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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千萬(下)

        2013-02-23 05:48:29亦云
        法庭內(nèi)外 2013年8期

        文/亦云

        一千萬(下)

        文/亦云

        十七

        李淑珍和秦書貴終于在飯店里見面了,他們是來請代理律師和助手們吃飯的。倆人大概有一年沒見過面了。這次見面是上周約好的,還約定飯局AA制,地點由李淑珍定,飯局的規(guī)格是5000元以內(nèi)。超支部分由李淑珍承擔(dān)。

        李淑珍提前一個小時就到了飯店的包間里。等了約半個小時,秦書貴才到,李淑珍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了。

        “你怎么才來?”

        “著什么急!比他們早到就行了?!鼻貢F也顯出了不耐煩,“又不是請什么大人物,不就幾個律師嗎!”

        “說得輕巧,就幾個律師。要知道,那是你舅請來的大律師。咱們的官司全靠他們了?!?/p>

        “別提我舅了,要不是他出的餿主意,我還用不著來趟這混水呢!”

        “那不是想著讓你也賺一把嗎!”

        “這倒也是。不過啊,我老是覺得懸乎,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兒,大把的票子就往咱們兜里跑。我看吶,多半是我舅想錢想瘋了,才給你出了這么個主意。你在咱們市里就沒聽說傳的閑話嗎,說是你想把秦寶和的尸首賣出個好價錢,只怕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到頭來是雞飛蛋打鬧個兩頭空?!?/p>

        “甭聽別人亂嚼舌根子。瞧見別人有大把進項把眼珠子都努出來了。”李淑珍撇了撇嘴,“我走這一步還不都是為了你嗎!”

        “得了吧!別凈揀好聽的說。什么為了我。好吧,你說說看,打贏了官司我能分到多少?”秦書貴反唇相譏著。

        “你怎么就認得錢!”

        “廢話!你不認得錢,干嗎要打這場官司?”

        “我是為了出口惡氣!”

        “你就說說有什么惡氣?”

        “有,有……”

        “有什么!就剩下‘錢’了。我說的沒錯吧?”秦書貴得意洋洋,“好,咱們都是為了錢,不然,我還真沒那么大的工夫陪你們吃這頓破飯。我就是想知道,我能分到多少錢?”

        “分你100萬?!?/p>

        “你不覺得太少了點兒嗎?”

        “不少了。你舅說,他們律師得拿至少400萬,都是大律師,錢少了怕不好看。這里面還不包括差旅費?!?/p>

        “憑什么?”

        “他說這叫風(fēng)險代理。事先不收錢,完事再一塊兒結(jié)賬。”

        “媽的!這些律師的心都夠黑的!”秦書貴罵了一句,“不過,剩下的錢里面,我得分一半。你可別忘了,我也是遺產(chǎn)繼承人之一?!?/p>

        “你可別忘了你舅說的,按照繼承法,你只能分到四分之一?!?/p>

        “沒忘??晌乙遣惶峁┠切┢睋?jù),你怎么去打這個官司?所以,按照買賣上的規(guī)矩,你得出勞務(wù)費。按照合同法,我算是入股。所以,除了那四分之一以外,我還得拿到另外一半。我說少了也得250萬才行。行就行,不行就算了。我把這些票據(jù)都收回。”說著用手拍了拍手中的皮包。

        “你收回去有什么用?”

        “當(dāng)然有用??!”秦書貴故意停頓了一下,“我呢,讓我舅代理也打了個官司,這些票據(jù)正好用得上。省得我再費力去弄了?!?/p>

        “什么?你也打了個官司?”

        “是??!秦寶和是你丈夫,你能拿出去賣個價錢。可他名義上也算是我父親,我就學(xué)你的樣,拿來也去賣個價。這樣咱倆就算扯平了。你看怎么樣?”

        “你這不是攪和嗎?”

        “是啊。我是得攪和攪和。你以為你瞞了這么多年,就能沒事兒了,總不能便宜都讓你一個人占了。也該我收點兒利息了。”

        “你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好,我就告訴告訴你?!鼻貢F從皮包里掏出了一份復(fù)印的司法鑒定書來,遞給李淑珍,“你自己看看不就明白了嗎!”

        李淑珍一看封皮就明白了:“你什么時候搞了這一手?”

        “他咽氣的時候。我出錢讓一個護士趁亂抽了他一管血托人去做的。果然,讓我猜中了,他不是我父親。DNA鑒定最能證明了。你以為你能瞞得???錯啦!我早就覺得他跟我沒任何關(guān)系。這世界上,有錢什么都能辦到。”

        李淑珍怔怔地看著自己面前的兒子,盤算著:“那你打算……”

        “我打算到此為止??丛谀闶俏覌尩姆輧荷希挥美^續(xù)查下去了。反正,找不找得到我的生父,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了。他既然二十幾年都沒有關(guān)心過我一天,我也用不著去費這個心思。畢竟秦寶和把我當(dāng)自己的兒子養(yǎng)了這么多年,讓他塌實地去吧。要不,我把那個男人替你挖出來,讓你們續(xù)上舊情,也算是我盡了一份孝道。怎么樣?”

        “用不著!”李淑珍干脆拒絕了,“你不想見他,又何必多此一舉!你……”她沉下臉怒視著面前的兒子。

        “呵呵!還挺大的火氣!”秦書貴冷嘲著,“其實,咱們之間早就沒有了親情,有的也就是金錢關(guān)系。既然都是為了錢,那就得拿錢說事兒?!?/p>

        “行啦!”李淑珍想趕快收場,“我看還是一致對外吧。待會兒,你舅來了,你拿出你砍價兒的本事來,從他的兜里多挖點兒出來是真的。等有了工夫,你我之間再算細賬。你看行嗎?”

        “行!誰讓你是我媽呢!”

        至此,兩人的嘴仗才收尾。李和平進了包間:“姐,不好意思,來得晚了一點兒?!?/p>

        “不晚,不晚?!崩钍缯湮⑿χ白?,坐下,歇口氣兒。你聽你外甥說說飯價兒,看看行不行?”

        “酒水不算,5000塊。行嗎?”

        “行。事成之后,咱們再吃慶祝宴。書貴,喝什么酒?”

        “我特地從特供點兒弄了兩瓶‘茅臺’來,夠不夠?”

        “夠了,夠了。我請來的那幾位老先生可是喝不了大酒的,有點兒就夠?!?/p>

        “我說舅?!鼻貢F把話頭轉(zhuǎn)了,“你收費是不是太黑了?”

        “怎么呢?”

        “據(jù)我所知,這風(fēng)險代理費,至多也就是三成,你可要收至少四成?!?/p>

        “是啊,這是顯得多了點兒??赡阒绬?,這回訴訟,我們可是組的律師團隊。張律師是我老師介紹的,是濟南的一家大律所里的合伙人,他帶了一個助手。呂律師也是我老師介紹的,是他的同學(xué),是鄭州一家律所里的合伙人,也帶了個助手來。他們在法律界上下比我熟,與新聞媒體的關(guān)系都鐵著呢。就這回起訴,沒他們幫忙,連立案都困難。咱們想贏官司,自然少不了他們的幫忙。錢少了,說不過去。我老師那兒,我總得去酬謝酬謝吧。兩位大律師一個人至少80萬,助手怎么也得40萬吧,我老師那兒再去個60萬,再加上打點關(guān)系上怎么也得花上個二幾十萬的,我的兜里可就沒剩下什么了?!?/p>

        “舅,我不管你的賬怎么算,反正,超過35%你就別想拿到一分錢。我這個人可是說得出來做得出來?!?/p>

        “書貴,怎么和你舅說話哪!沒大沒小的。”李淑珍插進話來,“和平,我也覺得多了一點兒。你看是不是再商量商量?”

