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洪芹
(南京航空航天大學,江蘇 南京 211100)
淺析范疇內創(chuàng)新隱喻與轉喻不同的發(fā)展前途
王洪芹
(南京航空航天大學,江蘇 南京 211100)
一個新的隱喻、轉喻形成后,或者會被人們經常使用,經久不衰,甚至形成新義,或者在被使用幾次之后,給人以“俗套”的感覺,不再具有感染力。為什么會產生這兩種迥然不同的結果?本文試圖從范疇理論和審美疲勞兩個方面嘗試做出分析。
隱喻;轉喻;范疇理論;審美疲勞
傳統(tǒng)上,隱喻和轉喻被看成是言語修辭格,也就是說,或多或少地被看成在修辭文體中使用的修辭手段。而自Lakoff和 Johnson開創(chuàng)性的著作 Metaphors We Live By(1980)以來,國內外,特別是國外對隱喻和轉喻已經討論得很多,而且已經形成共識:隱喻、轉喻都是人類的一種思維方式,是人認識、理解客觀世界的一種工具。而且,哲學家和認知語言學家證明隱喻和轉喻是我們對世界進行概念化的有力的認知工具(《認知語言學導論》2009:125)。這無疑意味著隱喻、轉喻不僅僅是一種利用語言手段表達思想、在風格上增加魅力的方法,而且是一種對事物進行思維的方法。
隱喻是屬于不同域的兩個概念之間的部分映射,因此一個概念目標域是以另一個概念源域構建或理解的;轉喻是包含在同一域的兩個不同域的概念映射,是一種參照點現(xiàn)象,一種突顯,一種激活。關于隱喻和轉喻的關系問題,學者們做了相當充分的討論,這里不再贅述。我們需要認識清楚的是:無論是隱喻還是轉喻,其源概念和目標概念并非被孤立的理解,而是被認為是處于“認知模型”和“文化模型”之中。也就是說,隱喻、轉喻所轉移(映射)的不只是各個概念內在的屬性,而是整個認知模型的結構、內部關系或邏輯。在實際應用中,我們經常會有這樣的發(fā)現(xiàn),一個新的隱喻、一個新的轉喻,發(fā)展的前途將呈現(xiàn)兩種情況(轉引自陸儉明《隱喻、轉喻散議》一文):
“第一種情況是:一個新的隱喻、一個新的轉喻形成后,會經常被使用,經久不衰,即并不給人俗套的感覺。如“老狐貍”、“榆木腦袋”等。正因為常用不衰,所以經常會促使一個新的隱喻、一個新的轉喻形成后,使原詞語產生新義,如“硬件”、“軟件”等;甚至新義形成后,逐漸的原義反不為人知了,如“鼻祖”(原義為始祖,有世系可考的最初的祖先,現(xiàn)比喻某一學派或某一行業(yè)的創(chuàng)始人或最早出現(xiàn)的某一事物)。此外,也可能會促使一種新的句法結構的形成,如現(xiàn)代漢語里“的”字結構的出現(xiàn)可能跟這有關。
第二種情況是,一個新的隱喻、一個新的轉喻形成后,用一兩次或者兩三次可以,用多了會給人以“俗套”的感覺,甚至會令人厭煩。如“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形成了一道靚麗的風景線”等創(chuàng)新的文學隱喻、轉喻,剛開始使用時,人們覺得新鮮、形象,用多了,就覺得有點兒俗套了,喚不起或者說引不起人們的新鮮感,不再有感染力,甚至令人厭煩?!?/p>
隱喻、轉喻等激活現(xiàn)象為什么會形成上述不同的發(fā)展前途?本文將延續(xù)陸教授的思路,擬從范疇理論和審美疲勞兩個方面嘗試做出分析。
1.現(xiàn)代范疇理論
范疇化是人在社會實踐中通過語言按區(qū)別性本質特征對客體進行概括和分類的認知活動(王得春2009)。概括出來的類別就是范疇。認知語言學上的范疇跟傳統(tǒng)的范疇理論有著很大的區(qū)別:傳統(tǒng)的范疇理論(即經典范疇理論)認為,范疇是一個由一組固定的二分特征定義的,范疇有著明確的界限,即認知對象要么隸屬于此范疇,要么不屬于此范疇。也就是說,在傳統(tǒng)范疇理論看來,一個范疇中的成員必須滿足某個范疇中的所有特征,如果它違反了其中一個或幾個特征就被剔出這一范疇成員的地位。而近代哲學家L.Wittenstein經過研究發(fā)現(xiàn)了傳統(tǒng)范疇理論的不足,并提出了家族相似性理論(Family Resemblance),發(fā)展了現(xiàn)代范疇理論。他認為范疇的成員不必具有該范疇的所有屬性,而是AB、BC、CD、DE式的家族相似關系,即一個成員與其他成員至少有一個或多個共同屬性。范疇成員的特性不完全一樣,他們是靠家族相似性來歸屬于同一范疇。而范疇沒有固定的、明確的邊界,是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和人類認知能力的提高而不斷形成和變化發(fā)展的。
