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炳靈寺文物保護研究所，甘肅 永靖 731600）

[摘要]炳靈寺第13龕造像保存完整，雕刻精細，造型獨特。龕內(nèi)僅石雕一尊像，造像特征在石窟中所占比例小，沒有榜題，因此，對此造像的辨識比較困難。關于此尊像，之前有關專家學者有所涉獵，但沒有專門考證。本文通過敦煌及四川地區(qū)石窟中的番禾瑞像，對炳靈寺第13龕造像作一辨識。

[關鍵詞]炳靈寺第13龕造像；番禾瑞像；劉薩訶信仰

炳靈寺第13龕造像保存完整，雕刻精細，造型獨特。由于此龕較小，龕內(nèi)僅石雕一尊像，此造像特征在石窟造像中所占比例小，又沒有榜題。因此，對此造像的辨識比較困難。關于此尊造像的辨識，之前有關專家學者所有涉獵，但沒有專門對其進行考證。由于瑞像表現(xiàn)的是在特定時間和場合顯現(xiàn)靈瑞時的狀態(tài)，在其后來的信仰歷程中保持了固有的形態(tài)，因此，每種瑞像無論時間和地域如何變化，但固有和基本穩(wěn)定的造型特征仍不變，這種固有的造像特征為我們研究炳靈寺第13龕雕像提供了重要依據(jù)。下面通過敦煌及四川地區(qū)一些石窟保存的番禾瑞像及近年來對番禾瑞像的研究成果，來考察炳靈寺第13龕造像。

一、涼州番禾瑞像和劉薩訶信仰

番禾瑞像又稱番禾圣容像或御容山圣像，此圖像來自于東晉、北魏時期神異僧人劉薩訶預言的石佛像。番禾縣瑞像在今甘肅永昌縣境內(nèi)，據(jù)唐代道宣《集神州三寶感通錄》記載：“太延元年（435），有離石沙門劉薩訶者，備在僧傳，西游江表，禮鄖縣塔，至金陵開育王舍利，能事，將訖西行，至涼州西一百七十里，番禾郡界東北，望御容山遙禮，人莫測其然也，訶曰：‘此山崖當有像出，靈像具者則世樂時平，如其有缺則世亂人苦’。經(jīng)八十七載，至正光元年，因大風雨，雷震山巖，挺出石像高一丈八尺，形相端嚴，唯無有首，登即選石命工，安訖還落，魏道陵遲，其言驗矣。至周元年，涼州城東七里，澗石忽出光，照燭幽顯，觀者異之，乃像首也，奉安像身，宛然符合。 周保定元年，立為瑞像寺，建德將廢，首又自落。 開皇通法，依前置寺，大業(yè)五年煬帝西征，躬往禮謹，改為感通道場，今仍存焉?！?/p>

這段史料詳細記載了劉薩訶的身世及番禾瑞像的來歷。劉薩訶是東晉一代名僧，稽胡族人，法名釋慧達，東晉隆安三年（399），他經(jīng)涼州來到敦煌，西出陽關，沿絲綢之路南道赴印度巡禮取經(jīng)，往返10年?；貒笥謨纱挝餍?，在河西走廊弘揚佛法，最后圓寂于酒泉七里澗。王琰《冥祥記》中記載了他31歲誓死后巡游地獄，被觀音相救，由一個殺生為業(yè)的罪人變成皈依佛門的僧人?；垧ā陡呱畟鳌访枋鰟⑺_訶去江東尋覓禮拜阿育王塔，阿育王傳說對江南佛教界產(chǎn)生了重要的影響。他的事跡和神話故事在后世廣為流傳，從而他由一個普通僧人演繹成了一個具有特異功能的高僧。此外，劉薩訶憑借他神奇的預言能力，成為稽胡族人的民族神，被視為觀音的化身。①

