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道春

（北京林業(yè)大學工學院，北京 100083）

中國傳統(tǒng)文化是五千年中華文明演化而匯集成的一種反映民族特質和風貌的民族文化［1］，道家思想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重要的組成部分。楊叔子院士在其任華中理工大學（現(xiàn)華中科技大學）校長期間，曾在教學課程中專門設置“道德經(jīng)”課，讓理工科學生在學習專業(yè)知識的同時，也受到傳統(tǒng)文化的熏陶［2］。1999年2月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發(fā)表在《科學時報》上的論文《科學的未來是什么》的摘要中提出“大爆炸之前是什么樣子？嚴格地講，什么都沒有，連時間、空間都沒有”。這種觀點和老子的看法驚人一致，老子認為“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寂兮寥兮，就是沒有時間和空間，萬物來自于道，道為無的意思，也就是“萬物來自于無”。老子的思想是富含智慧的，至今依然折射出現(xiàn)代意義。專業(yè)碩士是目前中國新興的一種人才培育方式，在思考如何培養(yǎng)專業(yè)碩士時，筆者仔細研讀了老子的《道德經(jīng)》，從其第16章中受到深刻啟發(fā)，將“歸根曰靜”的道家思想注入到機械工程專業(yè)碩士的培養(yǎng)理念中。

一、“歸根曰靜”道家思想的內涵

《道德經(jīng)》是老子思想的集中體現(xiàn)，是道學思想的奠基之作，共81章，約5 000字，簡約凝練。第16章部分原文為“致虛極，守靜篤。萬物并作，吾以觀復。夫物蕓蕓，各復歸其根。歸根曰靜，靜曰復命?！睂υ牡慕忉屖牵?］：要實現(xiàn)抽象道理的研究，使之達到高層境界，就得從事物的靜態(tài)方面去探討。通過觀察萬物的過去，來總結生長繁衍的規(guī)律。萬物各自的生長規(guī)律，均可以追索到它的最初階段。而這一研究本源的過程，就是用靜態(tài)方法研究的過程?；貜偷疆敵醯撵o，即回到對萬物生長運勢的研究，回到對萬物生長運勢的研究，則是一種常理的研究。

筆者讀《道德經(jīng)》旨在尋找適合于培養(yǎng)專業(yè)碩士的理念，所以對其研究側重于對人才培養(yǎng)的指導作用。于是將其中部分內容提取出來，組成為“致虛極，守靜篤，歸根曰靜”的核心思想，筆者將其解讀為“要做高深的研究，就應該回到問題的根源（或本源）處，用靜態(tài)的方法反復迂回地研究它”。高深的研究即是回到問題根源處的研究，對根源性的學問研究透徹了，便能舉一反三地預測其生長發(fā)展規(guī)律，用極靜的方法研究它?！笆仂o篤，歸根曰靜”采用了兩個不同的“靜”，前一個“靜”表達了研究心境，后一個“靜”表達了研究的方法。2009年公映的電影《梅蘭芳》中有一段經(jīng)典臺詞：“梅蘭芳之所以是梅蘭芳，是因為他的孤獨，如果沒有了這份孤獨，他就不是梅蘭芳，誰破壞了這份孤獨，誰就破壞了梅蘭芳”。這種孤獨就是一種靜篤的心境，也是研究學問的至高境界。

“歸根”就是要回到問題本源處，對于現(xiàn)今社會來說，首先應回到問題的基本概念上去，因為概念能夠很好地概括研究問題的本質內涵。所以，遵從道家“歸根曰靜”的思想，在專業(yè)碩士培養(yǎng)過程中，筆者認為應從3個方面去體現(xiàn)這條培育理念。

二、“歸根曰靜”理念在機械工程專業(yè)碩士培養(yǎng)中的實踐

（一）發(fā)揮“歸根曰靜”理念在專業(yè)碩士定位中的作用

專業(yè)學位（Professional Degree）是相對于學術學位（Academic Degree）而言的，它的目標是培養(yǎng)復合型與應用型的專門人才。截至2011年3月，我國的專業(yè)碩士學位已有39種［4］，其中的工程碩士對應于機械工程領域的專業(yè)碩士。

