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哥拿過省里的乒乓球冠軍，但他后來很快就退役了，也就沒了工作，他現(xiàn)在和我一樣四處閑逛，到處在想辦法找事做，有時候我們會在一起喝喝酒，說說找工作的事。皮哥很喜歡喝青島啤酒，我對他說這樣下去你的肚子會很快就鼓起來，會鼓得像他媽一面鼓。皮哥一聽我這么說就知道我又要講那個黃故事了，就咧開嘴笑了起來，他喝一口啤酒，“你是不是又要講你那個關(guān)于鼓錘和鼓的故事了？”他這么一說我就也跟著笑了起來。我們就是這樣的好朋友。皮哥說，要是再找不到事做，他也許會拿上他的冠軍獎杯去地鐵口上擦皮鞋，我說這可是個很好的主意，生意肯定會很好，而且已經(jīng)有人這樣做了。但說完這話我們就都不再說話了，我們都看著窗外的雨，對面那棵樹下的綠色長椅下有只流浪狗，它也在避雨，縮著，很可憐的樣子。我對皮哥說：“你看那只流浪狗。”皮哥說一開始它就在那里了。皮哥說的一開始就是指我們從進(jìn)小酒館那一刻，下雨天小酒館里人不多，在這樣的天氣里喝酒是個好主意，我們總是要個什錦火鍋，里邊雜七雜八什么都有那么一點兒，還有煮得很硬的雞蛋和牛肚，雞蛋這種東西總是越煮越硬，這樣的火鍋簡直就他媽是個大燴菜，火鍋的好處主要是無論多長時間都能吃到一口熱點兒的東西。這就是我們的日子。皮哥說我們不能再過這樣的日子了，我當(dāng)然同意他的這種說法。皮哥看看他的鞋子，說他現(xiàn)在太需要一雙新鞋了，要是找到事做，第一件事就是要先買一雙鞋。我看一眼他的鞋，覺得他是應(yīng)該買一雙新鞋了。我把腳也伸了一下，皮哥笑了，說到時候他會買兩雙，“我們每人一雙。”皮哥說還要多買幾條內(nèi)褲，還有襪子?！耙I的東西太多了！”皮哥說。我說當(dāng)然還有女人，“我們都需要女人。”說完這話我們就又都笑了起來。我看看后邊，小聲對皮哥說：“她聽到了，她肯定聽到了?！逼じ绯沁吙戳艘幌?。那個女服務(wù)員正在朝我們這邊看。

“我們都該找一份工作了，操他媽的工作！”皮哥說。

我聽見了門響，我說：“皮哥？門開著?！逼じ鐝耐膺呥M(jìn)來的時候我聞到了雨的味道。我說：“是不是又下了？”皮哥說：“日本那邊刮了龍卷風(fēng)你知道不知道？”我說：“這個季節(jié)很少刮龍卷風(fēng)，日本這下子很可能真要地震了，許多生活在深海的魚聽說都已經(jīng)上來了?！逼じ缬终f：“你想不想跟我出去？”我說：“現(xiàn)在還不到喝酒的時候，有點太早吧？”我告訴皮哥我還沒把自己收拾出來，“我要先刷刷牙洗把臉。”我進(jìn)衛(wèi)生間的時候皮哥把電視機(jī)打開了，我坐在馬桶上一邊解手一邊刷牙，多少年來我總是這樣，這樣做起碼不浪費(fèi)時間。我探探頭，對坐在外邊的皮哥笑著說：“你這么早去什么地方？找女人也不是時候?！逼じ缭谖堇镎f：“今天我可能會找到一份事做?！蔽艺f：“我聽不清，電視開這么大干什么？”他把電視的聲音調(diào)小了，“有一個校長最喜歡打球，想找個能教學(xué)生練球的。”我說：“是乒乓球嗎？”皮哥說：“那還用說。”我說：“你就是想讓我跟你出去做這事？看你為了找工作而打球？”皮哥說：“問題是那個校長本人就最喜歡打乒乓球。”皮哥的話讓我興奮了一下，我說：“你記住你答應(yīng)過我什么?！逼じ缒沁吅鋈粵]了聲音?！袄掀?。”我說，“你怎么不說話？還不就是一雙鞋？”皮哥這時走到衛(wèi)生間來，他靠在門框上對我說：“其實劉教也是一片好心。”我說：“怎么回事？”這時我已經(jīng)收拾完了自己，我把一點點潤膚霜擠在手心里，但我馬上又把手心里的潤膚霜用手紙擦掉了，因為下雨天根本就用不上這種香噴噴的東西。皮哥繼續(xù)說他的話，說劉教昨天怎么對他說，怎么教他做，怎么讓他討那個校長的歡心，最最重要的是打球的時候不要贏了那個校長。“他媽的！”皮哥說。我說：“那有什么？只要能找到工作，輸他幾個球沒什么。”我看著皮哥的臉，說：“也只是為了討人家的歡心對不對？”“我也這么想。”皮哥說。

