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實

1982年11月30日，在五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期間，鄧小平和胡耀邦親切交談。

如何評價“文化大革命”和全面評價毛澤東的問題，是即使想回避也回避不了的事情

1976年10月，“四人幫”被粉碎后，標志著十年“文革”的結(jié)束。十年“文革”給黨和國家?guī)淼臑?zāi)難太深重了，但是如何認識和評價“文革”及“文革”前17年的經(jīng)驗教訓(xùn)呢？這是全國人民最關(guān)心的，也是世界注目的大問題。

當時，黨內(nèi)許多高級干部和理論界、知識界人士都要求加以總結(jié)，明辨是非。但是在有些人看來，這是個異常棘手的問題，他們認為現(xiàn)在不必做，弄得不好就會捅馬蜂窩，甚至攪得天下大亂！尤其在提出和擁護“兩個凡是”的人眼里，毛澤東的一切都是正確的，過去的一切沒有什么缺點和錯誤，即使有缺點和錯誤也要維護，我們只要一切遵循毛澤東的指示和決策去做就是了，只要揭批“四人幫”就行了。也有些人認為，如果要搞什么總結(jié)，就會引起對毛澤東的懷疑和不滿，就有“砍旗”、“丟刀子”的危險。還有人認為，“文革”和以前的那些年，確有許多問題要弄清是非曲直，可是那太復(fù)雜了，大家的認識很難一致，要經(jīng)過充分的準備，選擇適當?shù)臅r機。有的甚至主張留給下一代人去做。

在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和此前的中央工作會議上，也屢屢議及了這個問題，但總是眾說紛紜。時間到了1978年12月13日，鄧小平在《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團結(jié)一致向前看》的講話中對此說道：對于“文化大革命”過程中發(fā)生的缺點、錯誤，適當?shù)臅r候作為經(jīng)驗教訓(xùn)總結(jié)一下，這對統(tǒng)一全黨的認識是需要的，但“不必匆忙去做”，“有些事情要經(jīng)過更長一點的時間才能充分理解和作出評價……”他的這些話反映了部分與會者的認識，也為后來《關(guān)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的起草和形成奠定了基礎(chǔ)。

當時，身處撥亂反正第一線的胡耀邦，從大量實踐中發(fā)現(xiàn)，對于“文革”及此前長期存在于各個方面的“左”傾錯誤，進行全面清理和認真總結(jié)，實在是刻不容緩的事情。不然的話，是非不清，功過不明，撥亂反正就無法進行到底，人們反倒會爭論不休，各執(zhí)一詞。

其實，胡耀邦1977年在中央黨校工作時，就在一次會議上引用了列寧說過的一段名言：“一個政黨對自己的錯誤所抱的態(tài)度，是衡量這個黨是否鄭重，是否真正履行它對本階級和勞動群眾所負義務(wù)的一個最重要最可靠的尺度。公開承認錯誤，揭露犯錯誤的原因，分析產(chǎn)生錯誤的環(huán)境，仔細討論改正錯誤的方法——這才是一個鄭重的黨的標志，這才是黨履行自己的義務(wù)，這才是教育和訓(xùn)練階級，進而又教育和訓(xùn)練群眾?！币源艘龑?dǎo)和組織黨校的師生著手總結(jié)十年“文革”的歷史，并且提出了以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的完整體系為指導(dǎo)、以實踐的結(jié)果為檢驗是非的標準這一重要原則。

1978年11月13日，胡耀邦在中央工作會議上的發(fā)言中再次指出：“文化大革命”的教訓(xùn)要總結(jié)一下。為什么林彪、“四人幫”能在臺上十年之久？根本教訓(xùn)是什么問題？在11月26日的發(fā)言中，他進一步指出：“文化大革命”中“左”傾錯誤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給黨和國家造成了空前嚴重損害，為了繼續(xù)弄清大是大非問題，勢必要接觸到如何評價“文化大革命”和全面評價毛澤東的問題。這是即使想回避也回避不了的事情。建議中央經(jīng)過周密準備之后，說清楚這兩個問題。

