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程

那天，在酒店參加一位朋友的婚禮。當(dāng)婚禮進行到雙方父母寄語新人環(huán)節(jié)時，新郎正當(dāng)盛年的父母健步走上臺，喜氣洋洋地送上對新人的殷殷祝福。然后，新郎的母親從一個精美古樸的小檀木箱里，取出一只金手鐲，戴在新娘手腕上，說：“這是我們老祖宗一代一代傳下來的傳家寶……”在滿堂驚羨的目光和熱烈的掌聲中，新娘驕傲得像個幸福的公主。

接下來該新娘的父母表達祝福了，卻久久不見新娘的父母上臺。就在眾人紛紛竊竊私語時，司儀大聲說：“很抱歉，新娘的父親遠(yuǎn)在鄉(xiāng)下老家，今天沒能趕來參加新人的婚禮，但他托人帶來了一份最珍貴的禮物表達他的祝福！”說著，面向眾人展示出新娘父親的禮物——那是一幅才尺許見方的繡著鴛鴦戲水圖案的十字繡！

大廳里頓時發(fā)出陣陣輕笑聲。是啊，不就是一幅再普通不過的小小十字繡嗎？到處都能買得到，也配得上“最珍貴”幾個字？

就在這時，新娘款款走到臺中央，接過司儀手中的話筒，說：“各位來賓，請先聽我講一個故事，好嗎？”臺下剎那間安靜下來。

新娘說：有一位父親，三十多歲時在一場車禍中失去妻子，與幼小的女兒相依為命。這位父親吃過千般苦，受過萬般累，將女兒慢慢拉扯大，而他自己也在歲月流逝中漸漸蒼老。當(dāng)有一天，這位父親得到女兒將要結(jié)婚的消息，一時喜極而泣。他環(huán)顧四周，家徒四壁，該送件什么像樣點的禮物給女兒呢？這讓他一時犯了難。想呀想呀，突然一個大膽的想法從腦海里冒了出來，把他自己也嚇了一跳。第二天，他買回一幅十字繡，晚上就著燈光，用腳一針一線開始了他的“長征”……是的，用腳，他失去了雙手，只能用腳……

說著說著，新娘已泣不成聲，最后，她大聲說：“大家看到的這幅小小的十字繡，就是我的老父親用腳一針一線繡成的！現(xiàn)在，還有誰對它的珍貴表示懷疑嗎？”

大廳里一時鴉雀無聲，緊接著爆發(fā)出陣陣?yán)坐Q般的掌聲。那看似普通不過的十字繡，凝聚著的是一位偉大父親的濃情大愛??！

那晚，我的心和大家一樣，被那個故事深深地感動。那場婚禮過后第三天，新娘應(yīng)約接受了我的采訪。坐在咖啡廳，她兩眼淚光閃閃，對我說：“其實那天故事還沒有講完！”她用紙巾擦了擦眼睛，接著說：“父親的雙手是因為我而失去的。我3歲那年，跑上公路玩耍，正好碰上一輛汽車疾馳而來，千鈞一發(fā)之際，父親有如神助地飛奔而至，一把將我推開，自己卻倒在車輪下，永遠(yuǎn)失去了雙手！”

她頓了頓，又泣不成聲：“其實，還遠(yuǎn)遠(yuǎn)不止這些！我是……一歲多的時候……父親撿來的……”

林冬冬摘自《河池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