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隨著認知語言學的深入發(fā)展,對轉喻的研究成為語言學研究中越來越重要的一部分。學者們已對英漢隱喻習語進行了大量研究,而與之同等重要的轉喻習語仍未得到足夠重視。本文對比了英漢身體部位的轉喻習語,根據(jù)兩者之間的對等關系分成四類:英漢轉喻習語完全對等或基本對等;英漢有對應轉喻性習語但形式不對等;英語轉喻習語無對應漢語轉喻習語;漢語轉喻習語無對應英語轉喻習語。從認知視角下轉喻的本質出發(fā),對上述四類進行探討分析,強調了突顯對于轉喻習語的形成同樣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并由此看出英漢思維認知的異同。
關鍵詞:認知 突顯 習語 轉喻
一、認知視角下的轉喻
(一)轉喻的認知本質
隱喻與轉喻都是認知語言學的研究重點。隨著認知語言學地位的日益提高,轉喻研究也受到更多重視。1980年,Lakoff與Johnson在他們的學術著作《我們賴以生存的隱喻》一書中首次挑戰(zhàn)傳統(tǒng)理論而提出對轉喻的新闡釋。之后,語言學家們對轉喻的認知解讀在認知語言學界的地位越來越重要,一些學者認為轉喻比隱喻要更為根本(PantherRadden,1999)。總結以往學者的觀點,Radden Kovecses(1999)給概念轉喻下了一個學界認可度較高的定義:在同一理想化認知模型(ICM)中,一個概念實體(轉體)為另一個概念實體(轉喻目標)提供心理通道的認知操作過程(轉引自李蕓,2011:78)。
(二)認知突顯(salience)與轉喻的關系
趙艷芳認為,轉喻所涉及的是一種“接近”和“突顯”的關系。突顯注意到焦點不同,因而可以突顯不同的側面(2001:115,139)。此處的“接近”及“contiguity”是大多數(shù)研究者所說的“鄰近性”?!班徑浴笔谴蠖鄶?shù)轉喻理論的核心觀念,因為鄰近性更易于使物體特點突顯出來。對于轉喻的產(chǎn)生,學者們有不同的表述方式,而突顯與參照點是他們觀點中的共同之處。Alac和Coulson(2004)強調了“突顯”,指出不同的轉喻由相對突顯(relative salience)的認知原則提供理據(jù),基本觀點是:中心的和高度突顯的項目作為認知參照點,來喚起其他不那么突顯的項目(許向輝、王楠,2012)。也有學者認為,施喻者是用突顯的概念實體物代替相鄰近或相關聯(lián)的概念實體……轉體相對于轉喻目標而言是突顯的,才被施喻者有限的注意資源注意到,從而激活對相鄰近或相關聯(lián)事物的認識(徐艷,2010:62)。由此可以得出,突顯在轉喻形成過程中的重要性。本文在比較英漢轉喻習語異同時將著重討論“突顯”這一因素。
二、轉喻習語
習語的意義產(chǎn)生于人們對世界的一般認識,并在人們的概念系統(tǒng)中得以重構。認知語言學認為,英語習語是概念系統(tǒng)的產(chǎn)物,其生成和理解機制在于概念結構的映射(張明杰、房晶,2010:22)。
本文提及的轉喻習語指的是包含有轉喻現(xiàn)象的習語,如“She is a new hand.”其中“new hand”是英文中的習語,在漢語中有相對應的習語“新手”,指的是新參加某份工作的人。英語與漢語中都將“hand”作為突顯事物,而新工作的人則是轉喻目標。這是由于在工作中,最為突出的身體部位就是“手”,且因為手與整個人有鄰近關系,因此“手”可以被突顯出來從而形成轉喻。
三、認知突顯與英漢轉喻性習語比較
人類的認知始于范疇化,人們在范疇化和概念化的過程中,可從相同角度來認識空間、事體、事件等,但也可從不同角度來認識它們的不同特征,并對其進行詞匯化(王寅,2005:55)。英漢習語對同一事物相同或不同的表述,直接原因是詞匯化的相同或差異,而最終則來自于認知視角的相同或差異,其中突顯是關鍵。
英語習語與漢語習語既有共性也有個性。通過比較英語與漢語的轉喻習語,可以根據(jù)兩者之間的對等關系分成以下4類:1.英漢轉喻習語中表達意思上能夠相互對等或基本對等的習語,如英語中的習語“l(fā)ive by one's pen”(“以筆桿子為生”)。2.英漢的轉喻習語在語義上對等卻不能在形式上對等,“shoulder to shoulder”(“齊心協(xié)力”)。3.有的英文中的習語在漢語中找不到對等習語,如“save one's skin”(“保全生命”)。4.有的漢語習語在英文中找不到合適的對等習語,如漢語中的“眉來眼去”在英語中則找不到對應的習語。本文將通過對上述幾類英漢轉喻習語的比較,探究英漢習語中相同與差異的認知原因以及英漢思維方式的異同。
在英漢轉喻習語中,占比重最大的是與身體器官有關的習語。這是由于人的認知與自身體驗有關。許多認知語言學家認為,人類互動性體驗的最基本形式是依賴于對身體部位、空間關系、力量運動的感知互動而逐步形成的(王寅,2005:65)。因此,人對自身的感知以及通過自身形成對他人、對環(huán)境的感知,成為轉喻習語最根本的來源。
(一)英漢轉喻習語完全對等或基本對等
這里的對等指的是英語與漢語中的習語所包含的身體部位詞是相同的。