這一時期，胡耀邦在與葉劍英、鄧小平、李先念、陳云等老一輩革命家接觸中，不止一次地談道：從撥亂反正的各方面實際工作來看，不能不對“文化大革命”以及以前的經(jīng)驗教訓(xùn)進行全面總結(jié)，分清是非。不然的話，不僅許多冤假錯案無法平反昭雪，許多歷史遺留問題無法公正解決，而且“以階級斗爭為綱”和“無產(chǎn)階級專政下繼續(xù)革命”等也不能徹底否定，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的路線方針也無法順利貫徹，全黨全軍全國人民的思想難以統(tǒng)一起來。葉劍英率先贊同并積極支持胡耀邦的意見，鄧小平也同意對“文革”的問題進行全面總結(jié)。

建議要準備一篇重要文章，總結(jié)新中國30年的基本經(jīng)驗

1985年3月，胡耀邦在北京中南海散步。

1979年5月，胡耀邦在部署國慶30周年宣傳工作時，向中央政治局常委提出：今年是建國30周年，正是一個全面回顧建國以來的戰(zhàn)斗歷程，初步總結(jié)基本經(jīng)驗，鼓舞全國人民搞四化的好時機，建議要準備一篇重要文章，總結(jié)新中國30年的基本經(jīng)驗，并以中央的名義發(fā)表這篇重要文章。經(jīng)過中央政治局討論，決定由葉劍英代表中央在慶祝建國30周年的大會上發(fā)表講話，總結(jié)30年的基本經(jīng)驗；講話稿由胡耀邦主持起草。隨即，胡耀邦組織和加強了起草小組的力量，反復(fù)研究，加緊起草。鄧小平對這個講話的起草工作也十分關(guān)注，提出要有一些新的內(nèi)容，要能講出新的水平。

在胡耀邦的主持下，起草小組從7月起寫出講話稿初稿，然后根據(jù)中央政治局和各部委、各省市自治區(qū)負責人審閱后提出的修改意見，先后征求有三四千人參加討論提出的修改意見，進行一遍又一遍的修改。9月24日，改出第四稿后提交中共十一屆四中全會最后審議。9月27日，中共十一屆四中全會一致通過，指出：“這是一個對全黨全軍和全國工作有長期指導(dǎo)意義的、非常重要的歷史文獻。它的發(fā)表，將極大地鼓舞和激勵全黨全軍全國各族人民團結(jié)一致，向著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的宏偉目標奮勇前進?！?/p>

9月29日，葉劍英代表中央在國慶30周年慶祝大會上發(fā)表講話，對30年的歷史，分建國初期、大規(guī)模建設(shè)、“文革”十年、粉碎“四人幫”后四段分別作出評價；對毛澤東在建國以來前17年的功績給予高度評價，而對他的失誤和缺點則采取了不指名的、暗含批評的筆法表述，初步分清了原則是非；對“文革”則改變了中共十一大政治報告的提法，明確指出對黨內(nèi)國內(nèi)形勢作了違反實際的估計，對修正主義沒有作出準確的解釋，離開了民主集中制，采取錯誤的斗爭方針和方法這四個方面的問題，并強調(diào)林彪、“四人幫”利用這些錯誤制造和推行了一條極左路線。這些經(jīng)過反復(fù)修改和推敲的表述，甚至不惜以語法結(jié)構(gòu)上沒有主語的方式來隱去毛澤東的名字，隱去他的責任，是能夠為當時廣大干部群眾所接受的，對于維護安定團結(jié)的局面是必要的。

然而，中共十一屆四中全會通過的這篇講話稿，畢竟只是慶祝大會上的講話，對建國以來的30年，只是一個大體的回顧和概略的總結(jié)，許多經(jīng)驗教訓(xùn)未能全面分析和仔細總結(jié)。這固然有時間比較倉促的原因，更由于人們對歷史的認識需要有一個過程。經(jīng)過對葉劍英這篇講話稿的反復(fù)修改和討論，越來越多的人認為：對建國以來30年的歷史，尤其是“文革”這一段歷史應(yīng)當作出全面的總結(jié)，對一系列問題分清是非，得出明確的結(jié)論，使全黨和全國人民都能夠吸取經(jīng)驗教訓(xùn)，在今后的社會主義進程中，提高自覺性，減少盲目性，少犯、不犯錯誤，至少是不重犯過去的錯誤。對“‘文革’的問題留給下一代人去作結(jié)論”的說法，不少人提出異議，說下一代的人那時候會說：你們活著的人親身經(jīng)歷了的人都作不出結(jié)論，推給我們不了解情況的人來替你們作結(jié)論，我們能作得好嗎？你們不怕是非顛倒嗎？有些人建議：至少在開十二大的時候，要對建國以來的歷史尤其是“文革”的歷史作出總結(jié)。

