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一直在這個城市飄著,頂著“三張兒”的頭銜。隨時做著遇到一個玉樹臨風的美男把自己兜售出去的美夢。
在我跳槽到這家待遇不菲的公司后,我開始在公司比鄰的一處住宅樓處租房。我相中了一個面積很小的5樓,房東劉先生緊隨我其后,喋喋不休地推銷這座房子的好處。很快我住了進來,隨著劉先生頻繁約我打牌,劉太太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終于,劉太太找上門來給我介紹男朋友。
男人是劉先生公司新聘的同事,他叫童小偉。和我一樣在這個別人的城市飄著,無根,無趣,做著同樣把自己兜售出去的美夢。
彼此印象不錯,我給他打了4顆星。只是覺得他的發(fā)型怪怪的,可是又說不出哪里奇怪。
周末,約在劉先生家吃飯。打了幾圈麻將后,劉太太殷勤地說,太晚了,年輕漂亮的小姐不安全的,還是送送吧。
到了門口,我假意讓他進屋,他很紳士地拒絕了。并沒有出現(xiàn)孤男寡女在濃夜里天龍勾地火的熱鬧場面。說實話,我很失望。
接下來,他依然很君子地打電話約我吃便飯,或是看一場快要下線因而票價能接受的大片。
我時刻對童小偉的發(fā)型持有強烈的好奇心,沒等我探出答案時,我卻碰掉了另一個人的頭套。
周末,我一邊接童小偉的電話,他說他在樓下。一邊掏出鑰匙準備開門,有人突然從背后抱住我。我一聲尖叫,胳膊肘狠狠地朝他臉上捅去。
男人狼狽地跑下樓,他的黑色頭套掉在地上。隨后,童小偉就急急地上來了,氣喘吁吁地幫我找人。
他撿起頭套遞給我,我平靜地吩咐不用找了,我知道那個人是誰。這個頭套上的氣味我太熟悉了,帶著嗆鼻的中華煙味道。只有好色的劉先生抽中華,且,一天要抽掉兩包。
我把頭套放在包里。
之后,我和童小偉去看《白鹿原》。這是一部很能催生剩男剩女曖昧情懷的大片。
隨著劇情的跌宕起伏,我們座椅下的腳還有相扣的十指開始纏繞不休。箭在弦,不能不發(fā),我們迫不及待地打道回府。
五彩斑斕的劇情被我們活色生香的演繹到床上。他滾燙的手撫過我的胸,肚皮,腳踝。慢慢地,我覺得他在燃燒,像一團火將我罩在火苗里。
在騰空的瞬間,其實,我一直想問他,既然相親時已經(jīng)王八瞅綠豆了,干嘛,還隔岸觀火這么久。
那天晚上的微博上我也像大S一樣寫道:心里砰地開了一朵小花。
2
我沒搬去和童小偉同住,一是我的房租付的是一年的,不住可惜了那些銀子。二是覺得太黏糊了不好,不如給對方留點空間,這樣能保持一絲神秘感。
可這個童小偉真的很神秘,我除了知道他在劉先生的文化公司上班外,其余一概不知。
好在,大家都在騎驢找馬,這是解決大齡寂寞的最好辦法。
突然,童小偉不找我了,他莫名其妙地失蹤了。我估計是他找到了另一匹白馬。
然后,劉太太憤憤地冒出來。她說,很不好意思,沒想到那個童是同性戀。天天和一個小白臉耳鬢廝磨。想想,把這種人介紹給你真是不好意思。
她打算再給我介紹劉先生的張同事,或李同事。她的好心是有緣故的,因為劉先生突然又開始找借口約我打牌。
我一點胃口都沒有了。我再急著想嫁人,也不能拍連續(xù)劇啊。
夜里,我把床板壓得吱吱響。他的身體告訴我,他很愛我,他絕不是同志??墒?,他為什么要神秘地失蹤呢。
幾次我都從床上沖動地爬起來,我要去問他,后來又忍住了。剩女不可有傲氣,決不能無傲骨。三十年都過來了,難道一頭色相好的毛驢就把本姑娘的韁繩牽走了。
3
童小偉重新來找我是一個月后,我雖然故作平靜,其實,內(nèi)里早已驚濤駭浪。我愛他,愛和時間的長短沒有關(guān)系,有的人終其一生也無法相愛,有的人一眼望去就像認識了幾輩子。
他的手只溫柔摸了我的頭一下,我故作矜持的表情就一瀉千里。我快速倒在他懷里,他灼熱的手撫過我的胸,我突然想起劉太太,體內(nèi)的熱血馬上戛然而止。
我猛地推開他,說,去找你的臟男人吧。
他站起來,緩緩摘掉那個讓我覺得怪怪的頭套,露出短短的板寸說,我想給你講講我的故事,我不想騙你。這些天和我在一起的那個男孩只是為了讓我進去換回他的哥哥。
這是一個灰色的故事。
