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張翎是加拿大籍的海外華文女作家，置身于東西方文化相互交錯的環(huán)境中，她以獨特的女性視角和細(xì)膩的心靈體驗，塑造了一個個性格鮮明的女性形象，描寫她們的生活狀態(tài)，挖掘她們的內(nèi)心世界，表現(xiàn)她們生命中的各種傷痛，由此構(gòu)建了一個小說世界中的“女兒國”。

關(guān)鍵詞：張翎；女性；生命之痛

中圖分類號：I207.22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26X（2012）11-0000-01

“地球上有鳥兒飛不到的地方，但沒有溫州人到不了的地方；世界上有許多艱苦的工作，但沒有溫州人干不了的工作。能吃苦、能耐勞、敢想敢闖、永遠(yuǎn)不滿足現(xiàn)狀、充滿了幻想力和冒險精神，這就是溫州人的性格?！?sup>[1]張翎作為從溫州走出來的作家，身上帶著溫州人的敢闖敢干的冒險精神，她只身來到加拿大，在文壇上闖出了一片廣闊的天地，成為了“北美地區(qū)新移民作家的扛鼎作家”。

張翎的小說多把視點聚焦在女性身上，以不同時代的女性為主角。她以她獨特的女性視角和細(xì)膩的心靈體驗，塑造了一個個性格鮮明的女性形象，描寫她們的生活狀態(tài)，挖掘她們的內(nèi)心世界，表現(xiàn)她們生命中的各種傷痛，由此構(gòu)建了一個小說世界中的“女兒國”。

一、穿行于東西方之間

作為新移民作家，張翎置身于東西方文化相互交錯的環(huán)境中，這注定了她具有東西方雙重文化身份。兩個國度的生活經(jīng)歷，也使她筆下的女性形象，既有屬于江南溫州的溫婉柔順的傳統(tǒng)女性，也有走出國門到國外尋求夢想的現(xiàn)代女性。

對于張翎筆下的傳統(tǒng)女性，“等待”是一個必不可少的關(guān)鍵詞?！督鹕健分械牧赣靡簧忈屃恕暗却钡暮x。六指年輕時決然斬斷第六根指頭才嫁給金山客方得法，她一生都在和金山死命地奪著她的男人和兒子，可是終究奪不過金山。她等待丈夫把她接到金山團聚，但這一等就是五十八年，一生的等待換回的只是與丈夫的三次相見?！多]購新娘》中許杏妹的一生也是一個關(guān)于等待的故事。許杏妹是與江信初有婚約的舊式女子，她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地等江信初回來，五年的等待換回的卻是江信初帶著許月影離家出走。她終生未嫁，一輩子默默守著那份無人知曉的愛情。常言道“同心千載癡情盼，守得云開見月明”，這些女性日日夜夜都在癡情盼望，她們在漫長的等待中銷蝕了青春，衰老了容顏，由年輕貌美的少女變成了年老色衰的老太，但這份苦苦的守望終究是徒勞的。

有人可以為愛情守候一生，有人也可以為事業(yè)、名利放棄愛情，這在張翎的小說中也有所體現(xiàn)?！多]購新娘》中的筱丹鳳，為了成為戲團名角，狠心將剛出生的女兒扔給鄉(xiāng)下的乳娘，成名后又不敢認(rèn)女兒，即使女兒受人打罵，她也只能默默看著。她的一生好比一條纖細(xì)的繩索，上面只掛著她的戲，她不斷地從繩索上擼棄其他東西，比如愛情、友情、親情。她的女兒竹影，也把一生消耗在舞臺上。竹影嫁的是地委書記江信初，她一心想擺脫“沾光”的罪名，因此在舞臺上不斷證明著自己，即使以失去孩子為代價。她和母親筱丹鳳在不同的人生中竟有著本質(zhì)的相同：她們都是如此不可救藥地貪戀著舞臺，為了自己的追求，她們放棄了愛情，放棄了親情，雖然站到了光華萬丈的舞臺，但是光輝的背后卻一無所有。

“尋找”是張翎小說中女性的另一種狀態(tài)。張翎曾說：“我一直在寫、或者所要寫的是一種狀態(tài)，即‘尋找’。我的場景有時在藻溪，有時在溫州，有時在多倫多，有時在加州，就是說一個人的精神永遠(yuǎn)‘在路上’，是尋找一種理想的精神家園的狀況?！?sup>[2]張翎筆下的許多女性都是從國內(nèi)走到國外，一直尋找自己的夢想?！锻隆分械膶O望月，她開始時移民加拿大并沒有明確的目的，只想過幾天舒心日子。到加拿大以后，一切都變了，她逐漸意識到她與丈夫顏開平并沒有愛情，只是一種依托關(guān)系。在與畫家宋世昌的相處中，望月才逐漸明白了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樣的生活，于是她去了偏遠(yuǎn)的歐滋小鎮(zhèn)。至此，望月從一個依附于丈夫的闊太太變成了一個勇敢獨立面對生活的現(xiàn)代女性。望月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最終找到了自己的精神家園，實現(xiàn)了自己的價值，但夢想并不是每每都能實現(xiàn)的?！多]購新娘》中的江娟娟，懷著服裝設(shè)計師的夢想到了多倫多，經(jīng)歷了一番波折后，最終落得只身回國。輾轉(zhuǎn)了一圈，她才明白：“她有過太多的夢。她一路走，一路丟，她已經(jīng)把她的夢零零碎碎地丟了一地。她撿不回來了。她真的撿不回來了。她豈止撿不回來了，她甚至已經(jīng)忘卻了她曾經(jīng)有過的夢。”^[3]