9月28日，在中共十一屆四中全會上，中央政治局常委對于此后的主要工作作了研究，提出要為次年的中共十一屆五中全會、六中全會和第三年的十二大作些準備工作，包括修改黨章，修改憲法，起草《關(guān)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以下簡稱《歷史決議》或《決議》），制訂兩年計劃和十年長遠規(guī)劃。對于《歷史決議》的起草工作，中央政治局常委確定在中央政治局領(lǐng)導(dǎo)下，由鄧小平、胡耀邦主持進行，并明確指出：現(xiàn)在就著手，提交明年底的六中全會討論通過。鄧小平說：有了國慶講話，《歷史決議》就好寫了，要以講話為基礎(chǔ)，考慮具體化。鄧小平和胡耀邦在一起研究后決定，起草小組由胡喬木負責，就以起草國慶講話的班子為基礎(chǔ)，再充實增調(diào)一些人進來，共同完成《歷史決議》。

《歷史決議》起草小組組成后，查檔，借檔案，看材料，找人訪問，并經(jīng)過研究討論，于1980年2月擬出一份《〈決議〉提綱（草稿）》，報送鄧小平、胡耀邦。這期間，中共十一屆五中全會于2月23日至29日舉行。這次全會決定重設(shè)中央書記處，增選了中央政治局常委，胡耀邦當選為中央政治局常委和中央委員會總書記。全會還決定，《歷史決議》的起草工作，在中央政治局和中央書記處領(lǐng)導(dǎo)下進行。

胡耀邦的責任加重了，不過他一如既往地尊重鄧小平對《歷史決議》起草的一系列重要意見。每當與起草小組負責人討論研究時，他總是請鄧多講，并要起草小組多按照鄧的意見進行工作。

毛澤東的貢獻和功績是第一位的，缺點錯誤是第二位的

總結(jié)建國以來30年的歷史，不能不對我們黨和國家的第一代領(lǐng)導(dǎo)人毛澤東在重大歷史事件中的功過是非以及指導(dǎo)我們事業(yè)的理論基礎(chǔ)——毛澤東思想作出評價和分析。鄧小平和胡耀邦在主持《歷史決議》的起草過程中，準確地把握了這個重大問題。

1981年，陳丕顯 （中）陪同胡耀邦視察二汽。右一為時任二汽副廠長的王兆國。

在幾十年的革命歲月中，胡耀邦是一直把毛澤東作為導(dǎo)師來尊崇的。但是，他對毛澤東是尊重，不是盲目崇拜的教條主義者或為我所用的實用主義者，而是以馬克思主義科學態(tài)度來對待毛澤東。為此，他曾經(jīng)說過，自己在思想上先后有過五次對毛澤東的疑惑：第一次是1957年反右派運動，第二次是“大躍進”放衛(wèi)星、人民公社化，第三次是批彭德懷和“反右傾”，第四次是城鄉(xiāng)“四清”運動，第五次是“文化大革命”。但是囿于毛的崇高威望，他還是不斷反省自己的疑惑。直到林彪自我爆炸，他的頭腦才擺脫了一些束縛，并進行了更深的思考：毛澤東晚年的這些過錯和失誤，釀成全黨和全國的災(zāi)禍，有國際、國內(nèi)的歷史原因，但也同我們黨內(nèi)長期以來民主生活不正常是分不開的，當然也同毛澤東本人脫離實際、脫離群眾和不再謹慎了、聽不得不同意見了有關(guān)系。