        “他們也快來了。”李和平看了看手表,“我說,我自己少拿一點兒,就按書貴說的35%吧?!?/p>

        “還是兄弟痛快?!崩钍缯淅_手提包的拉鎖,拿出兩沓鈔票來,“這是兩萬,你先拿著,怎么著也不能讓你費了力還得墊錢。不夠再說?!?/p>

        李和平邊接錢邊客氣著:“姐,這可不好意思。他們的吃住,我都安排好了,就在市中心的建國大飯店里,五星級的。怎么也不能讓他們小瞧了咱們?!?/p>

        “媽,你看,我舅多會辦事!”秦書貴陰陽怪氣地冒出了一句來。

        客人真的來了,李和平在雙方之間介紹著,7個人相互握手寒暄入座開席。

        十八

        與此同時,在同一家飯店的一個雅間里,張明江宴請女同學(xué)伊?xí)月?。張明江追求伊?xí)月挂呀?jīng)有10年了,成果卻是零。

        張明江終于找到了一個由頭,伊?xí)月购敛华q豫地接受了宴請,這對張明江而言可是一個極大的鼓舞。連續(xù)幾年了,他只能在每年一次的同學(xué)聚會上見到伊?xí)月?,他還得小心翼翼地,不然會當(dāng)眾被伊?xí)月古孟虏粊砼_。

        其實,伊?xí)月故菢O其厭惡張明江的。她和張明江既是高中同學(xué)也是醫(yī)學(xué)院的同班同學(xué),對張明江在醫(yī)學(xué)院里不追求學(xué)業(yè),只追求功利的做法是深惡痛絕。其實,伊?xí)月沟乃旄凹s是為了幫助劉蕓凡。伊?xí)月箾Q心摸一摸張明江的底牌。

        雅間布置得風(fēng)情浪漫,隱約飄出抒情的樂曲來。張明江終于見到了姍姍來遲的伊?xí)月?。她一身素雅的晚裝把女性的曲線襯托得恰到好處,還特意著了淡妝。她款款地跨入雅間時,張明江興奮地起身去迎接,卻又停在了原地。伊?xí)月刮⑿χ柚沽藦埫鹘臒崆闅g迎,自己輕步走向?qū)γ娴目找?,伸手示意張明江入座,自己先坐下了?/p>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哪里,哪里。”張明江為自己圓著場,“我也是才到一會兒?!?/p>

        “今天請客是個什么由頭?”

        “啊,兩個原因?!睆埫鹘⌒囊硪淼鼗貞?yīng)著,“一是我今天過生日,二是我被破格提升為胸外科的副主任了。”

        “哦!這第二個理由還行!這多年的夢想終于實現(xiàn)啦!”伊?xí)月褂行┱{(diào)侃地說著。

        “謝謝啦!”張明江點頭示意,“咱們是不是邊吃邊聊???”

        “行?。∥艺f過了,由你安排?!?/p>

        “那好?!睆埫鹘D(zhuǎn)頭招呼,“服務(wù)員,點菜!”

        站在門外久候的服務(wù)員應(yīng)聲走了進來靜候吩咐。

        “曉鹿,你看需要來點兒什么?”

        “客隨主便。你喜歡什么就點什么,我無所謂?!?/p>

        張明江自作主張地點了紅酒、4個涼菜、4個熱菜、1個鮑魚羹,又特意為伊?xí)月裹c了1份冰淇淋。

        工夫不大,涼菜和酒就送了上來。服務(wù)員開瓶為兩個人斟上了紅酒。

        “來,請!”張明江舉杯,但見伊?xí)月共⑽磁e杯,只得又放下酒杯,“怎么?……”

        “喝酒,得有個說辭吧?”

        “你看我,怎么把祝酒詞給忘了吶!”張明江再一次舉起酒杯,“為了我們著名的校花!”

        “錯了吧!”伊?xí)月挂恍?,“你過生日,又被破格提拔,為我祝酒,那不是本末倒置了嗎?”

        “一樣,一樣!什么時候也應(yīng)當(dāng)是女士優(yōu)先嘛!”

        “不一樣!”伊?xí)月挂荒槆烂C地說,“為你祝賀就是為你祝賀,與我無關(guān)?!币?xí)月构室馔nD了一下,“好吧!就祝賀你榮升吧!”說著舉起了酒杯,并不與張明江碰杯,而是自己抿了一口杯中的紅酒,“嗯!好酒!”說著,放下酒杯,拿起酒瓶來仔細地看著商標,“噢!原來是法國原產(chǎn)的波爾多葡萄酒啊,難怪吶!”

        張明江舉著酒杯左右為難:“我說,曉鹿,這……”

        “哈哈!這有什么難的,自己喝自己的唄!我都祝酒了,你還不趁機干一杯?錯過了這個機會,可沒有第二次啊!”

        “好!干杯!”張明江一揚脖,把一杯紅酒都倒入口中,強咽了下去。

        “來,我給你滿上,再敬你一杯!”伊?xí)月拱褟埫鹘木票终鍧M了,“請!”

        張明江把第二杯酒也干了。伊?xí)月褂譃樗鍧M了第三杯:“祝賀高升,再干了這一杯!”

        “好!謝謝!”張明江干了第三杯酒,酒暈已經(jīng)蓋上了臉,“曉鹿,你也得喝!”說著去托伊?xí)月沟氖帧?/p>

        伊?xí)月共豢蜌獾赝崎_了張明江的手:“公共場合別動手動腳的!”她把酒杯順勢放在餐桌上,看著張明江,“我說張明江,咱們可是老同學(xué)啦,讓我也趁機學(xué)一點兒破格提拔的竅門行不行?”

        張明江一愣:“竅門?我有什么竅門?”

        “沒有?那才怪!”伊?xí)月拐f著站起了身,“不愿說就算了!反正我本就不應(yīng)該打聽升官之道,真是自作多情!好了,我就不奉陪了,你自己慢慢喝吧,我就先走一步啦!”

        “這何必呢?曉鹿你先坐下?!睆埫鹘泵ζ鹕砩焓秩r,“有什么話,咱們邊吃邊聊,行不行?”

        “有什么秘密嗎?”伊?xí)月棺刈簧希安蝗?,你連醫(yī)師的資格還沒混上呢,怎么能當(dāng)科副主任?”

        “沒有!沒有!我有什么秘密。只不過是緊跟導(dǎo)師而已?!睆埫鹘B忙否認,“這年頭兒,還不是領(lǐng)導(dǎo)說了算。導(dǎo)師說讓我當(dāng)他的副手,院領(lǐng)導(dǎo)就同意了,就那么簡單。沒什么秘密可言!”

        “我不信!你的導(dǎo)師同時帶著好幾個學(xué)生,惟獨就你夠格破格提拔?沒有秘密才怪呢!”

        “我導(dǎo)師愛才?。 ?/p>

        “你都說說看,你有什么才讓張仲康那么慷慨地把一個需要有數(shù)十年醫(yī)療經(jīng)驗、而且得有相當(dāng)醫(yī)術(shù)水平的醫(yī)師擔(dān)任的職務(wù)給了你?”伊?xí)月咕o追不舍。

        “我,我……”張明江突然有些口吃起來,“其實,就是導(dǎo)師讓干什么就干什么?!?/p>

        “噢!我明白啦!昧著良心的事兒也干,是吧?”

