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封建 投身革命

高文華，原名廖劍凡，1904年1月出生于湖南省益陽縣長春鄉(xiāng)南湖村。因家境貧寒，高文華不到13歲就到益陽縣城一家豆腐作坊當學徒，后到利隆宏雜貨鋪當?shù)陠T。再然后，他到長沙北門毛家橋光華電燈公司當起了工人。1921年秋，他利用工余時間，在中共湖南黨組織負責人毛澤東、何叔叔衡、易禮容等人創(chuàng)辦的湖南自修大學附設的補習學校學習。他受到教員李維漢、姜夢周的教誨，并經(jīng)他們介紹加入了社會主義青年團，從此懂得了只有組織起來，同反動惡勢力作斗爭，推翻舊世界，窮人才有出路，于是他把自己的名字改成廖去惡，以此表達革命到底的堅強決心。

高文華的父親廖若冰與賈璉的父親，都是同盟會成員，交往甚密。賈璉，1903年出生于益陽縣石筍鄉(xiāng)賈家沖，自幼年時就由父母作主許配給高文華。1919年賈璉的父親因病去世，家庭生活困難，賈璉就被送到廖家作童養(yǎng)媳，改名廖次男。但由于婆婆的反對，加之高文華也認為賈璉文化水平低，不大樂意這門親事。幼小的賈璉在廖家受到了冷遇，日子很不好過。當時，在益陽縣立國民小學教書的廖若冰知道這件事后，很生氣，便把賈璉送到縣立女子職業(yè)學校學縫紉。賈璉一進學校，如釋重負，每天如饑似渴地學習縫紉技術，閱讀進步書刊。在進步思潮影響下，賈璉和一批女同學積極投入到反封建、反禮教、反對迫害婦女的斗爭中，并積極開展了破除封建校規(guī)、反對包辦婚姻等活動。

正當賈璉決心向封建羅網(wǎng)沖擊時，高文華的思想也發(fā)生了變化。高文華在離家兩年后第一次給賈璉的信中說：“中國婦女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過去我站在封建勢力一邊欺壓你，使你吃了很多苦，真是太不應該了?！辈⒐膭钏f：“你要組織女同胞參加社會上的反封建活動。不推翻舊社會，中國的女性與勞苦大眾一樣是不會得救的?！闭煞虻倪@封信，使賈璉受到莫大的鼓舞。隨后，高文華又經(jīng)常給她寄來《向導》《先驅》《新青年》《明聲》《獨秀文存》等進步書刊。每當收到這些書刊后她總是手不釋卷，有時甚至一連看幾個通宵。革命理論的武裝，使她逐步懂得了工農(nóng)求翻身鬧革命的道理。

1921年底，高文華從長沙回家過春節(jié)，賈璉每天都要丈夫給她講革命道理。在丈夫的幫助下，賈璉要求參加革命的心情日益迫切。有一天，她試探性地問丈夫：“我出去干革命，你同意嗎？”高文華說：“干革命，男女都一樣，怎么不同意呢！”并答應以后有機會，一定支持她出去干革命。共同的革命理想，進一步加深了他們彼此之間的感情。1922年春節(jié)，兩人終于幸福地結婚了。高文華當即轉到益陽達人針織廠，夫妻雙雙在益陽從事革命活動。

1925年5月，高文華在達人工廠因帶頭鬧工潮而被開除，一家人為失去生活來源而苦惱。母親罵他，親戚朋友都責怪他。在這困難時刻，賈璉不但不埋怨，反而同情和安慰高文華，鼓勵他走出家門干革命。賈璉向別人借了路費，并連夜趕做新衣，送丈夫走上革命征途。她只身一人帶著一歲的女兒，勇敢地挑起了家庭生活的重擔。

高文華離家后，經(jīng)組織介紹到廣州農(nóng)民運動講習所第五屆講習班學習。其間，他曾投身于“省港大罷工”的斗爭。同年9月，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1925年底，因北伐即將開始，他奉黨組織指示，回到湖南，受中共湘區(qū)區(qū)委的委派，以“省農(nóng)民運動特派員”的身份回到老家益陽，開展農(nóng)民運動。翌年3月，建立中共南湖支部，高文華任書記。南湖黨支部建立后的第一個重大活動，就是組織農(nóng)民“訴苦燈會”。1926年元宵節(jié)，高文華組織農(nóng)會會員到縣城耍龍燈，散傳單，向群眾宣傳革命思想。周圍幾個鄉(xiāng)的農(nóng)民踴躍參加，縣城的十里長街上人山人海，擠得水泄不通。傳單的內(nèi)容是要求減輕苛捐雜稅的一首通俗易懂的《訴苦歌》。這份傳單，后來被中央檔案局局長曾三找到了，他當時擔任中共湘區(qū)農(nóng)委秘書，親自參與草擬了這份傳單。《訴苦歌》的內(nèi)容是：

