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云亭
(華東師范大學 傳播學院, 上海 200062)
義和團與關公
路云亭
(華東師范大學 傳播學院, 上海 200062)
關公是京津時期義和團崇拜的神靈群體中出現(xiàn)率最高的神位。團眾拜關公屬于官方贊許和民間擁戴的結(jié)果,關公本人從關羽、關公到大帝、關圣的復合身份,啟示了義和團從“草民”和“義民”身份更換的認同。關公多元的身份和處境暗合了義和團在直東和京津時期的境遇轉(zhuǎn)移。晚清宮廷和民間頻繁的關戲演出為義和團拜關公鋪設好了信仰體系與接受美學的土壤。關公的神學和戲曲傳播學地位構成了團眾的精神支柱。嚴酷歷史狀況下團眾的悲情表演,不僅迫使團民還原了其世俗性地位,亦使得關公的正神形象蒙受恥辱,從而為后世中國廢除關公的神學地位提供了文化闡釋的依據(jù)。義和團拜關公現(xiàn)象促進了中國神學體系的革命。
義和團;關公崇拜;關戲傳播;草根想象;神學革命
歷史上的關羽為漢末三國時期的草莽英豪,其人其事經(jīng)歷朝歷代官方和民間勢力的聯(lián)合推波助瀾的傳播,終成華夏神靈,進入戰(zhàn)神之首的序列,受到華夏民族的敬仰與膜拜??谑鰵v史和方志顯示,義和團所請神祇中出現(xiàn)率最高者有兩尊,一是關公,一是孫悟空。出現(xiàn)這種現(xiàn)象并非偶然,孫悟空崇拜溝通的是團眾的反叛精神,基本適應于義和團運動未獲得法統(tǒng)地位的直東時期。庚子年初,朝廷恩寵義和團,義和團改為“義民”,成了朝廷冊封的正統(tǒng)的宗教和武裝力量,因此,團眾拜關公興起于義和團運動的京津時期。義和團拜關公現(xiàn)象具有多重的文化緣由。
歷史上的關羽為漢末三國時期的河東郡(山西解縣)人,而義和團的原發(fā)地為晚清的山東、直隸。義和團崇拜關公的現(xiàn)象超越了這種地域上的界限,進入到了跨地域的神祇選擇軌道。如果將義和團拜孫悟空歸為神怪崇拜的話,團眾拜關公則屬于戰(zhàn)神崇拜。拜關公首先出于一種普遍性的威嚴類神祇崇拜而非神怪性巫術崇拜。就民間信仰的范疇而言,義和團崇拜的這兩類神靈恰好包含的是關公式的武戲神靈和孫悟空式的神戲神靈。由于民間性多神崇拜的傳統(tǒng),義和團崇拜戰(zhàn)神和靈怪神往往以混合崇拜方式為主導。地方志記載的光緒庚子年間義和團民拜關公的資料比比皆是:
內(nèi)有關東教案,由張君世五就地處息。息事寧人,諸君洵與有力;而附和拳民者以賠償故破產(chǎn),亦不少。查拳匪咒語,其一曰:“圣人之道,關平周倉”;其二曰:“唐僧、沙僧、八戒、悟空。”以數(shù)句不經(jīng)之語,如醉如癲,舉國若狂。(山西省1933年鉛印本《臨汾縣志》卷五·藝文類上)[1]1019
貴州省《銅梓縣志》記載:“拳匪始于山東直隸,而青羊市拳匪則由河南馬回子來扶歡壩貿(mào)易,傳之陳月波,而蔓延楊瀛峰、封百川、張海峰等,鄉(xiāng)里愚民不分男女咸附和之。其念咒有沙僧、唐僧、八戒、悟空、關圣帝君等語。念畢喊吶狂奔,望空械斗,輒謂與洋國交戰(zhàn),殺人若干,故神拳而以義和名之也?!?貴州省1929年鉛印本《銅梓縣志》卷八·軍務志下)[1]1086義和團起事時的大量壇諭都有關公神位。包士杰《拳時上諭》載《關帝壇諭》:
關圣帝君降曰:萬里撲面來香煙,義和團中傳道仙。庚子年上刀兵起,十分大災死七分。傳一張,免一名之災;傳二張,免一家之災;多傳多免。如若不傳,更加災重。是看七、八月間,人死無免。雞鳴丑時,才分人間善惡。善者方免,惡人難逃。天有十愁:一愁天下不安寧;二愁山東一掃平;三愁湖廣水連天;四愁四川起狼煙;五愁江南大荒亂;六愁燕人死多半;七愁有衣無人穿;過戌與亥是陽間。定于六月十六日、七月十九日,向東方上供燒香。(包士杰《拳時上諭·雜諭》,北京救世堂1919年鉛印本)[2]101
