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天羽 (西華師范大學音樂學院 四川南充 637000)
剛剛走過的20世紀是個多變的時代,音樂同美術、文學一樣,發(fā)生著自誕生以來最為頻繁的變遷,各種風格的呈現(xiàn)成為這一時期藝術的總體特征。作品表達內容的變化,帶來的是表達方式的激進,這就是“先鋒派”的誕生。
進入21世紀,我們比任何時代都更強有力地感受到音樂的現(xiàn)狀和未來,流行音樂盛況空前,傳統(tǒng)音樂在時尚的包裝下越來越喪失自己的靈魂,古典音樂任然在延續(xù)20世紀的蕭條,現(xiàn)代音樂的聽眾雖有所發(fā)展,但往往作品本身也深受人們詬病。相伴隨的是,音樂的功能也得到前所未有的擴張,據(jù)說美軍在圍剿塔利班武裝時,就在裝甲車上隨機播放搖滾樂,以此擾亂對方的作戰(zhàn)心態(tài)。音樂與心理的愈發(fā)聯(lián)系,逐漸地音樂與文化被嫁接起來,音樂治療學也應運而生。
繼之,音樂本體的改變是不言而喻的,正如荒誕派戲劇一樣,一些極端的音樂作品,其荒誕之處比之更甚。當約翰·凱奇用行為藝術的方式造就了人類音樂史上最為荒誕的作品——4’33秒的時候,整個世界都驚呆了。這里還有音樂存在嗎?甚至像《沒有主人的錘子》(又名“無主之錘”)這樣的象征派文學也被音樂所涉及,那種怪誕而刺激的音響就像洪水一樣泛濫,人們的耳膜一再經(jīng)受著沖擊,老一輩音樂家似乎已不堪承受(如賀綠汀在聽到“新潮音樂”作品時也不禁敲起拐杖),年青一代呢?他們能夠承受嗎?他們的欣賞習慣會隨歲月而改變,直至適應和需要嗎?這是美學家們值得關注的問題。
于是,我們不禁進一步追問:音樂將走向何方?正如,我們思考求證音樂的起源一樣,音樂的未來雖然沒有了遠古神話的層層包裹,但音樂的非語意性仍然決定了它的不可琢磨,好比“一千個聽眾,就有了一千個漢斯力克”。然而,《地圖》的出現(xiàn)似乎有望改變以往聽賞交響樂的習慣。
這部作品,常常被冠之以“多媒體大型實地景觀音樂”,作品中多媒體的音樂是作曲家事先錄制好的,被安置在現(xiàn)場樂隊的演奏過程中,它不同于久石讓的動漫原聲視聽交響音樂會或MTV音樂,這里的多媒體音樂已經(jīng)成為作品的重要組成部分,缺之不可。
在這里,音樂被作為視覺和聽覺結合欣賞的對象而存在,人們隨音樂而起的思索在現(xiàn)場演奏與錄制音樂中交互行走,追索著音樂在文化上的意義和溝通上的價值,這正是“聽音尋路”的意趣之處。也許新奇的音樂演奏手法沒有讓你獲得比之于古典音樂的純美,但你確實被感動了,為石頭老人的石樂,為苗族姑娘的歌聲,為即將消失的民族文化而感懷憂嘆。
思尋感動的緣起,我們不得不從美學價值上來探討。在演出時譚盾說到“感恩”,說道“音樂從哪里出去又回到這里,就像落葉歸根一樣”,這也題旨出了作曲家創(chuàng)作思想中的兩個核心觀念:回歸傳統(tǒng)和尋根。這里的“回歸傳統(tǒng)”并不是指對傳統(tǒng)作曲技法的回歸,而是指對傳統(tǒng)文化意識和原生態(tài)音樂風格的顧念。多媒體音樂部分以木葉、溜子、嗩吶、對歌、蘆笙等表現(xiàn)民族性格,充斥著山野的蠻荒氣息,管弦樂隊部分則置于對前者的“競奏”和“對話”中,顯然這是對傳統(tǒng)協(xié)奏曲寫作原則的貫穿,而高明之處就在于它意蘊了對消失文化的“追蹤”和“尋回”,“又有強烈的時代特色和現(xiàn)代氣息的美學目標”。
當然,技法上的回歸傳統(tǒng),在新世紀同樣是一種強有力的趨勢。無論是上世紀斯特拉文斯基的后期創(chuàng)作還是被視為守舊的浪漫派代表的美國作曲家巴伯,還是本世紀加籍華人黃安倫的一系列作品,都極大地彰顯出這一美學特征,不可小覷。
音樂將走向何方?譚盾的精神導師——約翰·凱奇的答案玄之又玄?!拔覀儗⒆呦蚝翁帲课覀冊谧鍪裁??我們存在于宇宙之中,存在于無序中的聚積?!彼_爾茲曼在他的《20世紀音樂》中也說:“對于年輕作曲家和一些稍老的作曲家來說,所有的屏障都坍塌了,分類被破壞了,任何的狀態(tài)都是可能的。”
總之,對于作曲家而言,音樂風格和語言的選擇有了更大的自由。音樂創(chuàng)作領域的多樣化傾向超過以往任何時期。對待譚盾,對待后現(xiàn)代觀念藝術,與其說是為了給人‘聽’,毋寧說是為了讓接收者從中感悟作者的觀念,所以卞祖善才說這是在“PLAY音樂”。
在2010世博會開幕晚會上,譚盾又玩起了他的拿手好戲“水樂”,作為整首作品《Better City Better Life》的組成部分,這里的“水樂”更具象征性價值,向世界人民昭示著我們中華文化“兼容并蓄”的開放姿態(tài),值得稱道。這種藝術的整合無疑是有存在的價值。獨特樂器的加入擴展了音樂節(jié)奏的畫面美感,無疑使老百姓更能貼近之,縮短了藝術與觀眾的距離。由之,我們能否承認:從文化層面對音樂作分析,已經(jīng)成為闡釋譚盾的有效途徑。
樂由心生,音樂本來就是人類表達自己情感體驗的一種方式,一切藝術的價值都必然地體現(xiàn)在真摯的情感上。但是情感總要受到理性的節(jié)制,再通過藝術的處理方式(包括一度創(chuàng)作和二度創(chuàng)作)表達出來才是正真可以為人們提供審美愉悅的對象的存在。
我們不是預言家,不能預測音樂的未來。但是通過對《地圖》的分析,我們至少又印證了那句話:創(chuàng)作音樂的是人民,作曲家只不過將其編成了樂曲而已。
音樂將走向何方?這是誰也回答不了的問題。只是好的音樂依然會打動你我的心,這也就是音樂存在的價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