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月飄雪
玩私奔不僅是一件技術(shù)活兒,更需要力量,還需要很多很多的愛。如果沒有,玩不起,也傷不起。
重逢,重逢出一個私奔來
其實,看到安海洋第一眼,棉小柔就認出了他。
彼時,他拿著兩張百元大票請求她換些零錢,隔著柜臺窗口遞進來,請求,“麻煩給我換零的,最好1元1元的!”
棉小柔隔著玻璃窗瞥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
濃眉,雙眼皮大眼睛,標致的鼻子,還有兩片長了一顆紅痣的厚嘴唇。這張臉,從20歲那年就一直記著,直到今天,整整過去六年,不曾忘記。
手有些哆嗦,還是接過了兩張百元大票,棉小柔清了清嗓子刻意讓聲音顯得溫柔,“為什么要這樣兌換呀?”
安海洋并沒認出她,催著說:“快點好嗎?”
棉小柔不死心,故意探出頭去,她相信,經(jīng)過六年歲月的打磨,自己已經(jīng)出落得很有風(fēng)情。
可是,玻璃是亮堂的,臉也是明媚的,安海洋的頭卻是低著的,他根本不看自己。
棉小柔不生氣,卻將一張百元大鈔扔出窗口,“對不起,今天只能兌這些,余下的你明天再來吧!”
這只是她的權(quán)宜之計。
從見到安海洋第一天起,她就喜歡上了他。彼時,安海洋是校音樂團的,歌聲動人,很多女生都是他的粉絲??上?,那時她大二,他大四,想見個面都難,更來不及表白,相處沒多久,大四的他便畢業(yè)了,再然后失去了聯(lián)系。
棉小柔算過,從畢業(yè)到今天,他們整整六年沒見面。眼下竟重逢。這簡直是上天給的一個大好機會,她不想再錯過,她期待再相見。
果然,安海洋第二天又來了。這一次,他遞上的是一張百元大鈔,話依然不多,但卻說了一句讓棉小柔溫暖的話,“我們是不是……認識?”
原來,忘不了的不止自己一個。
接下來一切便輕松多了。兩人相認,留了電話,隔天便一起吃了飯。
這是兩人第一次正式地相互介紹,可說的往事不多,但彼此間的情意卻在目光間流轉(zhuǎn),安海洋風(fēng)采依然,更添了男人味,棉小柔的一顆心跳得撲撲騰騰,但還是沒克制住,主動說:“其實我一直沒忘記過大學(xué)那段時光,真怕你記不得我呢?!?/p>
安海洋趕緊表白,“不,在大學(xué)時我就喜歡你,只是走時太匆忙,沒留聯(lián)系方式?!?/p>
這世間最幸福的莫過于你喜歡的人,也正暗暗地喜歡你。棉小柔的心瞬間如水一般沸騰,欣喜地知道,自己這六年的暗戀原來并非單戀,對方的回應(yīng)無疑是最好的證明,一個激動,她握住了安海洋的手,“現(xiàn)在,我們算是正式戀愛了嗎?”
以為答案是肯定的,卻不料,安海洋卻給出了另一個答案,“戀愛太俗,不如直接私奔!”
私奔是件技術(shù)活兒
私奔,不是人人玩得起的。
至少,棉小柔玩不起。
工作尚好,她丟不下。父母安在,她也丟不下。更何況,清風(fēng)明月一般的戀愛何必弄出個私奔來呢?可是,安海洋卻說:“我父母給我安排了一樁婚事,女方現(xiàn)在天天賴在我家,不走不行。”
這樣的理由拋出來,再著急的便不是安海洋了,是她棉小柔,自己好不容易尋回來的初戀情人,如此撒手給另一個女子,豈是舍得的?