華北地區(qū)鄉(xiāng)民對關公的崇敬依然融化到日常生活當中,至今華北民眾多喜愛稱關公為“關老爺”,這種稱謂就類似呼喚鄉(xiāng)村的長者,關公便同時具有保護神的價值,屬于傳說中充滿了溫情的長輩英豪。團眾的口述歷史也大量記錄了團民崇拜關公的情況。1965年12月山東省長清縣城關公社郭莊84歲的王慶恩回憶說:“教我們學神拳,在村西頭場子上,起初沒有刀槍,只拿個秫秸棍子。練拳時,先報個名,我求關公,然后劃個十字,不燒香,朝東南叩四個頭,神就來了,就附體了,迷迷糊糊的就騎著板凳當馬,騎著井繩當龍,上槐樹劃落天公。”[3]201仲芳氏《庚子記事》記載了兩條關于義和團崇拜關公的事跡:“均一大紅粗布包頭,正中掖藏關帝神馬;大紅粗布兜肚,穿于汗衫之外;黃裹腿,紅布腿帶,手執(zhí)大刀長矛,腰刀寶劍等械不一,各隨所用,裝束卻都不一般?!保?]12《庚子記事》載團眾殺白蓮教曾拜關公:
今日義和團又拏獲白蓮教黨三十余人,送交提督衙門歸案審訊。又由各團內(nèi)傳出,家家每晚點掛紅燈籠不必點了。
無論鋪戶住戶,均須用紅布書寫“義和團眾神之位”釘于門頭之上,可避白蓮教邪術傷人。今日乃關圣帝圣誕之辰,義和團崇祀帝君,尚多誠敬,各處團壇香花云馬,似與廟中請善會無異。[4]24
《高枬日記》記載,庚子年七月十三日,“總署有團,署中為開飯,甚好。團眾飽食無事,終日伸足揚頭,睡于廊下。相商曰:‘此間菜飯精美,如別處來調(diào),萬不去?!叭蘸鲇幸蝗似唬骸彡P帝也,先以汝等為能,今則貪財好色,劫數(shù)不遠矣?!裆n黃”[4]166。佚名《庸擾錄》載:“庚子年五月……匪徒聚眾演習必在關帝廟中,蓋欲借神道以惑人也。”[4]257佚名《綜論義和團》亦載義和團首領張德成曾要求官紳乘關帝出巡之轎的請求:
張師父者德成與曹師父福田同為裕祿之軍師。起初見裕祿也,天津府在前,天津縣在后,張所乘之轎綠色而加紅彩。裕祿出迎,始入。聶公陣亡,馬玉昆痛之,乃自以槍呼張至前而擊之,中其臂。張?zhí)幼?,至王家?zhèn)。鎮(zhèn)人以轎迎之,不上轎,曰:“此藍呢轎,豈可坐?!辨?zhèn)之官紳叩頭言:“無綠呢轎。”張不允。鎮(zhèn)人不得已,乃以關帝出巡之轎舁入,蓋黃者也。張臂已傷,不能屈伸,又索銀米太多,鎮(zhèn)人始悟,殺而醢之。[5]188
包士杰輯錄的《某滿員日記》記錄下了五月十二日的“壇語”:“關圣帝君降壇,警世當興。初一十五日面向東南焚香,三跪九叩。只因邪教不敬神佛,不遵佛法,怒惱天庭,趙云下降帶領八萬神兵收滅邪教。不久刀兵四起,軍民有難。佛門義和團上能保國,下能救民。見帖速傳,免一家之災,傳十張免一方之災。見帖不傳必受刀頭之苦。今有外國人于井內(nèi)暗下毒藥?!?包士杰《拳時北堂圍困·某滿員日記》)[1]625(日記前有前言:“下列日記為北堂鄰居某滿員親筆之記錄,聯(lián)軍破城后彼曾將此日記存于東廣盛某鋪伙處,俟后樊主教就此人手內(nèi)得之。因記者乃一教外之人,故敘述中對于教中事理不去隔閡之處。”)劉大鵬《晉祠志》載山西團眾拜關公情況:
北格鎮(zhèn)一股,號曰關老爺者為渠首,本鎮(zhèn)人。麾下凡四五百人,麇集其鎮(zhèn)之關帝廟,日夜練拳。鄰近村莊之習拳者,皆附于麾下。六月二十三日率其黨羽赴三賢村攻擊教民。三賢教民眾多勝于他處,教堂亦極宏壯,鄰邑教民多有逃入避難者,故守御甚嚴,攻擊莫能遽下。號關老爺者心志憤激,詰朝再攻,騰身直上,甫登堂垣巔,中槍而墜,傷未幾斃。其黨痛恨,奮力進攻,三日乃克。屠戮教民男婦老少凡數(shù)百口,靡有孑遺,所有教堂廬舍全行焚毀。其魁首傷重,越十日亡,黨羽死者三人。七月初旬解散。[1]827-828