我說：“咱們吃飯吧！”

我告訴皮哥我又找到了一種新牌子的方便面，挺好吃。

“努，老壇泡菜方便面?！蔽艺f。

“那就來一包。”皮哥說，“是不是很辣？”

我開始煮面，取出兩個碗?！澳阌譀]有痔瘡，有痔瘡才怕辣?！?/p>

“吃多了痔瘡就該來了?！逼じ缯f，“痔瘡可不好玩兒?！?/p>

皮哥的胃口像是不錯，他一邊吃一邊想著什么，兩眼看著外邊，這么一來，弄得我也忍不住回過頭看了一下外邊。外邊還在下，我說：“這種雨沒什么，我喜歡這種雨?！逼じ缯f這是長蘑菇的雨，蘑菇都是在這種雨天里長出來的。這時有車從外邊開過去了，“唰”的一聲，“下雨天，車轱轆都會發(fā)出這種聲音?！蔽覍ζじ缯f。皮哥說他爸送了一輩子的報，下雨天都沒停過，騎著自行車，自行車不會發(fā)出這種響聲。我看看放在門邊的自行車，我想待會兒是不是應(yīng)該騎自行車出去。是我該帶皮哥還是皮哥來帶我。但無論是誰坐在后邊都得把那個獎杯抱好，是皮哥的冠軍獎杯，放在一個袋子里，皮哥準(zhǔn)備到時候給那個校長看一下。

“也許會有作用，有人信這個。”皮哥說。

“這種東西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我說。

我們進(jìn)校門的時候，校門口的那個保安其實看都沒看我和皮哥，因為他們在下象棋，只好像是翻了一下眼皮子?！拔艺J(rèn)識他。”皮哥說。但皮哥馬上又把這句話改了一下：“是他認(rèn)識我。”我們連車子下都沒下就一直騎進(jìn)了學(xué)校。騎過一排房子的時候皮哥對我說他在這里吃過幾次飯。說這話的時候我們到了。這真是一座漂亮的大學(xué)。

我和皮哥很快就見到了皮哥說的那個劉教，然后就見到了那個校長。

劉教小聲對皮哥說了句什么，當(dāng)然是在校長還沒有出現(xiàn)的時候，我知道他們在說什么，隨后校長就出現(xiàn)了，這是個五十多歲的胖男人。

“咱們也不是比賽，咱們只不過是切磋切磋?！?/p>

這個校長雖然胖，但動作非常靈活，這就讓他顯得有些滑稽，但他打起球來可以說還真不錯，所以我當(dāng)時就覺得學(xué)校里有那么好的球臺也可以理解了?！熬蛻{這球臺我們也應(yīng)該經(jīng)常來?！蔽覍ζじ缯f。但旁邊那個穿白T恤的年輕人很快就小聲告訴我這個球臺只供校長一個人打球，當(dāng)然還有陪他打球的那些人。說話的人像是這個學(xué)校里的員工，但細(xì)看又不像，人很年輕。也就是這個時候小東給我打來個電話，小東在電話里的聲音很大，弄得我只好到外邊去接這個電話。小東又開始說他們昨天釣魚出的那件事，小東說他們誰也想不到會在釣魚的時候發(fā)現(xiàn)那個死人，也想不到發(fā)現(xiàn)死人會有這么多麻煩，得讓人一次一次地被叫去問話。小東說：“倒好像是我們殺了人?！蔽艺f：“這種事也是個經(jīng)驗，以后無論看到什么就當(dāng)沒看到。”小東說問題是他的那幾個朋友還以為那個人沒死，就把他給從水里拉到了岸上，這可真是件倒霉事。小東說明天有可能還會被叫到公安局那邊去問話，而且他們在一起釣魚的三個人都會被叫去。我不知道小東給我打這個電話是什么意思，我明白這種事一般誰也幫不上忙，我只能對小東說：“別煩別煩，總有完的時候。”我這么說的時候小東就不說話了。

