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 平（浙江師范大學，中國杭州）

對李力研“論體育游戲
——透析西方主要游戲理論的體育觀”一文的述評

凌 平（浙江師范大學，中國杭州）

體育游戲；西方；體育觀

評析文章： 論體育游戲——透析西方主要游戲理論的體育觀

李力研，吉林體育學院學報，2005，21（3）：1-4提要：人為什么要游戲？生命活動中出現游戲現象的原因何在？游戲到底是一種什么性質的活動？運動游戲為什么在當今世界愈來愈受到人們的關注？奧運會為什么是運動游戲的最高表現形態(tài)？運動游戲與競技體育又是一種什么樣的關系？競技體育在全世界日趨受寵的社會、經濟和文化成因又是什么？它究竟有哪些社會功能和時代價值呢？為了搞清這些問題，已故中國體育界的知名學者、國家體育總局科研所研究員李力研從游戲的發(fā)生機制上溯本求源，這是解釋體育本源的一篇力作，也是值得一讀的好文章。

研究背景

理論基點

作者認為：從希臘文明起，對人的理解就是，人一半是野獸，一半是天使。獸性是人性的一個必不可少的、回避不了的部分。所謂獸性就是自發(fā)性、攻擊性、情緒性，所謂天使性就是預定的、理性的和克制的特性。在這一點上，埃及文化與希臘文化倒是相通的，許多動物，大到獅子、老虎，小到小貓、老鼠，甚至甲殼蟲，都是人所崇拜的圖騰。著名的獅身人面像典型地表現了人對動物的親善和借助其力量的希望。作者認為：讀懂了動物的哲學就有可能讀懂人類的另一種哲學；人當然是動物，而且是最會玩耍的動物，“幾乎可以說，人類是剩余精力最多的動物”，為什么是人類而非其他動物有了這樣的最多的剩余精力，作者從西方哲學家對游戲的論述開始破解其中的奧秘。

游戲的本質

在西方思想史上，真正關注并研究游戲始于啟蒙運動時期。德國文學家、思想家席勒是最早研究過游戲的人。在《美育書簡》一書中，他提出了游戲的“剩余精力發(fā)泄說”。席勒認為：“游戲是剩余精力的無目的使用。這種剩余精力的發(fā)泄活動，給人帶來松弛和愉快感。”席勒把游戲對于完美人生的意義給予了高度的肯定。他說：“在人的各種狀態(tài)下，正是游戲，只有游戲，才能使人達到完美。只有當人在充分意義上是人的時候，他才游戲，只有當人游戲時，他才是真正的人?！迸c席勒觀點相同的還有斯賓塞，這位英國哲學家在其《心理學原理》中，對席勒的觀點作了生理學的解釋。他認為：人作為高等動物，無須象一般低等動物一樣，將全部精力耗在維持和延續(xù)生命所必須的活動上，所以，人體中積聚著一些過剩精力，游戲就是“過剩精力的發(fā)泄”活動。

大哲學家康德在他的《判斷力批判》一書中將游戲歸為審美活動，他強調游戲的自由性、娛樂性和無目的性?？档聦⒂螒蚺c勞動作對比，認為游戲是自由的，愉快的；而勞動是被迫的，困苦而不愉快的。在分析游戲的性質之外，康德強調游戲對于人的解放作用。他提出了勞動游戲化的思想，認為游戲是人類走向自由的道路。如他所說：“促進自由藝術最好的途徑就是把它從一切強制中解放出來，并且把他從勞動轉化為游戲。”

德國哲學家伽達默爾在他的美學著作《真理與方法》中將游戲視為審美的入門概念。他認為游戲是一種自行運動，它并不通過運動來謀求目的和目標，而是作為運動的運動，他可以說是一種精力過?，F象，亦即生命存在的自我表現。而這種生命體發(fā)泄過剩而不求外在目的的活動，恰恰是一種純粹的生命自我表現現象，是一種無外在功利的審美活動。伽達默爾將游戲歸結為生命的自我表現，是一種不同于席勒和康德的新創(chuàng)見。在伽達默爾看來，游戲的魅力在于游戲超越游戲者而成為主宰，游戲就是具有魅力吸引游戲者的東西。游戲的自主體性同時也就是游戲的自成目的性或內在目的性。游戲是一種無目的的行為，但這種行為也就是目的的本身，即游戲是一種目的等同于自身行為的活動，或游戲以活動自身為內在目的，沒有活動之外的外在目的。正是因為這種內在目的性，決定了游戲具有將人從被迫的外在目的性的活動中解放出來的功能。