可見,義和團崇拜的神靈雖多,卻以《三國演義》系列和《西游記》為主干。京津時期的義和團,關公逐漸代替孫悟空,成了義和團民心目中最具有代表性的神靈?,F(xiàn)有文獻證明,義和團拜關公,多是取其為正神之意。關公素為正神,本應受到士紳和義和團共同信奉,卻因義和團獨信關公最甚,因此遭到士紳諷刺。王錫彤《河塑前塵》即表達出此類態(tài)度:
(光緒二十六年)三、四月間,義和拳漸有傳習者。蓋衛(wèi)河水通天津,船載以來,一班愚民翕然向之,小兒跳躍者尤多。所降之神名大抵見于《封神演義》、《西游記》、《施公案》者,否則戲劇上所有者,而以世俗所敬祀之關爺為多?;秀泵噪x,不值明眼人一瞬。地方官熟視不理,大人先生且或傳述靈異,加以藻飾。一與之辯,輒以二毛子相贈,言論專制,我國人夙習如是。有張君文光者,亡友張鑒門人也,見所教小學生有演法者,手提以歸,驟撲責之,小學生嗷然號曰:“不敢了”,一時哄傳關爺怕張文光。[5]419
在義和團運動中,關羽能得到相當高的附體率和繁盛的香火供奉,原因較復雜。關羽受到義和團的偏愛,最直接的因由即和清朝官方竭力推崇有關。關羽本為三國時蜀國大將,以其忠勇而為人津津樂道。以清朝為例,清皇室歷來對關羽敬重,多次頒布封號,加封關羽在咸豐朝達到了高峰。咸豐七年(1857)七月十三日,咸豐帝親書“萬世人極”匾額,由造辦處制作,懸掛在京師地安門外關帝廟。光緒五年(1879),清廷頒布給山西省永濟縣關帝廟“祈年大有”匾額,加封“宣德”封號。光緒十三年(1887),光緒帝親自祭祀關帝廟。整個清朝,對關羽加封的稱號有26字,即“忠義神武靈佑仁勇顯佑護國保民精誠綏靖翊贊宣德關帝圣君”,為清朝最高封號??梢哉f,清朝把關羽推到了至高無上的程度。清朝關帝廟數(shù)量之多,難以計數(shù),清政府要求,直省府州縣均需建造關廟。清朝皇室冊封關公,主要是從國家安全角度考慮問題,使民眾對武神崇拜情有所歸,其中,強化關公的忠誠和勇毅精神,則是皇室的真正愿望。當然,清世祖自愛三國事,亦是不爭的事實。《清稗類鈔》卷六十四喪祭類記載過清朝以關公羈縻蒙古事:
本朝羈縻蒙古,實利用《三國志》一書。當世祖之未入關也,先征服內(nèi)蒙古諸部,因與蒙古諸汗約為兄弟。引《三國志》桃園結(jié)義事為例,滿洲自認為劉備,而以蒙古為關羽。其后入帝中夏,恐蒙古之攜貳也,于是累封忠義神武靈佑仁勇威顯護國保民精誠綏靖翊贊宣德關圣大帝,以示尊崇蒙古之意。是以蒙人于信喇嘛外,所最尊奉者,厥惟關羽,二百余年,備北藩而為不侵不叛之臣者,端在于此。其意亦如關羽之于劉備,服事惟謹也。[6]758
當然,關公因為忠勇兼?zhèn)?,便獲得了官方、民眾和秘密會黨三者的敬重,而會黨拜關公,則主要取其忠義氣節(jié)。明清時期的天地會、三合會、哥老會、青洪幫、四川袍哥,都拜關公。如三合會中,供奉著很多神靈,但關公位于首要,享受開山祖師的待遇。三合會入會,又稱作戲或放馬,舉行儀式這天,會員都要到場,稱作看戲。入會上都要強調(diào)關公的忠義精神。義和團作為晚清會黨的一派支脈,自然包容了拜關公的傳統(tǒng)。
義和團作為晚清反洋教的民間團體,其崇拜關公,自然和純粹反叛朝廷的民間秘密會黨有差異,其崇拜關公尚有其新內(nèi)涵。
首先,主要因為關公是“大義參天、精忠貫日”以義為先人格理想的化身。庚子年初,義和團獲得端王、剛毅、莊王的青睞,又為老佛爺看好,幾乎是在一夜之間提高了社會地位,這樣的社會地位升遷對義和團來說,都是極為難以適應的新的身份轉(zhuǎn)折和變更。那么,作為身份未明的農(nóng)民武裝結(jié)盟團體,迫切需要立即找到自己在新的社會序列中的位置,于是,強大而鞏固的結(jié)盟精神、盟友意識就須臾不可或缺。關公的精忠意識和大義大德,就順理成章地成了他們心照不宣的共同行事守則和神圣綱領。
