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澤林
(中南民族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湖北 武漢430074)
近些年,計算主義哲學思潮日益成為時代的寵兒。一部分哲學家堅定地認為“宇宙是一個巨大的計算系統”[1]!這一哲學立場也滲透到對心智的最新理解中,成為當今心靈哲學與認知科學中的核心觀點。傳統的計算主義心智學說(即物理符號主義)認為,心靈是類似于圖靈機一樣的物理符號系統。心智活動只不過是心靈根據計算系統一樣的形式規(guī)則來“操作”心理表征而已。隨著研究的深入,經典的物理符號主義不斷受到新的詰難。在這一背景下,一種新的解釋方案應運而生,這就是聯結主義。聯結主義改變了經典物理符號主義的“串行操作”,轉而視心智為并行處理的分布式系統。然而,無論其理論表現形態(tài)如何變化,它們的核心觀點卻并沒有發(fā)生質的改變,其實質都是將心靈隱喻為一臺或多臺能夠完成形式處理的計算機。哲學家們將這些以計算主義為哲學立場的心智學說稱作心靈的計算理論(CTM)。這些思想在哲學界掀起了軒然大波,其爭論主要圍繞著形式與語義而展開。
一
CTM哲學家認為,“心靈就是一臺計算機器”[2],“心理狀態(tài)就是一種計算狀態(tài)”[3]。該理論將心靈隱喻為一臺進行形式化處理的電子計算機,并據此利用計算機的工作原理對人類心智現象進行哲學類比解釋。心靈的計算理論關注一切心智現象,并試圖對這些現象的因果關系展開必要的闡明。晚些時候,心靈的計算理論也曾被稱為心靈的表征理論(RTM)、心靈的計算表征理論(CRTM)。“CRTM對于心理(或認知)過程提出了相當強的假定:心理過程就是計算過程,即對于符號的形式操作”[4]678。所有這些理論都在于把心靈比作計算機,并嘗試對期望、相信這樣一些復雜的心理現象作出科學的解釋,闡明這種符號表征與思想者之間的因果關系。例如,某人相信窗外正在下雨,這種“相信”對于“相信者”而言,具有一種特殊的功能關系,即它表征了一種心理狀態(tài):相信,而且“窗外正在下雨”這種狀態(tài)成為該形式語句所表達的語義內容。而對于“期望”窗外正在下雨而言,它同樣蘊含了“窗外正在下雨”這一語義值,但相對于“期望者”而言,卻表達了另一種與以上“相信”不同的特殊的功能關系。對于心智活動的主體,“相信”與“期望”的不同正是在于形式表達功能關系的不同,而非語義內容的不同。因此,心智活動只不過是純粹的形式符號處理過程而已,而不是對語義——“內容”的處理。這一論證的實質在于:基于對簡單的符號表征作出形式與語義的區(qū)分,并將心理狀態(tài)視為一個形式上的符號處理系統,或者說是一個擅長于形式處理的計算系統,從而通過形式與語義的演繹對不同的心智活動作出解釋。無論是“符號的形式化處理”還是“計算”都沒有真正揭示人類的認知原理。這類問題的爭論可被稱為形式與語義之爭。
“形式”與“計算”,包括后來的“形式”與“語義”的區(qū)分,在近代的爭論都可追溯到19世紀末與20世紀初的數學界。在當時,許多學者認為,歐基里德幾何學中的平行線假定并不是絕對真理。因為,這些假定只是建立在空間幾何直覺之上的公理。它們并不能從歐基里德體系中的其它任何一條原則推論而來。然而,這條并不可靠的“真理”,卻長期雄踞歐基里德幾何學中,并因為看似正確的直覺,而從未對平行線假定的前提及其理論本身提出必要的質疑。但是,在隨后的幾何學研究中,數學家們發(fā)現了一個驚天的秘密,即使在空間直覺上,平行線假定也存在著與事實的矛盾之處。這一發(fā)現立即引起了高斯、皮埃羅、弗雷格和希爾伯特等大批數學家的興趣。他們的研究直指大量從未質疑的數學公理,目的在于探明這些數學公理的來源和推論原則。其中,弗雷格率先找到了解決問題的突破口,他明確提出了他的第一原則:“必須在句子聯系中研究語詞的意謂”[5],這樣一來,他發(fā)現了在數學領域中被人們長期忽視的“形式與語義”問題。與此不同的是,希爾伯特則堅持一種“符號游戲”的論證。他認為“計算”就是一種形式化處理過程,參與形式化處理的各種語詞因為遵循某種句法屬性而存在。在隨后的爭論中,希爾伯特的觀點逐漸占據上風,并最后形成了這樣一種觀點,即計算就是一種形式化處理過程。