        “沒有!沒有!”張明江連忙搖著頭,“我導(dǎo)師怎么會干昧良心的事呢!”

        “我問你,”伊?xí)月沟难凵裣駝σ粯拥卮滔驈埫鹘耙粋€科副主任站在別人家醫(yī)院門口去當(dāng)醫(yī)托兒,給張仲康拉病人,這是良心使然?還是被人指使?還是另有圖謀?”

        張明江一時語塞。

        “我真是瞎了眼!”伊?xí)月棺猿暗?,“原以為,人家一朝高升,追求起女孩子來一定會有情趣。誰知,連句實話都不敢說,還讓誰能相信你的愛情是真的?”

        “曉鹿,曉鹿!”張明江連連擺著手,“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告訴你,這還不行嗎?”

        “好!就先說說你為什么要當(dāng)醫(yī)托兒?”

        “是有那么回事。張教授讓我去了解一下鄭教授被起訴停職的情況,也讓號販子去多散布一些鄭教授“完蛋”的傳聞,順便給他的特需門診撈幾個病人?!?/p>

        “鄭教授與你們有什么關(guān)系?兩家醫(yī)院,誰也礙不著誰嘛!”

        “當(dāng)然有關(guān)系啦。你知道嗎,兩位教授最近都被推薦為市外科醫(yī)學(xué)會副主任委員的候選人了,但位子只有一個?!睆埫鹘蛄颂蜃齑?,“鄭教授如果被訴訟打倒了或者因此而受到處分,那位子就必然是張教授的了。因為,張教授自知在技術(shù)上、在學(xué)術(shù)成果上都不如鄭教授?!?/p>

        “這了解情況和散布謠言可不是一碼事情吧!”伊?xí)月共恍嫉仄擦似沧?,“一個科副主任也值得去干這么下三爛的事情?”

        “曉鹿,你是不知道,張教授當(dāng)上了學(xué)會的副主任,明年就能出席全國醫(yī)學(xué)會年會,就為競選醫(yī)學(xué)科學(xué)院院士加了分量很重的砝碼,也增加了拉選票活動的余地。到那個時候,張教授就有可能當(dāng)上學(xué)會的會長,甚至走得更遠。我給他幫了那么大的忙,當(dāng)然,這對我來說是一個好機會。拉一個病人到特需門診去,給張教授在社會上就多制造了一個好的口碑。再有,特需門診的提成是少不了我的,這額外的收入,至少為我們的將來可以多儲備一些經(jīng)濟實力。”

        “打??!”伊?xí)月购戎沟溃皠e把我牽扯到里面去。你我之間沒有任何關(guān)系。”

        “是,是。不過,我還可以繼續(xù)努力嘛。你看行不行?”

        “呵呵!野心還不小吶!”伊?xí)月馆p蔑地嘲笑著,“這些就是你所謂的正直,所謂的良心之所在?我看,這么多年了,你那種不務(wù)正業(yè)的積習(xí)一點兒都沒有改變。真是狗行千里還是只知道屎香。難怪張仲康要選擇你做研究生呢!你們是臭味相同嘛!”

        “曉鹿,別說得那么難聽嘛!”張明江極力為自己辯護著,“我這么做是選擇了一條捷徑,通往成功的捷徑。有了張教授,起碼我的前半生不用著急了?!?/p>

        “無恥!”伊?xí)月挂呀?jīng)是忍不住了,她站起身,“服務(wù)員!”

        站在門外的服務(wù)員應(yīng)聲悄悄地走進來:“什么事情?女士?!?/p>

        伊?xí)月怪钢票瓎柕溃骸斑@杯紅酒,你估計得值多少錢?”

        服務(wù)員回答道:“一杯是六分之一,得值200元?!?/p>

        伊?xí)月褂謫枺骸斑@桌菜是多少錢?”

        服務(wù)員看了一下賬單:“酒水除外,4500元?!?/p>

        “謝謝!你可以走了?!币?xí)月箯淖约旱腻X夾里抽出了200元,壓在酒杯下,“張明江,咱們是AA制。這是我該付的賬,別忘了拿走。我要告辭了?!?/p>

        “曉鹿,這些菜你還沒嘗嘗呢,怎么就要走?”

        “留著你慢慢地品嘗吧!約會到此結(jié)束?!币?xí)月惯呎碜约旱囊路呄蜷T口走去,

        張明江趕緊起身想攔住伊?xí)月梗骸皶月?,你這是何必呢?”

        伊?xí)月褂檬謩葜浦沽藦埫鹘骸皠e動!你聽著!這一,做人一定要正直,不能違背良心。這二,做事一定要有操守。這三,從醫(yī)者要有道德,要研究學(xué)問,從來就沒有捷徑可走。這世界上有許多事情是錢無法辦到的。人得有德行,人得有操守。”說完推門走了。門在她身后慢慢地悄無聲息地關(guān)上了……

        十九

        法院裁定李淑珍訴醫(yī)學(xué)院第一附屬醫(yī)院醫(yī)療事故賠償案和秦書貴訴醫(yī)學(xué)院第一附屬醫(yī)院醫(yī)療事故賠償案合并審理,并公開開庭審理。

        已經(jīng)炒作了許久的案件開庭審理,自然會吸引媒體的關(guān)注。旁聽的媒體記者超過了其他旁聽者,而且占據(jù)了位置靠前的旁聽席。法院特意安排了一個大法庭作為審理本案的法庭,以容納前來旁聽的旁聽者。然而,引起媒體注意的卻是原告李淑珍沒有出庭參加案件的審理,另一名原告秦書貴在審判長宣布開庭后仍遲遲未到庭,只有代理兩名原告的律師李和平一個人坐在原告席上。

        被告席上坐著代理律師趙永強、第二被告鄭明。第一被告院方的法定代表人沒有出庭。

        旁聽席里有第一附屬醫(yī)院的王朝暉、劉蕓凡、郭曉玲和小蘇。紀超英在開庭前幾分鐘悄悄地坐到了旁聽席的后排。原告一方?jīng)]有一個前來旁聽的親友。

        審判長、審判員、書記員和速錄員各自入座。為防止發(fā)生意外,法院特意安排了法警在庭外值守。

        面對法庭里的這個形勢,記者們開始紛紛議論,嘈雜聲不絕。

        庭審開始。原告代理人李和平宣讀了起訴書,隨后被告代理人趙永強宣讀了答辯狀,沒有什么超出人們已經(jīng)預(yù)知的內(nèi)容。原告訴稱被告因玩忽職守,釀成醫(yī)療事故,使秦寶和的治療喪失了最佳時機,是造成其死亡的直接原因。李和平拿出一份法醫(yī)鑒定,上面對秦寶和病歷中的手術(shù)部位的錯誤書寫進行了描述,稱手術(shù)部位應(yīng)為“左胸”,而病歷中寫為“右胸”,就是醫(yī)療事故的一個證據(jù)。被告駁斥道,在原告多次申請進行的醫(yī)療事故鑒定中,“醫(yī)療事故”這一訴求都被駁回,因此醫(yī)療事故之說不能成立,秦寶和的死亡與被告沒有任何關(guān)系。但,由于工作疏忽造成的病歷中的書寫錯誤的瑕疵確實存在,愿意為此對原告表示道歉,并表示可以承擔(dān)鑒定費用。

        “原告,你們是否就此點接受被告的道歉?”審判長問道。

        “接受?!崩詈推矫鏌o表情地答道。

        “不接受!——”一個男人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法庭里所有的人都被這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引向了法庭門口,原本安靜的法庭里立即掀起了一陣嘈雜聲。法警攔住那人,不讓他進入法庭。

        “請安靜!”審判長問道:“你是什么人?為什么擾亂法庭秩序?”