其次,入京后的各地義和團,雖說多有同出一鄉(xiāng)的連接關系,但在對敵斗爭期間仍有陌生感,那么,團民們脫離了鄉(xiāng)土,自覺地融合到一種大集體當中,需要的是團隊精神。義氣為先的仗義精神就成了義和團實用性觀念選擇。把團體內(nèi)利益和情感放在第一位的迫切要求,一直是義和團先要解決好的難題。于是,拜關公現(xiàn)象就極為普遍地出現(xiàn)在義和團員的身邊。
再次,庚子年間的義和團拜關公,另有一層目的是提高自己的身份,義和團因此得以官家的面目出現(xiàn)在京津大地,這對祖祖輩輩以務農(nóng)為主的民眾來說,無疑是一種很大的恩賜。周錫瑞認為:“我們看到民間神祇的重要性越來越大。關公開始日益走紅。這可能因為他忠于朝廷,也可能是他在中國民間宗教中家喻戶曉?!保?]67正是因為義和團眾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地位提升,戲劇性的身份移升,極大地刺激了團民的激情,迫使部分人士失去了既有的理性,因此,義和團拜關公的過程出現(xiàn)了大量異常的舉動,其中,極端者的舉止時以異端形式出現(xiàn)在歷史縫隙,成了晚清打教抗敵過程中的悲情演出。家住西四牌樓的陳恒慶在《清季野聞·義和拳》中記載,啟秀建議端王、莊王從五臺山請來一位和尚,這位和尚竟自詡關公附體,仿關公持大刀,攻擊西什庫教堂:
尚住莊王府邸,先選拳匪之精壯者數(shù)百,又選紅燈照女子數(shù)十人,協(xié)同揀選者大學士剛毅也。韶年女子,手攜紅巾,足著小紅履,腰系紅帶,下垂及足,額有紅抹,掩映粉黛,口誦神咒,蹀躞于府廳之上,樂部歌妓,唱蕩韻(京師有此調(diào)頗雅),舞長袖,不能比也。莊王問:“大和尚,何日攻打教堂?”和尚輪指以卜,曰:“今日三點鐘為最吉。”又問:“騎馬乎?步行乎?”和尚閉目言曰:“騎莊勛(莊王名)之馬,備一大刀?!庇谑强珩R挾刀,率拳匪入西安門,紅燈照尾其后;剛毅亦以紅巾纏腰、纏頭,隨之步行。
……西安門內(nèi)有當?shù)陜勺?,早被拳匪搶劫一空,和尚暫坐其中,以待吉時。座前酒一壺,菜一柈,自斟自飲,剛毅及諸拳匪立于庭。將報三點鐘,予在寓登壁而觀,家人阻予曰:“槍彈飛來奈何?”予曰:“今日拼命觀此一劇?!毙姾蜕胁唏R率領拳匪直撲教堂,指令縱火。教堂內(nèi)猝發(fā)數(shù)槍,正中和尚要害,墮于馬下,拳匪大師兄居前者亦被彈而倒,后隊大潰,數(shù)人拖一尸而奔。紅燈照幼女有被踐踏而死者,蹂花碎玉殊可惜也。[1]637-638
這則文獻透露出了諸多信息,陳恒慶“拼命觀此一劇”,雖說是幽默之語,卻展示了觀劇的又一種形式,生活如戲,戲如人生,在這里得到了印證。剛毅也以紅巾纏腰,對義和團極為虔誠,國家危難之際,王公大臣自身也有危機感,自然會萌發(fā)堅定的戰(zhàn)斗精神。剛毅高度信任義和團,其同仇敵愾之氣,體現(xiàn)了國家情感高于其余價值觀的崇高情感。趙聲伯《庚子紀事長札》同樣記錄了此僧扮演關公出擊西什庫教堂事:
啟秀尚書保薦五臺山僧道法精深,可勝攻打西什庫之任,于是遠道迎至,端王、瀾公皆郊迎跪拜;至邸試有小驗,遂驚以為神。該僧索端邸坐騎,橫刀立馬,為關壯繆之形狀而往。其時拳匪久憚西什庫教民槍炮,每逢助攻,吶喊作勢而已。至此盡以為得有仙師之助,猛力向前。教堂中殊詫異之,疑果神,始放一排槍,轟斃二十余人,該僧怒焉而進,再一排槍,人馬俱斃。剛相亦嘗自督攻,紅帕蒙首,亦作拳匪裝束,立馬陣后,陡聞炮聲,幾至墜馬,為眾扶掖而歸。大凡諸人丑態(tài)多類此。[8]148
高樹《金鑾瑣記》亦記載此事,可資佐證:“西庫圍攻計妙哉,佛門氣焰已熏天。龍刀一柄經(jīng)全部,函請神僧下五臺?!保?]730高樹的釋文說:“尚書啟秀函請五臺山僧普凈,來京攻西什庫教堂。僧言關圣降神附其身,攜青龍刀一柄,《春秋》一部,騎赤兔馬往攻,入陣便中炮亡,惟馬逃歸?!庇谑?,與關帝形象配套的所有物象都具備了,關公代表公正,青龍刀象征威力,《春秋》經(jīng)則是道義的象征,而赤兔馬就成了忠誠的物象。