學術學位與專業(yè)學位的不同，可采用“歸根曰靜”方法對其本源進行討論。筆者認為“學”在中國古代指的是“學問”，如儒學、道學和墨學等，隨著西方科學觀念的傳入，“學”也指科學；“術”在中國古代指的是各行各業(yè)的技藝，發(fā)展到現(xiàn)代一般指的是“技術”；所以“學術”即為“科學技術”。學術需要在實踐中獲得應用，于是有了“工程”。“科學”是反映客觀世界（自然、社會和思維）的本質聯(lián)系及其運作規(guī)律的知識體系［5］?！凹夹g”是人類為實現(xiàn)社會需要而創(chuàng)造的手段、方法和技能，是生存和生產工具、設施、裝備和語言等的總和?！肮こ獭笔菍茖W及技術的合理應用，以達到基于經(jīng)驗上的計劃結果?？茖W是對客觀世界合理地研究或學習，它通常利用合乎規(guī)則的技術來開展，技術則是在科學發(fā)現(xiàn)中取得的一種應用，工程則是對眾多技術的一種集成，是一種復合應用的結果。

機械工程領域專業(yè)碩士即工程碩士可理解為“能圍繞工程問題，合理應用科學和技術，實現(xiàn)基于經(jīng)驗上的計劃結果的專門人才”，筆者認為學術學位應以新命題、新理論、新方法和新結論（可簡稱為“四新”）為目標，其中新命題指的是在前人研究范式上提出新的研究命題，如相對論即是在牛頓力學的基礎上提出的新命題；新理論指的是在前人研究基礎上提出新的理論，所得理論能夠更好地描述和揭示問題本質；新方法指的是在前人研究基礎上，提出新的研究方法，能夠更好解決現(xiàn)有問題；新結論指的是在前人研究基礎上，獲得新的結論，彌補前人研究結論的不足。對于專業(yè)碩士來說，其研究追求的應是對新命題、新理論、新方法和新結論的合理運用。

（二）發(fā)揮“歸根曰靜”理念在專業(yè)碩士研究選題中的作用

專業(yè)碩士在學制年限里，需要有一年時間在專門的應用單位進行研究，以此來完善對復合應用型人才的培養(yǎng)。高校在孵化“四新”方面較應用單位有明顯優(yōu)勢，專業(yè)碩士應當汲取高校的優(yōu)勢，選擇可以促進應用單位發(fā)展的工程問題，對“四新”加以合理運用，承擔高校學術成果向應用單位實踐轉化的橋梁責任。以機械工程的分支學科領域——“高速切削”中的一個選題為例，先可以通過“歸根曰靜”的方法來理解切削的本源問題。切削就是“金屬切削刀具和工件按一定規(guī)律作相對運動，通過刀具上的切削刃切除工件上多余的（或預留的）金屬，從而使工件的形狀、尺寸精度及表面質量都合乎預定要求，這樣的加工被稱為切削加工”［6］。很顯然這個概念是對切削進行了幾何描述，沒有對其進行本質性描述。

國內切削專家艾興院士結合自己50多年的研究體會，對切削本質進行了“歸根曰靜”式闡述：“高速（含常規(guī)）切削技術的本質是高速切削加工過程能量的消耗中，高硬的刀具（切削部分）對工件的作用導致其表面層產生高應變速率的高速切削變形學和刀具與工件之間的高速切削摩擦學形成的熱、力耦合不均勻強應力場制造工藝，實質上是速度、熱-力、熱-化學多場耦合不均勻強場制造工藝”。這段闡述給出了對切削本質的理解和界定，較之前的切削幾何描述更加深入。