        “我是原告之一,叫秦書貴。我沒有擾亂法庭秩序的意思。只是,警察不讓我進去,所以我就在門口表達了我的意見?!?/p>

        “秦書貴,你的行為已經(jīng)擾亂了法庭秩序,本庭向你提出警告。你遲到了1小時25分鐘。因此,按照規(guī)定,你不能進入法庭,也不能參與本法庭的任何庭審活動。你的意見無效。如果你再影響庭審,我就命令法警把你驅(qū)逐出法院。你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鼻貢F縮回到門外。法警重新關(guān)閉了法庭的大門。

        “審理繼續(xù)!”審判長嚴肅地宣布,“原告,你還有需要向本庭提出的訴訟請求嗎?”

        “沒有。”

        “被告,你還有什么需要向本庭提出的答辯理由?”

        “有?!壁w永強不緊不慢地回答著。

        “你可以說。”

        “第一,我對另一名原告秦書貴是否適格提出異議。他所提交的戶籍身份證明還不足以證明他就是秦寶和的兒子。我認為,他應(yīng)當(dāng)提交一份DNA親子司法鑒定,以證明他是秦寶和的兒子。”

        “反對!”李和平立即站了起來。

        “坐下!”審判長及時制止。

        “第二,我對原告提出的賠償單據(jù)提出質(zhì)疑?!壁w永強繼續(xù)不緊不慢地說著,“秦寶和是享受公費醫(yī)療待遇的患者,他因住院治療而產(chǎn)生的費用,已由其原單位全額報銷了,因此所謂的600萬元的醫(yī)療費用不能作為要求賠償?shù)囊罁?jù)。單據(jù)中出現(xiàn)的汽車美容費75萬元、原告往返車費及住宿費300萬元都與醫(yī)療無關(guān),也不能作為要求賠償?shù)囊罁?jù)。第三,原告提出的要求給付200萬元的律師費,是無理訴求,法院應(yīng)予駁回。我的理由陳述完畢?!壁w永強平靜地坐回了座位上。

        “原告,現(xiàn)在你可以發(fā)表意見?!?/p>

        “我反對被告的意見?!崩詈推郊贝掖业卣酒饋?,“秦書貴不需要做DNA親子鑒定。他提交的經(jīng)過公證的戶籍證明完全可以證明他是秦寶和遺產(chǎn)的合法繼承人之一。至于交通費和住宿費之所以發(fā)生了如此高的數(shù)額,是因為被告在一年多的時間里,拒絕原告所提出的合理要求,迫使原告不得不往返于兩個城市之間而造成的。雖然秦寶和的醫(yī)療費用已經(jīng)在原單位報銷,但由于被告的原因使其延誤了最佳治療時機而造成死亡,因此,被告必須承擔(dān)民事賠償責(zé)任。”他這時才喘了一口氣,“審判長,我的意見陳述完畢。”

        “被告,你還有什么需要向法庭說明的?”

        “我認為,原告所提出的訴訟理由不足以證明秦寶和的死亡與醫(yī)院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他所提交的證據(jù)也不能證明這一點。因此,要求法院駁回原告的訴訟請求,以還醫(yī)院一個清白,還鄭明醫(yī)生一個清白。”趙永強依然不緊不慢地表述著,“這就是我的意見。審判長?!闭f完,他坐下,并與鄭明交換了一下眼神。鄭明輕輕地點了點頭。

        “雙方當(dāng)事人,”審判長左右環(huán)顧了一下,“我最后再問一遍,你們是否有意向在法庭的調(diào)解下達成和解?”

        李和平坐在座位上急忙表態(tài):“沒有!”

        趙永強站起身來,提高了自己的語調(diào):“審判長,我認為和解得有基礎(chǔ),現(xiàn)在不存在這種基礎(chǔ)。且原告提出的無理訴訟,已經(jīng)給醫(yī)院和鄭明醫(yī)生造成了不良的社會影響,因此,我要求法院依法駁回原告的訴訟請求。醫(yī)院和鄭明醫(yī)生接受法院的判決,并保留對原告方提起侵犯名譽權(quán)訴訟的權(quán)利?!闭f完,向?qū)徟邢狭艘还?,“審判長,我的意見說完了。”

        聽完了雙方當(dāng)事人的意見,審判長與左右兩位審判員交流了一下目光:“本案到此審理完畢,由于當(dāng)事人雙方意見無法調(diào)解,本合議庭將進行合議后另行宣判。”他舉起法槌敲了一下,“現(xiàn)在閉庭!”

        旁聽的記者們在一瞬間分兵三路,一路試圖與審判長、審判員溝通,但被婉言拒絕;一路沖出法庭大門試圖攔住似乎一直在門外旁聽的秦書貴,但不見其蹤影,法警告訴記者們,他已經(jīng)走了一個多小時了;一路試圖與當(dāng)事人溝通,只有李和平與記者們在交談,而鄭明在醫(yī)院的醫(yī)生和護士們的簇擁下離開了法庭。趙永強稍微落后了一步,點頭向紀超英表示感謝。紀超英擺了擺手:“后會有期!”

        一個轟動一時的、炒作了很長時間的1000萬元的醫(yī)療糾紛賠償案件就這么結(jié)束了。這讓為此而來的記者們有些失落。晚間電視新聞只對案件作了一句話報道:“本案沒有當(dāng)庭宣判?!钡诙靾蠹埖男侣剻谀恐?,這條消息被安排在最不醒目的地方,只是簡略的幾筆帶過而已。標題的字號也被換成了三號黑體字,不像開始那樣是初號黑體字。

        二十

        開庭當(dāng)天早晨,李淑珍出現(xiàn)在華悅賓館的一個豪華套間里。她是來赴一個等了二十多年的約會。為此,她刻意裝扮了一下自己,已到中年的女人,能保持她這樣的體型真是不錯了,三圍雖不突出,但沒有肚子挺出來,化妝令她顯得年輕了幾歲。她在自動電梯里仔細欣賞著自己的身影,滿意地晃著頭,可惜電梯里只有她一個人,這讓她感覺有些缺憾。

        電梯在預(yù)設(shè)樓層停住,李淑珍猶豫了片刻,還是毅然地走了出去。樓道里的地毯柔柔的,感覺真好。她向左面走去,按響了第三間房間的門鈴,門悄然地開了。李淑珍閃進去。

        門里面等李淑珍的是張仲康。兩個人在門廊里對視著,打量著,沒有一句話。畢竟是二十幾年未曾謀面了,變化都刻在了臉上的紋理中。

        “快!請!”張仲康先反應(yīng)過來,伸手示意李淑珍,“里邊請!”李淑珍跟在他的身后走進了客廳。

        “請坐!”張仲康指著沙發(fā),“來點兒什么飲料?”

