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永成(上海師范大學(xué) 古籍整理研究所,上海 200234)
南宋史家鄭樵(1104-1162) 在《通志·總序》中明確指出:“《唐書》《五代史》皆本朝大臣所修,微臣所不敢議,故紀(jì)、傳訖隋。若禮樂政刑,務(wù)存因革,故引而至唐云?!庇纱丝芍?,《通志》一書基本斷限于隋乃至唐。不過,在該書《藝文略》和《圖譜略》中,鄭樵卻著錄有不少宋代本朝的著述,這明顯已經(jīng)超出了全書的基本斷限。同時,他在該書《金石略》等略中,還用到本朝著述。鄭樵對本朝著述的廣泛著錄及靈活運(yùn)用,對于我們現(xiàn)今了解宋人著述在南宋初期的存留狀況無疑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只可惜長期以來,研究者雖然對鄭樵目錄分類思想所取得的成就評價頗高,但認(rèn)為他編修《藝文略》時僅做了些簡單的抄寫、移易和改編,又未能增加一些必要的注釋,因此,認(rèn)為他的《藝文略》參考使用價值并不大。[1]該評論雖不無道理,但并不全面,主要在于以往研究者并未對鄭樵在《通志》的《藝文略》等略中著錄及運(yùn)用本朝著述問題加以深入探究,故本文在此有必要予以揭示。
一方面,《通志·藝文略》共分12類,凡著錄古今圖書達(dá)10912部,110972卷。其間,有關(guān)宋人著述的著錄遍及整個12類。
我們知道,注重強(qiáng)調(diào)圖書分類的鄭樵,在《通志·校讎略》中指出:“欲明天者在于明推步,欲明地者在于明遠(yuǎn)邇,欲明書者在于明類例。噫!類例不明,圖書失紀(jì),有自來矣。臣于是總古今有無之書為之區(qū)別,凡十二類?!庇纱丝梢姡麑D書分類的意義和作用的認(rèn)識是非常精深的。以“總古今有無之書”的鄭樵,在《藝文略》12類中就程度不同地運(yùn)用及著錄了本朝著述。具體而言,一是在《藝文略》卷三《雜史》和卷八《別集》五下,他專列“宋朝”標(biāo)目,并且分別著錄當(dāng)代著述達(dá)36部424卷和142部4606卷。二是在該略其他類目中,若屬宋本朝著述,則多數(shù)注明“宋朝某某撰”。此外,從鄭樵著錄本朝著述所涉及的最晚時間斷限來看,除他自己的著述之外,已經(jīng)涉及他生活的南宋初期,此如卷三《刑法》中著錄有《紹興敕令格式》。
同樣,在對具體書籍撰寫解題方面,鄭樵在《通志·校讎略》中指出:圖書“蓋有應(yīng)釋者,有不應(yīng)釋者,不可執(zhí)一概之論。按《唐志》有應(yīng)釋者而一概不釋,謂之簡;《崇文》有不應(yīng)釋者而一概釋之,謂之繁?!边@就是他突出強(qiáng)調(diào)的“泛釋無義論”觀點。其間,他雖根據(jù)實際需要對宋之前的書籍做了程度不同的解題,但緣于他對本朝著述更為熟悉的緣故,因此,他對本朝著述所做的解題為數(shù)不少,并且極具典范性,這部分解題無疑是他體現(xiàn)“泛釋無義論”的極好例證。