我打電話的時候，一個年輕人在最邊的窗子那邊弓著腰看屋里打球，這個年輕人穿著一身麻灰色的運(yùn)動衣。我很想招呼他一聲說想看就到屋里看，外面下雨呢，但我知道我要是真這么說了就很好笑，因為我不是這個學(xué)校里的人，再說這又不是什么國際賽事。我又朝那個年輕人看了一下，這個麻灰色的年輕人這會兒給自己點了一支煙。他待的地方淋不著雨，因為有房檐，突出來，人站在下邊其實淋不上雨。

“可惜你沒看見，我剛才又贏了他一顆?！蔽覐耐膺呥M(jìn)來的時候，正在打球的校長很得意地對我說。他知道我是皮哥這邊的人，他說話的時候蹦來蹦去，又是接球又是扣球，很忙乎，他的臉上已經(jīng)出了汗，鼻子那地方特別地亮，好像是單單只在那地方涂了油。我看了一眼皮哥，皮哥沒出一點點汗，皮哥身體好著呢。皮哥接住了一個球，而校長再把球打過來的時候皮哥卻沒接住，我明白那是怎么回事。這時校長兩手一揚(yáng)又幾乎是尖叫了一聲：“笨蛋，這個球也接不住?！币簿褪沁@個時候我的手機(jī)又響了，我只好再次出去接。但這次不是小東打過來的，是個推銷奶粉的電話，我只聽了一下就把它關(guān)掉了。我再進(jìn)來的時候，校長又對我大聲說：“可惜你沒看到！”我知道又是怎么回事了，我在心里說：“這就對了?！蔽铱戳艘谎燮じ?，發(fā)現(xiàn)他在生氣，我對皮哥的臉色很熟悉，他生氣什么樣，不生氣什么樣，我都知道，連他最興奮的時候什么樣我都知道。我覺得皮哥馬上就要忍不住了，也就是這時校長又大聲對皮哥說：“你還是專業(yè)打球的呢，你還是專業(yè)打球的呢?！边@個校長，我看得出來他人其實很好，只不過心直口快，是個愛說話，愛開玩笑，愛和別人嘻嘻哈哈的人，這種人比較好打交道。

“哈！接?。　毙ｉL大聲說。把一個球打了過來。

校長接著又說：“你要是連這個球都接不住，你就是笨蛋。”

但皮哥沒接住這個球。

“這也接不?。　毙ｉL又大聲說。

“這就對了?！蔽以谛睦飳ζじ缯f。我看了他一眼。

這時候我的手機(jī)又響了，我的手機(jī)總是在最最緊要的關(guān)頭響。這一回是小東打的，我只好再出去接。外邊的雨還在下。我出去的時候又看到了那個麻灰色的年輕人，還在那里弓著腰看，他肯定是很喜歡乒乓球。

“你也不過來和我說說話？”小東在電話里說，“晚上要不咱們?nèi)ズ染瓢?？”我說：“這倒是個好主意，這是個喝酒的天氣，來個什錦火鍋怎么樣？”我說話的時候小東可能已經(jīng)在想要去什么地方了。小東知道我們住的那地方什么飯店有什么好菜。我猜對了，小東說：“要不晚上就去‘銀倉’吧，‘銀倉’的火鍋最好?！彼@么一說我的擔(dān)憂就又來了，我問小東會不會把他的另外幾個倒霉朋友也叫過來。小東知道我什么意思，小東說：“不?！蔽艺f：“把皮哥也叫上吧？皮哥現(xiàn)在正打球呢。”小東說：“這種天氣打乒乓球是個好主意。”我對小東說：“皮哥這次打球和找工作有關(guān)。所以這次打球很重要?！毙|說他想過來看打球，問我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我告訴了小東這邊的路剛剛修過很好走，“那你就過來吧?！蔽覍π|說?！澳堑胤降奈r滑很好吃?！毙|又說晚上吃飯的事。我對小東說：“我不愛吃蝦滑，我只吃涮羊肉，有羊肉就夠了?！毙|說話的時候，我感覺到我背后除了乒乓球的“啪啪 ”聲，再沒有一點點其他的聲音。我對小東說：“你要來就來吧，有什么話你過來再說，然后咱們一起去飯店，是不是就咱們?nèi)齻€？”小東說：“你還想叫誰？”我對小東說：“我喝酒最討厭一來就一大堆，容易出事?！毙|就在電話里笑了起來，“出什么事？你是不是怕看到別人當(dāng)眾插插插？”我知道小東又是在開玩笑，小東心里有事的時候總是愛開這種玩笑。我對他說：“你馬上來吧，這邊肯定不會有死人，也不會有麻煩。”我這么一說，小東那邊馬上就沒了聲音。我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說錯了，是不是不該開這種玩笑。我掉過臉去看那個麻灰色的年輕人，這個年輕人臉都要貼在了玻璃上。奇怪的是他為什么不到屋里去看？

