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董大文

“友情旋渦”里的秘書長

文/董大文

多年來，諶貽章混跡于老板、包工頭中間，成為了蚊叮蟲咬、拉攏腐蝕的對象，在酒、色、財、氣中漸漸迷失了自我，騎虎難下，一步步誤入犯罪的深淵。

懷化市原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諶貽章大概不會想到，有一天自己會出現(xiàn)在法庭的被告席上。

2011年10月25日上午，湖南省常德市澧縣人民法院。法槌響起，諶貽章在法警的看守下緩步行至法庭，眼睛不經(jīng)意間掃向聽審席。臺下沒有他的妻子、情人、朋友，只有一個最小的妹妹，他的眼神有些落寞。這一天，是諶貽章一案開庭審理的日子。

“朋友”介紹情人“續(xù)香火”

諶貽章，原名諶小健，1960年2月18日出生于湖南省溆浦縣，漢族，大學文化，曾任懷化市政府駐京辦主任等職務(wù)，2002年6月任中方縣委書記，2006年6月任懷化市委常委、鶴城區(qū)委書記，2009年12月任懷化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副廳級）。

有哲人曾說：選擇與什么樣的人交往，決定了你將成為什么樣的人。這句話也許是諶貽章感觸最深的。可以說，交友不慎是諶貽章走向犯罪的第一道門。在諶貽章貪腐案中，宋軍是一個不得不提的名字。正是這個人的出現(xiàn)，加速了諶貽章走向墮落的步伐。

諶貽章在任懷化市駐京（北京）辦主任時，宋軍是懷化市駐深（深圳）辦主任。當時兩人雖然職務(wù)類似，但關(guān)系一般。后來，諶貽章調(diào)回懷化，出任中方縣委書記后，宋軍開始有意識地接近諶貽章。

最初，宋軍只是逢年過節(jié)，給諶貽章送些價值不大的禮品，這對于將人情往來看得平常的諶貽章來說，自然沒有引起太多的注意。真正讓兩人從普通同事關(guān)系，發(fā)展成有共同利益的“攻守同盟”，跟宋軍“搞關(guān)系”的本領(lǐng)有很大關(guān)系，諶貽章的情婦曹芳，就是宋軍牽的線。

通過平日里私下的交往，宋軍知道，出身于農(nóng)村的諶貽章，重男輕女思想極重。諶貽章跟前妻生育過一個兒子，不幸的是，孩子在10歲時墜樓夭折，喪子之痛給他極大的打擊。

后來，諶貽章與前妻離婚，并認識了離異女性袁某。再婚后，一直想要一個兒子的諶貽章，跟袁某生了一個女兒。雖然袁某帶來了跟其前夫生的一個兒子，但諶貽章心里一直很遺憾，因為袁某已經(jīng)無法再為其生兒子了。

恰在此時，一個叫曹芳的女人出現(xiàn)在諶貽章的視線里。曹芳是河南人，此前一直在北京生活，沒有正當職業(yè)，常年混跡于酒吧、夜總會。經(jīng)宋軍牽線搭橋，2008年上半年，諶貽章在一家夜總會認識了曹芳。經(jīng)過接觸，兩人很快熱戀。

那時，諶貽章對曹芳的期許，不僅是肉體享樂，更希望她能為自己生下一子。曹芳并不介意諶貽章已有家庭，并答應(yīng)為其生子，條件是在北京給她買一套房子。就這樣，認識還不到一個月，諶貽章便給曹芳的賬戶打了80萬元。

沒多久曹芳就懷孕了。這時，她開始打起了自己的算盤。她對諶貽章說：“我們的事，家里人遲早會知道，只要你對我好，家里人也不會太反對，但你必須給我父母在懷化買一套房子。父母養(yǎng)我這么大很不容易，你這個‘地下女婿’為他們做點事也是應(yīng)該的。再說，我以后帶著孩子回到懷化也有個家?！?/p>

諶貽章見她說得在情在理，就答應(yīng)了下來。2008年9月，曹芳的父母從河南農(nóng)村老家來到了懷化市，入住到“地下女婿”為他們購下的新房。

成功留在懷化后，曹芳又提出來說，和父母住一起很不方便，而且諶貽章來家里也很尷尬，要求他再買一套房，重新安一個家。諶貽章再次答應(yīng)了下來。

2009年8月，建筑商楊輝為感謝諶貽章對自己項目的“關(guān)照”，將自己開發(fā)樓盤里的一套價值23萬余元的房子送給了諶貽章。諶貽章就這樣置起了他的“家外家”。

