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親,對于一個20歲的人而言,恐怕就像一棟舊房子:你住在宅里面,它為你遮風擋雨,給你溫暖和安全,但是房子就是房子,你不會和房子去說話,去溝通,去體貼它、討好它。搬家具時碰破了一個墻角,你也不會去說“對不起”。父母啊,只是你完全視若無睹的住慣了的舊房子吧。
我猜想要等足足20年以后,你才會回過頭來,開始注視這座沒有聲音的老屋,發(fā)現它已殘敗衰弱,逐漸逐漸地走向人生的“無”、宇宙的“滅”;那時候,你才會回過頭來深深地注視。
在那個電光石火的一刻里我就已經知道:和你的緣分,在這一生中,將是一次又一次地看著你離開,對著你的背影默默揮手。以后,這樣的鏡頭會不斷重復:你上中學,看著你沖進隊伍,不再羞怯;你到美國留學,在機場看著你的背影在人群中穿插,等著看你回頭一瞥,你卻頭也不回地昂然進了關口,真的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是的,你正在離開你的朋友們,你正在離開小鎮(zhèn),離開你長大的房子和池塘,你同時也正在離開你的父母,你一定要“離開”,才能開展你自己。
所謂父母,就是那不斷對著背影既欣喜又悲傷,想追回擁抱又不敢聲張的人。
(龍應臺《親愛的安德烈》)
我發(fā)現一個有趣的趨勢?,F在的家長似乎已經不再騙孩子“世界是多么的美好”,而是把謊言范圍縮小到“孩子你是多么地好”。
父母將自己所缺的一切都一股腦兒地加進孩子未來的生活:安寧、舒適、和諧、富裕、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我有一個表弟,五六歲,父母離異,他歸他母親。每年放假回家聚會,我都會遇見他們母子。每年遇見他們,他們幾乎都在進行同樣的活動:母親把孩子放置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幾乎是囈語一般,在他耳邊向他承諾未來的美好:“你會考上北大……會出國……會有一個體貼的賢妻……她會給你生下兩男一女……”她源源不斷地輸送著這些,聽到后來我終于毛骨悚然。
父母有一種帶有魔幻色彩的本能,就是將孩子的人生和自己的人生置換。
所以,父母們粉飾、撒謊,而即使我們明知道這是謊言,知道孩子沒有辦法生活在一個布滿真話的世界,知道所有的保護都是過度保護,卻還是要說這些謊言是善意的,即使帶來了一系列的效果仍無法否認它本質的善意。因為在置換的人生里,孩子即自己,利己即利他,害他即害己。
父母永遠在撒謊——很難評價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因為這似乎就是父母和孩子關系的全部秘密所在。
(蔣方舟《撒謊是父母的天職》)
許石喜,湖南岳陽縣相思鄉(xiāng)中道村人,一“85后”小伙。在他出生后的40天,爸爸因病抱憾離開了人世。不久,媽媽也出走了。由于奶奶有腿疾,行走不方便,而爺爺也年老體弱,且有眼疾,無法出外打工賺錢。祖孫三人依靠親戚朋友接濟度日,生活過得異常艱難。2007年大學畢業(yè)后,小許在廣東一家公司擔任董事長助理,正當他干得起勁時,爺爺的腿疾加重了。此時,他毅然辭工回到家里盡孝道。2008年底,爺爺去世了。為了使家里有經濟來源,他將奶奶送到姑媽家里,自己外出打工。2010年2月的一天,小許接到一個從老家打來的電話,說他94歲的奶奶腿病復發(fā),這讓他一下慌了神。他連忙趕回家鄉(xiāng)看望奶奶,所幸奶奶的病并無大礙。那時,他萌生了一個念頭:帶上奶奶到廣東打工去。
小許不僅對奶奶極盡孝道,還把孝道引進他現在所在的公司。作為公司的一名心理咨詢師,他在公司成立了關懷小組,由最初的三人發(fā)展到現在的近百人。如今,在敬老院、社會福利院等地都留下了他古道熱腸、行孝報恩的足跡,小許的孝行在社會上引起了強烈的反響。
我們都是在親情的呵護下長大成人的,一個人的愛心、孝心微不足道,我們要像許石喜那樣,以自己的行動,報答親人和恩人,這才是對社會的最好回報。
(張仁)
江西省景德鎮(zhèn)市樂平市洪馬中學化學老師張松春忍著劇烈腹痛,堅持在學校上了3個月的課,終因病情惡化暈倒在課堂上。而最后一節(jié)化學課,是他忍著劇痛跪在凳子上完成的。這個被他認為是“哪個老師都能做到”的舉動讓他獲得了學生、家長和社會的贊許。