五臺山和尚冒充關公附體攻擊西什庫教堂失利,北堂主教樊國梁寫的日記,評價了義和團的請神上法。包士杰輯的《拳時北堂圍困》記載的同類事跡可助證當時情狀:
六月十五日,……七點三刻拳匪自南來,為首乃一喇嘛,乘馬,后有極大之旗,年幼拳匪多人圍之,皆念咒上體(拳匪念咒后跳舞謂之上體)。衣為紅色。先在堂門前甬路上燒香叩頭,即蜂擁前進。至距堂約二百米突時,堂門前之法兵乃發(fā)槍斃其四十七人,自謂能避槍炮也。后面之匪乃遁。堂中人即出,得花槍一枝、刀五柄。[1]583
大師兄與五臺山老和尚相繼中彈身亡,抬他們尸體后撤的拳民還說:“和尚暨大師兄暫睡耳,吾當以咒語喚醒之?!?陳恒慶《清季野聞·義和拳》)[1]638老和尚之死,死有其因,內(nèi)涵豐富,先是死于醉意,二是死于瘋狂,三是死于麻木,四是死于愚昧,五是死于虛妄??衽c醉的鏡像不時地再現(xiàn)于京城的通衢大道,再次昭示了瘋癲不可救國,醉意難替現(xiàn)實,巫術難以勝敵,蒙昧不等于做戲。問題在于,這個來自五臺山的和尚到底是誰?其歷史真實性又何在?對此,路遙在《義和團運動發(fā)展階段中的民間秘密教門》一文中有專門交代。
路遙認為,當時的京城,除圣賢道外,另有九宮道受朝廷招徠,滯京活動。光緒二十六年五月,大學士啟秀獻策于載漪、載勛,認為:“義和拳道術尚淺,五臺山有老和尚,其道最精,宜飛檄請之”(陳恒慶《清季野聞·義和拳》)[1]637。五月二十四日(6月20日),他又奏言:“使臣不除,必有后患。五臺僧普濟有六甲神兵,請召之會攻”(李超瓊《庚子傳信錄》)[5]213。六月二十日(7月16日),軍機大臣面奉諭旨:“五臺山南山極樂寺住持僧普濟戒律精嚴,精通佛法?,F(xiàn)在天津事機緊迫,所到夷船甚多。該僧素善修持,心在報國,著即聯(lián)屬義和,設法御擊剿辦,滅此兇夷,毋任肆擾,荼毒生靈,實為厚望。欽此?!保?]682所謂五臺山住持僧普濟即九宮道的總道首李向善。九宮道是由圣賢道衍化出來,其成立要比圣賢道晚半個世紀,于同治六年(1867)由李向善正式創(chuàng)于山西五臺山。李向善是直隸寧晉縣龐家莊人,5歲喪父母,以乞討為生,15歲為圣賢道女道徒魏王氏(王真香)收留。王真香的師父是趙飛雄,是圣賢道大道首。圣賢道教祖為郜文生,其宗支傳承如下:郜皇代(即郜文生)→岳金剛→于思方→張廣耀→劉功→吳興旺→馬興映→趙飛雄→王真香。李向善被王真香收留后,隨她在燕山活動,繼而又隨其師兄李修正傳道于井陘蒼巖山。李修正稱自己是彌勒佛轉(zhuǎn)世。同治五年(1866)直隸總督李鴻章派兵前往剿辦,李修正、李向善均被捕坐監(jiān)保定府。不久李修正被毒死,而李向善則被釋放回山。李向善無處投奔,先落在正定府。這時西捻軍北上勸他歸附。他沒有允從,被捻軍在腦后砍了一刀,卻意外地保留了生命。他借此詭稱系受“老母”之命不死,乃赴五臺山創(chuàng)立后天道即“后天九宮道”,時在同治六年。他原無大名,只有乳名叫“傻五”。到五臺山后,效法其師兄李修正之所為,亦自稱彌勒佛轉(zhuǎn)世,從此時起才有了李向善之名。九宮道借用佛教之名開展對外宣傳,騙取了清廷信任。光緒十八年(1892)慈禧太后賜五臺山極樂寺匾題“真如自在”四字,還敕封李向善為“極樂寺叢林普濟師”。從此,他便以佛教名僧身份出現(xiàn),向清廷自詡握有“神法”。其神法是“十步功訣”。該功訣主要是要道徒將人身精、氣、神三寶集聚在兩目之間,進行直上直下的運轉(zhuǎn),上至昆侖頂,下經(jīng)絳宮至涌泉,然后又從氣海循督派上行至泥九宮。這本是民間教門中所盛行的一種關注上丹田的修煉法,仍未擺脫離卦教“透人真人”功法,尚無奧秘可言,[10]304卻為“建儲派”所大力宣揚,奉為神佛。