突出者一是注重說明本書取材的,如《藝文略》卷七《類書類》第11著錄《冊府元龜》以及《天和殿御覽》。前者的解題為:“景德中,詔王欽若、楊億編歷代君臣事跡,惟取經(jīng)、史、《國語》《戰(zhàn)國策》《管子》《孟子》《韓子》《淮南子》《晏子》《呂氏春秋》《韓詩外傳》,其余小說雜說不取?!焙笳叩慕忸}為:“晏殊等略采《冊府元龜》?!倍钦f明書籍內(nèi)容斷限的,如該略卷三《傳記》中著錄《二十二國祥異記》3卷,解題為:“宋朝張觀撰,起西晉,包孫吳,訖林邑國?!庇秩缇砥摺额悤悺返?1著錄《續(xù)通典》200卷,解題為:“宋朝宋白、李宗諤等奉敕編。自唐至德初至周顯德末?!比钦f明書籍編修緣由的,如該略卷四《地理》中著錄《學(xué)士院新撰目》1卷,解題為:“宋朝國初改軍鎮(zhèn)及宮殿名,詔學(xué)士院撰?!庇秩缭撀酝碇兄洝独钍铣暧洝?卷,解題為:“李遵勗朝永熙陵撰。”再如卷八《詩總集》中著錄《李昉唱和詩》1卷,解題為:“宋朝李昉等,興國中從駕至鎮(zhèn)陽過舊居。”四是說明書籍內(nèi)容情況的,如該略卷一《詩》中著錄《周詩集解》20卷,解題為:“宋朝丘鑄注,只取《序》中第一句,以為子夏作,后句則削之?!庇秩缇戆恕盾姇分兄洝吨垢陼?0卷,解題為:“宋朝趙化基集歷代軍中書檄表狀碑頌捷布禡牙祭纛之文。”五是說明書籍所指及編修年份的,如該略卷四《譜系》中著錄《本朝維城錄》1卷,解題為:“天圣十八年。”又如卷六《歷數(shù)》中著錄《新修歷經(jīng)》1卷,解題為“太平興國中作。”六是注重說明書籍內(nèi)容得到應(yīng)用的,如該略卷七《醫(yī)方類》第10著錄《銅人俞穴針灸圖經(jīng)》3卷,解題為:“宋朝翰林醫(yī)官王惟一編修,天圣中,詔以針灸之法鑄為銅人式。”最后,他還著錄有自己的有關(guān)著述。如該略卷一《書》中“《古文尚書》”下注有他的《書考》和《書辨訛》7卷。又在同卷《詩》中“《毛詩故訓(xùn)》二十卷”下注有他的《詩辨妄》6卷。在同卷《春秋》中“《三字春秋石經(jīng)》三卷”下注有他的《春秋考》和《春秋傳》12卷,等等。
另一方面,鄭樵頗為重視圖譜,他在《通志·圖譜略序》中指出:“古之學(xué)者為學(xué)有要,置圖于左,置書于右,索象于圖,索理于書,故人亦易為學(xué),學(xué)亦易為功?!两裼荨⑾?、商、周、秦漢,上代之書具在,而圖無傳焉。圖既無傳,書復(fù)日多,茲學(xué)者之難成也。天下之事,不務(wù)行而務(wù)說,不用圖譜可也。若欲成天下之事業(yè),未有無圖譜而可行于世者?!币虼?,如他在該略《記有》類中就著錄有本朝呂大防《唐長安京城圖》《宋朝宮闕圖》、陳希夷《易圖》、劉牧《鉤隱圖》、聶崇義《三禮圖》、劉恕《十國年表》、司馬溫公《歷年圖》《治平八廟圖》《熙寧廟圖》和《大宋配享功臣圖》等等;在該書《記無》類《地理》目中,著錄有沈括《使虜圖》,在《紀(jì)運(yùn)》目中,著錄有劉恕《年略譜》、龔颕《運(yùn)歷圖》和《國朝年表》等,在《易》目中著錄有范諤昌《易源流圖》,在《醫(yī)藥》目中著錄有王惟一《針炙圖》等。
總之,從鄭樵在《通志》的《藝文略》和《圖譜略》中對本朝著述的著錄情況可以看出,他所征用的本朝著述頗為廣泛。那么,鄭樵所征用的這些著述是如何取得的呢?