游戲對人類的最大貢獻在于使游戲的人脫離那種在他追求外在目的過程中所感到的緊張狀態(tài)。因為游戲不追求外在目的，所以游戲在游戲者心理上體現為輕松性而沒有緊張性。游戲的輕松性在主觀上是作為解脫而被感受的。但游戲并不因為輕松性而成為不嚴肅的事。游戲具有自身內在的嚴肅性，游戲活動本身就是具有一種獨特的，甚至是神圣的嚴肅，奧林匹克運動大張旗鼓地反興奮劑就是游戲嚴肅性的最好佐證。只有當游戲者全神貫注游戲時，游戲活動才會實現它所具有的目的。使得游戲完全成為游戲的唯一標準就是“FAIR PLAY”。誰不嚴肅地對待游戲，誰就是游戲的破壞者。中國足壇的“假球和黑哨”幾乎傷了中國足球市場的元氣。

荷蘭文化史學家赫伊津哈認為：游戲是文化的基礎，是對人類文明的發(fā)展至關重要的活動。在他的名著《游戲的人》中他這樣寫到：“游戲是一種根據自愿接受但卻具有絕對約束力的規(guī)則進行的活動”。他認為游戲的規(guī)則是一種自下而上建立民主秩序，其中體現著人類公平競爭的社會理想。因此，游戲具有結果的不確定性，游戲的結果是通過游戲者之間公平競爭自然造成的，而不是由外力預先強加的。赫伊津哈還認為：“游戲具有封閉性。游戲與日常生活之間具有時空上的獨立性”。正是這種時空獨立性，使人們擺脫日常的時間概念和生活煩惱，在沉醉于游戲中求得一種對日常生活的解脫和超越，達到一種永恒的歡樂乃至神圣的理想境界。所以游戲是一種追求情感體驗的內在目的性活動，并由此具有自由性、非功利性和非生產性。

心理學家弗洛伊德認為：“游戲是兒童滿足本能欲望的替代方式或補償機制?！庇捎诒灸芘c現實、愿望與能力之間的矛盾，兒童的本能欲望不能得到直接的表現和滿足。因而，兒童只能轉借游戲這種替代性方式來達到表現本能、發(fā)泄沖動、釋放壓力、滿足欲望的效果。可以說，游戲是以代償方式解決生命矛盾的一種途徑，是兒童解決自身矛盾的本能性方法，所以，游戲表現為兒童的一種天性。

根據先哲們對游戲的論述我們不難發(fā)現：游戲不是生產活動，它的動機不在結果上而是在行為本身的內容上，游戲不是要玩出什么來，只是要玩。正是由于游戲的內在動機性或內在目的性，才使游戲的象征行為得以可能或可行，在游戲中，事物的意義可以完全是游戲者主觀賦予的，而不必與事物的客觀性質相符。簡而言之，游戲是一種由內部動機引發(fā)的，融娛樂、情感、超越、規(guī)則、自律、公平、模仿、虛擬生活體驗為一體的自主性活動。

競技體育的魅力

人是動物進化而來的，動物性是人性的基礎，離開動物性考慮人性是無法想象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是人和動物的共同法則。弗羅伊德的精神心理學說試圖證明，人的行為絕大部分并不是人的理性支配的結果，而是原始動力在無意識的情況下驅使的。這不是好不好或者喜歡不喜歡的問題，而是事實如此。人性當中具有動物性不是什么可恥的事，無需為此感到羞愧。人的偉大之處在于可以保持動物原始動力的沖動，而又納入文明的軌道。

原始動力的第一個基本特點是自發(fā)性，是自由自在的放縱。規(guī)范的、合理的、有組織的活動，都是人類社會活動的特征。任何一個社會都必須遵守這種特征。但人的原始動力的自發(fā)性，實際上在潛意識深處經常決定和改變著我們的行為，經常促使我們不斷打破自己建立的規(guī)范，不斷引導人類走向尚處無知的領域。這種自發(fā)性需要一個釋放的途徑，體育活動就是一個最恰當的途徑，它使得原始動力的自發(fā)性得到釋放又不至于產生破壞性。任何激動人心的競技體育活動，都具有相當程度上原始的奔放、自由、無拘無束的特征。短跑、體操、遠足、賽馬、自行車賽、摩托車賽、汽車賽等，都是其自由的舞臺。人類的這種不受命定的野性，也許正是突破陳規(guī)、不斷創(chuàng)新的精神來源之一。