李向善接奉諭旨后就立即親抵京師,受到載漪、剛毅禮拜,[11]11被邀入慶王府,由剛毅協(xié)同揀選數(shù)百團民并紅燈照女子數(shù)十人隨侍。但他自己沒有留住京師,只派一道首詭稱能關圣附體,攜青龍刀一柄,春秋一部,騎一赤兔馬,直往西什庫教堂沖,結(jié)果中炮陣亡,惟馬逃歸。從此,未再見有九宮道在京有神法活動。李向善仍踞五臺山極樂寺受到封賞,1903年慈禧太后下懿旨召他進京講道。他講道后,奉旨前往雍和宮取藏經(jīng)回到五臺山。九宮道與圣賢道本屬同根同源,但兩者遭遇卻有天壤之別,一受封賞,一遭殘殺。九宮道立場,既不同于圣賢道,也不同于義和團,與清廷保持一致。[12]62-63無可否認,五臺山和尚之死堪言悲壯,而其文化寓意更為深邃。以戒律森嚴聞名的五臺山的大和尚卻在韶華女子中選中了隨從的紅燈照女子,并在醉意闌珊狀態(tài)下攻打教堂,此舉本含有極濃厚的戲劇性和表演性。
劉孟揚《天津拳匪變亂紀事》載,庚子年四月間,“又有人傳云:某關帝廟神像,忽滿臉流汗,由是一傳十,十傳百,各關帝廟香火為之一盛,皆謂為關公助戰(zhàn)云。細查關帝廟僧人,因廟中香火冷落,糊口無資,乃用冰塊暗置神像冠內(nèi),冰化水流,如出汗然,遂遍散謠言,以顯其神異,德藉此以獲香資也”[13]19。正因為降神附體的幻想性和虛偽性,拳民之間有為爭取真假關公神位而動粗之事。劉孟揚《天津拳匪變亂紀事》對此有記錄:
自關公助戰(zhàn)之謠出,于是拳匪有托名為關公附體者,旋有大覺庵地方拳匪某甲,與某處拳匪某乙,因此爭執(zhí),各不相下。甲謂乙曰,汝系冒充關公;乙謂甲曰,汝系冒充關公。相爭不能決,乃求斷于某匪首,某匪首曰,吾乃是真關公附體,汝等狼崽子,膽敢冒名欺人,該殺!乃揮刀作斬首狀,甲乙乃不復辯。[13]19
關公形象的真?zhèn)沃嬖缫殉搅藲v史本意,其宗教學和民俗學的價值更為顯赫,而義和團眾于極端社會環(huán)境下選擇古老戰(zhàn)神作為膜拜對象,無疑具有國家正義的合法性與合理性,剔除團眾意識層面精神勝利法的自我麻醉本性,義和團拜關公的神圣內(nèi)蘊依舊留存。
義和團所以拜關公,除了其忠義含義之外,主要還是他的尚武,即其勇武之氣。這一點和軍政業(yè)以及武師崇拜關羽相類似。中國戲曲舞臺上的關公形象幾乎是全能戰(zhàn)神的象征,其劇場感召力不宜低估。如京劇《臨江會》,周瑜得知劉備身后站著的大漢便是關羽,竟為其勇武氣概所懾,登時汗流浹背,終席未敢行刺。[14]237
清軍和太平天國作戰(zhàn)時曾經(jīng)使用關帝顯靈儀式,但清軍和義和團鬧摩擦之時,竟未使用關帝之靈,原因就在于清軍和義和團共同認可關公的戰(zhàn)神地位??梢?,義和團崇拜關公,關鍵有三點:一是關公的忠義,二是關公的神勇,三是清軍未曾以關公之神靈鎮(zhèn)壓過義和團。義和團崇拜關公的原由也在這里,因此,團民在回憶關公附體時充滿了虔誠和敬畏之情。1960年2月,平原縣王大褂莊70歲的陳舉田回憶:“附體時,在地上弄上三堆土插上三個桿子,說××老師下山了,也練拳也練功夫。附體的就看病顯靈,小病能治好的,不要錢,用功夫好的能看病。老師的名:張飛、關云長。鄉(xiāng)保、大師兄、二師兄都是附上體的名,不是真人的名?!保?]202仲芳氏《庚子記事》記載了關帝降乩事。庚子年六月十二日“各處傳送對聯(lián)一副,云系關圣帝君降乩而書。其聯(lián)云:創(chuàng)千古未有奇談,非左非邪,擊異端以正人心,忠孝節(jié)廉,到處精誠不泯。為一時少留佳話,亦驚亦喜,震神威而寒夷膽,農(nóng)工商賈,從今怨恨全消?!?仲芳氏《庚子記事》)[4]21可見,義和團對關公的感情多充斥有親和力。即便具有公告形式的義和團壇諭,拜關公的主題也時常成為主體內(nèi)涵。