在起草《歷史決議》的過程中，胡耀邦曾經(jīng)就如何正確評價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這個核心問題，專門對起草小組講過自己的看法：“毛澤東晚年的錯誤思想，既違背了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也脫離了毛澤東思想的軌道。十一屆三中全會就針對毛的晚年（錯誤）思想。（他）晚年錯誤思想的起點，始于1953年批評劉少奇鞏固新民主主義秩序等，1957年后逐漸發(fā)展成為完整的體系，1958年又提出總路線、大躍進、人民公社三面紅旗，幻想在生產(chǎn)力落后、商品經(jīng)濟不發(fā)達的情況下過渡到共產(chǎn)主義。發(fā)展國民經(jīng)濟與建設(shè)社會主義都不能使胸懷大略的毛澤東滿意，毛澤東（是）熱情高于理性。他總是在生產(chǎn)和階級斗爭之間搖擺。毛澤東的《論人民民主專政》提《大同書》，（1958年）北戴河會議討論人民公社，（他）講空想社會主義的一些理想我們要實行。各地辦人民公社時，毛將《大同書》親自作注送給徐水縣。”

1981年1月，胡耀邦在中央黨校學員結(jié)業(yè)會上向來自各地的黨政干部講話時，著重闡述了“毛澤東同志的功績是第一位的”和“毛澤東思想必須堅持，但是同時要把毛澤東思想同毛澤東晚年的錯誤思想加以區(qū)別”兩個問題。他在全軍政治工作會議的長篇講話中，又論述了這兩個問題。他說：“第一，毛澤東同志為我們的黨，為中國革命，為中國人民，立下了偉大的功績。這是歷史的事實，是不能動搖的。但是，毛澤東同志晚年是有錯誤的，他的錯誤是第二位的。只有說清楚這兩個方面，才是公公道道的，才是實事求是的。不說毛澤東同志有偉大的功績，叫不叫實事求是呢？不能叫實事求是。只說毛澤東同志有偉大功績，不說毛澤東同志有錯誤，是不是實事求是呢？同樣不是實事求是的。說了毛澤東同志有錯誤，是不是顯得我們這些人就比他老人家高明呢？不是?！遣皇侵赋雒珴蓶|同志有錯誤，我們就沒有錯誤呢？也不是。毛澤東同志的錯誤是毛澤東同志的錯誤，我們的錯誤是我們的錯誤。中央同志幾乎每個人都講過，我們有錯誤。小平同志好幾次講話中說了他對自己的看法。至于我們這些人，錯誤更多了?？墒?，不能說我們有錯誤，就不能講或者怕講毛澤東同志的錯誤。所以，承認毛澤東同志有偉大功績，同時又指出毛澤東同志確有錯誤，都是實事求是的，缺哪一個方面都不是實事求是的。”

胡耀邦接著說：“第二，毛澤東思想必須堅持，但是同時要把毛澤東思想同毛澤東同志晚年的思想加以區(qū)別。堅持毛澤東思想，又把它同毛澤東同志的晚年思想加以區(qū)別，有些人對這個事情弄不清楚。聽說有一個大學，把這句話講了以后，哄堂大笑，以為是不可理解的。這個問題怎么不可理解呢？我們講的毛澤東思想，是一個有確定含義的科學名詞了，就好像我們說的馬克思主義一樣。馬克思主義是不是就完全等于馬克思呢？不是。馬克思主義同馬克思這個人有聯(lián)系，但是又有區(qū)別。馬克思主義的創(chuàng)立主要靠馬克思，但是不完全靠他，還有一個恩格斯。馬克思主義變成一個專門的名詞了。馬克思主義這門科學是無產(chǎn)階級革命的一門科學?！珴蓶|思想也是這樣，是毛澤東同志加上中國共產(chǎn)黨人在中國革命的長期斗爭中，把馬克思主義和中國革命實踐相結(jié)合，加以具體運用和發(fā)展，就形成了毛澤東思想。毛澤東思想，第一是毛澤東同志貢獻的，第二是他的戰(zhàn)友們貢獻的，第三是毛澤東同志和他的戰(zhàn)友們、學生們一起總結(jié)了中國革命的經(jīng)驗。因此，毛澤東思想又是中國人民革命斗爭的結(jié)晶。所以，一個是毛澤東思想，一個是毛澤東同志本人在晚年，就是六十年代以后，在不少方面，或者說在不少重大問題上，違背了他原來經(jīng)過實踐檢驗證明是正確的思想……說毛澤東同志的晚年思想不同于毛澤東思想有什么可笑的呢？”