弗雷格與希爾伯特的爭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如果認可符號僅有形式,而無語義,那么數學就只是形式化的科學。這一推論逐漸成為數學發(fā)展中的一大矛盾。因為,在數學中的符號事實上是有其所指的,即包含著語義內容。最為典型的例子是在幾何學中,人們只需要按照特定的規(guī)則、句法形式通過數學公式就能推導出精確而附有特定意義的結論。這表明,形式與語義之間一定存有著密切而非常重要的聯系。隨后,希爾伯特、懷特海和羅素在算法研究中廣泛采用了這種形式演繹,并將其結果用來構建各種數學模型。遺憾的是,這種成功并沒有完成從數學領域到其他領域的遷移。心理學中出現的邏輯行為主義就遭到了嚴重的挑戰(zhàn)。人類心理與行為之間并沒有表現出類似數學中的絕對的邏輯演繹關系。這表明,在研究自然界的奧秘時,形式主義的邏輯演繹并不具備必然的普遍性,而是存在著一定的局限性。那么,究竟哪些是可以被形式化處理的?形式與語義之間有何關系?在當時,這些問題并沒有得到充分的闡釋。根據形式主義的觀點,從純粹符號操作的技術層面來看,數學可以表述為各種功能性函數的集合。這些函數是由有效的程序或者運算法則而決定的形式系統,這些系統因此而具有了“可計算性”的功能。圖靈最早發(fā)現了這一推論的意義,并成功應用到實踐中。他進一步將上述推論表述為:數學中可求值計算的函數實質在于,在有限的步驟之內按照特定的規(guī)則完成計算功能。因此,我們完全可以根據這種形式化規(guī)則,設計出具有計算功能的機器,這種機器可以通過機械程序完成類似于數學家的“計算”工作,并最終代替數學家完成各種“計算”工作。正是在這些思想的指引下,圖靈設計出了一種通過形式處理可以完成計算工作的機器,即圖靈機。
圖靈機的出現,不僅使形式化運算規(guī)則作為一種句法操作的前提而得到公認,而且它為純粹的形式化處理過程提供了一個廣闊的前景,即通過純粹機械意義的形式化操作,機器也能完成人才能完成的工作。這是否就意味著只要我們采用適當的執(zhí)行規(guī)則,我們就能設計一種“計算機器”復制任何能夠被形式化的自然現象,甚至包括了人類最為復雜的心智現象。這一問題一經提出就備受爭議。最為典型的觀點有兩類,一類觀點認為計算機只能完成人類計算工作的部分“模擬”,而非完全復制。而另一類觀點則樂觀地認為,存在著適當的形式化計算機器可以完成人所完成的全部工作,甚至代替人類完成所有工作。無論這兩種觀點的爭論結局如何,不可否認的是,圖靈機的出現開啟了一種新的看世界的方式,即或許我們可以以計算的觀點來看待世界。雖然,計算機還不能完全復制人類的所有思維,但它已經能在部分領域實現與人一樣的功能。這使一部分心智哲學家的理論觀點因此走得更遠,他們認為,“機械程序可以實現心智的計算,心靈的本質是計算”。這樣就導致了計算主義的心智觀也面臨著如何闡釋形式與語義的問題。
二
在圖靈奠定了“機械程序可以實現心智的計算,心靈的本質是計算”這一基本思想之后,關于此命題的討論迅速地在學界展開。其焦點就在于形式與語義關系的爭論??傮w而言,這類爭論包含了三個基本問題的討論:一是形式化的句法能否揭示符號的語義?二是如果句法能揭示語義,在形式化的句法中,語義是怎樣獲得了唯一對應的真值?三是在形式化的處理過程中,即使符號獲得了語義的真值,這種形式化處理能否等價于人類心智所具有的理解能力,我們是否就可以據此來解釋人類的思維之謎?