二、沉浮于傷痛之中

張潔在《方舟》中曾寫道：“你將格外的不幸，因為你是女人。”簡單的一句話，卻概括了幾千年來女性的命運。張翎筆下的女性也逃不出這種宿命，不管是執(zhí)著守望的癡情女人，追求輝煌舞臺的事業(yè)女性，還是跨出國門尋夢的現(xiàn)代女性，她們都背負(fù)著生命寄予的各種傷痛：愛情之痛、親情之痛……

張翎寫愛情故事，幾乎都是悲劇，從老一代到新一代，從國內(nèi)到國外，有情人總是難成眷屬。愛情中的女性自然也逃不掉，她們在愛情的甜蜜中承受著愛情的痛苦。《郵購新娘》中的江娟娟，在與沈遠(yuǎn)的初戀中死心塌地，但沈遠(yuǎn)最終還是為事業(yè)拋棄了她。她以林頡明未婚妻的身份來到多倫多，但失去咖啡店的林頡明最終選擇了像塔米那樣的在寂寞的時候可以讓他靠上去歇息片刻的女子。她又遇到牧師保羅，但她和保羅之間站著一個威嚴(yán)的上帝。遇到薛東時，江娟娟變成了一個積極主動的女性，但他們各自的傷痛終將一切歸于沉寂。江娟娟作為“郵購新娘”僅僅被“郵購”了一次，但幾段感情經(jīng)歷中都未能當(dāng)上新娘。還有《交錯的彼岸》中的蕙寧和萱寧姐妹，《望月》中的卷簾、望月、踏青姐妹，不管是在國內(nèi)，還是來到國外，她們都經(jīng)受著愛情的折磨，承受著失去的痛苦。

張翎還常寫親情，比如母女情、姐妹情?！督诲e的彼岸》中的蕙寧和萱寧是對雙胞胎姐妹，她們同時降于人世，卻有截然不同的命運。在愛情面前，不管是面對與她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海鯉子，還是面對在多倫多遇到的餐館老板大金，姐姐蕙寧永遠(yuǎn)是失敗的那一個，即使與大金結(jié)了婚，也是一段沒有愛情的婚姻；在父母面前，萱寧是掌上明珠，而蕙寧卻永遠(yuǎn)被忽視?！凹壬?，何生亮”，命運偏偏讓她們同時降生在一個家庭里，注定她們“如同兩根交錯的直線，在那一刻里穿過彼此，越來越遠(yuǎn)地走進各自的軌道”。《雁過藻溪》中的末雁也是被忽視的那一個。母親關(guān)注的目光把妹妹從頭到腳地裹了進去，卻把末雁擋在了外面。末雁和母親之間隔的是一座五十年的山，然而她卻沒有五十年的時間可以攀過那座山，被父母忽視成為末雁心中揮之不去的疼痛。

張翎筆下的女性都是不幸的，她們背負(fù)著各種傷痛，但張翎給她們設(shè)置了一個溫馨的結(jié)局?！多]購新娘》的結(jié)尾，江娟娟將要回國，在多倫多的人，不管之前有愛有恨，都來為她送行，而薛東信中的那句“等我，在中國”更給了人一份期待?！督诲e的彼岸》的結(jié)尾，一直失蹤的萱寧在故鄉(xiāng)藻溪出現(xiàn)了，也意識到了自己對陳約翰的情感。對于這些溫馨的結(jié)局，有人說這是張翎的“小女子的溫情”，張翎解釋說：“多倫多的冬天太長太冷了，溫馨一下，不足為過吧?！?sup>[4]的確，生活中痛苦太多，一點小小的溫馨，似乎更能讓我們看到活著的希望。

張翎，這位普通的溫州女子，以她敏銳的目光審視著女性心靈深處的隱秘，感受著女性的傷痛，不愧為“駕馭”海外華文文學(xué)的“三駕馬車”之一。她塑造的女性形象為海外華文文學(xué)增添了嶄新的一筆，也為女性文學(xué)長廊增添了一道亮麗的風(fēng)景線。

注釋：

[1] 莫言.寫作就是回故鄉(xiāng).張翎.交錯的彼岸[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9

[2] 南航.十年的噴發(fā)——張翎訪談錄[J].文化交流.2007，（04）

[3] 張翎.郵購新娘[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4

[4] 張翎.困惑掙扎中的選擇.望月[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