不打鼓，不敲鑼，聽我唱個訴苦歌。今晚子，元宵節(jié)，人家快樂了不得。只有我們農(nóng)夫們，苦得要死冒人問。租田作，要押金，納起租來真不輕，東家六成佃四成，除了種子與牛工，還有雜銷與灰糞。所余的，已不多，老婆孩子一窩籮。農(nóng)夫窮，冒得吃，半吃蘿卜半打餓。好些的，也難過，吃的紅薯和蕎麥。若要講，穿衣服，有了爛褂無爛褲。茅屋子，冒得壁，落起雨來空著急。呱呼啼喊真可憐，一無米來二無鹽，年年如此苦難言。前些日子還稍好，還點糧餉就有了。近年來，不相同，苛捐雜稅逼死人，其名卻是為國家，其實只往懷里扒。吳佩孚、張作霖，專門賣國投敵人。這兩賊，不打倒，將來國家何得了。賣國賊，洋強盜，大家一起來打倒。消滅了，這些人，我們才能享太平。

這首歌道出了窮人的心聲，很受群眾歡迎。演唱隊所到之處，男女老少黑壓壓地圍成一堆，引頸踮足，爭相觀看。這次訴苦燈會，對掀起當時工農(nóng)運動的高潮，起了很大的宣傳鼓動作用。

隨著工農(nóng)運動的深入開展，高文華覺得有必要制作一面黨旗。同年秋，他請益陽縣農(nóng)會婦女部干事余甲男秘密制作了益陽縣第一面中國共產(chǎn)黨黨旗。在這面旗幟指引下，益陽城鄉(xiāng)的黨組織不斷發(fā)展壯大。1926年10月，益陽地方執(zhí)行委員會正式成立，選舉袁鑄仁為地執(zhí)委書記。縣委成員由高文華、何圣、戴武仁、何凝庶等人組成，縣委機關設在五馬坊。這年11月底，全縣7個鎮(zhèn)都建立了區(qū)委或黨支部，革命烈火燃遍了全縣每個角落，撒下了大批紅色種子，廣大工農(nóng)群眾和進步知識分子，紛紛投入革命的洪流。

在這些革命活動中，賈璉成了丈夫的得力助手。她探消息、送情報、貼標語、撒傳單、管帳理財……黨叫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經(jīng)過如火如荼的革命斗爭的考驗，賈璉于1926年11月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成為一名堅強的無產(chǎn)階級革命戰(zhàn)士。賈璉入黨后，更加積極地參加革命斗爭。1927年1月，她被選為益陽縣婦女代表，出席了在長沙召開的全省婦女代表大會。會后，她響應省委號召，丟下不滿兩歲的大女兒和剛出生九個月的二女兒，走出家門，投入到工農(nóng)勞苦大眾的革命斗爭中去，考進了長沙自治女校高級縫紉班，擔任學校黨支部委員，負責青年工作，并兼任益陽縣駐省懲惡委員會委員。

相信黨 苦尋組織

1927年“馬日事變”后，革命處于低潮，反動派到處張貼告示，懸賞捉拿共產(chǎn)黨人，高文華等人列入了被通緝的黑名單。但高文華臨危不懼，沉著堅毅，繼續(xù)堅持革命斗爭。在同黨組織失去聯(lián)系的情況下，他變公開斗爭為地下斗爭，將農(nóng)運骨干和革命有生力量迅速轉移，保存實力。他喬裝打扮，四處奔走，歷盡千辛萬苦，輾轉于湘、鄂、浙、蘇、滬等省市，設法尋找黨組織。

面對反動派的大搜捕、大屠殺，賈璉被迫邀幾位同學租了一只小船，也悄然離開長沙，回到益陽。當她風塵仆仆趕到家門口時，見門上貼著捉拿高文華的通緝令。她有家不能歸，只好改名換姓，以縫紉為業(yè)，隱蔽在益陽鄉(xiāng)下，等待時機。1929年2月，賈璉收到婆婆捎來的口訊，得知丈夫在湖北石首縣。她躲過敵人一道道崗哨，歷盡千難萬險，來到石首找到了丈夫。