以“頭”(head)來說,英語關于“頭”的轉喻習語有“hold one's head high”,漢語中與之對應的是“昂首挺胸”,都表示人的自信與勇氣。在形容一個人能勇敢面對困難時的精神面貌時,英語中的“head”及漢語“頭/首”高昂起來的動作作為喻體被著重突顯了出來,預示著整個人的精神面貌和狀態(tài)。
“口/嘴”(mouth)在身體轉喻中是十分常見的。舉例來說,“She has got five mouths to feed”的意思是“她得養(yǎng)活五口人”。可見,英語中“feed the mouth”顯然不應解釋為“喂東西吃”,而是“供養(yǎng)”的意思。在漢語中對應的習語是“養(yǎng)家糊口”。很顯然,這一習語中,英語與漢語都選擇了人體用于吃的器官來代替整個人。這是由于“吃”是身體本能的需要。一般來說,賺來的錢最基本的用途就是買食物以滿足人的生理需要?!笆场笔侨松母?,人的其它日?;顒印耙隆⒆?、行”上的花費與“食”相比就沒那么迫切,因此沒有得到突顯。而吃所用到的身體器官“口/嘴”(mouth)得到了突顯強化,用以比喻“人”。
英漢身體部位轉喻習語中還有其它許多的對等。比如“face to face”——“面對面”,“walls have ears”——“隔墻有耳”等等。這些形式和內(nèi)容都基本對等的英漢習語反映出人們擁有相同或相似的體驗,并且突顯的角度相同,以致最終形成了相對應的習語。
(二)有對應轉喻性習語但形式不對等
英語中的習語“have no roof on the head”(無容身之處)指沒有住的地方,而在漢語中則沒有用到“頭”這個字。從表達同等或類似意思時英語與漢語所選用的身體部位不同,可以看出英漢不同的認知方式。英語的這個習語中不僅“head”為轉喻,“roof”也是轉喻,指代住所。這個習語選用“head”作為著重點,可見英國人將屋頂看成是整個房屋十分突出的一部分,這可能是由于英國是一個多雨的國家。遮雨是房屋的一個十分重要的功能,因此最先淋到雨也是最需要保護而不被雨水沖襲的頭部就突顯了出來,代替了整個身體或整個人。而漢語習語中“容身”一詞則是突顯了整個人身體所占用的空間,以身體來衡量住所。
“give someone a black eye”對等的漢語習語可以說“把某人打得鼻青臉腫”。這兩個習語都是通過部分器官代替整個面部打架后的受傷情況。英語選用“eye”這個器官作為喻體,而漢語則選“鼻”與“臉”。這體現(xiàn)出英漢的認知角度差異,英語突顯眼睛部位,而漢語則突顯了鼻子與臉部。
與此相類似的英漢習語還有“keep one’s eyes skined”——“不動聲色”,“neck to neck”——“齊頭并進”等等。這些習語的對比很好地反映出對待同一事物,英漢不同的認知視角。
(三)英語轉喻習語無對應漢語轉喻習語
英語中有些習語中帶有轉喻,但在漢語中也許只是普通的表達。如英語習語“allow the heart to rule head”直譯為“讓心統(tǒng)治頭腦”,對應的漢語是“感情用事,不夠理智”。英語里非常巧妙地把“心”作為感情的體驗器官,而“head”轉喻“mind”作為思考的器官,體現(xiàn)了理性服從于感性之意。
“go under the hammer”,指的是“被拍賣”?!癏ammer”是主持拍賣者手上握的小榔頭,小榔頭敲下之時就表示被拍賣的商品成交,“hammer”是整個拍賣環(huán)節(jié)中極為突出的物體,因此被突顯出來?!癵o under the hammer”也就轉喻成了“被拍賣”這一整個事件。
(四)漢語轉喻習語無對應英語轉喻習語
漢語同樣有許多轉喻習語在英語中不易找到對應習語。如與眉毛有關的“愁眉苦臉”“橫眉冷對”“喜上眉梢”“眉開眼笑”“柳眉倒豎”“低眉順眼”等等。這些轉喻習語中“眉毛”都是突顯物,轉喻目標則為情緒。從如此多的關于“眉毛”的習語,可以看出漢語中對“眉毛”這一身體部位的重視。顯然,中國人認為感情的變化會帶來眉毛的變化,反之,眉毛的不同形態(tài)可表示人的不同情緒??梢哉f“眉”是漢語中表達情感的極為重要的部位。如“緊鎖的眉”是思考或是心情不好的體現(xiàn);“眉梢上翹、飛揚”是喜悅的表現(xiàn);“眉毛豎起”是憤怒的表現(xiàn)。上述習語在英語轉喻習語中一般僅僅會用眼神“eye”來體現(xiàn)。
除此之外,漢語表達情感“肝腸寸斷”“肝膽俱裂”“剖肝瀝膽”“牽腸掛肚”等等,在英語中基本上找不到牽涉到如“肝腸”之類詞的轉喻性習語。英漢轉喻習語中的相似性與差異性體現(xiàn)了英漢思維中的共性與個性。
四、結語
本文從認知視角下的轉喻出發(fā),分析了轉喻形成的兩個重要條件:鄰近性與突顯。其中突顯是轉喻必不可少的重要手段。通過對比英漢身體部位的轉喻習語,根據(jù)兩者之間的對等關系將其分成四類。從認知突顯的角度分析了英漢轉喻習語的不同對等程度存在的原因,以及英漢思維認知方式的異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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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凌露 浙江寧波 寧波大學外語學院 315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