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葉隱聞書》成書于日本江戶時代中期，是日本武士道的“論語”。此書的核心內(nèi)容，即“死的覺悟”，提出了武士要時刻做好死的準備。武士是日本歷史上自殺頻率最高的一個群體，這與武士的倫理道德觀是密不可分的。在武士道的理念中，自殺是“忠”的體現(xiàn)，是被提倡甚至被美化的行為。在《葉隱聞書》中，我們可以通過對武士在各種情況下“剖腹”自殺的行為，來分析他們自殺的目的和意義。也能從一個側(cè)面了解到武士道的核心價值觀。

關(guān)鍵詞：葉隱聞書 ；武士道； 自殺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18—00—02

《葉隱聞書》是日本江戶時代中期，由佐賀藩主鍋島光茂的家臣山本常朝對當時的日本武士階層的生活狀況進行口述，他的門人，一個名叫田代陣基的武士對其口述的內(nèi)容進行筆錄，并加入歷代藩主和戰(zhàn)國武士的言行錄，通過7年的時間整理而成。本書的核心內(nèi)容，即“死的覺悟”，提出了作為武士，要隨時隨地作好死的準備。它否定了普通人對生命的執(zhí)著態(tài)度，認為只有“死”才是“忠誠”的表現(xiàn)，功名、利益等都是虛無，要時刻抱著舍去名利，以死奉公的覺悟。正如“所謂武士道，就是看透死亡。”這句話所說，在對生和死進行抉擇的時候，要當機立斷的選擇死，沒有任何原因和道理，只有這樣，才能勇往直前。從儒教的士道論來看，《葉隱聞書》全篇貫穿著一種極端的尚武思想，因此一度被禁，但在明治中期以后，此書被重新認識。

自殺作為日本武士選擇死的普遍方式， 體現(xiàn)了武士對待生命以及對待死亡的一種極端態(tài)度。而“切腹”這種程式化的自殺儀式，將自殺上升到了一種美學的高度，更體現(xiàn)了武士對死的尊崇。在武士道的理念中， 自殺是忠君奉公的體現(xiàn)，是被提倡甚至被美化的行為。那么，為什么日本武士能夠如此從容地面對死亡，并如此熱衷于自殺呢，他們的自殺有什么樣的意義呢？我們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得到答案。

一、“忠”

在武士道的核心價值觀中，“忠”永遠是第一位的，被稱作“武士道的靈魂”。它是武家政權(quán)為了規(guī)范和限制武士的行為所創(chuàng)立的一個最重要的道德標準。新渡戶稻造在他的著作《武士道》一書中寫道：“如同亞里士多德以及近代的幾位社會學者一樣，武士道主張國家存在于個人之上，個人作為從屬于國家的一員，從出生開始，就應該為了國家或者其當權(quán)者而生死?！痹谖涫康赖牡赖吕砟钪?，為了主君舍去自己的生命是被作為絕對的義務(wù)，主從關(guān)系比親子關(guān)系、夫婦關(guān)系更為重要。日本的忠義思想的形成和武士道的誕生是相輔相成的，自古以來武士就以死作為對“盡忠”這一道德標準的實踐，并且，與在戰(zhàn)場上戰(zhàn)死相比，追隨主君的自殺、切腹更加受到尊重。對于武士來說，在“忠”和“孝”兩難抉擇的時候，要毫不猶豫的犧牲“孝”，要“盡忠”。

對于武士來說，對其藩內(nèi)的主君盡忠是最基本的社會責任，也是武士在世的最重要的使命，這里的“君”并不只是藩國的主君，其引申含義還包括本藩的歷代主君和藩國的歷史。在武士的生涯中，學習本藩的形成和發(fā)展的歷史、歷代藩主的事跡，發(fā)揚藩國的精神是武士重要的任務(wù)。

那么，怎樣的行為才能體現(xiàn)“忠君奉公”呢？毋庸置疑，為了主君而不顧一切舍棄自己的生命是最基本的標準?！度~隱聞書》中卷一第9條寫到“作為貼心家臣，無論主君在位還是退位，都要舍棄自身去追隨?！瓰橹骶崦?，當下即是，不要講那么遠的道理，最直接的道理就是舍命本身，能舍命就是可信賴的家臣?！睂τ谖涫縼碚f，為主君舍命豈能說是不幸，簡直就是生命能夠得以升華的機會?！拔ㄒ灾骶秊橹兀坏┌l(fā)生了什么事，就以死狂的沖動奉獻自我，承蒙主君賜予這樣的機會，我感激不已。”（《葉隱聞書》卷二第56條）

二、為了名譽

武士的名譽，指的是武士自身的行為得到其所屬集團的成員以及自己對自己的認可、褒獎等肯定性的評價。名譽和武士的身份是一個相輔相成的關(guān)系。名譽對于武士來說是崇高的，不可辱的。丟掉名譽，比終結(jié)自己的生命更悲慘。保全名譽、洗去恥辱是作為一個武士必須想、必須做的事情，甚至可以說是武士必須履行的義務(wù)，如果丟掉了名譽，其武士的身份會被所屬的集團否定，連自己都無法對自己進行認可。