歸結(jié)而言,一是他在編修《通志》時,參考過許多歷代書目,其間也包含有宋代官私書目。如他在《藝文略》中注明的就有:官修的《崇文總目》和《新唐書·藝文志》,以及私家書目如荊州《田家書目》等等。二是他不僅生活在藏書刻書極為豐富的福建莆田地區(qū),而且他還勤于搜訪閱讀書籍。對此,他在論述自己走訪并借閱藏書之家所藏時指出:“家貧無文籍,聞人家有書,直造其門求讀,不問其容否,讀已則罷?!保?]正緣于此,使得他擁有較為豐富的藏書,以至于南宋末藏書家周密曾指出:“近年惟直齋陳氏書最多,蓋嘗仕于莆,傳錄夾漈鄭氏、方氏、林氏、吳氏舊書,至五萬一千一百八十余卷。”[3]這就是說,南宋目錄學(xué)家陳振孫的藏書就有來源于鄭樵所藏的書籍。三是更為重要的是,在長期搜訪圖書的過程中,鄭樵積累了豐富的搜求圖書的經(jīng)驗,并能將其理論化,這就是他在《校讎略》中提出的“求書之道有八論”:即類以求、旁類以求、因地以求、因家以求、求之公、求之私、因人以求,以及因代以求。對于鄭氏求書之法,明代胡應(yīng)麟高度評價說:“可謂曲盡求書之道,非沈湎典籍者不能知?!保?]
除以上鄭樵大量征用本朝著述用以編修《藝文略》和《圖譜略》等之外,在《金石略》的《歷代金石目》中,他在詳列古器物名稱之后,表明:“右三代之款識,見于《博古圖》等?!卑矗骸恫┕艌D》即《宣和博古圖》,現(xiàn)存30卷(鄭樵著錄作60卷),徽宗時官修。據(jù)陳振孫解題言:該書系記述“宣和殿所藏古器物,圖其形制而記其名物,錄其款識。品有總說,以舉其凡,而物物考訂,則其目詳焉。然亦不無牽合也”。[5]這說明鄭樵能夠及時運(yùn)用本朝官修金石書目以助修《通志》。鄭樵又在《謚略·序論》第五中,針對蘇洵《謚略》之書,評論道:“至蘇氏承詔編定六家謚法,乃取周公、春秋、《廣謚》、沈約、賀琛、扈蒙之書,斷然有所去取,其善惡有一成之論,實前人所不及也?!蓖瑫r,他還對蘇氏之說做了必要的補(bǔ)充分類等。此外,他在充分利用《崇文總目》和《新唐書·藝文志》編修《藝文略》之后,又在《校讎略》中對其優(yōu)缺做了評價。其中對于《崇文總目》,他贊揚(yáng)說:該書“眾手為之,其間有兩類極有條理,古人不及,后來無以復(fù)加也”。同時,又批評說:“今《崇文總目》出新意,每書之下必著說焉。據(jù)標(biāo)類自見,何用更為之說?且為之說也已自繁矣,何用一一說焉?至于無說者,或后書與前書不殊者,則強(qiáng)為之說,使人意怠?!敝劣谠摃诰唧w書的分類及著錄方面的失誤,他也多有批評。而對于《新唐書·藝文志》,他不僅明確指出其“有應(yīng)釋者而一概不釋”,而且還批評其在具體書的分類及著錄等方面存在不少失誤。
至此,據(jù)今人孫猛研究可知,南宋初晁公武的《郡齋讀書志》撰成于“孝宗時”,而非該書《序》中所言的高宗紹興二十一年,[6]而鄭樵的《通志》則成書于紹興三十一年,[7]由此我們認(rèn)為,《通志》的《藝文略》和《圖譜略》無疑是現(xiàn)存南宋私家書目中著錄本朝著述最早的書目,鄭樵所著錄及運(yùn)用的本朝著述,不僅反映著當(dāng)時一些官私書目著錄本朝著述的情況以及他個人所藏宋人著述的基本狀況,而且反映著這些著述在南宋初期的流傳變動狀況。同時,他對本朝著述的著錄及運(yùn)用,無疑是他目錄學(xué)思想在書目編修中的具體體現(xiàn)。他曾立志要廣讀古人之書,通百家之學(xué)。因此,在高宗紹興十九年《獻(xiàn)皇帝書》中,他曾明確指出:“八九年為討論之學(xué),為圖譜之學(xué),為亡書之學(xué)。