認知語言學的范疇化理論(即典型范疇理論)是認知語言學的重要組成部分,有著深厚的哲學、人類學和認知心理學的基礎。對語言學家來說,范疇化是一個重要的問題,因為它一般潛存于詞的使用和語言的使用之中。 “語言的產生和理解無疑包括認知過程,因而范疇化一定是發(fā)生在我們心智中的某種東西,由此而來的范疇則可以理解為存儲于我們心智之中的心理概念?!保ā墩J知語言學導論》2009:43)這里應注意,關于認知范疇化假設的數(shù)量在理論上是無限的,且范疇范式是可以專用于某些范圍和方面。認知范疇的原型不是固定的,范疇邊界亦如此。
2.文化模型及文化依存評價(culture-dependent evaluations)
認知模型,表現(xiàn)了一種對關于某一領域儲存知識的認知的、基本上是心理學上的看法,是由人們生與斯長于斯的文化決定的。文化給我們必須體驗以便能形成認知模型的所有情境提供了背景。所以,特定領域的認知模型歸根到底由所謂的文化模型決定。文化模型強調許多人集體共有的統(tǒng)一性的一面(《認知語言學導論》2009:55-56)。盡管“認知模型”與認知語言學和心理學相聯(lián)系而“文化模型”則屬于社會語言學和人類學視角的語言學,但是我們在研究隱喻、轉喻的生命力問題時必須注意到這兩方面。如面對這個句子:He opened the door to face a pretty young woman with a dog in her arms(他打開門跟一位手里抱著一只狗的美麗少婦打了個照面),首先映入腦海的是哪種狗,什么樣的女子可稱為美麗,對處于不同文化背景下、不同認知習慣下的讀者而言,他們得出的結論是不同的。
文化依存評價,限于某一特定文化的成員。文化依存評價包括“富有”(屬于人的)、“強壯”(屬于動物的)、“耐用”(屬于物體的)等等的評價性屬性。豬在西方文化中特定的屬性為“骯臟”、“貪婪”,所以John is a pig需理解為“他不整潔”、“他吃相不佳”;而在其他文化中,豬可能與不同的屬性相聯(lián)系。比如在現(xiàn)代中國,“豬”除了有與西方相似的內涵,還可應用于情人的情話,表達簡單傻傻的可愛的意思。這說明,映射域必須牢固地確立在特定文化成員的頭腦中。對于創(chuàng)新的文學隱喻、轉喻,如:The sun is the eye of heaven(太陽是天空的眼睛)或to elbow somebody out of his political way(把某人從他的政治路途上推開)與固定的、常用的隱喻、轉喻(如:Time is money時間就是金錢;feel blue感到悲傷)相比,它們的映射域仍然不夠牢固。
3.從原型范疇方面分析
Labove和Rosch在家族相似理論基礎上提出了原型理論(Prototype theory),成為認知語言學范疇理論的核心思想。根據(jù)原型理論,在同一范疇中,成員的地位是不同的,即成員代表該范疇的程度不一樣,有中心的,典型的成員和邊緣的,非典型的成員之分。其中心的典型的成員既是范疇的原型(prototype),而其他成員具有不同程度的典型性(degree of typicality),比如麻雀就比企鵝更屬于“鳥”的范疇(李書卿,楊靜 從典型理論來解釋一詞多義)。這種理論有其合理性,但并不是在任何情況下都能應用,正如王得春教授在其文章中指出,不能說白人是人的典型代表,也不能說黑人處于“人”這一范疇的邊緣。在這里,我們討論的有些隱喻、轉喻經久不衰,而有些隱喻、轉喻使用幾次之后會使人產生厭煩感,生命力不強,卻適用于這一意義上的原型理論,那些經久不衰的具有典型性,而那些不能常用的則考慮為處于隱喻、轉喻范疇的邊緣。
基本或典型的隱喻、轉喻會在其周圍輻射產生出很多相似的隱喻、轉喻,如在Time is money(時間就是金錢)這以典型的隱喻的啟發(fā)下,產出了諸如:
You’re wasting my time(你在浪費我的時間);
Can you give me a few minutes?(你能給我?guī)追昼妴??)?/p>
How do you spend your time?(你怎么話你的時間的?);
We are running out of time(我們的時間正好用完);
Is that worth your time?(那值得你花時間嗎?)
