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了護照,有了外國人登陸證,你就可以通行日本了。但是每個在日本的留學生都擔負著高額的生活費,所以日本政府允許留學生申辦一張黃色的小便條,這就是“資格外活動許可”。有了這張紙,就能在日本打工了。當然這個打工是有時間限制的,一周的時限為28個小時,并且打工嚴禁從事跟色情、賭博有關的服務業(yè)。一旦被查到違規(guī),很有可能會收到來自大使館的遣送函,然后當然是和日本說拜拜了。
日本的習慣和歐美一樣,小孩從15歲開始就可以打工了,父母都會告訴他們,用自己的錢,干自己想干的事情,天經(jīng)地義。打工是為了什么?我去打工的原因就是為了交房租。鍛煉日語、體驗生活,那都是其次。偶然一個老鄉(xiāng)介紹說他們那缺了個人,然后去面試,居然順理成章地錄用了。接下來就是簽合同,商量時薪。然后社長給了句話:“好了,今天先回去。這周星期六上班?!?br/> 我的工作是在便當工廠里做上流水線前的準備。周六一到,我準時到了工廠,和社長寒暄了一陣,他就領我去工作的地方了。在這之前,社長帶我去換了套工作服。一看到那衣服我就嚇了一跳,這不是歷史教科書上某部隊的衣服么。換好衣服以后,我跟著社長穿過五六道門,每過一道門洗一次手,消毒,然后用滾筒把身上沾的毛刮干凈。當時我心想完了,今天肯定要做噩夢了。
進到了工廠的最里面,社長給了我一張卡片,指著個盒子告訴我,這個是打卡器,出勤的時候打一下,走的時候打一下,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們的伙伴了。我居然小感動了一下。
流水線上有40多個女工在擺著各種盒子。社長叫來了一個帽子顏色和我不一樣的人,對他說,栗山君,這是新來的X桑,我就把他交給你了。我抬頭一看那家伙,哎呀,這不是《哆啦A夢》里的野比大雄么?
栗山沉默寡言,但性情溫和。我剛?cè)スS的時候經(jīng)常丟東西,他只好領著我一個一個找,去晚了的時候他總是幫著把工作前的準備都做好了。我是屬于手很笨的人,剛開始打工的時候,連開罐器都不會用,栗山就用很簡單的日語告訴我,先這樣,再這樣,最后再這樣。
除了栗山君,每天和我一條流水線上做事的,基本上都是來自巴西或者菲律賓的老太太,還有幾個中國的留學生。老太太們基本上都不懂日語,剛開始做事的時候,我經(jīng)常做錯,很多老太太都嘮叨過,而且用的都是我聽不懂的語言。但是大家一起相處久了她們越來越親切。因為大家都是外國人,有很多不會日語的女工只能用很簡單的日語跟我交流,有的甚至是眼神交流。
當她們?nèi)绷藮|西的時候,用手指在我手上劃,有時候我能猜出她們的意思,有時候猜不出來。記得最開始老太太們用“喂”來稱呼我,然后改成了“X?!?,到了現(xiàn)在,她們都能用蹩腳的普通話叫我的中文名了。大家熟了以后,她們也知道我在半工半讀,許多事情都不需要我動手,她們徑直搬上流水線了。每當跟她們一起工作,就覺得好像在家里,幫親戚朋友做事一樣。
巴西老太太中有個領頭的,剛開始的時候念叨我念叨得最兇,因為我剛開始工作的時候,菜單是全日語寫的,很多單詞書上沒有,經(jīng)常找錯東西。但是她罵歸罵,邊罵邊幫著做,還要我小心地上別的女工亂丟的東西,怕我摔跤。對于她們,我知道只有一句日語是通用的:“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謝謝)!”
跟我一起準備的,當然還有男工,不過很少。幫我做后臺準備的是個大個子巴西人,他是個相當幽默的人。做事的時候經(jīng)常在搞笑,講笑話給大家聽。有一次下班,大個子拉著我,喊:“不準走,不準走,工作,工作!”我嚇了一跳。然后他一推我,說:“實在要走我也不留你了?!?br/> 還有個巴西人是不會說日語的,很年輕,人很靦腆,不太愛說話。但是他們都是很能干的人,東西準備得很快。小巴西最近暗戀著一個中國女生,經(jīng)常一個人暗地里看著人家嬉皮笑臉。每次還偷偷摸摸在人家背后做鬼臉。
在日本,剛開始工作的時候,人人都會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恐懼感。但是慢慢的熟悉了以后,會有很多工作之前不曾有過的收獲。我想人與人之間畢竟還是要交流的,中國人也好,外國人也好。就像我們正在學的日語,也許當我們在工業(yè)流水線上交談的時候,它并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但是外國人對你說的一兩句很簡單的日語,有的時候的確能讓你明白和理解他們的心情和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