胡耀邦強調(diào)，毛澤東“是偉大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家，又是偉大的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和戰(zhàn)略家?！衙珴蓶|思想同毛澤東同志晚年的思想分開來，是實事求是的，是歷史唯物主義的，不分開是不實事求是的”。

胡耀邦在這里明確指出：毛澤東的貢獻和功績是第一位的，缺點錯誤是第二位的，他晚年的錯誤思想同毛澤東思想要區(qū)別開來。我們要堅持的是毛澤東思想，要糾正的是他晚年的錯誤思想。曾參加起草《歷史決議》工作的于光遠說：“胡耀邦對接受歷史教訓(xùn)和對毛澤東的錯誤進行批評，把握得比較全面?！?/p>

林彪、江青兩個反革命集團的罪行要同毛主席的錯誤分開，這樣做才符合歷史真相

在正確評價毛澤東的功過是非時，還有一個敏感問題是：毛澤東晚年的錯誤，尤其是“文革”中的錯誤，同林彪、江青兩個反革命集團的罪行如何區(qū)分。其時，廣大干部和人民群眾在強烈要求嚴厲懲辦林彪、江青兩個反革命集團時，對這個問題也困惑不解。江青等人更是把自己的罪行推諉到毛澤東身上。當時，胡耀邦還擔任中央“兩案”審理小組組長。1980年3月30日，他在中央書記處討論“兩案”審判的會議上說：審判“兩案”，首先要把兩個反革命集團的罪證查實得周密有力。他們的罪行要同毛主席的錯誤分開，這樣做才符合歷史真相。比如，江青是一貫搞逼供信的，毛主席一貫反對搞逼供信。在“六十一人叛徒集團”材料中，有很多反證材料是逼供信搞出來的，江青沒有向毛主席報告，封鎖了毛主席。所以，毛主席錯信了他們逼供出來的材料。對此，周總理不得不委曲求全。（兩個反革命集團的）罪證要搞周全，一定要同毛主席、周總理分開，把他們的罪證搞得周全才能教育人民。胡耀邦還強調(diào)，對林彪、江青兩個反革命集團的審判，只起訴他們顛覆政府、分裂國家、陰謀叛亂、殺人傷人等罪行，而對于他們違反黨紀、軍紀、政紀的嚴重錯誤，不要作為罪行提出起訴，這也有助于把他們的罪行同毛澤東的錯誤分開。

當時，不僅在國內(nèi)存在著胡耀邦指出的兩種偏向，在國際上也有議論，說鄧小平、胡耀邦在搞“非毛化”，以致一些外國友好人士也頗為擔憂。胡耀邦在會見外國元首和國際友人時，向他們解釋說：“現(xiàn)在我們中央一級、省一級包括軍隊中軍以上的主要干部，絕大多數(shù)都有跟隨毛澤東同志四五十年的歷史，其中有十幾位在50多年以前的革命初期就是毛澤東同志的戰(zhàn)友，其他跟隨毛澤東同志40年以上的，都是毛澤東同志培養(yǎng)起來的學生。我們這些人都是毛澤東同志的學生。可以說，毛澤東同志培養(yǎng)了中國的兩代人?，F(xiàn)在外界有一個誤會，說我們要‘非毛化’。學生怎么能夠把老師打倒呢？但有時候?qū)W生可能發(fā)現(xiàn)老師有缺點和錯誤。要是學生不敢糾正老師的缺點和錯誤，那就不是好學生。那樣，學生也對不起老師。”

