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德坤

閱讀下列小說，完成下面問題。

櫥窗里的幸福

【意大利】莫拉維亞

每天傍晚時分，退休的老公務(wù)員米隆內(nèi)就帶上體態(tài)肥胖的老伴兒埃爾米妮，以及已是青春年華但心情憂郁、臉色蒼白的女兒喬萬娜，到大街上去遛達。

一家三口隨著埃爾米妮笨重、蹣跚的步子，從他們居住的自由廣場出發(fā)，沿著長長的里安佐大街的人行道慢慢悠悠逛去，認真地欣賞每一家商店的櫥窗。踱到復興廣場，便轉(zhuǎn)向?qū)γ娴娜诵械?，仍然很仔細地觀賞著商店的櫥窗，折回到自由廣場。

這樣的散步每次大約持續(xù)2小時，回到家恰好是晚飯時間。對于經(jīng)濟拮據(jù)、久已未有福分進電影院和咖啡店的米隆內(nèi)一家來說，這種散步委實是他們生活中的唯一樂趣。

有一天像往常那樣，他們沿著里安佐大街遛達。快走到復興廣場時，他們的注意力不約而同地被一家新開張的商店吸引住了。奇怪！這兒昨天分明還是一片塵上飛揚的破木柵，而今櫥窗里射出炫目的光輝，使人難以瞧清楚陳列的商品。三人忙走幾步，一言不發(fā)，在這家商店櫥窗前擺下了半圓形的陣勢。

現(xiàn)在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出售的商品了——幸福。和世上所有人一樣，米隆內(nèi)一家對這種貨物聞名已久，卻至今未有緣真正見過。

萬萬沒有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在這家商店里，人人都可隨意買到幸福了，好像買皮鞋、鍋碗一樣平常方便。米隆內(nèi)一家三口在櫥窗前佇立時流露出癡癡呆呆的神情，這確實是不難理解的。

這家商店寬敞的玻璃櫥窗，四周用華麗的大理石鑲邊，閃爍出異樣的光彩；招牌、柜臺是最摩登式樣，所有的內(nèi)部裝飾都亮閃閃的。在櫥窗里邊，幸福猶如無數(shù)復活節(jié)的雞蛋，花色繁多，品種齊全；每一只幸福的樣品都附著精致的標簽，上面用優(yōu)雅的筆跡標明售價。

終于，米隆內(nèi)老頭用長輩的口氣，說：“唉，我……無論如何沒有想到……”

“為什么，爸爸？”女兒幼稚地問。

老頭兒有點生氣了說道：“多少年了，我們聽人說，意大利沒有幸福，幸福在我們這兒供不應(yīng)求，從國外進口又貴得要命……現(xiàn)在卻突然開了一家專門出售幸福的商店?！?/p>

“也許是發(fā)現(xiàn)了新的幸福產(chǎn)地?！迸畠赫f。

“什么新的產(chǎn)地？在哪里？”老頭發(fā)火了，“不是一直向我們宣傳什么意大利地下資源貧乏嗎？沒有石油，沒有鐵礦，沒有煤炭，沒有幸?！?，這樣的事情瞞不了人的。你想想，要真是那樣，報紙不早就吹開了。不，這一定是外國貨?！?/p>

“不過，”母親溫和地說，“這有什么不好呢？他們那里的幸福太多，而我們一點也沒有，所以向我們輸出……不是很平常的事嗎？”

老頭子憤怒地聳了聳肩膀：“女人家的淺薄之見……如今大家在餓肚子……糧食是最急需的東西……不，太太，不能這樣，才積累了這么一星半點的外匯，卻糟蹋掉去換這種商品！”

“可是幸福我們也需要啊?！迸畠簭呐蕴嵝眩拔叶嘞胭I一個小小的幸福。”

“走！”老頭陰沉而又堅決地說道。

埃爾米妮和喬萬娜馴服地邁動了腳步。

“喬萬娜，我實在沒有料到，你竟會這樣放肆?！?/p>

“為什么？爸爸?！?/p>

“你也知道，像幸福這類貨只有投機商人、大亨、百萬富翁才買得起，一個小小的公務(wù)員無力也不該貪圖幸福。你說你想買一個，這證明你至少是太無知了。再說，我們的房子是花錢租的，退休金總是到下月初才能領(lǐng)到。而你……唉！你一點兒也不知道體貼我，絲毫不懂人情世故?！?/p>

女兒的眼睛慢慢潤濕起來。母親開始為女兒打抱不平：

“你瞧，你這是干什么？你老是傷她的心。她年紀輕輕的，什么世面都沒見過，想買個幸福，又有什么可大驚小怪的？”