因劉薩訶神奇故事的廣泛傳播及番禾縣瑞像的出現(xiàn)，把劉薩訶信仰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峰。番禾縣瑞像出現(xiàn)的關鍵在于它應驗了劉薩訶的預言，瑞像是劉薩訶預言的結果，石佛頭的存亡具足象征著國家和佛法的盛衰，佛教盛則佛像完整，佛教衰則佛像不完整。北魏衰落之時，此石像沒有佛頭，北周興起時佛頭被發(fā)現(xiàn)，至武帝滅佛時佛頭又掉落。隨后，隋朝建立，恢復佛法，再興寺廟，隋煬帝親幸寺院，石佛像再度完整，石佛的完整與否，與劉薩訶的預言息息相關。這座寺院名為“瑞像寺”，從名稱來看，可能是因為這尊石佛像能預測未來兇吉，具有不可思議的神力而命名的。劉薩訶作為番禾瑞像的預言者，名揚四方，從而成了北朝至隋唐西北地區(qū)的一個強有影響力的神靈。據(jù)記載，劉薩訶成功的預言了莫高窟，是繼樂尊、法良二大師之后，大規(guī)模興建莫高窟的最重要人物之一，其中僅他預言開鑿的窟龕有299個之多，內(nèi)容涉及了劉薩訶從出家為僧、印度取經(jīng)到河西弘法等各個時期的主要活動情況，大大的推動了劉薩訶信仰的進程。這些現(xiàn)存于世的大量佛教藝術作品，有利地證明了當時劉薩訶信仰在西北地區(qū)產(chǎn)生的重大影響。

上世紀七十年代后，隨著敦煌相關文物及文獻的發(fā)現(xiàn)，劉薩訶和尚引起了國內(nèi)外學術界的關注，我國的一些專家學者把此石佛像定為“番禾瑞像”。

目前，發(fā)現(xiàn)的番禾瑞像圖主要集中在唐至五代、宋時期的敦煌石窟中。中唐時期，番禾瑞像與其他各地瑞像組合在一起的較多，主要分布在敦煌莫高窟第231、237諸龕的頂部。到了晚唐、宋初的歸義軍時期，組合、位置有所變化，內(nèi)容以御容山大佛的故事畫為主，繪于第61龕和第98窟的背屏之后。這些瑞像圖多以單尊瑞像和大型經(jīng)變畫為表現(xiàn)形式，分布在窟頂或背屏周圍，有的還有榜題?？v觀這些瑞像，雖然表現(xiàn)形式、組合不盡相同，但造像特征相似，造像均身著袒右肩或雙領下垂袈裟，左手舉于胸前握袈裟一角，右手自然下垂于右腿外側，手心向外，立于仰覆蓮座上。

二、番禾瑞像與炳靈寺第13龕造像對比分析

炳靈寺第13龕位于下寺石窟群南端的山崖上，為晚唐時期開鑿的一尖拱頂淺龕（見圖1），龕高1.39米，寬0.74米，深0.22米，沒有榜題。龕內(nèi)石雕一立佛像，像高0.97米，高肉髻，有髻珠，面豐圓，雙目下視，隆鼻，嘴小唇厚，頸短，身著袒右肩袈裟，袈裟緊貼身，袈裟邊緣刻三角形波折紋，左臂衣紋為雙陰線，下著裙，右手自然下垂于右腿外側，五指并攏，手心向外，左手握袈裟角于胸前，赤足立于半圓形仰覆蓮臺上，蓮臺直徑0.42米，高0.12米，蓮瓣飽滿。②該立佛像比例協(xié)調(diào)，雕刻精致，造型獨特，是炳靈寺石窟唐代造像中獨具特色的一尊立像。雖然此像沒有榜題，但造像特征與敦煌石窟中晚唐、五代時期的番禾瑞像很相似，這些有榜題的番禾瑞像為我們辨識炳靈寺第13龕造像提供了重要依據(jù)。莫高窟第237窟西壁窟頂東坡第六尊榜題為“盤和都督府御容山番禾縣北圣容瑞像”（見圖2），像面相方圓，著袒右肩袈裟，左手握袈裟角于胸前，右手自然下垂于右腿外側，手心向外，赤足立于仰覆蓮臺上。此幅壁畫榜題明確指出了造像身份，為研究番禾瑞像提供了重要佐證。與之對照，炳靈寺石窟第13龕雕像造型與此像非常相似。另外，第13龕造像的服飾、姿態(tài)也與莫高窟第231、300窟的番禾瑞像極為相似（見圖3），根據(jù)圖像學原理，與其他石窟番禾瑞像對比分析，可以看出，炳靈寺第13龕造像應為涼州番禾瑞像。