表面看起來，諶貽章滿足了曹芳對金錢的欲望，曹芳填補了諶貽章想要兒子的心理，兩人各取所需。但事實上，諶貽章跟曹芳，以及其他關(guān)系密切的女人，當然還包括向其行賄的一些商人之間，都有一個關(guān)鍵人物，那就是宋軍。宋軍正是看透了諶貽章的心理需求，適時地介紹各種人給他認識。

兩人雖然從未明說，但諶貽章的隱私、底細，宋軍都了如指掌。譬如：為了給曹芳在北京湊錢買房，靠職務(wù)工資當然遠遠不夠，唯一能快速獲取金錢的，是其手中掌握的權(quán)力，再加上兩人早年“合作搞錢”的案底，無疑已經(jīng)將他們緊緊捆綁在一起。

“友情”撮合的首次官商“合作”

諶貽章與宋軍的第一次“合作”，可以追溯到2004年上半年。當時，懷化市華團房地產(chǎn)開發(fā)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蘇本團，開始在當?shù)蒯绕?，打算在中方縣周邊進行房地產(chǎn)項目開發(fā)，苦于跟中方縣“一把手”諶貽章無甚私交。蘇聽說宋軍在諶貽章那里能說得上話，便找到宋軍表明了意向。蘇本團提出，希望能在這個項目里享受“優(yōu)惠”，并承諾會按工程造價的百分之一給予宋軍和諶貽章好處費。

宋軍隨即將蘇本團的請托和許諾告訴了諶貽章。宋軍告訴他，自己跟蘇本團關(guān)系很鐵，對方是個講義氣的人，況且，所有“活動”都是由自己出面，不會留下什么把柄。宋軍當然也少不了向諶灌輸“不為自己想想，也得為家人想想”之類的道理。

諶貽章出生于1960年，父母都是教師，“反右”時期被下放到農(nóng)村。他曾帶著三歲的弟弟務(wù)農(nóng)，喂過豬、放過牛、種過菜，可以說，能吃的苦都吃過。而今，自己手里有了權(quán)力，徹底告別苦日子的想法，只需一句話就能實現(xiàn)。這種誘惑讓他不得不掂量一下。

其時，諶貽章上任中方縣委書記不到兩年，在當?shù)氐目诒€算不錯。他內(nèi)心有過何種掙扎不得而知，但事實是，在宋軍的慫恿下，他終于放下了疑慮。此后不久，諶貽章指示城市建設(shè)管理委員會負責人楊英禮等人同蘇本團進行商談。

有諶貽章的親自過問，蘇本團的計劃推進得格外順利。2004年4月16日，華團公司與管委會簽訂了協(xié)議書，約定由華團公司開發(fā)中方縣南湖度假區(qū)，并享受規(guī)費包干的優(yōu)惠政策。

當時，蘇本團正遇到資金問題，為了不讓項目擱淺，他隨即又通過宋軍向諶貽章提出請求，希望能確保摘牌并分期支付土地價款。諶貽章隨即給國土局局長羅立新打招呼，要求國土部門確保讓華團公司摘牌，并給縣委副書記楊宗仁打招呼，同意華團公司分期支付土地價款。

就這樣，華團公司于2004年9月10日通過掛牌方式取得土地開發(fā)權(quán)，并與中方縣人民政府約定分期支付該宗地出讓價款。

作為回報，2005年下半年至2006年上半年，蘇本團按照事先約定，分三次將50萬元交與宋軍，并將其中30萬元交給了諶貽章。

第一次“愉快合作”后，蘇本團與諶貽章建立起私交，并開始從他那里尋求更多的機會。當時，諶貽章剛剛認識曹芳，為滿足其在北京買房的要求，諶貽章亦樂得與蘇本團“合作”。

2008年初，蘇本團欲在懷化市鶴城區(qū)開發(fā)建設(shè)工礦機械汽貿(mào)大世界項目，便找到諶貽章，請求支持，并表示要送給諶貽章一些費用。

2008年5月，應(yīng)蘇本團請求，諶貽章安排相關(guān)政府工作人員加快該項目征地拆遷、土地報批等工作進度，并親自組織協(xié)調(diào)處理相關(guān)事宜。2008年6月，諶貽章以借款為名，收受蘇本團30萬元，用于給情婦曹芳在北京買房。