        “可樂?!崩钍缯溥吢渥呎f道。當(dāng)年,她和這個男人之間戀愛是談不上,只是交了朋友,不,比朋友更親密些,因為,他們之間有過肌膚之親,在那間插隊知青的小矮房里相擁過,說過悄悄話,只不過還沒有山盟海誓。她只是一個村姑,不諳世事,聽一個城里來的插隊知青給她講故事,讓她覺得另有一番天地。那個“把魔鬼打進地獄”的故事,調(diào)動了她體內(nèi)的情愫,把她的“第一次”給了這個男人,而這一次卻讓她不得不趕快去嫁人,因為,他不久就不辭而別,回城上大學(xué)去了,再無音信,而身孕讓她不得不選擇嫁人。后來過了幾年,她才從《十日談》的中譯本中,看到了這個意大利人寫的故事,她真是覺得自己是個十足的傻瓜,輕易地就讓那個插隊知青進了“地獄”。

        “還是那么漂亮!”張仲康把一聽可樂放到茶幾上,順口稱贊著。

        “算了吧!我算什么漂亮!”李淑珍自知自己是個普通的女人,“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這里的?”

        “那么轟動的官司,還想不讓人知道??!”張仲康欣賞李淑珍的變化,再也不是那個村姑了,是有必要聯(lián)系上,“要不,咱們怎么會聯(lián)系上呢!”

        李淑珍沒有接話茬。

        張仲康見狀接著問著:“我比官司重要?連法院都不去了?!?/p>

        “當(dāng)然,你是我第一個男人,雖不是白馬王子,也算是讓我懂了男女之事,更何況給你生了一個兒子。你就不想知道知道?關(guān)心關(guān)心?”

        “我的兒子?”

        “當(dāng)然是你的兒子,要不然我干嘛要急急忙忙地去嫁人。按我的脾氣,是非找到你不可。走的時候連個再見都不說,就溜了。你算是個男人嗎!”李淑珍嘲笑著,“算啦!算啦!我可不是上門來吵架的。”李淑珍轉(zhuǎn)了話題,“這些年,你過得挺得意的吧?”

        “得意什么?”

        “醫(yī)學(xué)專家,醫(yī)學(xué)教授。這還不得意!家里一定還藏著個美人當(dāng)嬌妻,哪像我這么個糙女,拿不出手去!”李淑珍揶揄著。

        “咳!”張仲康嘆了口氣,“嬌妻談不上,倒是個漂亮的女人。只可惜,命短。走了也有5年了。”

        “哦,對不起!”

        “沒關(guān)系?!睆堉倏禂[著手,“只不過,事業(yè)上還行。最近正在爭取選上市外科醫(yī)學(xué)協(xié)會的副主任,往院士上奔吶!”

        “真是壯心不已?。 ?/p>

        “我就是為這件事兒,特意請你來向你表達謝意的?!?/p>

        “你當(dāng)副主任,你當(dāng)院士,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謝我什么?”李淑珍環(huán)顧著房間里的擺設(shè),問道。

        “你助了我一臂之力?。∧愦虻倪@場官司,輸贏雖然還沒有定,可是你把我最大的競爭對手鄭明給打倒了,至少也讓他只能待在原地動不了。”

        “哦,敢情你是漁翁得利!”

        “談不上,談不上!只不過巧合而已!”

        “好吧!就算是這樣吧。你打算怎么謝我?”

        “這樣吧,我已經(jīng)在賓館里定了午餐,讓他們送到房間里來,咱們邊吃邊談。怎么樣?”

        “行。反正法院那邊有我堂弟,還有你的兒子盯著呢!”

        “那,就這么定了?!?/p>

        李淑珍站起了身:“我說你這個人不夠意思!”

        “怎么?”

        “這么豪華的地方,你就沒想到,我是第一次進來,也不請我參觀參觀?”

        “請!請!”張仲康趕忙站起身來,“隨便參觀!”

        李淑珍走到臥室里,隨手拉上窗簾,又打開了所有的照明燈,坐在雙人床上,上下顛了顛:“夠舒服!”又走向衛(wèi)生間,仔細地觀察著里面的布局,特別是洗浴設(shè)施和坐便器,“是不一般,比家里舒服多了!”

        “你要是累了,就在這里先休息休息?”

        “我一個人多沒勁吶!”李淑珍伸手拉住張仲康,“陪我一起躺一會兒?!彼娝讵q豫,“怎么?怕啦?你不是很勇敢嗎?”

        “我怕什么!”

        “這比起那間小土屋來,可是天上地下??!怎么,還用我給你寬衣解帶嗎?”李淑珍已經(jīng)動手脫去了身上所有的衣物,絲毫沒有羞赧,她轉(zhuǎn)向張仲康,“仔細看看你當(dāng)年的‘地獄’是不是還在!”

        張仲康真的猶豫了,他沒有和這樣的中年女人打過交道。面前的這個女人,成熟,老辣,姿色雖不是突出的,但體態(tài)卻是恰到好處,身子在自己面前毫無羞赧地晃動著、引誘著,儼然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那個怕羞又青澀的農(nóng)家少女了。不過,這一次有了,是不是她還會要第二次……

        “你放心。咱們是萍水相逢。我不會賴在你身邊不走的。咱們是不同層次的人,長久不了的?!崩钍缯湓俅伟炎约赫故窘o張仲康,“我就是想再體會一次‘把魔鬼打進地獄’的滋味,讓你知道‘地獄’還沒有改變!今天就隨你擺布!”

        “你……”

        “用不著擔(dān)心,我不會去告訴你的情人,那個比我漂亮的女醫(yī)生!”

        張仲康真的擔(dān)心了,她還知道什么?這實在是件可怕的事情。

        “我知道的很多。不然,我不會放著官司不打來赴你的約會。沒有這個必要來見你這么個膽小的男人!”

        張仲康決然地走到了李淑珍身邊,隨手脫去了全部衣物,他把李淑珍狠狠地推倒在床上,伸手抓住她的雙乳……雖然當(dāng)年的那種情調(diào)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房間里所有的燈全亮著,兩個赤裸的人緊緊地糾纏在一起……

        李淑珍沖完淋浴,吹干頭發(fā),對著衛(wèi)生間的大鏡子補好妝,從衛(wèi)生間赤裸著走回臥室,看著正在愣神兒的張仲康,突然摟住他的脖子坐到了他的腿上:“這樣行嗎?是不是還要來一次體驗?”

        張仲康低著頭,不看李淑珍,只是用手輕輕地撫摩著她那滑爽的皮膚。李淑珍任其撫弄,把他摟抱得更緊。屋里只有手指劃過皮膚的輕微聲息。

        “行了!”李淑珍突然推開了張仲康的雙手,“要不就再來一次實質(zhì)性的?不來就到此為止!”她從張仲康的腿上站了起來,當(dāng)著張仲康的面,在他的身邊一件一件慢慢地從上衣開始穿,故意把下半身留到最后才慢慢地從內(nèi)褲套到外褲。都穿戴好了,李淑珍用手托起張仲康的下巴,“比起你的女醫(yī)生如何?哼!你講的故事也不知道騙過多少女人?”

        張仲康沒有回答,只是自顧自地穿著衣服。他的心里卻在翻騰,他感到這個女人可怕了一點兒。

        一切似乎都恢復(fù)了平靜,兩個人在客廳的沙發(fā)上重新落座。

        “我說,剛才那可是重體力勞動!是不是該開飯啦?”李淑珍開口問道。

        “對!”張仲康立即響應(yīng)道,“我這就讓餐廳把飯送上來?!?/p>

        還沒等張仲康打電話,突然門鈴聲響起,兩個人都是一愣。張仲康走過去打開房門,見門外站著一個并不相識的年輕男子。

        “你找誰?”張仲康問。

        “就找你們!”那人不客氣地推開張仲康就往屋里走,“哈哈,我老娘果然在這里約會舊情人吶!”

        “書貴,你跑到這兒來干什么?”