日本學者肥田路美先生在她的《涼州番禾縣瑞像故事及造型》中也提到炳靈寺石窟第13龕造像屬番禾瑞像。③魏文斌先生在他的《唐代石雕劉薩訶瑞像初步研究》一文中也寫到：“該立佛的衣飾、姿勢與莫高窟第231、300窟的劉薩訶瑞像一般無二。這種姿勢的立佛像在莫高窟也是多見于劉薩訶瑞像，因此我們可以推測炳靈寺的這身造像肯定也是劉薩訶瑞像?！雹?/p>

三、劉薩訶信仰影響

炳靈寺在古代所處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不僅是古絲綢之路隴右段的重要交通要道，而且在唐代是唐蕃古道的必經(jīng)之地，自古就有“犄角河西，肘腋隴右”之稱。東西佛教思想、佛教信仰在這里相互交融，相互滲透，自然會影響炳靈寺石窟佛教藝術的發(fā)展。炳靈寺石窟第13龕造像從時間上來說，為晚唐作品，也就是敦煌歸義軍時期，正是莫高窟大量出現(xiàn)番禾瑞像之時，這一時期，劉薩訶信仰在河西地區(qū)達到了高峰，地處“犄角河西”的炳靈寺石窟自然會受到影響。

此時，四川地區(qū)的一些石窟中也出現(xiàn)了一定數(shù)量的番禾瑞像。廣元唐代千佛崖第251龕內(nèi)左側立像，面相方圓，身著雙領下垂袈裟，左手握袈裟角于胸前，右手自然下垂于右腿外側，立于覆蓮圓臺上，應為番禾瑞像（見圖4）。⑤四川安岳石窟的第49龕造像也屬這類造型，第49龕內(nèi)雕一立像， 頭殘，身著袒右肩袈裟， 右肩敷搭袈裟一角，左手握袈裟于胸前， 右臂下垂，右手殘， 從殘痕看， 右手應下垂體側(見圖5) 。從造型特征看， 此造像與“涼州番禾縣瑞像”極為相似。有關專家考證這些造像應為番禾瑞像，由此可見，劉薩訶信仰在唐代非常盛行，不僅影響到河西周邊地區(qū)，還遠播到四川等地。

炳靈寺石窟已發(fā)現(xiàn)的番禾瑞像僅此一尊，在河西地區(qū)盛行的劉薩訶信仰也影響到了隴右一帶，炳靈寺劉薩訶造像的出現(xiàn)說明劉薩訶信仰的盛行，為研究劉薩訶信仰的傳播提供了重要依據(jù)。

[參考文獻]

[1]尚立新.劉薩訶信仰解讀——關于中國民間佛教信仰的一點探索[J].東方叢書，

2006，(3).

[2]杜斗城，王亨通.炳靈寺石窟內(nèi)容總錄[M].蘭州：蘭州大學出版社，2006年.

[3]肥田路美.涼州番禾縣瑞像故事及造型[J].敦煌學輯刊，2006，(2).

[4]文靜，魏文斌.唐代石雕劉薩訶瑞像初步研究[J].華夏考古，2011，(2).

[5]王劍平，雷玉華.四川唐代摩崖造像中部分瑞像的辨識[J].敦煌學輯刊，

200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