“也許我馬上就過去?！毙|在電話里說。

我放好手機(jī)進(jìn)去的時候，皮哥和校長已經(jīng)打完了，他們站在房間的另一邊。皮哥的臉色很不好看，校長在喝一瓶礦泉水，皮哥手里也有一瓶。我一進(jìn)去，那個穿白T恤的年輕人就小聲對我說：“你朋友真厲害，幾下子就把我們校長打慘了?！边@話讓我大吃了一驚，我又朝那邊看，校長的那張臉還是容光煥發(fā)，這又讓我放下心來。我覺得我從心里開始喜歡這個人了。起碼他的臉色沒變。

“想不到你打得還真可以?！毙ｉL對皮哥說。

雖然他們站在屋子的另一邊，但我聽到了。皮哥這時已經(jīng)坐在了那里，用他的左腳把右腳的鞋子掯了一下。他是想讓腳舒服一下，緊接著又用右腳把左腳的鞋子掯了一下，這樣一來，他的兩只腳就都可以輕松一下。

“馬上給你來個厲害的看看，也是你們體育專業(yè)的?！毙ｉL對皮哥說。

我也過去拿了一瓶礦泉水，我小聲問那個“白T恤”：“怎么回事？還要打？”

年輕人沒說話，好像沒聽見我的話，我發(fā)現(xiàn)校長正看著我們這邊，緊接著他就站了起來，我以為他要朝我走過來跟我說話，但我想錯了，校長掠過了我進(jìn)了右邊的衛(wèi)生間。

“其實他人很好?！贝┌譚恤的年輕人在衛(wèi)生間的門關(guān)上的時候?qū)ξ艺f，又說校長每次打完球都要沖一下涼?！袄镞吥芟丛琛！?/p>

“他不會現(xiàn)在就洗澡吧？”我說。

白T恤說，“校長肯定馬上就會叫人了。”白T恤又解釋了一下，說有一個人乒乓球打得特別好，校長準(zhǔn)備把這個人調(diào)到學(xué)校里來，校長肯定是要他和你朋友好好較量較量。皮哥這時候朝我這邊過來，我要皮哥坐下來，我不想太刺激他，所以我先對他說起晚上出去吃什錦火鍋的事，“小東定好了，也許他一會兒就過來，順便看看你打球?！逼じ珩R上就有點兒火，說這有什么好看，“別讓他來。”接下來我才小聲對皮哥說：“劉教的話你怎么沒往心上記，這回你完了?！逼じ缑靼孜业囊馑迹麖垙堊?，沒有話從他的嘴里說出來，他又張張嘴，還是什么也沒說。