“自然沒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可她的爸爸沒有幸福也對付著過了一輩子，她沒有幸福也照樣能活下去。”

他們走到了復興廣場。老頭子一反慣例，硬要順著原來的人行道走回去。再一次踱到幸福商店跟前的時候，他停了下來，久久地盯視著櫥窗，然后斷然說道：

“你們可知道，我在想什么？這是假冒的商品！”

“我昨天剛在報上看到一條消息，說是最小號的幸福在美國，價值數(shù)百美元……在這兒用這樣低賤的價格出售，怎么可能呢？光運費也比這貴上好幾倍。這是假的幸福，人造貨，一點兒也不錯?！?/p>

“可是許多人都在購買?！蹦赣H怯生生地說。

“世上有什么東西不能拿來做買賣？買到家里過幾天，他們就會后悔的?！?/p>

散步在繼續(xù)。喬萬娜在悲傷地哽咽，可是她心里仍然堅持著：她需要幸福，縱然它是假的。

（有刪改）

1.下列對小說有關(guān)內(nèi)容的分析和概括，最恰當?shù)膬身検牵?）

A.小說客觀揭示了意大利當時貧富對立的社會現(xiàn)實，當時的意大利是富人的天堂，卻是窮人的地獄。

B.小說以新開張的商店為載體，反映了社會的巨大變化，并借此來襯托米隆內(nèi)老頭思想守舊的特點。

C.“她爸爸沒有幸福也對付著過了一輩子，她沒有幸福也照樣能活下去”，說明米隆內(nèi)不思進取得過且過。

D.埃爾米妮對女兒喬萬娜想買個幸福的做法持支持態(tài)度，并提醒丈夫米隆內(nèi)一定要滿足女兒的心愿。

E.小說通過敘寫米隆內(nèi)家人圍觀商店櫥窗的故事，真切地表現(xiàn)出他們面對生活困境時樂觀曠達的心態(tài)。

2.小說一開始就敘寫米隆內(nèi)一家三口每天傍晚時分到大街上去遛達，這樣寫有什么用意？請簡要分析。

3.小說第7段畫線句子使用了什么描寫手法？這樣寫有什么主要作用？

4.小說第12段畫線句子反映了怎樣的社會現(xiàn)實？請分條簡要回答。

5.“櫥窗里的幸?！弊鳛樾≌f的標題，意蘊豐富。請結(jié)合全文談?wù)勀愕睦斫狻?/p>

6.小說的結(jié)尾部分，敘寫了米隆內(nèi)老頭“一反慣例”的行為，這樣安排有什么作用？根據(jù)小說，請從兩個不同的角度談?wù)勀愕囊娊狻?/p>

【答案解析】

1. 答B(yǎng)項得3分；答D項得2分；答A項得1分（“貧富對立的社會現(xiàn)實”正確，逗號后的內(nèi)容文中缺少根據(jù)）；答C項或E項不得分（C項“不思進取、得過且過”文中沒有依據(jù)；E項“表現(xiàn)他們面對困境樂觀曠達的心態(tài)”無中生有）。

2.①表明米隆內(nèi)家庭貧寒，一家三口借此來消磨時間，消除饑餓煎熬；②引領(lǐng)下文，揭示上街遛達是為了欣賞商店櫥窗里的商品，為情節(jié)的展開鋪墊張本。

3.場景描寫（或“環(huán)境描寫”）；①突顯這家商店裝璜豪華氣派，商品種類繁多；②照應(yīng)上文，揭示出米隆內(nèi)等人櫥窗前佇立流露癡癡呆呆神情的原因；③為下文敘寫父女思想沖突埋下伏筆。

4.①意大利政府利用報紙等新聞媒體鉗制民眾思想，欺騙民眾，扼殺民眾對幸福追求的權(quán)利；②表現(xiàn)了米隆內(nèi)等人對這種做法的強烈不滿和嘲諷。

5.小說的標題“櫥窗里的幸?！笔秦灤┤牡木€索；“櫥窗里的幸?！奔仁菍憣崳质窍笳鳎骸皺淮袄锏男腋！奔戎干痰昀锍鍪鄣摹靶腋！鄙唐?，又指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盡管這種美好生活可望而不可即，但仍苦苦追求。

6.①使人物形象更加豐滿：米隆內(nèi)老頭既羨慕，又苦于沒錢購買來滿足女兒心愿的矛盾心態(tài)，溢于言表；②使情節(jié)更為曲折：米隆內(nèi)老頭行走路線與先前上街遛達的路線大相徑庭，陡轉(zhuǎn)激趣，耐心尋味；③使故事更為真實：米隆內(nèi)老頭的反常行為，集中展示了社會下層百姓真實的生活狀態(tài)和心理狀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