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張格嫣予小學讀了3所學校,她讀初中一年級第一學期時,我也曾試圖為她轉學,后來發(fā)現(xiàn)難度太大,還有,其實也沒有任何學??梢赞D,所有的學校都太相似了。
我堅決不為成績批評孩子,堅決不為面子、金錢、焦慮而站到應試教育那一邊去,堅決不參與到傷害孩子健康、對未來的期待和自信心的行列中去。有時候我也會堅忍地想到,總之孩子肯定會長大的,我們處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歷史時刻,只能接受與承受。作為父親,我理解自己的無奈,卻怎么也無法認同這樣的歷史的合法性。
有一次,女兒回家,一進屋就號啕大哭。女兒只說因為她弄丟了一份作業(yè),被老師叫到辦公室,中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她卻怎么也不肯說。初三之后,女兒對在班上發(fā)生的事情這樣說:“不要再問了,我不想再一次受到傷害?!?/p>
我知道她在長大,但是對這樣的長大我懷著深深的愧疚。我知道自己不能保障孩子足夠的睡眠,也無法保障孩子因為學習成績不佳、表現(xiàn)不符合要求時,不受到羞辱與傷害。
我時常生活在巨大的困惑之中。單獨和孩子吃飯時,我對她說:“你要盡量多吃點,吃好點,有時間就多睡會兒,這樣你才能和應試教育作長期的斗爭!”
我還時常對孩子說:“你也要理解老師的難處,她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教育的失敗與難堪是所有人都要承受的,更重要的是你要學會承受,變得更堅強。”
張格嫣予的天分首先表現(xiàn)在她的寫作能力上:小學六年級時,她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書《在夜空中飛翔的精靈》;初二時,她獲得了首屆全球華文寫作大獎賽“最具潛質”獎,是獲獎者中年紀最小的一個,獲獎小說《被詛咒的游戲》也正式出版。
然而,在應試教育的體制之下,這些天賦對她而言,并沒有帶來多少喜悅。她初中的三任班主任,對她的天分都頗不以為然,其中一位班主任這樣評述:“整天寫寫寫,到時可能連大學都考不上,還得靠父母養(yǎng)著!”
也曾經有人問我:“你倡導生命化教育,現(xiàn)在孩子如果因為‘過于生命化’而考不上更好的高中,你會怎么辦?”
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盡量減輕孩子的痛苦,我總是告訴她:“不要害怕,爸爸會有辦法,要是能考上一所一類高中當然好,考不上也不要緊,我們可以到一所好一點的學校寄讀。爸爸媽媽都是從鄉(xiāng)下的中學讀出來的,重要的是你對自己始終要有自信!”
現(xiàn)在,我最感欣慰的是孩子的“痛感”相當微弱,不管有多痛苦,她哭過之后馬上笑容燦爛。我深信堅強、樂觀、善良一定會成為她一生中最大的財富,時間會證明這一點。
有一次女兒考試沒考好,她對媽媽說:“你們都沒有罵我,我心里感覺真好!”女兒的話讓我既欣慰,又有幾分酸楚。
在這樣一個價值觀混亂、教育目標極其窄化的時代,愛孩子,堅定地站在孩子身后,竭盡全力讓孩子的童年能過得更幸福、美好,是一件多么困難的事!
對兒童殘暴、缺乏慈愛的教育,讓兒童失去天真、幻想和自信心的教育,絕對不是“理想的教育”。我們呼喚好的教育,就是呼喚對每個生命個體權利的尊重。我明白,教育的不幸絕不僅僅是它自身的不幸。變革之路,從來就不是從教育內部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