胡耀邦在各個方面大力進行的撥亂反正，是要糾正毛澤東晚年的錯誤思想，回到毛澤東思想的正確軌道上來。他嚴肅地批評那種主張取消毛澤東思想的觀點，指出毛澤東思想是歷史形成的，是全黨公認的。1980年7月，他在中央宣傳工作會議上說：“對待毛主席、對待毛澤東思想的態(tài)度，不單是中國的問題，也是世界性的問題；不單是我們這一代的問題，也是關(guān)系到我們子孫后代的問題。所以全黨必須謹慎，十分嚴肅，千萬不能掉以輕心。毛主席的偉大功績，我們要講夠，他的嚴重錯誤，也要說透，話不一定多。不能感情用事，個人意氣用事，要向歷史負責，向人民負責。”因此，他要求起草小組在起草《歷史決議》時，一定要以怎樣正確對待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這個問題為軸心，以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為指導(dǎo)，準確地把握重大問題，力求做到“把功績說夠，把錯誤說透”。

自始至終參與主持《歷史決議》的起草和發(fā)表

《歷史決議》的起草，是關(guān)系全黨、全國乃至具有世界影響的一件大事。鄧小平、胡耀邦在一年多的時間里，自始至終主持了起草工作，直到最后在中共十一屆六中全會上通過發(fā)表?，F(xiàn)在人們可以從許多文集、書刊中看到鄧小平先后幾次對《歷史決議》起草的講話，這些講話記載了鄧小平的一系列重要思想和意見，顯示出他對《歷史決議》起草的重大指導(dǎo)作用。遺憾的是胡耀邦在起草《歷史決議》過程中的主持情況和所起的作用，因為沒有公布有關(guān)檔案資料，人們還知之甚少?，F(xiàn)在，筆者根據(jù)有關(guān)史料，依據(jù)《決議》形成的主要過程，以大事記的形式來展現(xiàn)胡耀邦主持《歷史決議》起草情況的一二：

1979年10月，中央政治局會議決定：起草《歷史決議》，在中央政治局領(lǐng)導(dǎo)下進行，由鄧小平、胡耀邦主持。

10月，鄧小平、胡耀邦召集姚依林、鄧力群商討成立起草小組，決定以國慶講話起草班子為基礎(chǔ)，確定由胡喬木負責。

10月30日，胡喬木召開起草小組會議，布置立即開展起草的各項準備工作。

1980年2月20日，起草小組將《〈決議〉提綱（草稿）》報送鄧小平、胡耀邦審閱。

3月19日，鄧小平、胡耀邦對胡喬木、鄧力群談對《〈決議〉提綱（草稿）》的意見。

4月1日，鄧小平、胡耀邦對胡喬木、鄧力群談《決議》總體結(jié)構(gòu)框架的設(shè)想和對毛澤東的評價問題。

5月23日，起草小組改出了《〈決議〉提綱（草稿）》。隨后寫出了《決議（草稿）》，送鄧小平、胡耀邦等審閱。

6月27日，鄧小平、胡耀邦同胡喬木、姚依林等談《決議（草稿）》的閱后意見。

7月3日，胡耀邦主持中央書記處會議，討論《決議》起草中的中心問題——正確評價毛澤東的功過是非和牢固樹立毛澤東思想的歷史地位，關(guān)鍵是要把毛澤東晚年錯誤思想同毛澤東思想?yún)^(qū)別開來。

8月8日，起草小組寫出 《決議 （初稿）》，不全。

9月10日，起草小組寫出《決議（未定稿）》，分五部分約六萬字。

9月21日，中央召開各省市自治區(qū)第一書記座談會，討論《決議（未定稿）》。

9月底，中央政治局決定組織4000名高級干部討論《決議（未定稿）》，廣泛聽取意見。

10月5日，起草小組修改《決議（未定稿）》，約五萬字。

10月10日，起草小組將《決議》新增加的粉碎“四人幫”以后四年的有關(guān)內(nèi)容報送中央政治局常委正式討論。

10月12日，胡耀邦簽發(fā)中央辦公廳關(guān)于組織《決議（草稿）》討論的通知，并下發(fā)了《決議（討論稿）》。

10月中旬至11月下旬，中央和國家機關(guān)、軍隊系統(tǒng)和各省市自治區(qū)的高級干部4000人，對《決議（討論稿）》分組進行了熱烈認真的討論。中央黨校一、二、三部的學員1548人經(jīng)中央批準于10月17日至25日討論了一周。討論期間，各地以88期快報、938期簡報將大家的意見和建議匯集到中央；中央黨校學員討論的簡報也有157期。