按特定句法完成形式化處理的符號真的能夠揭示其蘊含的語義?連CTM專家普特南也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一個非常專業(yè)的理論質疑。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根據邏輯學中公認的羅文漢—斯克倫定理(Lowenheim-Skolem theorem),在數論域內,任何一個形式符號系統都至少能找到一個與之對應的解釋命題。將這一邏輯定理運用到人類心智活動的認識上就意味著,對于任何一個心理內容D,因為我們思維的直接對象并不是“數”本身,心理內容的恰當解釋S就需要找到一些條件,來說明什么樣的東西就是這樣一個“數”,至少在內容之外應該存在著一些暗示條件S*,這個思維的“數”才能真正被我們所思考。不管這個條件或解釋是什么,但至少有一個解釋存在,可能是S*,也可能就是S,甚至其他,但這個解釋必然存在。即使S*并不能實施規(guī)范的解釋,而僅僅只是思維對象之上的暗示條件的示意,我們也仍然能夠通過S*而找到S。這種演繹蘊含了兩個并沒有得到徹底闡明的問題:一是,有D就一定存在S及S*嗎?二是,S為什么會成為唯一正確的解釋,而不是S*呢?因此,在心理的句法演繹中,心理內容的存在及其與心智的形式化處理過程并沒有得到有效的解釋。形式化的句法處理并不足以說明這個符號命題所必然具有的語義內容。即使如此,計算主義心智學家福多還是堅定地認為,“符號既是凝固的,又是信息的,并與具有法則性的依賴性的創(chuàng)造符號關系是吻合的”[4]785。他通過較為翔實的論證,試圖來進一步闡明形式化的符號處理是如何獲得語義真值的奧秘,作為對CTM的辯護。
語義如何獲得了唯一的真值?福多認為,這得益于心理表征。他指出,心理狀態(tài)M之所以意味著P,是因為存在著心理表征MR意味著P。心理表征有“第一人稱”的屬性,命題態(tài)度從心理表征的共同要素中“繼承”了這些基本屬性,因此,心理狀態(tài)出現了基本意向性,即語義內容[6]。福多進一步假定,“……意味著P”有兩種意義使用在句子F中,即應用于相信、期望和偶然正在發(fā)生的判斷等相同的心理狀態(tài)和心理表征時,它們有相同的功能。然而,批評者認為,在此意義上的意義歸因正像“某個字意味著P”一樣,隱藏了一個復雜的邏輯結構。不同句子中的詞和它的語義值顯現的并不是一對一的關系,而是一對多的關系。因此,要承認福多的觀點,形式處理中的符號得到唯一的語義真值,就必須首先知道以下兩點基本內容:一是說話者表達的意義;二是聽眾的解釋或者通過語言習慣得到的恰當解釋。福多認為,單個語詞并沒有完整的意義,只有在特定的語法結構中,語詞才具有它特定的意義。因此,句法結構是使語詞產生確定意義的必要且充分條件。但是,這一結論是依據上述假定得出的,即,在句法F中,“MR意味P”必然顯現出根據于說話者的意義、聽眾的解釋或者習慣解釋的邏輯結構。在真正概念層面上,語詞的語義最終依賴于人所獨有的心理語言及其表征。這樣,福多關于心理內容與符號的意義的CTM解釋又陷入了循環(huán)解釋的漩渦。為了進一步說明語詞在句法中是如何獲得了確定的意義,福多繼續(xù)解釋道,語義的產生依據一個有效的程序進行,“一個語義”來自于在他們客觀現實的符號類型之上的映射[7]。很顯然,這種“語義”歸因只具有很脆弱的可論證性。這主要是因為,不僅語詞的形式與語義之間的映射關系模糊不清,僅有少量語詞具有唯一確切的語義。而且在純概念演繹層面上,語詞的“意義”可供選擇并“最可信”的來源只能是依賴于心理狀態(tài)本身了。很顯然,這并不是一種嚴謹且充分的論證。