以討論之所得者,作《群書會紀(jì)》,作《校讎備論》,作《書目正訛》。以圖譜之所得者,作《圖譜志》,作《圖書譜有無記》,作《氏族源》。以亡書之所得者,作《求書闕記》,作《求書外記》,作《集古系時錄》,作《集古系地錄》,此皆已成之書也?!保?]在紹興二十九年《上宰相書》中,他進(jìn)而指出:“觀《群書會記》,則知樵之《藝文志》異乎諸史之《藝文》,……觀《圖書志》《集古系時錄》《校讎備論》,則知樵校讎之集,于劉向、虞世南之徒,有一日之長?!保?]可見他對自己這方面的著述極為看重。也正是基于此,梁啟超評論說:“自有史學(xué)以來二千年間,得三人焉:在唐則劉知幾,其學(xué)說在《史通》;在宋則鄭樵,其學(xué)說在《通志·總序》及《藝文略》《校讎略》《圖譜略》;在清則章學(xué)誠,其學(xué)說在《文史通義》?!保?]據(jù)南宋王應(yīng)麟記載:“(紹興) 十七年,鄭樵按秘省所頒《闕書目錄》,集為《求書闕記》七卷,《外記》十卷。又總天下古今書籍,分類為《群玉[書]會記》三十六卷?!保?]可見以上這些著述,正是他晚年編修成的《通志》中《藝文略》和《校讎略》的基本依據(jù)。
又鄭樵在《通志·校讎略》中曾經(jīng)說明《藝文略》的著錄范圍:“今所紀(jì)者,欲以紀(jì)百代之有無。然漢、晉之書,最為希闊,故稍略;隋、唐之書,于今為近,故差詳。崇文四庫及民間之藏,乃近代之書,所當(dāng)一一載也?!庇纱丝芍锻ㄖ尽酚绕渥⒅刂浗?dāng)代藏書以及著述,其無疑具有較高的參考利用價值。如《藝文略》卷三《霸史》下,就記載有十國等時期的著述達(dá)39部465卷。又如《藝文略》卷四《目錄》中著錄有《漳浦吳氏藏書目》4卷。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卷八對其著錄為:“《吳氏書目》一卷,奉議郎漳浦吳與可權(quán)家藏?!痹摃侩m已久佚,但在《校讎略》中,鄭樵對該書目的價值有所揭示。他指出:家微官卑的吳氏,藏書“多蓬山所無者”,此如《古文尚書音》,“唐世與宋朝并無,今出于漳州之吳氏”。又言:“按漳州吳氏《書目》算術(shù)一家,有數(shù)件古書,皆三館四庫所無者,臣已收入求書類矣?!?/p>
當(dāng)然,鄭樵雖在《校讎略》中號稱“廣古今而無遺”,但在《通志》中,他對本朝著述的著錄及運(yùn)用仍存在一定局限。
究其因,一是與他自身藏書有限不無關(guān)系。雖然他本人的具體藏書數(shù)量無法確知,但據(jù)曾傳錄過他藏書的陳振孫在作為《藝文略》初稿的《群書會記》解題中指出:該書“大略記世間所有之書,非必其家皆有之也?!保?]二是由于《通志》全書大部分內(nèi)容基本斷限于隋乃至唐代,除過他自己按語往往聯(lián)系現(xiàn)實之外,內(nèi)容涉及宋本朝的部分畢竟有限,加之鄭樵《通志·藝文略》偏重分類,《圖譜略》和《金石略》注重體例。此外,鄭樵還須考慮全書篇幅比例。因此,該書所著錄的本朝著述就相對有限了。最后,尤為重要的是,當(dāng)與鄭樵所處的現(xiàn)實環(huán)境有關(guān)。僅據(jù)筆者大致統(tǒng)計,《通志》的《藝文略》和《圖譜略》在著錄本朝著述時,北宋前中期的著述多于北宋后期的著述。其間,他也著錄有王安石的著述,如卷八《別集》著錄有“《臨川集》一百卷;又《臨川后集》八十卷?!钡H讓人疑惑的是,他并未著錄在北宋后期影響巨大的官修《三經(jīng)新義》以及王安石的《字說》。