關圣帝君降壇云:“萬里香煙撲面來,義和團中得道仙,庚子年上刀兵起,十方大難死七分。大發(fā)慈悲災可免,傳一張免一身之災,傳十張免一家之災;見者不傳,若為幌(慌)言,為神大怒,必要加災。眾善人家可免(惡?),禮(里?)難逃。如若不信者,七八月死人無其數(shù)。雞鳴丑時分人間,善人,人天知道。一怒者,天下小平安;二怒者,山東一掃平;三怒者,湖北水連天;四怒者,四川起狼煙;五怒者,江南大荒亂;六怒邊地死人一多半;七怒有衣無人穿。吾看陰騭那三怒,恐誤了南天門走一番,去成于處道陽間,若在義和團中保平安。定于六月十九日,面向東南,上供,拈香;七月二十六日,向東南,拈香,可免大災大難矣?!保?]112-113因此,義和團崇拜關公竟成了一種團眾內(nèi)外的狂熱的宗教情緒,而且,幾乎釀成了一場帶有極端性、社會性和群發(fā)性的宗教運動。義和團的各種文告里都包含拜關公的內(nèi)容。現(xiàn)列舉幾例如下:
孫敬輯錄的義和團北京北沙河關帝乩語文:“一愁長安不安寧,二愁山東一掃平,三愁湖廣人馬亂,四愁燕人死大半,五愁義和拳太軟,六愁洋人鬧直隸,七愁江南喊連天,八愁四川起狼煙,九愁有衣無人穿,十愁有飯無人餐,過戊與亥是陽間?!?孫敬《義和團揭貼》七·關帝乩語文)[5]14
山西省《岳陽縣志》記載過庚子年間請關帝下降狀況:
光緒二十六年七月,拳匪焰正熾,謠傳日警,人心蠢然思動,當事者能先事預防,遂致一發(fā)不可遏。法以片紙書咒語,凈口誦畢,則其人忽撲,少時起立即狂舞,囈語或稱關帝下降,或言孔明附身。群居嘈雜,惟所欲為同時者聽命惟謹,即旁觀者皆屏息懾伏,無敢小嘩。初只城內(nèi)年少相傳習,父母禁之不得。繼漸及于北鄉(xiāng)一帶,設局河神廟,公然索供給,少不如意,性命且岌岌不保。(山西省1913年石印本《岳陽縣志》卷十四·祥異)[1]1020
四川省《南川縣志》記載:“紅燈教即義和拳,義和拳乃教中之一派。其念鄙俚咒語率引諸神以關圣為之主。降神附體,打拳弄棒能舞平日力不能勝之大刀,依法砍殺,與一碗水相類。起于山東省?!?四川省1931年刊本《南川縣志》卷六·雜俗)[1]1062王錫彤在《河塑前塵》中記載了河南滑縣一帶義和團活動,他們所降之神,有關爺,民間又稱為關圣帝君。整個清代,幾乎每個自然村里都有關帝廟。義和團多供關帝,既為官方認可,還是民風民俗。
正因為關公崇拜彌漫朝野,義和團運動時期,端王、剛毅尚且受此風尚影響而信奉關公,亦可知拜關公已成廣泛的風尚,幾融入包括義和團在內(nèi)的晚清基本民眾的集體無意識當中。
義和團崇拜關公,原因很多,關公形象的普及率高,當是其中的原因,而晚清關公戲的繁盛與普及當為其重要原因。關羽崇拜文化體系里包括了關公戲的演出。關公戲也被稱為關戲,是專演關羽事跡的戲。以專演一人事跡而稱為戲者,在中國戲曲史上絕無僅有,即便專演孫悟空的大圣戲,其規(guī)模、品類、影響力,均不可與關戲相埒。
宋元之時,已出現(xiàn)關羽戲,至明清達到繁盛?!对x》中的三國戲約60種,其中17種為關公戲。明代關公戲愈多,劇中不稱關大王,而改成關圣、關帝。明中葉后,有專門創(chuàng)作關公戲的劇作家,還出現(xiàn)了專演關公戲的梨園藝人,流行起“關戲”之稱謂。祁彪佳《遠山堂曲本》涉及關戲的“雅品”有朱有燉《關云長義勇辭軍》、《單刀會》,“具品”有凌星卿《關岳交代》、《斬貂蟬》,另有無名氏的《古城會》、《桃花園》等。