相對于西方人所強調(diào)的“罪惡感”，日本人更加注重“羞恥感”，這可以說是日本民族的一個特殊的文化心理，露絲·本尼迪克特在《武士道》一書中也提到日本是一個“恥感社會”，罪惡尚可寬恕，但羞恥是自己絕對不能容忍的。武士對名譽如此執(zhí)著的追求，已經(jīng)上升到了一個“恥感”的高度，也就是說，丟掉名譽，會覺得羞恥，會引發(fā)自己內(nèi)心的“恥感”。因此為了名譽而自殺的武士屢見不鮮，武士的死和名譽的實現(xiàn)有著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名譽的價值比生命更重要。通過死以及勇敢的選擇死的態(tài)度，武士能夠洗去恥辱，得到名譽和尊嚴。

既然是一個武士，就應該守護武士的名譽，否則自己武士的身份便會受到否定。正如《葉隱聞書里所記錄：“心虛氣短，自然與家臣的身份不相稱……為全生而丟名，不值武士之名?！保ā度~隱聞書》卷二第43條）。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時，日軍不敵美軍的猛攻，日本的太平洋據(jù)點逐一被美軍占領(lǐng)，由于日本士兵把被俘虜看做是“恥”，至死都沒有投降，除了戰(zhàn)死的，其余的士兵打著“為祖國戰(zhàn)斗”“為天皇盡忠”等口號全體自殺。自殺是在武士長期的戰(zhàn)斗過程的同時形成的一種傳統(tǒng)意識，《葉隱聞書》中說到“在死和不死之間猶豫的時候，應該果斷地選擇死”。從這樣的意識也能看出武士對名譽的追求，為了保全名譽和聲望，生命都是一件小事，因此能夠果斷的放棄生命而選擇自殺。

三、為了武士道

“忠君奉公”和“名譽”是武士自殺的最直接的意義，那么其深層的目的和意義在于什么呢？《葉隱聞書》里的解釋是“為了武士之道”。也可以理解為“為了死而死”。

“于生死兩難之際，要當機立斷，首先選擇死。……以目標來考量生死，就會以死了不值來解脫自己，從此變得怕死?！谰褪悄康?，這才是武士道中最重要的。每朝每夕，一再思死念死決死，便常住死身，使武士道與我身為一體?！保?《葉隱聞書》第一卷第2條）這句話首先要求武士要有死的覺悟，任何時候都要想到死；其次要常住死身，與武士道為一體；再次，死就是目的，要為了死而死，而這才是武士道的最高境界。這也給武士的自殺提供了充分的理由?！扒诿阌诜罟臀涫康溃S時準備戰(zhàn)死，精神的覺悟徹底到斷然成就死身，就不會有恥辱之事?！保ā度~隱聞書》第一卷第59條）因此，平時就習慣于死的感覺，隨時隨地都想到死，就能夠心安理得的死。

既然武士自殺的深層意義在于為了武士道，那么要達到“常住死身”的境界，平時就應該具備“死狂”的覺悟，只有這樣，才能超越對死的恐懼，這是武士應該達到的一個精神境界。山本常朝說道“只要有心一死就好，……既不考慮勝敗，也不在意外在形式，無二無三，一味死狂，自置死地”（《葉隱聞書》第一卷第51條）這便是武士超越死的關(guān)鍵所在，“死狂”對于武士來說，是一種勇氣，也是作為武士必須具備的勇氣。武士道強調(diào)果斷地行動，必須迅速地作出決定，如果在做事的時候一味去考慮后果，那么就會落后于人，死也是一樣，若平素就懷有“死狂”的勇氣去做事，那就能夠成功，即使失敗了，死得也有意義。

當然，在《葉隱聞書》里面也提到了一些武士道所不提倡的自殺行為，比如造成重大損失的“追腹”，即主君死后，武士為了表明自己的忠誠，追隨主君的足跡而號召所在集體中的全體武士切腹自殺，從而造成了無謂的重大人員傷亡。還有就是害怕完不成自己的使命，出于擔心而選擇自殺的“亂心切腹”，也是不可原諒的。另外，在遇到緊急情況時，出于沖動的盲目自殺也是不被提倡的。但總體來說，《葉隱聞書》對武士的切腹自殺是持肯定態(tài)度，甚至大肆提倡和贊揚的，這樣的極端思想對日本社會的影響也是很深遠的，現(xiàn)在的日本仍然是全世界自殺率最高的國家之一，日本近現(xiàn)代有名的藝術(shù)家、文學家的自殺屢見不鮮，商界名人、政府機關(guān)的領(lǐng)導者、失業(yè)的工人、甚至在校學生自殺的新聞也常有。從文化的角度來看，在日本傳承了700多年的武士道發(fā)揮了很大的作用和影響力，就像新渡戶稻造《武士道》一書中所說“即使是從物理學的慣性來看，積聚了700多年能量的武士道不可能突然停止”，現(xiàn)在的日本雖然早已不存在武士階層了，但武士道的倫理道德和生死觀仍然深刻地影響著日本社會。

參考文獻：

[1]、李冬君 譯，《葉隱聞書》，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年

[2]、（日）新渡戶稻造，《武士道》，教文館，2000年

[3]、 露絲本尼迪克特著，黃學益譯，《菊與刀》，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