原始動力的第二個基本特征是攻擊性。為什么西方人對于足球賽、冰球賽、曲棍球賽那么瘋狂，那么投入，而且是不大打出手不足以平民愿?拳王阿里為什么如此受到世人的長期追捧?拳手泰森劣跡累累，為什么又屢次過關重返拳壇?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們不僅體現了超乎常人的攻擊性力量，而且滿足了人類普遍的原始動力中攻擊性的釋放需要。這種攻擊性就是打擊，就是搏斗，這種攻擊性表現在社會生活中就是競爭，表現在軍事戰(zhàn)斗中就是征服，表現在政治生活中就是霸權。這不是赫胥黎的社會達爾文主義。如一個民族長期缺乏必要的攻擊力，能夠相信這個民族會具有強大的競爭能力嗎?20世紀風云變幻的世界歷史已經為我們作出了回答，飽經滄桑的中華民族更是有了深切的感悟。攻擊要有攻擊的對象，攻擊力的培養(yǎng)要有培養(yǎng)的途徑。競技體育，提供了相互攻擊的對象，提供了最佳的培養(yǎng)途徑。

原始動力的第三個基本特點是情緒性的、非理性的超越。當駿馬在草原上馳騁的時候，當雄獅在大漠中咆哮的時候，它們是要干什么呢?當登山探險隊拿生命做抵押，征服了一座山峰又去征服另一座山峰；當長江第一漂的壯士將自己扔進驚濤駭浪之中；當蹦極運動員頭朝地腳朝天縱身跳下萬丈懸崖的時候；當劉易斯打破9秒9的百米世界紀錄，又向9秒8進軍的時候，他們是要干什么?你不覺得他們的行為是那么相像嗎?他們沒有終極點，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更快、更遠、更高。運動本身就是目的?，F在許多被稱為科學探險的活動，當初可是毫無科學可言的。然而，正是這種盲目的、非理性的沖動，使人們知道，大洋是可以跨越的，南極是可以企及的，高山也是可以征服的。這種非理性的、非功利的運動，把力和美結合起來了。正是這種力和美結合的傳統(tǒng)，使得我們可以在纜車上看到成群的外國人氣喘吁吁地在亂石叢林中攀登。

翻開一部體育運動發(fā)展史，我們就會發(fā)現，體育史的演進往往是以一串連綴的數字為標志的。這些數字記錄著人類向自身生命挑戰(zhàn)所曾達到的極限，同時也記錄著這些極限一次次地被人類自身所超越的奇跡。何謂"極限"？極限就是絕頂，是盡頭，是"前無古人"的臨界點。正因如此，人類對極限的挑戰(zhàn)才顯得殊為不易，格外悲壯，震撼人心，成為人類群體生命中最炫目的亮點。

其實，在競技體育運動中，那些與生命本身直接相關的品質，諸如力量、速度、敏捷、和諧、智慧、毅力、勇敢、頑強、理智、熱情、公正、坦蕩……都在運動的過程中得到錘煉、檢驗、淘汰與升華。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競技體育也便成為人們完善自我、指向理想人格的尺度與渠道，成為鍛造最佳生命質量的砧臺與熔爐。正因如此，那些真正優(yōu)秀的運動員（體育家）們才順理成章地成為人們衷心崇敬的偶像，成為人們爭相效仿的楷模。

值得學習的優(yōu)點

作者通過對動物和人的游戲剖析，進而論述了競技體育比賽之所以富有魅力的社會學和法學基礎，作者認為：一些重大的賽事常常成為數以億計的人們日夜關注的熱點，其重要原因之一便是它具有一種裁判監(jiān)督運動員、觀眾和有關方面監(jiān)督裁判的有效的監(jiān)督制約機制。在這種機制下，公開、透明、平等競爭、優(yōu)勝劣汰的原則得以貫徹實行；運動游戲規(guī)則具有真正至高無上的權威，不論誰一旦有違規(guī)行為，輕則受到警告，重則被罰出場外。參賽者憑借的全是實力，觀眾看到的則是真功夫。正是這樣一種機制，才使得體育競技日新月異、生機無限，一個個紀錄不斷被打破，一個個極限不斷受到新的挑戰(zhàn)，體育才成長為整個人類文明園林中一棵越發(fā)枝繁葉茂的大樹。