他們與黨組織失去了聯(lián)系，就像孩子失去了娘。夫妻倆相互鼓勵，一定要生存下去，找到黨。賈璉剛剛生下第三個孩子，還未滿月，就操起了縫紉手藝。高文華則挑起雜貨擔子，到處找尋黨組織。后來，高文華打聽到杭州一帶有黨的地下組織，在賈璉的幫助下，湊了些盤纏，急匆匆趕到杭州，與在中央軍委、中共江蘇省委和上海市委做交通聯(lián)絡工作的黃杰（1946年與徐向前結婚）接上了頭，并找到了地下黨江蘇省委書記大勝（即李富春）。1929年3月，他到達黨中央所在地上海，終于恢復了與黨組織的聯(lián)系。隨后，他奉命到長江局工作，不久黨又派他參加了中央黨校的培訓。結業(yè)后，先后擔任陽夏區(qū)（今武漢市漢陽）區(qū)委書記和鄂南特委書記。賈璉以無比激動的心情，帶著小孩來到丈夫身邊。一個與黨失去聯(lián)系多年的共產(chǎn)黨人，重新回到了黨的懷抱，心里真有說不出的高興！

為革命 忍痛賣子

1930年12月，地下黨漢口市委遭到破壞，高文華一家又回到上海。1931年，高文華在上海的中央組織部，負責機要交通和報警工作。1932年8月，高文華受黨中央臨時委派，作為中央巡視員前往山東，恢復和組建山東省委。1934年11月，上海黨組織又被破壞，高文華奉命轉移到天津。多年以來，以“家庭婦女”身份掩護黨的機關、開展革命活動的賈璉，也隨丈夫轉移到天津。

1935年2月，高文華受命接替朱理治擔任中共河北省委書記，后又兼任中共中央北方局書記（當時北方局與河北省委是一套人馬，兩塊牌子）。當時黨組織的活動經(jīng)費主要由中共中央供給。但因1935年7月上海中央局被敵人破壞后，北方局與黨中央失去了聯(lián)系，黨的經(jīng)費沒有了來源。那年，華北又遇大旱，赤地千里，資金籌措相當困難。高文華一方面設法與中共中央取得聯(lián)系，另一方面，帶領同志們下鄉(xiāng)籌錢糧。此外還派省委秘書王林和隸屬北方局的市委書記趙升陽（即李葆華）到天津、北京發(fā)起募捐，但遠水救不了近火，北方局工作因經(jīng)費短缺而難以為繼。為了幫助黨克服困難，清華、北大有許多黨員把家里的錢拿來給黨組織用，有的還把衣服、被子賣掉，為黨籌集經(jīng)費。

當時，賈璉負責省委財政工作，處處精打細算，特別對家庭開支壓縮了又壓縮。那時，高文華常常幾天難得吃一頓飽飯。由于長期饑餓和勞累過度，他患上肺結核，經(jīng)常吐血，需要營養(yǎng)。因無錢買藥，只得天天喝鹽開水，想用這個辦法殺死結核菌。賈璉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一天，她想把墻上裝飾門面的臘肉取下煮給丈夫吃，但高文華堅決不同意。因為他們公開的身份是商人，那塊臘肉是擺闊氣、裝門面的，不能吃掉。賈璉只得噙著淚水打消了這個念頭。她的兩個女兒實在餓得慌，只好偷偷在外面捉些蝗蟲回來燒著吃。她害怕暴露身份，一氣之下，動手打了孩子。就是在這種異常艱難的條件下，大家還在繼續(xù)堅持開展革命工作。可交通員沒有出差費，房東天天催繳房租，有的同志餓得邁不開步子。他們看家里已沒有一樣值錢的東西可以變賣了，有什么法子為黨籌集經(jīng)費渡過難關呢？一天，賈璉看到面黃肌瘦的兩個女兒，便想用孩子換錢。但她仔細一想，女孩子賣不了幾個錢，而且賣出去必然會落入火坑。于是，她又把目光又轉向睡在床上剛滿4個月的兒子東光身上。她和丈夫商量賣掉兒子，為黨解難。高文華雖然點頭同意，但心里萬分難過，賈璉更是淚水漣漣。但為了黨的事業(yè)，只能這樣。賈璉夫婦便把他們唯一的幼小的兒子賣給了唐山啟新水泥廠附近的一個婦女，得了50塊銀洋。高文華拿到這筆錢后，當即給了省委秘書王林10元，給省委負責宣傳工作的李大章10元，解決了他們巡視外地黨組織的費用。其余30元成了維持北方局整整3個月的生活費。北方局不僅沒有渙散，而且指導了北京的“一二·九”學生運動，組織了“中華民族解放先鋒隊”，迎來了全國反日學運高潮。

高文華夫婦為革命賣子的事，當時北方局和河北省委的同志們除少數(shù)幾個領導人知道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底細。1936年下半年，高文華夫婦離開天津，來到延安，后又去南方，為革命到處奔波，一直沒有機會去找孩子。全國解放后，他們曾托人尋找過孩子的下落，答復是：“孩子3歲時得病死了。”高文華夫婦從此不再提及此事，把傷痛埋在心底，繼續(xù)為黨忘我工作。