        “跟蹤??!”秦書貴不等請,便坐到李淑珍對面的沙發(fā)上,“昨天晚上你說你有重要的事情不能去法院了,我就琢磨啦,什么事情比你的官司還重要。不外乎就是來會你的老情人唄!在哪兒,我就不清楚啦。所以,早起,我就尾隨在你的后面,一直跟到了這里。結(jié)果,因為遲到,法庭把我給轟了出來,那么熱鬧的場合連個旁聽也沒聽成。沒辦法,我只好原路回來,來找我老娘來啦!”他抬頭看看張仲康,“你怎么也不自我介紹介紹,傻站著干什么!”

        “噢,我是張仲康,友好醫(yī)院的胸外科主任。你是……”

        “我是秦書貴,暫且就算是秦寶和的兒子吧!也就是說我是你連一天都沒看過也沒管過的私生子。想認祖歸宗吧,到現(xiàn)在還沒找到廟門?!鼻貢F自嘲著,把張仲康說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

        “書貴!”李淑珍想制止。

        “怎么,不愛聽了!告訴你們,我知道的比你們想象得要多得多。用不著費心去猜我都清楚些什么。一年前,我就在調(diào)查這些情況,以備我不時之需。我是明人不做暗事?!鼻貢F并不理睬用陌生的眼光盯著自己的李淑珍,也不理睬一直在反復(fù)打量著自己的張仲康。

        “好吧,我就亮個底兒?!币妰扇硕荚诔聊?,秦書貴又說上了,“張仲康,你聽好了,我和我老娘打官司,讓你揀了便宜,給你競爭什么學(xué)會副主任增加了斤兩。你的對頭是鄭明,你以為你能扳倒他嗎?我看懸!論學(xué)問,論醫(yī)術(shù),論人品,論人格,論上下的關(guān)系,你都不是他的對手,所以,我勸你還是趕緊打住為好!不過,這些都不關(guān)我的事。我只是關(guān)心你什么時候能付清我的撫養(yǎng)費?你可以放心,我不會去認祖歸宗的,我不需要二十多歲了又認出個親爹來,這讓我臉上不好看,也讓我老娘的臉面上掛不住,誰不知道,我老娘在豐園市可是個有清白名聲的好女人。張仲康,我可以給你20分鐘考慮?!?/p>

        “好,痛快!”張仲康想快刀斬亂麻,“想要多少錢?”他可絕不希望認下這么個兒子,攪了他的后半生。

        “100萬!”

        “什么?!要100萬!你不會是搞錯了吧?”

        “沒錯,這可算是個便宜的數(shù)兒。比起你每年掙的昧心錢來,這可不算多。你要是不想給,也行。你可還沒有繼承人吶。就是那個女醫(yī)生想繼承,也得正式成了你夫人才行。可惜,到那個時候,也許,我也會摻合進去撈上一票呢。不過,也許,誰也得不到,因為我可能要去檢舉一個披著醫(yī)生外衣的人面獸心的壞人,給社會除個害,給醫(yī)療界除去個流氓醫(yī)生,除去個野心家。這比100萬可多得多吧?”秦書貴冷笑著盯著張仲康,“不過,我可以允許你在1年之內(nèi)分期付清。怎么樣?”

        秦書貴的冷笑讓張仲康渾身發(fā)冷。

        “行了!看在你和我的血緣關(guān)系,一個星期之內(nèi)答復(fù)我就行。”秦書貴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張仲康,“這是聯(lián)系電話?!彼D(zhuǎn)向李淑珍,“老娘,我就先走一步啦,別插在一對老情人中間當(dāng)燈泡!不過,據(jù)我知道,你的那個官司必輸無疑。我算是白陪你玩兒了一趟,真正是折了銀子又耽誤了工夫!不過,也不算什么,誰讓你是我的老娘吶!”說著,他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張仲康剛關(guān)上房門,李淑珍就從沙發(fā)上站起身來。見狀,張仲康連忙問道:“怎么,連飯也不吃啦?”

        “你覺得還能吃出什么好味道來嗎?”李淑珍反問道。見張仲康無言以對,李淑珍走到他面前,用手輕輕地撫了一下他的臉,“看在咱們是老交情的份兒上,咱們之間的賬怎么清,你自便!到時候,我會來收賬的。”

        李淑珍并不容對方回答,徑自走了。張仲康頹然倒在了沙發(fā)上。

        二十一

        一個星期后,有幾家新聞媒體簡略地報道了法院對“1000萬元索賠”案件進行的公開宣判:“法院一審審結(jié)李淑珍訴醫(yī)學(xué)院第一附屬醫(yī)院、鄭明醫(yī)生醫(yī)療糾紛賠償案。法院經(jīng)審理認為,原告所提交的證據(jù)無法證明被告對其丈夫的死亡負有責(zé)任,其所稱為醫(yī)療事故的事實不能成立,據(jù)此,駁回原告的訴訟請求;但由于被告在醫(yī)療病歷書寫過程中的疏忽,將手術(shù)部位“左胸”錯寫成“右胸”,存在明顯瑕疵,故自本判決生效之日起10日內(nèi),被告給付原告精神撫慰金人民幣3000元和法醫(yī)鑒定費用人民幣3000元。”

        媒體還報道了法院同時作出的宣判,“并案審理的秦書貴訴醫(yī)學(xué)院第一附屬醫(yī)院、鄭明醫(yī)生醫(yī)療糾紛賠償案一審審結(jié)。法院經(jīng)審理認為,被告所提出要求原告進行DNA親子鑒定的意見,法院不予采納。原告所提交的戶籍身份證明足以證明其繼承人的合法身份。但其所提交的證據(jù)無法證明其父秦寶和死亡原因是由于被告的醫(yī)療事故所致,因此,駁回原告秦書貴的訴訟請求?!?/p>

        “據(jù)了解,李淑珍不服一審判決,已提起上訴?!?/p>

        消息發(fā)表的位置都在邊邊角角的地方,更多的媒體則采取了沉默。

        李淑珍當(dāng)然不服一審判決,即刻找到李和平商量提起上訴,但她沒有想到的是被李和平干脆拒絕了。

        “姐,我看你就算了吧。”李和平提出了他的理由,“轟轟烈烈地鬧騰了這么一大場,你也夠出名的了。上訴,也就是再添一回?zé)狒[罷了。結(jié)果是一樣的,法院就給你8個字——‘駁回上訴,維持原判’而已,你去耽誤那工夫干嘛?”

        “算了?憑什么?”李淑珍問。

        “醫(yī)療事故的司法鑒定拿不下來,這官司就已經(jīng)輸定了?!?/p>

        “知道是輸定了,你干嘛鼓動我打這場官司?”

        “那不是爭取個好結(jié)果嗎!也算對得起我姐夫了。”

        “得了吧!”李淑珍咬著牙,氣哼哼地說道,“你以為我不懂你們律師那盤小九九?!你們不就是為了出名,不就是為了撈錢嗎!真要是這1000萬到了我手,你們立馬得拿走一半,名利雙收。我說的對不對?”

        李和平反唇相譏道:“姐,你不為了要名,不為了要利,你干嘛就聽我的意見去打這個官司呢?理由是你提出來的,訴訟的事實依據(jù)是你提供的,我只不過是代理你到法院跑跑腿,張張嘴而已。我姐夫都死了一年多了,你硬要說是醫(yī)院給治死的,怎么姐夫咽氣兒的當(dāng)時,你不提出做司法鑒定?當(dāng)時豐園市醫(yī)院要解剖你是死活不同意,為什么?”