等隱喻?;净虻湫偷碾[喻、轉喻的使用頻率頻繁,應用場合廣泛,產出性遠遠超出其他邊緣隱喻、轉喻,可以說,其生命力持久。同理,在范疇中處于下位范疇的隱喻生命力(即吸引人們的注意力)和使用頻率不如基本的概念隱喻。
另從人們的認知心理來考量:基于認知的經濟性原則,人們更易于理解和接受最簡短的某一領域的隱喻,如life is a journey(人生是旅途)。小詞大用,簡單的結構表達出深刻的寓意,易于人們掌握和應用。
“審美疲勞”原本是美學術語。具體表現(xiàn)為對審美對象的興奮減弱,不再產生較強的美感,甚至對對象表示厭棄,現(xiàn)指在生活中對任何人或任何事物失去興趣,甚至產生厭煩、厭倦或麻木不仁的感覺?!皩徝榔凇保眯睦韺W的原理來解釋,是說當刺激反復以同樣的方式、強度和頻率呈現(xiàn)的時候,反應就開始變弱。通俗點說,就是對于一種事物的反復欣賞所產生的一種厭倦心理。這里需要注意的是:對審美對象的理解和把握?;净虻湫偷碾[喻、轉喻似已根植于人們的頭腦中,轉化為“日?!保ū乜苫蛉薄⒅匾模┬袨?。創(chuàng)新的文學隱喻、轉喻,在剛出現(xiàn)時,如剛出現(xiàn)的某種鮮花,人們對其感覺新鮮,然而若束之于花瓶中,作為審美對象的話,觀之幾天之后難免新鮮感褪去,這也近似于人們常說的“居芝蘭之室,久聞不覺其香,居鮑魚之肆,久聞不覺其臭”,是人們的一種常態(tài)或習慣。
從范疇理論來看,創(chuàng)新隱喻、轉喻范疇內基本的、典型的隱喻和轉喻與復雜的文學隱喻、轉喻相比,它們的映射域較后者更牢固?;谡J知的經濟性原則,人們更易于理解和接受最簡短的某一領域的隱喻,如那些已根植于人們的頭腦中,轉化為“日?!毙袨榈幕镜?、典型的隱喻、轉喻;而那些復雜的文學上的創(chuàng)新隱喻,應用幾次之后容易讓人產生審美疲勞。認知范疇的原型亦不是固定不變的,而是隨著社會和人類認知能力的發(fā)展而發(fā)生改變。
[1] Lakoff G & Johnson, M. Metaphors We Live By [M].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0.
[2] 陸儉明. 隱喻、轉喻散議[J]. 外國語,2009,(1).
[3] 弗里德里?!馗袢馉枺瑵h斯尤格·施密特. 認知語言學導論[M]. 彭利貞,許國萍,趙微,譯. 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9.
[4] 趙艷芳. 認知語言學概論 M]. 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1.
[5] 王得春. 論范疇化[J]. 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2009,(5).
[6] 李書卿,楊靜. 從典型理論來解釋一詞多義[J]. 商情,2008,(43).
An Elementary Analysis on the Different Prospects of Creative Metaphors and Metonymies from the Category Theory
WANG Hong-qin
After a new metaphor or metonymy was created, two kinds of absolutely different fates were there waiting ahead—often used or even formed new meanings in the process; giving people the feeling of conventional or the so-called cliché. This paper attempts to analyze the causes of the totally different outcomes from the aspects of the category theory and aesthetic fatigue.
metaphor, metonymy, the category theory, aesthetic fatigue
H05
A
1008-7427(2012)09-0103-02
2012-07-13
作者系南京航空航天大學在讀研究生,宿遷學院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