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院落里的大蔥綠了。它綠得比周圍的植物早,特別是靠暖氣溝近的那幾壟綠得更早,可謂趕時令節(jié)氣了。
剛過春節(jié)沒幾天,還帶著零星的飛雪,我從班上回來,還沒進(jìn)到屋,就讓女兒拉到蔥地邊:“爸爸,蔥冒芽了?!笨刹皇敲矗Z黃色的小芽已經(jīng)冒了出來。打這以后,我每天回來總要到地里看一看。說來也怪,它進(jìn)步真快,一天一個模樣,不幾天全綠了。
望著這春的使者,不禁使我想起了兒時的游戲。那時,春天里老人們?nèi)宄扇旱氐侥蠅Ω鶅簳裉枴M尥迋冊谡又車妗袄销椬バ‰u”,或跑到蔥地里揪蔥葉子游戲。由于蔥葉是空心,娃娃們就把它用來吹蔥笛或“放炮”,快活極了!那時,我們還沒有生吃大蔥的習(xí)慣,但每個菜里卻總少不了放蔥,即使是拌一碟咸菜,炸一點蔥花就格外有味。
我們這些娃娃,只知道有蔥的菜好吃,至于蔥如何種好,從來不操這個心。
一晃幾十年過去了,當(dāng)年的娃娃們已經(jīng)成了娃娃的爸爸。孩子們送到了托兒所,玩具多了,且都“現(xiàn)代化”。自然看不上我們玩蔥笛的游戲,但跟著山東阿姨學(xué)會了生吃大蔥。大蔥蘸著大醬,卷著餅吃,夾著饅頭吃,比用午餐肉就饅頭還吃得歡。于是,我們家對大蔥的需求也隨之增多了。除了平時幾天買一次外,每年入冬時,要買好幾大捆貯存起來。夏天,工作忙了,買不上蔥,孩子們總是嚷嚷。
去年,從山上搬了下來,總算有了一塊空地,我趕緊把蔥種上。雖然是生荒,又沒有管理經(jīng)驗,但蔥長得還算不錯。然而,和“大蔥大叔”家的蔥相比,就相形見絀了。他家的蔥莖長、桿粗,棵棵都能過斤。
這位從朝鮮戰(zhàn)場上下來的山東大漢,在煤礦又干了幾十年,可干起農(nóng)活來,倒像個有經(jīng)驗的農(nóng)家把式。他酷愛大蔥,不僅愛吃,也愛種。如今,退了休,沒多少事,更樂于和蔥打交道了。他說話雖然很沖,但人心眼兒好,跟誰都能合得來。從他家陳舊的擺設(shè)和他的一身土氣兒,誰能看得出他曾經(jīng)當(dāng)過縣太爺一級的官呢!難怪有人把他叫做“大蔥大叔”。
為種好這塊蔥地,我登門拜訪了這位長者。他告訴我:“種蔥有啥難的,抓好節(jié)令就行了。白露前后種的蔥最好。上凍前只要你別忘了灌一次冬水,來年保證早早綠了?!?/p>
我的求教倒給他老人家添了不少麻煩。打那以后,他有空常到我家蔥地里看看,有時幫助鋤草,有時還代為灌水。去年秋天,我因公出差,蔥地里的最后一次冬水就是他灌的。
有了蔥地,我不僅注意起種蔥的經(jīng)驗,也開始注意起大蔥的習(xí)性、品格。
它具有辛味。生吃時,辣得使人流出眼淚,但卻辣得使人喜歡。
它在餐桌上是個配料,但哪個菜都離不開它,和誰炒在一起都有滋有味。
它的適應(yīng)性很強(qiáng)。無論是肥沃的土地,還是貧瘠的生荒,它都能安家落戶。
它有驚人的生命力。耐旱,而不貪求過多的養(yǎng)分。即使幾個月離開了土地和水,葉焉、皮干,但心不死。一遇土地,馬上伸出根系,恢復(fù)了青春的活力。
它沒有白楊的偉岸,沒有牡丹的嬌艷,沒有蘭花的素雅,但卻常保持著不變的容顏。
它從不追求時髦,從不以艷麗的裝飾期求人們的寵愛,永遠(yuǎn)一身服裝,上青下白。卻博得了世人的贊賞……
院落里的大蔥綠了,大地的大蔥也會跟著綠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