        “行?。〔欢际悄愎膭游业膯??”李淑珍已經(jīng)是火冒三丈了,“你看你,在新聞發(fā)布會上給記者發(fā)紅包,就跟天女散花似的,500元的一個信封來者不拒,真夠痛快的!敢情花的不是你的錢!你說你的那個什么狗屁老師托了新聞界的朋友,保證全向著我說,結(jié)果吶?有幾個是向著我說的?現(xiàn)在倒好,這么大個官司,就登了這么幾行字!”她敲打著手里的報紙嘩嘩作響。

        “你心疼啦?早知現(xiàn)在何必當(dāng)初啊!姐!你可記住了,到現(xiàn)在為止,我可沒拿你一個子兒的訴訟費呢!”

        “那是你搞的什么風(fēng)險訴訟代理的結(jié)果。官司沒贏,我當(dāng)然不會給錢啦??赡闵購奈疫@兒拿錢了嗎?難道那好幾萬塊錢都喂狗吃了?!”

        “姐,咱們可不興罵人的!”

        “罵人,老娘我還要打人吶!”李淑珍是越說越氣,“你和你的那些什么狗屁老師、律師朋友的,全都是一群騙子!不要臉的騙子!”

        “算啦,算啦,好男不跟女斗。”李和平見勢不妙,“姐,你要上訴,就另請高明吧!我可是沒工夫陪著了。我得掙錢養(yǎng)家,不能總是白干?!彼D(zhuǎn)身要走時,從手提包里翻出一張折疊起來的紙,遞給李淑珍,“姐,這是書貴托我交給你的。”他趁李淑珍看的時候開溜了。

        “老娘,結(jié)果我早就猜著了。我勸你回家吧,用不著再費力去上訴了。我反正是不陪你們繼續(xù)玩了。我得忙著掙錢去了。順便提醒一句,別忘了找你的老情人要錢,千萬不能便宜了他?!彪m然沒有落款,但一看那筆歪歪扭扭的字,李淑珍就知道是秦書貴寫的。

        李淑珍三下兩下把紙撕得粉碎,隨手甩到旅館房間的地下:“狗屁!老娘用不著你們。我自己寫,自己上法院。還省了律師費呢!”

        她是得省著用錢了,秦寶和一走,家里已經(jīng)是門庭冷落了,歪門邪道的錢沒有了。不過,她把張仲康嚇得確實出了血。不到一個星期,就收到了張仲康親自登門送來的20萬元的現(xiàn)金。她要回家了。這大把花錢的日子沒了,今后得數(shù)著票子過日子了,在這兒多住一天就得二三百元的開銷啊!

        走之前,李淑珍到法院提起了上訴。她沒有聽李和平教的法子,到判決生效的前一天再去遞上訴書。狗屁,等什么等!多等一天就得自己多花二三百元。她自知等不來什么有利于自己的結(jié)果,本來就是件無理取鬧的事情,自然不會有向著她的好結(jié)果出來。不過,她聽李和平說起過,上訴就等于一審判決沒有生效,得等二審判決下來才算數(shù)。好吧,我耗得起,就怕你鄭明耗不起。誰讓你在醫(yī)院里對我那么不客氣的。那,我就索性再多耗你些個日子,讓你再多停幾個月的職。這也算是又替張仲康這個騙子多爭取了點兒時間吧。

        乘長途汽車回家的路上,李淑珍的耳邊突然冒出了一句問話:“李女士,您這么做,不會是畫餅充饑吧?”她回頭四顧,沒有人同她說話呀!哦,對了,這是第一次開新聞發(fā)布會的時候,一個挺漂亮的年輕女記者向她提出的問題,真夠尖銳的!這個問題似乎是沖著她來的。李和平不是向她保證過嗎,來的記者都是站在她這邊的。她一時還是真回答不上來,她沒想過?,F(xiàn)在想來,她的確是畫了一張大餅,一張“1000萬元”的大餅,引來了那么多想吃餅的,自己也算是一個吧。結(jié)果真的成了畫餅充饑!他媽的,這個小丫頭還真是挺厲害的嘛!畫的餅吃不得,想吃就得等著餓死,那就先讓李和平他們那幫騙子律師餓死吧!

        對了,還有一個記者問:除了訴訟之外,是否還有其他原因?李淑珍真是恨死這些記者了,凈提些追根刨底的問題。他們總想挖出點兒與眾不同的東西來,以便證明他們比別人能耐。這簡直不是新聞發(fā)布會,純粹是來受刑。是有別的原因,但是不能告訴你們。秦寶和死后,市紀委和監(jiān)察局的人突然盯上了李淑珍,幾次三番地找她談話,談的都是秦寶和生前所不知道的,而李淑珍經(jīng)手給某些人辦的事情,什么升遷啦,什么安排工作啦。這些當(dāng)然不能拿到明面上來,只能是在背后,在私下里做??啥即蛑貙毢偷钠焯枴,F(xiàn)在人死了,叫死無對證。李淑珍感覺那網(wǎng)是越來越緊了,可她得咬緊牙關(guān),這幾十萬塊錢是她最后撈到手的,決不能交出去。交出去了,就沒了,自己還得吃牢飯,托辦事兒的人也好不到哪兒去!怎么辦。一張報紙上醫(yī)療事故的訴訟新聞提醒了她,對,打官司,秦寶和雖然只剩下骨灰了,還有最后的利用價值。誰讓他臨死了,臨死了,還想保持個什么廉潔形象,還找她的茬兒,讓她去退錢。哼,錢只要進了她的兜里,就別想再出去一個子兒。于是,李淑珍開始鬧,鬧醫(yī)院,鬧法院,鬧紀委,鬧監(jiān)察局,鬧秦寶和的原單位。到處找領(lǐng)導(dǎo),到處上訪告狀,說人死了茶就涼,欺負寡婦的人,都不得好死。鬧得豐園市大小機關(guān)都怕她坐在大門口不走。憑著就地十八滾,憑著撒潑耍賴,總算躲過了豐園市的劫數(shù)。事情被不了了之。她暗自慶幸自己的聰明。臉面值什么?不就是圓臉拉成長臉唄!把農(nóng)婦的狡賴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哼哼,我是誰!

        “不過,話又得說回來,得佩服鄭明這個人,就是不收禮,不收錢??磥磉@世界上還真有不貪財?shù)娜?!”李淑珍不由自主地把話說了出來。她連忙用手掩住嘴往四周看了看,見沒有人注意她,身邊的另一座位是空的,才放了心,“回家,回家!可家里除了自己,就沒有帶口氣兒的了!”一陣傷感涌了上來,淚水也隨著落了下來,“人啊人,圖的是什么?”她暗暗地問自己。

        二十二

        鄭明、王朝暉、郭曉玲、劉蕓凡、小蘇、趙永強他們決定步行回醫(yī)院。天氣不錯,又難得有這樣的機會湊到一起,大家壓抑了許久的心情似乎有些放松。大多數(shù)人雖然不懂訴訟,但是至少聽出了點兒門道來。醫(yī)院只有一點兒病歷文字上的瑕疵需要承擔(dān)法律責(zé)任外,其他都與醫(yī)院無關(guān)。

        雖然沒有當(dāng)庭判決,一審肯定勝訴,對于趙永強來說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見鄭明不說話而且雙眉緊鎖,便說:“鄭主任,這回你可以放心了。這沒有判決就已經(jīng)把案子給定了性,咱們是贏定了!”

        鄭明搖了搖頭:“還沒判決吶,這心能放得下嗎!”