換句話說,心理“語義”究竟來自于說話者的表達還是符號的習慣解釋,福多的解釋只有含糊其辭地區(qū)分。為了進一步闡明這一問題,福多進一步提供了“思維語言”是如何轉換為“自然語言”的機制理論。在福多的啟發(fā)下,豪格蘭德將這種理論設想實體化為一臺“語義機”。但是,正如海爾所指出的那樣:“無論如何,沒有理由假設你能從大腦中讀出這些符號,就像你從紙上讀出單詞一樣。如果存在思維語言的話,那么即使是一個正在考察大腦的微觀結構的觀察者也不可能看到他的句子?!保?]這種“語義機”和意義的理解機制并沒有真正擺脫已遭詬病的“小人謬誤”。
在類似的爭論中,還有另一類意義因果理論。他們指出,“意義”的理解機制是根據說話者意義的表達方式、習慣解釋等信息與語義的協變規(guī)則而確定的。其代表人物德雷特斯克指出,心理表征的“基本的語義關系是‘攜帶信息’(而不是‘表征屬性’)”[4]745,即參與形式處理的符號是在表征與對象的協變中獲得了唯一對應的語義真值。這類協變因果理論解釋在一定程度上挽救了福多論證中循環(huán)解釋的困境。然而,這種協變理論卻有可能給CTM理論帶來另一種關于計算能力的論證危機,即因為符號與語義的協變關系,“語義”的種類及其存在能力都最終不得不依賴于計算機傳統而習慣的句法種類。眾所周知,圖靈機以來的計算機,都是根據特定順序的二進制表征一個實際精確數或者外部對象,也就是說只有在這種“約定”之下,才能依據二進制對這些符號的“意義”作出解釋。但是,如果“意義”的種類不是習慣解釋這類原因,而應該歸因于其他,那么完成計算處理任務的計算機就不能表明句法結構是“語義”的種類及其存在能力的必要且充分條件。因此,協變因果理論的解釋引出了另一個更具根本性的問題:即句法和語義究竟有沒有必然的關系?很顯然,這種堅持形式化處理的計算主義心智觀仍沒有對人類心智作出令人滿意的解釋。即使我們不再追究形式與語義間的確定性因果聯系,也并不意味著形式化的計算就真的等價于人類的智能處理。對此,塞爾提出了著名的“中文屋論證”來揭示這一理論困境。
塞爾的中文屋試驗是把人看作計算機的處理器,一個不懂中文的人在房間內僅能通過房間的一個窗口與外界進行符號交流。塞爾指出,在所有能體現類似關系的裝置中,整個過程都可以看成一臺數字計算機。它能夠實現符號的輸入和輸出,并能根據形式化的符號處理規(guī)則,完成符號操作。這一過程正類似于中文屋中的人能夠在句法規(guī)則的指引下完成符號操作,但他事實上并不理解這些符號的意義。塞爾的“中文屋論證”思想試驗非常形象地表明,即使有一種裝置根據特定的句法規(guī)則完成了符號操作,甚至是通過了有語言模仿能力的圖靈測試,我們也不能據此斷定完成形式化操作的主體就理解了形式化符號所蘊含的意義。這對于計算主義心智學家來說,他們對于中文屋論證擁有如同CTM理論一樣的滿意度。但也有一部分哲學家認為,“理解”可以在整個功能條件下作出定義。因此,中文屋系統實際上是證明了任何輸入輸出系統都能作出正確的“理解”,形式化的符號處理系統也不例外。還有一些學者反駁道,塞爾所描述的裝置并不能對“理解”作出令人信服的闡明。因為“理解”已經超越了形式與語義本身。還有一些更深層的爭論——如何闡明機器、人、環(huán)境的相互作用關系,以及學習一種新的規(guī)則和信息處理的能力等等關于人類智能的諸多問題都被激發(fā)出來。在各種語境中,“理解”獲得了不同的定義與解釋。隨后,塞爾和他的支持者不僅采用了一些直覺來闡述中文屋的主體缺乏“理解”的根本機制,而且又提供了一些適當的思想試驗來延伸他們的觀點。然而,直到現在為止,關于中文屋的諸多爭論其實質都只是一些或某些理論組合上的變化。這些變化表明的是,同樣的思想實驗,在不同的解釋者那里獲得了不同的解釋或結論,但卻無法超越已有的解釋和結論。因此,中文屋論證作為形式與語義之爭的巔峰之作,仍被認為是一個值得進一步深入探討的思想實驗而受到廣泛關注。