私奔的心是動了的。
可是,私奔是件技術(shù)活兒,就算工作丟得下,父母丟得下,可去向哪里,以后靠什么生活,這些也是要打算的。
說給安海洋聽,對方一臉情深,“憑我這一身力氣,又怎會讓你吃苦?再說了,你不是還有積蓄嗎?帶上點,相信能撐一陣子?!?/p>
工作沒幾年,但收入尚可,棉小柔細算一下自己的戶頭,發(fā)現(xiàn)還有幾萬元可以用。她相信,安海洋早自己幾年踏入社會的他,應(yīng)該也有積蓄,如果數(shù)目相當(dāng)?shù)脑?,兩人去一個三線城市,至少可以付個房子首付。如此一想,一切便明朗起來。
再見面時,安海洋明顯比從前精神多了,人白凈了,連笑容都爽朗了,一見面就問她,“什么時候出發(fā)?”
出發(fā)。和心愛的人一起奔赴另一個城市,開始一種全新的生活,這讓棉小柔激動又向往,可是,父母那邊還沒交待,她正想著找怎樣的借口才堵得住老人的胡思亂想。畢竟還是有親情在的,想著這些,便忘了問安海洋的積蓄問題。
但棉小柔還是關(guān)心了安海洋的父母,“你走了,你父母怎么辦?你怎么交待?”
安海洋愈加情深地擁抱她,“你真是一個好女人,放心好了,等我們安頓好之后,再給他們報平安,到那時生米煮成熟飯,他們也就沒辦法了?!?/p>
突然就找到了答案。生米煮成熟飯,哪雙父母還舍得拆散?棉小柔決定也用這招來對付父母??墒枪ぷ髂??工作是好不容易托人才找到的,銀行白領(lǐng),豈是說找就能找,說丟就舍得丟的?想過請長假,可一個蘿卜一個坑,哪有那么寬宏大量的領(lǐng)導(dǎo)愿意給你一個無盡之期?如果就此放棄,那又是多么的可惜。
于心不舍??砂埠Q笠粋€勁地催。
棉小柔就有些猶豫了,自己了解安海洋什么呢?一場暗戀,六年期待,如今雖然是天天見面,但畢竟不知他有多愛自己,如何去冒私奔這個險?
安海洋似乎察覺了她的猶豫,主動把自己這幾年的經(jīng)歷說了個明白,他說:“我打過工,也失業(yè)過,還創(chuàng)過業(yè),如今開了個小型超市,父母幫著經(jīng)管,哎,對了,就是零錢不夠才去你們銀行兌換的,還記得嗎?”
原來如此。棉小柔本想著去安家拜見二位老人,但卻被安海洋拒絕了,“不是說了嗎?我父母給我私下定了親,那女的一直在超市幫忙,不肯走呢,你要是去了,那還不是一場惡戰(zhàn)嗎?打了她我倒不心疼,我怕的是你丟不起這個面子呀。”
這倒是。堂堂一個白領(lǐng)跟一個市井女人打男人爭奪戰(zhàn),想想都掉身價。棉小柔斷了去安家的念頭,但還是隔著馬路看到了那家小超市,一個女子正在門口抬一箱水果,很吃力的樣子,安海洋指了指女子,對她說,“哎,就是她,討厭得很,趕不走呢?!?/p>
無論怎么比都比那個女子強。棉小柔的心徹底放下來,但還是問及安海洋的積蓄問題,“那么,可不可以把你的積蓄也拿出來,我們?nèi)バ碌胤街辽俚觅I套房子吧?”
這一問才發(fā)現(xiàn),安海洋不僅一文不名,而且連個銀行戶頭都沒有。
跟一個身無分文的男人玩私奔,棉小柔有些擔(dān)心,盡管喜歡對方,但想到要空著肚子談戀愛,便又覺得很可怕,更不敢想去新城市了,如果兩人找不到工作的話,那這日子如何維持得了?
私奔是件技術(shù)活兒,技術(shù)不成熟,也就沒了私奔的勇氣。
私奔的女人傷不起
棉小柔覺得自己就像一團火,開始燒得很旺,可柴火漸漸燃成炭,溫度也就降了下來。
猶猶豫豫中,一個多月時間過去了,安海洋就有些坐不住了,三天兩頭就催,見她熱情不高,最后開始天天在銀行看著她上班,下班,幾天時間就讓同事們知道了,她在談戀愛,而且趁她忙的時候,安海洋還四處散布她要離職的消息,一傳二傳,不知怎么就傳到了領(lǐng)導(dǎo)耳朵里,找棉小柔談話,自然是客氣不了的,這一來,棉小柔便生了安海洋的氣。
重逢后,兩人第一次吵了架,吵得很兇。安海洋成熟的臉上青筋布滿,眼睛都是紅的,罵她,“我為你都決定私奔了,你還在工作工作,是不是存心玩我?”