清朝是關公戲創(chuàng)作和演出的高峰,出現(xiàn)了連臺的三國戲和關公戲。乾隆在位之初,曾“命莊恪親王譜蜀漢《三國志》典故,謂之《鼎峙春秋》”[15]378?!抖χ糯呵铩饭灿卸傥迨呕兀笱苋龂适?,是乾隆帝令莊恪親王整理專為內(nèi)廷演出的,其中關公戲占了很大比重。此時還出現(xiàn)了關公戲的連臺本戲,從《斬雄虎》始,至《走麥城》終,達36出。京劇興起后,關公戲更獲發(fā)展。京劇劇目中有148出三國戲,關羽戲有20種之多。京劇還和地方戲的關公戲共同形成了一個完整的系列,關羽在各個時期的重要活動都得到了充分的展現(xiàn)。這些戲曲的劇本多出自藝人之手,唱詞通俗易懂,在傳播領域,比小說更直接、形象,具有直觀性,影響自然非凡。清代崇拜關公風氣之盛,冠絕前朝,趙翼《陔余叢考》卷三十五載:“今且南極嶺表,北極塞垣,凡兒童婦女,無有不震其威靈者,香火之盛,將與天地同不朽。何其寂寥于前,而顯爍于后,豈鬼神之衰旺亦有數(shù)耶?”柯文在談到義和團降神附體儀式時曾列舉了中國人對戲曲中武生的崇拜現(xiàn)象。他認為:“更能說明問題的是,新加坡的靈媒請的最多的四個神中的關帝和孫悟空同樣是義和團最喜歡請的神。”[16]93柯文還進一步分析了義和團拜關公的宗教和社會原因:
某些神祇顯然在全中國大受崇拜,一是因為(如上所述)他們與人們耳熟能詳?shù)臍v史小說(如《西游記》、《三國演義》等)有關,二是晚清時期的社會現(xiàn)實迫使農(nóng)民們崇拜關帝等神祇。除這方面外,義和團的宗教儀式還有一個方面——義和團的尚武好戰(zhàn)之風——沒有人們想象的那樣與眾不同。雖然關帝可能是義和團崇拜的眾神中最受歡迎的神,但沒有明顯的證據(jù)表明其原因在于關帝是戰(zhàn)神。在武裝沖突時期,關帝也許比平時更受崇拜,但是,用杜贊奇的話來說,關帝正好也是平時“華北農(nóng)村最受人們崇拜的神”。相反,在中國文化圈的各個地區(qū),人們在處理非軍事性質(zhì)的問題時往往求助于“天兵”、“天將”和“神兵”。[16]93
關公的特殊的神學地位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和歷朝歷代朝野兩方面的合力作用形成的。正因為關公的特殊的戰(zhàn)神地位和廣泛的知名度,普通民眾在面對強敵時才激發(fā)起了關公崇拜情結(jié)。因此,周錫瑞說:“很自然,附體的神靈一般是武藝高強的英雄,其中最有名的是關公(戰(zhàn)神)、張飛、張桓侯和姜太公。任何中國人都會在社戲或集市說書者那兒聽到他們的故事。其中許多神,比如關公,很早就成為中國民間宗教的神”[7]340。關公作為晚清中國最為普及的公眾神靈,引起義和團的關注和重視,就不足為奇了。
團眾拜關公屬于官方力量推助和民間勢力擁戴的結(jié)果,義和團“義民”和“叛民”的雙重身份,正是這兩種社會力量輻射下的真實狀態(tài)。關羽由草民升格為戰(zhàn)神、大帝,刺激了帝制時期至高規(guī)格的民間想象。關公身份的多元價值暗合了義和團在京津時期的特殊處境。晚清官方和民間頻繁的關戲演出盛況,都為義和團崇拜關公鋪設好了文化與信仰的土壤。關公的神學地位和戲曲傳播地位不謀而合,構成了團眾的巨大精神支柱。嚴酷歷史狀況中團眾的悲情表演,不僅迫使團民還原了其世俗性和非神性的地位,還使得關公的正神形象蒙受了空前的委屈和恥辱,亦為后世中國廢除關公的神學地位提供了民間意義方面的闡釋依據(jù)。義和團幾乎是在不經(jīng)意間扮演了晚清民間性神學改良先驅(qū)者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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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張 琴】
2011-10-20
路云亭(1967-),男,山西長治人,華東師范大學傳播學院在站博士后。
1672-2035(2012)01-0032-07
K25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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