三
綜觀計算主義在心靈哲學中的形式與語義之爭,其爭論實質在于對意向性問題的爭論。當代意向性研究中一個新的特點就是傳統的意向性問題與意義問題合流,把意向性、內容、表征、語義性、意義等看作在本質上沒有區(qū)別的心理屬性或特征,進而作為一種統一的對象來研究。因此,以前分屬不同學科、領域的研究及理論,如意向性理論、表征論、語義學、意義理論、內容理論,便合而為一。意向性、關于性、語義性、指向性具有了統一的意義。心智的語義性,就是指心智活動過程中,與之發(fā)生關系的形式符號具有特定的意義、內容、指稱或者說真值條件,形式與語義間具有特定的因果指向關系。人類心智活動具有的根本性的特點就在于,它能將與之有關的事態(tài)關聯起來,即知道是“關于”它,而非自身。正是如此,形式與語義之爭大可統攝在意向性問題之下,在此意義上,我們可以說人與計算機器有著根本的不同。前者能處理符號的語義,而計算機則不能。迄今為止的計算機器即使處理的是符號或句法,但它也只是純形式化的邏輯處理,它并不知道符號如何與其所指稱的內容或事態(tài)關聯起來。
根據已有的形式與語義之爭,我們可以看到,人類能夠完成認知與理解任務依賴于符號的形式處理,但卻不僅僅只是形式符號的處理,更為重要的是在于人類具有意向性,具有語義的處理能力。塞爾提出“中文屋論證”的直接動機是批評尚克所設計的一個程序,而其意義遠不止于此,它同時提出了一種新的心智觀。塞爾的中文屋論證直接回擊并替代了圖靈提出的“機器能夠思維嗎?”這一問題,并且直指問題的核心。圖靈的觀點給予了“智能復制”或者部分模仿的希望,但是塞爾的中文屋論證卻似乎注定要給堅持這些觀點的人當頭一棒。在塞爾看來,中文屋實驗及其具有類似關系的裝置顯然是已經通過了圖靈測試,該裝置已經通過對符號的形式化處理,完成了“對話功能”。但它卻不是因為理解符號的意義而完成這些操作的。這表明,類似計算機的形式化處理裝置的形式化處理過程不僅不同于人類的智能處理,甚至我們根本就不能繼續(xù)沿用圖靈測試來判斷機器能否思維。這樣,在形式與語義爭論的基礎上,塞爾事實上提出了一種不同于圖靈的新智能觀,即純粹的形式化處理并不能解釋人的智能處理過程。
形式與語義的爭論表明,智能并不只是在于形式轉換,而在于形式處理的內容或有意向性。正如塞爾所指出的那樣:“大腦產生意向性的那種因果能力,并不存在于它例示計算機程序的過程中,因為無論你想要什么程序,都能夠由某種東西來例示這個程序,而它并不具有任何心理狀態(tài)。無論大腦在產生意向性時所做的是什么,都不可能存在于例示程序的過程中,因為沒有一個程序憑借自身而對于意向性來說是充分的。”[9]因此,從形式與語義的爭論中我們可以認為,現有的智能計算機還看不到超越人的希望,其根本原因就在于:人類智能不僅是“句法機”,更是“語義機”,而現有的智能計算機卻僅僅只是句法機。塞爾甚至強調:當前的智能計算機連句法機都算不上。因為,當前計算機器的句法轉換只不過是人事先設定好的程序編碼,只不過是我們人為解釋計算機的行為而歸功于它的。因此,通過形式與語義的論戰(zhàn)我們可以看到:一方面,讓CTM多年引以為據的心智模型成立的理由并不充分;另一方面,以圖靈機為基本架構的人工智能機器要想實現真正的智能,其必不可少的就是要讓已有的智能機器具有意向性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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