我們知道,鄭樵本人著述號稱繁富,他自稱:“山林三十年,著書千卷?!保?]對此,據(jù)吳懷祺先生統(tǒng)計,若算上一些單篇,鄭樵的著述達(dá)98種,[10]說明此非夸大之詞。況且在他本人的著述中,就有涉及對《書》 《詩》研究的,如《書辨訛》7卷,《夾漈詩傳》20卷以及《辨妄》6卷。[5]此外,他對文字學(xué)亦極有研究。曾舉薦過他的汪應(yīng)辰指出:“伏見福州寄居鄭樵,自少篤學(xué),無他嗜好。年踰七十,稱道不倦,所著《六書本義》,明古人制字之意,皆有證援,疑者闕之,不為強(qiáng)說,足以辨近世儒者私意穿鑿之失。又有《詩傳》,其考究精密,多先儒所未悟;推測經(jīng)旨,簡易明白。伏望圣慈令福州取索,繕寫投進(jìn),庶幾一經(jīng)圣鑒,必有取焉,亦足以慰其記事纂言之勤?!保?1]又時人張世南亦言:“王金陵《字說》之作,率多牽合,固不免坡公之譏。建炎間,莆中鄭樵字漁仲,作《六書略》,謂象形、諧聲、指事、會意、轉(zhuǎn)注、假借,從六者而生,總計二萬四千二百三十五。其間惟諧聲類最多,計二萬一千八百一十,約以簡易,而盡得作字之義矣?!保?2]這足以說明,鄭樵是完全能夠見到并參閱《三經(jīng)新義》以及《字說》的,更何況在高宗紹興年間,王氏新學(xué)得到過秦檜的支持,仍具有一定的影響力。紹興十八年二月,布衣鄭樵為右廸功郎,以經(jīng)筵官秦?zé)绲妊云鋵W(xué)術(shù)也。[13]不過他并未應(yīng)詔。當(dāng)時名臣“趙鼎、張浚而下皆器之?!保?4]到紹興二十七年十一月,工部侍郎兼侍講王綸等言:“興化軍進(jìn)士鄭樵耽嗜墳籍,杜門著書,頃年嘗以所著書獻(xiàn)之朝廷,降付東觀。比聞撰述益多,恐必有補(bǔ)治道,終老韋布,可謂遺才,望賜召對,驗其所學(xué),果有可取,即乞依王蘋、鄧名世例施行,庶學(xué)者有所激勸。”于是朝廷命鄭樵赴行在。[13]
據(jù)陸游言:“予紹興庚辰、辛巳間,在朝路識鄭漁仲,好古博識,誠佳士也,然朝論多排詆之。時許至三館借書,故館中尤不樂云?!保?5]這說明時人對鄭樵多存偏見。甚至有人譏諷他“好為考證倫類之學(xué),成書雖多,大抵博而寡要。平生甘淡泊,樂施予,獨切切于仕進(jìn),識者以是少之?!保?6]對此,他自己曾于紹興末《上宰相書》中表白道:“況三十年著書,十年搜訪圖書,竹頭木屑之積,亦云多矣。將欲一旦而用之可也。嗚呼,術(shù)業(yè)難成,風(fēng)波易起,深恐傳者之誤,謂擅修國史,將無容焉?!保?]這足以說明他在著錄并運(yùn)用宋代本朝著述時,還受到了現(xiàn)實環(huán)境尤其是當(dāng)時政治斗爭因素的影響。
此外,鄭樵在《通志·藝文略》中著錄書籍時,有時并未將本朝同類著述編排在一起,有時未標(biāo)明書目作者所屬朝代,由此給參閱者帶來不便。對此,明代胡應(yīng)麟批評道:“鄭氏《藝文》一略,該括甚巨,剖核彌精,良堪省閱,第《通志》前朝,失標(biāo)本代,有無多寡,混為一途?!保?]同樣,鄭樵雖盛稱廣記百代有無之書,但并未表明書的存佚狀況,此正如胡應(yīng)麟在談到《群書會記》時所言:該書“或即《藝文略》草本,則宋世亦未必皆有也。”[4]這不能不說是其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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