居高位 永葆本色

1937年4月， 黨的白區(qū)工作會議在延安召開。會議代表由南、北兩個代表團組成。高文華作為北方代表團成員出席了會議。有一次開會前， 毛澤東在主席臺上大聲招呼道：“高文華， 前面來坐。高文華又高又有文化， 是一員虎將?！焙暗么蠹叶夹ζ饋砹?。就是這位“又高又有文化”的虎將， 1937年12月， 黨中央派他回到湖南工作，先任湖南省工委書記，后任湖南省委書記。他與董必武、徐特立等人一道，按照黨中央指示，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發(fā)展進步勢力，爭取中間勢力，孤立頑固勢力，擴大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使群眾性抗日救亡運動在湖南全省如火如荼地開展起來。

1939年1月，高文華被任命為中共中央南方局委員。在南方局領導下，他在湖南認真貫徹黨的“抗戰(zhàn)、團結、進步”的方針，同國民黨反動勢力的投降、分裂、倒退行徑，進行了有理、有利、有節(jié)的斗爭。同時，積極穩(wěn)妥地貫徹黨中央“隱蔽精干，長期埋伏，積蓄力量，以待時機”的方針，轉移、保護了大批革命同志，鞏固了黨的組織。

1942年冬， 他的肺結核病惡化，仍頑強堅持工作，經(jīng)周恩來一再勸說，才離開湖南，到設在重慶的南方局組織部工作。1944年春調(diào)到延安，在中央政策研究室工作。

1945年冬到1947年夏，他先后在山西、山東等地參加土改。1948年到河北省平山縣西柏坡，任中共中央統(tǒng)戰(zhàn)部副部長。

1949年，高文華隨黃克誠南下，參加和平解放湖南及籌組中共湖南省委的工作。中共湖南省委成立后，他任省委副書記兼組織部部長。1952年9月，調(diào)北京任輕工業(yè)部副部長、黨組副書記。1956年，奉周恩來總理指示，與許德珩一起組建水產(chǎn)部，任水產(chǎn)部黨組書記、副部長，為新中國的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事業(yè)，特別是水產(chǎn)事業(yè)，傾注了大量心血，作出了重要貢獻?！拔母铩敝?，高文華被非法關押在秦城監(jiān)獄達8年之久，身心遭受嚴重摧殘，但他始終堅持實事求是的原則，堅定共產(chǎn)主義信念。1978年，在黨中央的關心和過問下，高文華被徹底平反。平反后，他擔任全國政協(xié)常委、農(nóng)墾部黨組成員和顧問。在職期間，他克服高齡多病等困難，奔波于湖南、山東、廣東等地，召開座談會，走訪老同志，精心撰寫革命回憶錄，還幫助解決了廣東等省地下黨組織建設方面多年有爭議的難題，為一批老同志澄清了歷史遺留問題和冤假錯案。離休后，他還念念不忘黨和人民的事業(yè)。在病重期間，他還認真學習黨所確立的社會主義市場經(jīng)濟的有關理論和知識。1994年1月24日，高文華因病在北京逝世，享年90歲。

全國解放后，賈璉先后在長沙電廠、北京電信局、水電部水文局擔任領導工作。她的職務變了，地位高了，但那種大公無私的革命精神沒有變。她認為，共產(chǎn)黨人不是為了升官發(fā)財，而是要全心全意為人民謀利益。地位越高，越不應該忘記勞動人民的疾苦。她在北京電信局工作時，將組織上每月發(fā)給的福利費全部轉交給福利科，用以救濟生活困難的同志。對于在自己家工作的同志，她更是關懷備至。她鼓勵保姆去夜校學文化，并負擔其學習費用，使這位同志摘掉了文盲帽子。1957年，一位司機的兩個女兒同時染上了肺結核。賈璉考慮到他家生活比較困難，營養(yǎng)條件不好，便經(jīng)常把這兩個患病的孩子請來她家，專門做些富有營養(yǎng)的飯菜給她們吃。她還出錢讓這位司機的愛人做了節(jié)育手術，術后又送了一些錢讓她買滋補品吃。逢年過節(jié)，她總要給同志們的孩子買點禮物。家庭生活困難的，還要送點衣服。1981年4月， 賈璉身患重病。在生命彌留之際， 她將平時節(jié)省下來的一萬元存款全部交給了組織， 作為最后一次黨費。而留給后人的遺物，卻是幾件普普通通的帶著許多補丁的衣服。

高文華、賈璉夫婦一生忠于黨，忠于人民，為革命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他們作為無產(chǎn)階級革命戰(zhàn)士的高風亮節(jié)，將光照環(huán)宇，永載史冊。

（責編 任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