        郭曉玲插過話頭:“趙律師說讓你放心,你就放心吧。你看那倆原告,鬧得挺兇,結(jié)果是一個不知道躲到哪兒去了。一個遲到讓法官給轟了出去。真是瞎鬧騰!我看咱們是贏定了!”

        王朝暉平日是很少參與這種議論的,今天也發(fā)表了點兒看法:“依我看,真是挺沒勁挺沒勁的。趙律師,像李淑珍這種人,拿國家的維權(quán)資源糟蹋著玩兒,就不能也立個法約束約束?”

        “這也許可以稱之為惡意訴訟或者無理訴訟,確實讓人無可奈何?!壁w永強也搖著頭,“法不能禁。有人提起訴訟,法院就得審理,法院不審怎么判定是無理或者惡意呢?所以得審?fù)炅瞬拍軟Q定,是駁回,還是支持,還是部分支持,部分駁回。這確實讓進行正常訴訟的人就一起背上了黑鍋,要知道,耗費的都是社會資源。”

        鄭明突然有所悟:“就像我們醫(yī)院,大病小病都往大醫(yī)院里擠,只要他掛了號,醫(yī)生就得看,就得檢查,不看,不檢查,誰也沒有本事說這個有病,那個沒??;這個是大病,那個是小病。所以嘛,別管是不是浪費了社會資源,也得接診看病,醫(yī)生和法官一樣,不管累不累,得看病,得審案。而且可能好心還沒有好結(jié)果。所以啊,我們所做的每一個手術(shù),所經(jīng)手處置的每一個病例都得經(jīng)得起歷史檢驗。不然,醫(yī)生也好,法官也好,律師也好,就是一個沒有道德也沒有用處的廢物。我以為,只要是欠了賬就該有還賬的時候,只不過時間早晚而已?!?/p>

        趙永強聽著,若有所思地點著頭:“是啊,鄭主任的話言之有理,耐人尋味啊!”

        劉蕓凡有些忍不住了:“趙律師,難道就不應(yīng)該限制那些新聞記者亂造勢嗎?本來就是個無中生有的案件,讓他們給炒得滿城風(fēng)雨的,惟恐天下不亂?!?/p>

        趙永強笑了:“劉醫(yī)生,這恐怕也難辦得到。媒體就是靠造勢來吃飯的,你不讓它造勢,不等于拿掉了人家的飯碗嗎。所以啊,我看,這是良心買賣,得靠職業(yè)道德、職業(yè)素養(yǎng)來約束他們自己。真的要是造謠或者人身攻擊,可以通過訴訟來討回自己受到侵害的權(quán)利?!?/p>

        “真是三句話不離本行啊!”郭曉玲的一句話把大家都逗笑了。

        “趙律師,一個瑕疵得負法律責(zé)任,是吧?”鄭明問。

        “是啊?!?/p>

        “那么,連鑒定費,一共是多少錢?”

        “6000元?!?/p>

        “夠了?”

        “夠了?!?/p>

        “那好,這筆費用由我個人來承擔(dān)。瑕疵是由于我的疏忽造成的,當(dāng)然就得由我個人承擔(dān)經(jīng)濟損失。你向院長他們匯報的時候,順便提一下,我就不單獨去說明了?!编嵜骱車烂C地說道。

        “鄭主任,”趙永強有些為難,“這恐怕不合適吧?”

        “沒有什么合適不合適的。這不小蘇也在這兒,你是代表院長來旁聽的。不能白聽。這就是旁聽之后,得傳回去的話?!编嵜髡J真地說道。

        “這個話兒,我不負責(zé)傳?!毙√K一口回絕。

        “必須傳到。我是認真的?!?/p>

        “這樣吧,鄭主任,我們把意見帶到,至于由誰承擔(dān)費用,由院長他們決定怎樣?”

        “鄭主任,你就先別爭了。讓趙律師他們匯報完了,院長自然會決定的?!惫鶗粤嵩谝慌詣窠庵?,轉(zhuǎn)臉對劉蕓凡說,“小劉,記住你老師的教導(dǎo)。做事要認真再認真,仔細再仔細?!?/p>

        “記住了,護士長!”

        趙永強把話題又引回案件的訴訟上來:“我想等領(lǐng)到判決書后,李淑珍必然會上訴。”

        “為什么?”王朝暉不解地問,“已經(jīng)輸了官司,上訴不也是輸嗎?”

        “這類訴訟的人,本來心里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若不上訴,就立刻把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暴露出來了。一般來講,這種案件的辯護律師也會勸當(dāng)事人上訴的。不然訴訟費就拿不到手了?!?/p>

        “為什么?”

        “這次,李淑珍他們的代理律師一定是作的風(fēng)險代理。也就是說,官司贏了按比例收費,輸了白干。我想,誰也不愿意白干。能爭取一點兒機會是一點兒機會?!?/p>

        “這心夠黑的!”

        “這么說,還得拖上一段時間?”鄭明問趙永強。

        “是的。至少也得兩個月。接到判決書后,他們會拖到判決生效的前一天,才到法院去遞上訴書。一審法院收到上訴書后,要把上訴書轉(zhuǎn)到上級法院,上級法院還要指定法官審理,法官要看案卷,要準備審理。如果有新的證據(jù)補充進去,雙方當(dāng)事人還要在開庭前證據(jù)交換,等等。這都得需要時間。兩個月算是短的?!?/p>

        “這么看來,我還得停上幾個月不能進行醫(yī)療工作。咳!”鄭明嘆了一口長氣,“真是沒辦法?。 ?/p>

        “老師,您放心,我們會小心謹慎的。保證不再出現(xiàn)瑕疵!”劉蕓凡拍著自己的胸口保證著。

        “蕓凡,不是我不相信你們,不相信大家。保票誰也不敢打。我們從事的這個職業(yè),就是一個風(fēng)險非常高的職業(yè)。人在醫(yī)院里救活了,他出了醫(yī)院發(fā)生的情況,我們怎么知道呢。秦寶和不就是例子嗎。他能存活一年多,已經(jīng)是個不錯的病例了??伤蝗凰劳觯趺此赖?,到現(xiàn)在也不清楚。所以啊,只要用心了,盡力了,就達到了我們職業(yè)道德的最低限度。當(dāng)然有所突破,有所成就,那就需要高標準,高要求了。我們共同努力吧?!?/p>

        “是,老師,我記住了。”劉蕓凡認真地聽著。

        這場糾紛,沸沸揚揚、虎頭蛇尾鬧騰了半年多,最終等來了二審法院所作的終審判決。媒體旋即發(fā)了個短消息:市中級法院經(jīng)審理認為,上訴人李淑珍所提供的證據(jù)無法證明醫(yī)學(xué)院第一附屬醫(yī)院、鄭明醫(yī)生對秦寶和的死亡負有責(zé)任,故依法駁回其上訴,維持原判。

        在接到終審判決書的第二天,趙永強到法院交納了3000元精神撫慰金和3000元司法鑒定費。在鄭明的堅持下,這6000元由他本人承擔(dān)。

        而上訴人李淑珍卻沒有來領(lǐng)取判決書,法院兩次通過郵寄送達判決書均被退回,原因是“該地址無人接收”;而且根本就找不到秦書貴,他在訴狀上所寫的地址是個已被拆遷地區(qū)的地址,所留的電話號碼和手機號碼均已停用。

        為此,市中級法院依法在報刊上發(fā)布了催促李淑珍、秦書貴來領(lǐng)取判決書的公告。

        (全文完)

        責(zé)任編輯/萬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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