對高速切削的變形問題進一步使用“歸根曰靜”的方法進行研究，材料本構方程最能準確反映和描述高速切削中的變形特點，但高速切削的變形屬于超高應變速率的大變形范疇，本構方程的獲取是一個瓶頸，采用常規(guī)的材料變形實驗方法（如壓縮實驗和沖擊桿實驗）難以奏效。筆者通過查閱資料后發(fā)現(xiàn)直角切削的方法可以做到，于是這項選題就可以是“直角切削法在高速切削材料本構方程獲取中的應用”，這屬于新方法的應用問題，適合作為工程碩士的選題。

（三）發(fā)揮“歸根曰靜”理念在專業(yè)碩士研究方法突破中的作用

專業(yè)碩士研究選題確定后，需要合適的研究方法來解決。上文中的直角切削方法，因受到快速落刀裝置（一種切削實驗方法）速度的限制，難以進行高速切削的實驗，所以需要突破這個速度限制。通過對研究文獻進行“歸根曰靜”式搜索和研究，尋找直角切削方法的第一位提出者，對這個“源頭式”文獻進行細致研讀，發(fā)現(xiàn)其研究工作受到所在時代科技水平的限制，那么利用現(xiàn)代科技可以完善直角切削的數(shù)學模型，對實驗測量對象進行轉移，將兩個重要測量對象從切屑根部標本轉移到切屑標本上，一下子解決了速度限制問題，因為切屑是可以高速下獲取的，而切屑根部標本獲取卻受落刀裝置的速度限制。這一次突破解決了速度限制問題，也降低了實驗難度。

這個例子對于研究方法的啟發(fā)是：對研究文獻進行“歸根曰靜”分析，直到找到第一篇文獻為止，將其視為研究對象的源頭，對其進行時代性分析，了解這份研究所在的年代對該研究的限制，回到自己的時代，利用時代為自己研究提供的有利條件，對其進行研究，那么創(chuàng)新就是一件自然的事情。

“歸根曰靜”的研究方法在研究厚度和方向上可以給予進一步的拓展。逼近問題本質是研究的最重要使命之一，也是研究的至高境界，研究成果是否揭示了本質性內涵是科研人員常需考慮的問題，逼近本質的研究是一個曲折迂回的過程，適當?shù)难芯糠椒▽行Эs短研究過程的“行程距離”。研究的厚度是“歸根曰靜”在上下方向的縱深。研究需立足于現(xiàn)狀，處于旋梯的中端，向上走是社會類學術研究的努力方向，追求“高”；向下走是自然類學術研究的努力方向，追求“深”。機械工程屬于自然類，其學術研究當追求“深”而得厚度，機械工程專業(yè)碩士側重工程研究，工程偏屬于自然類，也涉及社會類。所以，機械工程專業(yè)碩士則在小幅度“高”“深”之間而得厚度，方向上為深下淺上。

三、“歸根曰靜”理念應用于機械工程專業(yè)碩士培養(yǎng)的積極效果

“致虛極，守靜篤，歸根曰靜”指出了專業(yè)碩士的研究心態(tài)應該是“靜篤”的，不宜采用熱鬧的研究心境對熱點問題“一涌而上再一涌而下”；研究選題應該立足于工程應用問題，回到問題的根源處，不宜停留在“枝葉繁茂處”而難以深入；在研究方法上應該善于對前人的研究基礎進行歸根式分析總結。該理念對專業(yè)碩士的培養(yǎng)思路具有啟發(fā)作用。

［1］馮友蘭.中國哲學史［M］.北京：三聯(lián)書店，2009：4-8.

［2］中國大學人文啟思錄編委會.中國大學人文啟思錄：第一卷［M］.武昌：華中理工大學出版社，1996：1-10.

［3］任法融.道德經(jīng)釋義［M］.北京：東方出版社，2009：76-81.

［4］王曉琴.全日制專業(yè)碩士與學術碩士培養(yǎng)的比較研究［D］.北京：首都師范大學，2012：2-8.

［5］查爾默斯.科學究竟是什么［M］.魯旭東，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7：12-18.

［6］馮之敬.機械制造工程原理［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19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