那個男孩叫蔣意齊,我和他的哥哥是從小的光腚娃娃,我們在一個業(yè)余的藝術(shù)團里唱歌。
一次聚會,來了一個大牌漂亮的主持人和她男朋友。主持人一點架子都沒有,很快地和我們打成一片。一箱啤酒下去后,朋友和那個主持人開了個過分的玩笑,主持人的男朋友很不滿,拎著板凳過來和朋友大打出手。
當時,我喝多了來著,趴在桌上睡覺。噼里啪啦中我被震醒了,看見他們一幫人欺負朋友一個。不由分說,我拎起酒瓶子朝那個男人打去,男人渾身是血地倒在了地上。朋友拉起我就朝外面跑,后來我和朋友跑散了。
我在外面漂泊了兩年,改了身份證,我不再叫薛峰,改叫童小偉。我平時總是帶著發(fā)套,以免被別人認出來。上周我才知道朋友被抓進去了,他的弟弟一直在找我。
他是一個剛邁進大學(xué)的大學(xué)生,是哥哥到處賣唱供他讀書。因為哥哥被抓,老父親一病不起。他逼我回去自首,去證明是我失手打傷了主持人的男朋友,而不是他哥。
我安靜地聽完,說,士為知己者死,你那個哥們?nèi)绻徽f,他的弟弟怎會知道。你為他平事,干嘛還要為他坐牢。
不行,我要保護你。你哪都不許去,就在我這呆著。
然后,我緊緊抱住他,瘋狂地吻他,我要用我的愛消除他對未來的擔憂和恐懼。
4
我輕松地找到了蔣意齊,在這個城市他讀的那所大學(xué)很有名。
他很奇怪一個陌生的女人來找他,我約他去了一家茶樓。落座后,他直接問我,我不認識你,你找我干嘛?
我鎮(zhèn)定地說,我是童小偉的戀人,他現(xiàn)在在我家,我可以幫你勸說他去自首。
他將信將疑地跟我回出租屋,他前腳剛落地,我后手就掛上門。然后,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地脫下自己的外套,胸罩,并櫓下皮筋,讓瀑布一樣的頭發(fā)散開。
緊接著,我抓起蔣意齊的手胡亂地按在我的胸部。突然,門被踹開了,劉先生進來了,拿起相機咔咔一頓狂拍。還煞有介事地說,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調(diào)戲我的房客。
劉先生演得很投入,嗖嗖瞄向我胸部的眼睛里冒出正義的邪光。這是我精心策劃的一場強暴戲。
我給劉先生開出的條件是,我可以把那只彌漫著濃重中華煙味的頭套悄悄地還給他,絕不會讓劉太太知道。
雖然這個戲?qū)У煤茏玖?,演員演得也漏洞百出,但,用來對付一個乳臭未干的毛孩子還是綽綽有余的。
嚇傻了的蔣意齊在我的協(xié)議書上簽了字,同意不再找童小偉。我也銷毀了劉先生拍得很爛的底片。蔣意齊很清楚不簽的后果,如果他不簽,那么這樣一組艷照相片將意味著他燦爛的大學(xué)前程毀于一旦。
我得意地笑著,我似乎看見我燦爛的愛情在向我招手。
嘩的一聲,門再次被推開,是童小偉。他耷拉著腦袋,對我說,我想通了,別難為他了,我去自首。然后,他轉(zhuǎn)向蔣意齊說,我去救你哥哥出來,這樣我的心就可以安寧了。
我的臉開始蒼白,手里的協(xié)議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5
一周后,電視新聞里出現(xiàn)了童小偉的鏡頭,他被打了馬賽克。他說,坐在警局的椅子上,他的心從來沒有這么安然過,懸在他心里多年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了下來。此刻,他只想對一個人說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就抹殺掉了我們之間的故事。我這個恨嫁女,奔著唯一目標過去,最后,還是沒把自己嫁出去。如果,我們早一點遇上,這個故事是不是應(yīng)該改寫呢。
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等他出來,因為未知的生活會發(fā)生什么誰都無法預(yù)料。生活還是需要一點點過,沒辦法像電影那樣字幕一打,就是多年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