當天下午的化學課上,上課鈴已響過5分鐘,張松春步履艱難地走進教室,同學們在老師的臉上捕捉到了一絲痛苦的表情。半節(jié)課過后,同學們發(fā)現張老師臉上痛苦的表情逐漸加重了,雙腿一會兒伸開,一會兒收回,顯然疼痛在加劇。這時,學生們看到疼痛難忍的張老師竟然將雙膝跪在椅子上堅持授課。張老師卻笑著說:“肚子疼,可能是不消化。”突然,張松春臉色蒼白,暈倒在地。
由于病情復雜,張松春后來到上海長海醫(yī)院做全面檢查。醫(yī)生給出的診斷結果讓他一家人五雷轟頂——肝門膽管癌及大腸內多處腺瘤,已失去最佳治療時間。
張松春畢業(yè)于上饒師?;瘜W系,畢業(yè)后一直在教育第一線工作,如今教書育人已有43載。三年前,張松春退休,由于難以割舍那份對教育事業(yè)的熱愛,他來到洪馬中學,和另外一名剛畢業(yè)的老師擔任4個班的化學課老師。張松春在樂平市人民醫(yī)院住院時,他的手機還24小時開機,為的是方便年輕的化學老師“在線”咨詢教學問題。
(張仁)
“佳佳:從今天開始,爸爸如伴你拉二胡那樣,天天給你寫一封信,以表達爸對你的思念。爸準備再用一個十年,以表達對你的愛。”
2002年,朱良俊不滿17歲的女兒朱橙佳赴德留學。此后,朱良俊開始給女兒寫信,每天一封,從不間斷,要寫十年。
朱良俊說,寫信讓他每天都能報出這是女兒去德國的第幾天。女兒即使不看信,也從未懷疑父親是否還天天寫信,這就是教育,這就是家庭。
后來,漸漸有人知道了他寫信的事,他們覺得不可思議,但朱良俊能理解。可他無法放棄,時間只要活著就有,內容只要生活著就有。女兒去德國了,他覺得自己有很多很多的時間。每個“瞬間”的變化都使他有特別多的新感悟。這是女兒離開后才有的體驗,是他們家的寶貴財富,更是學習的難得機遇。即時的感受只有即時表達,才會深刻、細膩、到位。所以,寫信成了他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如吃飯、睡覺那樣自然、自覺和必需。
3028封信、540多萬字,最長的一封寫了近8000字,歷時8小時。在教育家憂慮中國的孩子“父教缺失”的今天,朱良俊把“父教”當成一門可畢生為之奮斗的事業(yè)、一種實現自我人生理想的追求。他的愛之深、愛之切,從他八年如一日堅持為女兒寫信的行動中自然流露出來。相信這份深沉的父愛將陪伴著女兒,為女兒掃去所有的煩憂,令女兒在愛的滋潤中成長、成熟。
(張仁)
司馬遷的《史記·刺客列傳》里,充滿感情地記錄了聶政親情之深厚動人的故事。
聶政因為殺人避仇,與母親﹑姐姐到了齊國,做了一個屠狗的屠夫。嚴仲子為報仇,前來拜見聶政,想請聶政替他前往韓國刺殺宰相俠累。瀟灑磊落的聶政,如果不顧慮母親和姐姐,完全可以只身一人行走天涯,而不是選擇屠夫這樣卑賤的職業(yè)。但他知道如果他一走了之或者答應了嚴仲子,母親和姐姐便會余生無所依靠。在母親死后,姐姐已經出嫁,聶政為了報答嚴仲子的知遇之恩,便獨身一人前去韓國,他怎么會不知道這是一條不歸路呢?司馬遷的敘述凌厲痛快,卻也讓人肝腸寸斷:“聶政直入,上階刺殺俠累,左右大亂。聶政大呼,所擊殺者數十人,因自皮面決眼,自屠出腸,遂以死?!彼麨榱瞬蛔屓苏J出自己而連累姐姐,用刀割破自己的臉,挖出了眼睛。因為對親人的深愛,他變得殘酷和決絕。
而聶政的姐姐聶榮并不負他?!绊n取聶政尸暴于市,有能言殺相俠累者予千金,久之莫知也?!甭櫂s聽說有這樣一個身份不明之人殺死宰相后被暴尸于市,便明白了,那就是她消失已久的弟弟,他再也不會回來了。聶榮“立起,如韓,之市,而死者果政也,伏尸哭極哀”,行人都驚怪不已:“此人暴虐吾國相,王懸購其名姓千金,夫人不聞與?何敢來識之也?”聶榮回答:“聞之。然政所以蒙辱自棄于市販之閑者,為老母幸無恙,妾未嫁也。親既以天年下世,妾已嫁夫,嚴仲子乃察舉吾弟困苦中而交之,澤厚矣,可奈何!士固為知己者死,今乃以妾尚在之故,重自刑以絕從,妾其奈何畏歿身之誅,終滅賢弟之名!”乃大呼天者三,卒于邑悲哀而死政之旁。
有此姐乃有此弟。俠客重名,弟弟為了姐姐甘愿埋名隱姓,而姐姐卻寧死也要說出弟弟的真實身份,讓他死有所值。人在極端的情境下,往往會有最不可思議也最動人的行為,如聶政之自毀面目,如聶榮之哀痛至死。
(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