南方周末記者 師小涵 實習生 夏以華

南方周末記者 師小涵

南方周末實習生 夏以華

暫別四日之后，2013年3月26日，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與俄羅斯總統(tǒng)普京再次相逢。只不過會面地點從寒冷的莫斯科轉移到了炎熱的德班。他們一同參加在此召開的“金磚國家”峰會。五個月后，他們還將在圣彼得堡召開的G20峰會上再次見面。

前任中國領導人胡錦濤、吳邦國、溫家寶都將任期內最后一次出訪定在了俄羅斯；新任國家主席習近平的第一站訪問也設在俄羅斯。頻繁的元首、高層互訪，多少驗證了3月22日普京歡迎到訪的習近平時說的話：中俄關系到了幾個世紀以來最好的時候。

“鞋子合不合腳， 自己穿了才知道”

除了經貿上相互需要，習近平此次訪俄還確認了兩國在政治、軍事、安全等方面的戰(zhàn)略合作，他稱中俄關系互為兩國最重要的“戰(zhàn)略協(xié)作伙伴關系”。

從下午3點到晚上10點，習近平訪俄第一天，與普京在一起的時間超過7個小時，《中俄關于合作共贏、深化全面戰(zhàn)略協(xié)作伙伴關系的聯(lián)合聲明》就是兩人在傍晚時簽署的。

聲明表示，反對一國或國家集團單方面無限度地加強反導系統(tǒng)。這是繼2000年普京訪華時簽訂《中俄反導宣言》后，沉寂多年的反導議題再次被提起。就在聲明發(fā)表的7天前，美國國防部長哈格爾宣布美國在阿拉斯加州新增14個陸基導彈攔截裝置。

在美國“重返亞太”戰(zhàn)略再平衡和中國周邊領土爭端頻發(fā)的背景下，這一表態(tài)顯得頗有深意。

在習近平出訪前夕，雙方達成了中國采購24架蘇-35型戰(zhàn)機和4艘“拉達”級潛艇的協(xié)議。這是繼1992年中國采購蘇-27戰(zhàn)機之后的又一次引人注目的軍購。

在普京的建議下，3月23日，習近平訪問俄羅斯國防部時，參觀了俄羅斯聯(lián)邦武裝力量作戰(zhàn)指揮中心。習近平是第一位獲此禮遇的中國元首。

中國現(xiàn)代國際關系研究院俄羅斯研究所所長馮玉軍認為，這體現(xiàn)了中俄互信達到了新高度。

隨后在莫斯科國際關系學院的演講中，習近平提出反對“新干涉主義”。在反對新干涉主義的問題上，中俄之間似乎早有默契。比如，在聯(lián)合國安理會的投票表決中，中俄連續(xù)三次共同否決了涉及制裁敘利亞、要求敘利亞巴沙爾政府下臺的議案。

習在演講中用“鞋子合不合腳，自己穿了才知道”來解釋反對新干涉主義的原因；同時，他還用“不能身體已進入21世紀，而腦袋還停留在過去”批評冷戰(zhàn)思維和零和博弈的觀點。

俄羅斯英文媒體《莫斯科時報》用“克里姆林宮會談后，中國主席諷刺美國”為題報道了這次演講，并稱習近平使用了“普京喜聞樂見的修辭方式”。

除了雙邊合作，中俄在多邊領域的戰(zhàn)略合作也加速推進。本屆金磚國家峰會開幕前，普京也提出了新的期待——金磚國家組織拓展角色，更多地介入地緣政治的期待，對敘利亞、伊朗乃至中東和平進程等問題共同發(fā)聲。

“我們的國際戰(zhàn)略觀、國家發(fā)展觀、國際安全觀、世界秩序觀都是基本一致的?！瘪T玉軍說。

長期關注俄羅斯的學者方亮認為，此前在抵擋來自西方的壓力時，俄羅斯總是走在前面；隨著中俄實力對比的變化，未來中國可能扮演更重要的角色?！傲暯竭@次的訪問透露出這種可能性。”方亮說。

中俄元首外交

除了傳達外交信號，首訪也是外界了解新任國家領導人外交風格的時機。

習近平抵達莫斯科時，機場沒有了揮舞著國旗和花束拉著橫幅高喊“歡迎”的華人華僑留學生，下榻酒店也繼續(xù)對外開放。此前，俄羅斯駐華大使拉佐夫就表示，習近平的風格可以用“謙虛”、“專業(yè)”和“務實”來形容。

實際上，近年來中國領導人一直高度重視對俄外交。

前任國家主席胡錦濤2003年履新，首訪地點也是俄羅斯，參加在那里舉行的上海合作組織峰會。抵達當晚，普京邀請胡錦濤到自己在莫斯科郊外的別墅赴宴。當天，普京也送了一束花給胡錦濤的夫人劉永清。

美國國務院發(fā)言人紐蘭在被要求對習近平此次出訪作出評價時表示：“訪問鄰居是很正常的，我們對此顯然很放松。”2008年，美國總統(tǒng)奧巴馬剛上任時的首訪目的地同樣選在北方鄰國——加拿大。