大肆受賄的同時，諶貽章的仕途也平步青云，于2006年6月升任懷化市委常委、鶴城區(qū)委書記。在諶貽章的支持下，蘇本團的房產(chǎn)公司也不斷創(chuàng)造佳績，蘇本人還一度成為2007年懷化市十大新聞人物候選人、懷化市“優(yōu)秀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yè)建設(shè)者”、“優(yōu)秀光彩人物”等稱號。

走向貪腐的深淵

工程建設(shè)領(lǐng)域權(quán)錢暗涌，房產(chǎn)商為爭奪項目，常有積怨。諶貽章之所以能順利化解矛盾，跟其得力“馬仔”宋軍不無關(guān)系，這也是他信任宋軍的一個重要原因。在多年的合作中，諶貽章發(fā)現(xiàn)，別人擺不平的事，通過宋軍就能搞定；在臺面上解決不了的問題，通過宋軍的操作，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理妥當。

其中一個例子是宋軍對鐘坡項目的處理。懷化市鶴城區(qū)鐘坡園藝場和茅谷沖苗圃，原系鶴城區(qū)的兩個國有企業(yè)。2006年11月，為推動企業(yè)改制，諶貽章帶隊到深圳市招商引資，將鐘坡兩個開發(fā)項目列入招商引資項目。在此次招商引資過程中，深圳市施奇樂公司實際控制人唐光早有意投資，多次向諶貽章請求支持，并表示項目成功后給其送財物。

2008年6月，諶貽章因在北京買房需要現(xiàn)金，遂給唐光早打電話，提出向其借人民幣80萬元。唐光早答應(yīng)后將80萬元匯到了諶貽章提供的曹芳的賬戶上。此后，唐光早明確向諶貽章表示，將該款送給他，隨后又陸續(xù)送給諶貽章近10萬元。

而當時，看中鐘坡項目的還有一個重慶老板。他跟蹤這個項目有三年，同樣志在必得。但諶貽章有意讓唐光早中標，怎么辦？這個時候就輪到宋軍出馬了。他一面好言安撫唐光早，一面對重慶老板展開游說：“鐘坡項目這次你們先不要做，書記講了，日后會照顧你們別的項目的?！敝貞c老板心領(lǐng)神會，也只能表示“理解”。

2009年年初，鐘坡土地達到招拍掛條件后，諶貽章指示時任鶴城區(qū)常務(wù)副區(qū)長周勇、副區(qū)長王光等人，要確保唐光早拿到地。2009年3月19日，唐光早通過拍賣取得該宗地使用權(quán)。

在鐘坡項目土地的開發(fā)和出讓過程中，諶貽章超越職權(quán)、違法違規(guī)同意鶴城區(qū)政府在結(jié)算時，對鐘坡土地拍賣相關(guān)款項讓利800余萬元，致使國家利益遭受重大損失。

事實上，一旦打開了貪腐的第一道門，接下來的路已經(jīng)由不得諶貽章?？粗兴种袡?quán)力的，除了宋軍，還有各色商人。多年下來，諶貽章混跡于老板、包工頭中間，成為了蚊叮蟲咬、拉攏腐敗的對象，在酒、色、財、氣中漸漸迷失了自我，騎虎難下，一步步的誤入了犯罪的深淵。

根據(jù)檢察機關(guān)的指控，截止案發(fā)時的2010年6月，諶貽章利用擔任中方縣縣委書記、鶴城區(qū)區(qū)委書記、懷化市市委常委、懷化市委秘書長等職務(wù)之便，在項目開發(fā)、工程招投標、征地拆遷、職務(wù)調(diào)動、升遷等方面為他人謀取利益，單獨或伙同他人非法收受蘇本團等22名行賄人財物，共計人民幣565.5萬元、美金4.8萬元、港幣4萬元和價值人民幣23.2萬元的住房一套，折合人民幣共計626.9萬元。

2010年6月，湖南省人民檢察院收到有關(guān)諶貽章涉嫌濫用職權(quán)、收受賄賂的舉報。2010年7月21日，諶貽章被湖南省紀委“雙規(guī)”，標志其政治生命的結(jié)束。

諶貽章在其自述材料中寫道：“對于我來說，這就是天崩地裂，精神崩潰，心靈死亡。多少次想尋求死亡，多少次老淚縱橫?！?/p>

“雙規(guī)”結(jié)束后，在看守所的第一個晚上，他曾徹夜未眠，備感從此自己被判了三個“死刑”：一是政治生命的死刑；二是家庭生活的死刑；三是社會生活的死刑。

截至今日，諶貽章仍在等待著法院的判決。

編輯：程新友 jcfycx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