競技體育是一種強力的冶煉，是一種冒險精神的培養(yǎng)，是一種運動習慣的鍛煉。競技體育是有力量的運動，溫文而雅的活動代替不了體育。體育是不規(guī)則的運動；規(guī)則只是為了使人的力量得到更自由、更奔放的表現才設置的。體育是為爭第一、為超越的運動，謙讓也好，友誼也罷，那是表演，不是體育。體育是一種習慣，不是儀式，真正意義上的競技體育則是以運動競賽為特征，通過挖掘人的體能、技能、智能、身體和心理等方面的潛力，以奪取運動錦標為目的的文化活動。當然，競技體育發(fā)展到一定程度上會背離運動游戲的初宗，如果競技體育的動機轉到效果上去，也許真正意義上的游戲性質就會淡化了。競技體育在某種意義上講其動機已經不僅僅是為了玩，而是要玩出點名堂，要升國旗、奏國歌，抑或要爭金牌、奪名次、拼獎金、要榮譽、搶地位，這種競技體育一方面拓展和升華了運動游戲的內涵和外延，使其更加豐富和完整，另一方面它也在部分程度上異化了游戲的內在目的性，而成為追逐外部利益的一種工具。競技體育的市場化、產業(yè)化便于工作是運動游戲的異化形態(tài)。

值得改進的地方

然而，當人們逐漸淡化這類運動游戲的錦標色彩，取而作為提高生活質量，滿足人們休閑、娛樂、發(fā)泄、放松、追求刺激、尋求另類生活體驗的一種生活方式時，便是人類今天為自己的發(fā)展而推崇的休閑體育。但作者并沒有從游戲的本源中推導出當今風靡世界的休閑體育的淵源。

人類的體育運動史和人類的歷史本身一樣漫長。最初的運動是為了生存，獵取食物、躲避猛獸襲擊等等，都使人處于一種本能的運動之中。隨著人類的進步、社會的發(fā)展，人類逐漸改善著自身的生存環(huán)境，作為消除疲勞、享受樂趣的體育運動也隨之出現。

休閑體育是近些年出現的一個新名詞，它涵蓋了當今城市人所喜愛的運動項目，如高爾夫球、保齡球、網球、臺球、游泳、攀巖、蹦極、滑板、輪滑旱冰、摩托車、游艇、弓駑、飛艇、汽車、帆船、飛鏢、沖浪、越野、滑翔、漂流、野外生存、探險、登山等。它們在大眾中有深厚的基礎，并已經成為個體生命和時代風尚的組成部分。

人類來自于自然，屬于人類的體育運動同樣深深地打下了大自然的烙印。在感受運動快樂的同時，人類必將深深地嘆服造物主的奇妙與偉大，那種來自生命深處的贊嘆，是人類與自然和諧綻放的花朵?；?、攀巖、沖浪、高爾夫等等休閑體育，無一不是人類從生理和心理上向自然回歸、尋求平衡感的一個過程。陽光、雨露、大地、山川在這個過程中撫慰著人類的心靈。休閑體育在當今社會中得到巨大的發(fā)展，正是人類渴望獲得身心的解放、恢復生命的活力需要所在。

[1]席勒(德).審美教育書簡[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7:140.

[2]胡伊青加(荷蘭).人游戲者[M].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1998: 28.

相關文獻推薦：

[1]李力研.“世界3”與“人造動物園”——文明歷程中的靈肉分裂與體育運動（上、中、下）[J].體育文化導刊，2004，12；2005，1、2

[2]李力研.誰能與我同醉？——解析波普爾“世界3”中的體育運動（上、中、下）體育文化導刊[J].2004，7、8、9

(責任編輯：何聰)

Comments on the Article "On Sports Games ——Analysis of the Sports Concept of the Main Western Game Theories"

Li Liyan

sports game; the West; sports concept述評專家簡介：凌平，男，教授，博士生導師，杭州師范大學體育與健康學院院長，世界休閑組織理事會執(zhí)委、常務理事，浙江省休閑學會副主席。主要研究方向：休閑體育和體育管理。在國內外體育學術期刊雜志上發(fā)表論文140篇，主持《職業(yè)賽事的現狀、問題和改進對策研究》和《中美高校大學生運動競賽管理體制和運行機制的比較研究》2項國家社科基金研究項目；主持《全球休閑制約因素和理想休閑生活方式的研究》世界休閑組織的國際合作項目，主持《長江三角洲區(qū)域體育市場和體育產業(yè)現狀調查及對策研究》等8項省部級研究項目；以第一獲獎人資格獲省部級科研成果一等獎1項，二等獎2項，三等獎3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