中國與俄羅斯、前蘇聯(lián)的關系可謂一波三折。毛澤東曾在1949年訪問蘇聯(lián)，并停留兩個月之久，直到與斯大林簽訂了《中蘇友好同盟條約》。

中、蘇作為彼此的最大鄰邦有一段由同盟到交惡，而后重建中俄關系的沉重歷史。2001年，兩國通過《中俄睦鄰友好條約》將“永不為敵”用法律形式固定下來；2008年，兩國徹底解決了歷史遺留的領土問題。

與那段對抗的歷史相比，今天的中共領導人更喜歡提及1949年前后蘇聯(lián)對中國提供的幫助以及蘇俄文化對中國的深遠影響。

在談及年輕時讀過的俄羅斯文學時，習近平能列出一長串俄國作家的名字：萊蒙托夫、屠格涅夫、陀思妥耶夫斯基、契訶夫等等；2008年，溫家寶在接受俄通社采訪時提及，他兒時最早讀過的俄羅斯作品是車爾尼雪夫斯基的《怎么辦》；2003年，胡錦濤首訪時則稱贊了俄羅斯為人類文明做出的貢獻，從門捷列夫發(fā)現(xiàn)元素周期律到普希金和托爾斯泰的作品。

2001年，江澤民在訪俄時更是直接用俄語發(fā)表了演講。時任總統(tǒng)普京親自陪同，兩人還在稍后的文藝演出時與其他觀眾用俄語合唱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那次訪問中，江澤民還專程訪問了退休的葉利欽總統(tǒng)，兩人甚至聊到了戒煙戒酒、節(jié)食減肥。

對于作為國家主席的習近平而言，他與這個北方鄰居的交道才剛剛開始。五個月后，習近平將在G20峰會上與普京再次見面。除此之外，除了隔年的首腦互訪，中俄定期會晤機制，還有亞太經合組織（APEC）峰會，上海合作組織峰會等多邊場合，都將為兩國元首會面提供大量機會。

當“中國夢”遇上“俄國夢”

“我覺得我和您性格很相似?！?013年3月22日，習近平在會談中對普京說。盡管這是習近平作為國家主席首次訪俄，但普京已經用“老朋友”來稱呼他。

三年前，時任國家副主席的習近平就曾在俄羅斯會見過時任總理的普京，而后者也是習近平當選國家主席后第一個打電話祝賀的外國領導人。

此次習近平出訪，兩國重申擴大雙邊貿易的目標——2015年達到1500億美元、2020年2000億美元。

這不失為一個雄心勃勃的目標，畢竟在2012年，中俄雙邊貿易額僅882億美元。同年的中美貿易額為4846.8億美元，中日貿易額為3294.5億美元。

不過，在2005年，胡錦濤和普京提出2010年貿易額達到600億至800億美元的目標時，雙邊貿易額還只有不到300億美元，近年來的成長速度不容小覷。

“實現(xiàn)這個目標可能性非常大，當然也要通過努力才行?！鄙缈圃憾砹_斯經濟室主任程亦軍告訴南方周末記者。

習普會談后，兩人共同見證了一系列“務實”的合作協(xié)議簽署，內容包括能源合作、文化交流，甚至兔子養(yǎng)殖，可謂包羅萬象。其中最大宗的莫過于石油、天然氣的合作協(xié)議。俄羅斯石油公司與中國國家開發(fā)銀行簽約，承諾將目前每年1500萬噸出口量翻三倍，從而換取后者一筆25年期的20億美元貸款。同時，進行了超過10年的中俄天然氣能源談判也有了進展——俄羅斯天然氣工業(yè)公司與中石油簽訂諒解備忘錄，提出從2018年開始每年向中國提供380億立方米的天然氣，富有法律約束力的長期合同有望在年內簽署。兩紙協(xié)議讓未來的中國有望成為俄羅斯油氣的最大進口國。

方亮認為，雖然在一些問題上中俄尚存分歧，比如俄對越南、印度軍售等，但是中國的對俄外交一直保持了耐心，如今也終于等到了成果。

這次訪問，習近平將旨在實現(xiàn)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介紹到了俄羅斯；而普京在數(shù)年前就曾提出“普京計劃”，以期俄重回世界舞臺中心。

“中俄都處在民族復興的重要時期。兩國關系已進入互相提供重要發(fā)展機遇、互為主要優(yōu)先合作伙伴的新階段。”習近平在莫斯科國際關系學院發(fā)表演講時如此解釋兩國的合作。

但在金融危機、歐債危機和頁巖氣革命的接連重創(chuàng)下，俄羅斯GDP增速常年徘徊在4%上下。同時，作為俄羅斯最大出口目的地，歐盟需求疲軟，并開始強勢壓低能源進口價格。

馮玉軍指出：“如果沒有這些油氣出口，普京在選舉前做的社會保障承諾都可能泡湯。加強對亞太地區(qū)特別是對中國的出口，對于俄羅斯也是一個迫在眉睫的選擇。”

在莫斯科國際關系學院的演講后，習近平微笑著問一個用中文提問的俄羅斯學生：“你學中文有多久了？你有中國名字么？”在得到否定的答復后，習笑著說：“那你可以取一個中文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