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場久盼的喜雨驟然而至,夢囈里我都禁不住酣暢淋漓,甚至蓋著被子,都能感覺到那刷刷彈響沁人心扉的涼爽。由漫天滂沱而萬竿垂釣,由萬竿垂釣而瀝瀝淅淅,至今仍沒有停歇的跡象。從涼臺上遠眺近觀,日前焦灼的情緒在甘霖的滋潤中,漸漸舒緩、平靜下來。獵獵旗聲由弱漸強,爽風乍起,搖撼的松濤滾滾,使雨霧中枝枝葉葉搖曳而形成的每一個組合都鮮艷靈動,且充滿變幻,引人遐思無窮……
近處的觸目可及,颯颯之聲如琴瑟之和鳴,彈撥的分明是喜悅、舒緩的神經。層林盡染,曲卷的都放縱舒展了,奄萎的奮力挺拔了,灰頭土臉的也在甘霖的沖刷中重現嬌艷面容。偶爾看到一只“燕子”掠雨斜刺疾飛,仔細辨認才哂然而笑,原來是一只麻雀也來經風雨見世面,一時捉摸不透麻雀什么時候變得如此英勇?
這場喜雨到來之前,我的心是焦灼的,因數月無雨而焦灼。眾所周知,對于人,水須臾難離;而對于萬物,真正獲得非人為地灌溉、滋潤,只有皇天有眼、普灑甘霖……我猛然遐想“上善若水”的本意恐源出于此吧?瀝瀝淅淅的雨絲變得更加輕柔了,漸漸霧化迷離,竟然使眼前的景物充滿了朦朧的詩情畫意??v軸、橫軸重疊交錯,不斷疊印層出不窮,面對自然鬼斧神工的神奇造化,無論哪位水墨丹青大師都會自嘆弗如的……
陽臺方寸之地雖小,但是甘霖浸潤著靈感,使你每一次轉身、騰挪,都如同行走在林木叢中,不由得張大嘴巴深深呼吸,再深深呼吸。遠眺近觀,每一個細小的感受都是生活走進自然的心靈回歸。此刻,微合雙目,聆聽大千世界人與自然的合唱吧!是相互體諒,是彼此應和,還是共同感恩道法自然的和諧?
此時,我篤然想起汪曾祺散文《昆明的雨》中的一句:“雨,有時是會引起人一點淡淡的鄉(xiāng)愁的。”我在故鄉(xiāng)落葉歸根已數十載,這淡淡的鄉(xiāng)愁竟然會濃情于高原戈壁——我拋灑青春的第二故鄉(xiāng)。那可是個海水漫灌歷史,干涸代代濃烈的地域啊!沙海如火,整個戈壁就是一個熔爐,它熔煉歷史,熔煉我們的意志,更熔煉我們的靈魂?;仡櫼酝?,我甚至都偏執(zhí)地認為:只有干打壘式的錘煉,才能夠產生鋼鐵般的意志。
傍晚雨霽天晴,遠眺東方極目處顯露出鮮亮的魚肚白,還有絲絲縷縷的云錦似水墨丹青為其烘托,不見如椽之筆只見筆法不時變換,霎時間描繪出更加深邃、悠遠、遼闊的畫卷。回頭西望,景色則呈現極大差異,頗有點“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的意味。山嵐蒼茫,霧幔疊嶂,給遠山近水以厚重、深沉,無論目測到什么,都有猜不透還欲罷不能的感觸。
能飛的、能跳的、能跑的、能鳴叫的,甚至能蠕動、滾動的,總之能動彈的動物都傾巢而出,它們不約而同,異口同聲慶賀甘霖普降正逢時?!皶r不我待、只爭朝夕、團結和作、敢負責任”……這些表示世園人決心的標語也被喜雨洗刷得面目清新,似能歷歷人目的赤膽忠心之映照。
被洗滌過的笑容是分外燦爛的,那是世園入展露的歡欣、興奮,要知道經過這場透雨的檢驗,無論天水、地池,還是已經修筑縱橫交錯的水系、堤壩、橋涵、管網、沖溝……都無一例外經受住了雨水沖擊的考驗。面對這種戰(zhàn)果,作為世園建設者,又有誰能不心悅開懷,舒暢由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