玩。愛情受不得這個字眼。棉小柔更覺得委屈。20歲到26歲,自己心里只有這一個男人,好不容易重逢卻被如此誤解,豈能不委屈?于是,她再辯解,“就算交接工作也得交接一兩個月吧?你能不能別這樣逼我?”
安海洋不再爭,卻逼得更急,“小柔,我真的很愛你,我不想再錯過你,我們離開這里,好好開始,好不好?”
目光深情款款,棉小柔卻越來越覺得,承受不起。
可是,安海洋在當(dāng)天就幫她下了決心。夜里,她聽到有人驚呼,打開窗戶看到安海洋在自家樓下擺滿了玫瑰,燃上了蠟燭,他站在心形的玫瑰中間彈起了琵琶為自己歌唱,“我心愛的姑娘,你何時跟著我去流浪……”
女人的心就是那么容易感動,棉小柔當(dāng)下就決定了,明天就遞辭呈,跟他一起走,哪怕窮死累死,也認了。
想給安海洋一個驚喜,棉小柔沒有告訴他自己的決定。
第二天,正常上班之后,棉小柔一邊工作一邊揣測如何跟領(lǐng)導(dǎo)開口,窗口人不多,她已經(jīng)開始寫辭呈。小半上午的時候,一個女聲打斷了她的思路,“我存錢?!?/p>
接過錢和存折,棉小柔機械地進行操作,可打到儲戶名字時,突然就停了手。
安海洋。
怕是重名,棉小柔好好瞅了瞅了窗口外的女子,眉清目秀,帶著幾分眼熟,然后就記起來,曾經(jīng)在超市門口遠遠見過的。
“這不是你的名字吧?為什么不用自己的名字存呢?”突然心疼這個樸實的女子,棉小柔故意問。
女子憨厚地笑了,“早晚是一家人,存在誰名下不一樣?”
“就不怕有變故?”棉小柔停下蓋印戳的手。
“不管他要不要我,這錢都是他的,我愛他,就要相信他?!迸右荒槇远?,“你給我存吧,從今天起,我就要幫他存錢,過日子,呵呵?!?/p>
女子笑得從容又坦蕩,看不出任何不妥。棉小柔的心亂七八糟地進行著猜測,究竟是她愛安海洋多一些,還是自己愛他多一些?這樣好的女人說放棄就放棄,哪天安海洋會不會也如此無情地放棄我呢?
不好的念頭如同碎在了心上的玻璃碴子,疼得尖銳,卻又摘不掉。
棉小柔決定最后試探一下,問女子,“他真的這么值得你付出嗎?”
女子笑得靦腆,“當(dāng)初為了追我,他在我們家樓下連唱了三天歌,唱得我媽都煩了,呵呵,他說我們是一見鐘情呢……”
原來,如此。他開始就說了謊,而自己在這個謊言里還差點去私奔。
棉小柔心口的碎玻璃突然齊齊涌上來,只差沒噴出血來,一陣眩暈,沒撐住,暈了過去。再醒來時,陽光燦爛,恍若一夢。
辭呈沒遞,但交了調(diào)職書,需要換個環(huán)境。
接著,換了手機號,徹底斷了和安海洋的聯(lián)系。再后來,棉小柔談起了平平淡淡的愛情,了解和相處對于戀愛中的人來說,無比重要,所謂的轟轟烈烈,背后往往是傷痕無數(shù)。
至于私奔,更是不敢想,因為她知道,玩私奔不僅是一件技術(shù)活兒,更需要力量,還需要很多很多的愛。如果沒有,那么,玩不起,也傷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