我說：“其實你挺笨?！?/p>

“媽的。”皮哥說。

“你這樣的人現(xiàn)在越來越少了?！蔽覍ζじ缯f。

“他那幾句話讓我不舒服?！逼じ缯f。

“你忘了劉教的話了?！蔽艺f。

“媽的！”皮哥說。

“你挺笨！”我又說。

“你別忘了我拿過冠軍！”皮哥開始生氣了。

我不再說什么，我不愿他把事情弄得越來越糟。

皮哥也停了說話，看著那邊，校長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了。

校長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的時候，那個剛才在外面看球的麻灰色年輕人也從外面進(jìn)來了。他手里也拿著個手機(jī)。這個麻灰色年輕人一出現(xiàn)校長就把手機(jī)關(guān)了，可見是他們剛才在通話?！昂茫銇淼眠€真快，待會兒你要好好打打?！毙ｉL對這個麻灰色的年輕人說，說話的時候校長沖著皮哥笑了一下?！澳銈儍蓚€，好好打一場?！毙ｉL對皮哥說。然后又轉(zhuǎn)身回到了衛(wèi)生間，我猜想他剛才是進(jìn)到里邊打電話去了，這一回是要做他想做的事。比如洗洗手擦擦汗或方便方便。也就是這個時候那個麻灰色的年輕人突然朝皮哥這邊走了過來，幾步就走了過來，我看出來了，他是有什么話要對皮哥說。皮哥站起身，被這個麻灰色的年輕人拉到了一邊，這個麻灰色的年輕人對皮哥說什么我都聽不見。因為小東那邊這時候又來了電話，這一次我沒有出去，小東說他又不想來了，“晚上在飯店見就行?！蔽覍π|說不來也好，還有就是晚上別開車。小東說打完沒打完。我告訴小東還有一場，我回頭看了一下，那個麻灰色的年輕人已經(jīng)又和皮哥分開了。這時候那個校長也已經(jīng)從衛(wèi)生間里走了出來。我感覺他是洗了一下手，他手里有擦手的紙巾。他一邊擦手，一邊在那邊的椅子上坐下來，他背后的玻璃窗上掛滿了水珠。“開始吧?！毙ｉL說。這時候那個麻灰色的年輕人把外衣脫了，里邊是件白色的背心，圓領(lǐng)的那種。很快，皮哥就和那個麻灰的年輕人“乒乒乓乓”干開了。因為下雨，乒乓球被打來打去的聲音沒有平時那么脆，有點兒發(fā)悶。光聽聲音，就能知道皮哥和那個麻灰的年輕人打得不那么激烈，但讓人想不到的是皮哥很快就輸了兩顆球。

“皮哥。”我對皮哥大聲說。

皮哥沒朝這邊看，他發(fā)了一顆球，這顆球有點兒飄。這真是一顆臭球。

“皮哥?！蔽矣趾傲艘宦?。

我把我身邊的那個袋子拿起來朝皮哥晃了晃，那袋子里是皮哥的冠軍獎杯。“皮哥——”我又喊了一聲。

那個穿白T恤的年輕人站在我身邊對我說：“和皮哥對打的這個年輕人，泳也游得很好，不單是乒乓球打得好。”

“這是冠軍獎杯?！蔽液芟肱呐奈疑磉叺哪莻€口袋這么說。但我站起來去了外邊，我的手機(jī)沒有響，但我出去給自己點了一支煙，雨還在下著，和剛才一樣，沒大起來也沒小下去。我在心里對皮哥說：“皮哥你這個蠢瓜！”抽完一支煙，我又給自己點了一支，聽里邊的動靜，皮哥不會有什么好戲。

“皮哥你個蠢瓜！”我在心里又對皮哥說，但我還是忍不住轉(zhuǎn)過身子看里邊，因為門開著，下雨天，屋里特別悶，皮哥從來都像是沒這么糟糕過。后來，我進(jìn)去，把那個袋子抱在懷里，等著皮哥他們結(jié)束。我覺得沒必要再讓那個校長看皮哥的冠軍獎杯。雖然那是個乒乓球球賽的冠軍獎杯。

晚上吃什錦火鍋的時候雨還沒有停。小東早就來了，我們?nèi)サ臅r候他已經(jīng)自己喝了兩瓶啤酒，小東心事重重，說明天還得去簽一回字，為那個和他們一點點關(guān)系都沒有的死人。我和小東碰了一下杯讓他不要心煩，皮哥也和小東碰了一下，說人人都有煩心事，不單單是你。我看著皮哥，又和另一位也碰了一下杯，這天晚上不是小東請的客，是另一位請的客。這另一位就是下午和皮哥打球的麻灰色年輕人。他一來我就什么都明白了，明白皮哥為什么打得那么差。到后來我們都喝多了，那個麻灰色的年輕人站起來又敬了一下皮哥，他已經(jīng)敬過了，但他又敬了一次，“謝謝皮哥?！甭榛疑哪贻p人把這話又說了一遍。再后來，我們都吃不動了，麻灰色的年輕人又要了一盤蔬菜，很大的一盤，里邊有綠色的生菜和深綠色的菠菜，還有豌豆。我看見那些豌豆了，在蔬菜的葉子下邊，滾圓滾圓的一層，碧綠碧綠的豌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