10月25日，鄧小平、胡耀邦針對4000名干部在大討論中提出的主要意見和建議，確定按照大多數(shù)人的意見把粉碎“四人幫”以后四年這段補寫上去。

12月16日，起草小組參照4000人討論的意見和建議，改出《決議（修改稿）》，共計八個部分。

1981年3月初，胡耀邦對起草小組說，《決議》稿寫出后要多聽聽老干部、政治家等的意見。鄧小平說：“這很對，我贊成。”

3月24日，鄧小平去看望陳云，聽取陳云對《決議》的意見。

3月，鄧小平先后三次找起草小組成員談修改《決議》的意見。

3月30日，胡耀邦主持中央書記處會議，討論《決議》的修改和討論，確定：起草小組抓緊修改，爭取4月中旬修改出來，4月下旬提交中央政治局討論。現(xiàn)在的稿子先發(fā)政治局、書記處同志和一些老同志，在40人左右的范圍內(nèi)看看，由起草小組派人聽取意見。

4月7日，鄧小平對起草小組負責人談修改意見。

5月15日，起草小組根據(jù)40多人的討論意見改出修改稿。

通過BIM技術(shù)的運用可對建模模型加以構(gòu)建，在構(gòu)建過程中還應(yīng)對相關(guān)信息進行收集，據(jù)此相關(guān)人員應(yīng)對施工現(xiàn)場提前勘測，對施工數(shù)據(jù)信息進行分析、整合，并將信息技術(shù)運用其中，確保數(shù)據(jù)信息的有效存儲，確保數(shù)據(jù)信息平臺的構(gòu)建，并對數(shù)據(jù)實施驗證。在采集數(shù)據(jù)信息時，應(yīng)確保其準確性，為后續(xù)施工設(shè)計提供重要依據(jù)。

5月15日，鄧小平、胡耀邦等中央政治局常委討論決定：召開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討論《決議（修改稿）》。

5月19日，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開始進行，有74人出席。鄧小平講話說，《決議》要提到六中全會通過。大家都在等，不能再晚了，晚了不利。還說為了早點拿出去，再搞4000人討論不行了，就開政治局擴大會議，七十幾個人推敲得更細致些，改得更好些，提到六中全會討論。

5月21日至29日，與會者74人分五組討論了八天。

6月4日，根據(jù)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分組討論的修改意見和建議，起草小組對《歷史決議》又改出了一稿。起草小組同時寫出《關(guān)于〈歷史決議〉修改情況的匯報》。胡耀邦和鄧小平商量決定：將修改稿和《匯報》印發(fā)給參加政治局擴大會議的74人，請他們再提修改意見。

6月11日，起草小組吸收大家的意見，又改出《決議（草案）》。

6月13日，胡耀邦主持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原則通過《決議（草案）》，決定提交十一屆六中全會審議。

中央政治局常委討論即將召開的六中全會議程，決定全會分兩段進行：6月15日至25日為預(yù)備會議，前八天分組討論《決議（草案）》，后三天討論改選、增選中央主要領(lǐng)導(dǎo)成員；6月27日至29日三天為正式會議，第一天討論通過《決議》，第二天選舉，第三天通過公報。

6月15日至22日，六中全會預(yù)備會議分組討論《決議（草案）》。同時，《決議（草案）》還分發(fā)給參加4000人大討論的中央黨政軍機關(guān)高級干部1000人征求意見；并向130名各民主黨派代表征求意見。

6月22日下午，中央政治局常委召集全會預(yù)備會議各組召集人舉行碰頭會，商討根據(jù)大家意見對《決議（草案）》進行怎樣修改的問題。鄧小平、陳云、胡耀邦都發(fā)表了重要意見。最后決定起草小組吸取大家的意見再行修改，委托中央政治局常委的同志定稿。

6月26日，起草小組根據(jù)全會預(yù)備會議各組討論意見和中央黨政軍機關(guān)高級干部的修改意見和建議，改出《決議（草案）》修改稿。鄧小平、胡耀邦等又加以推敲和審改。

6月27日，十一屆六中全會正式舉行，討論并一致通過《決議》。

從以上前后20個月的簡明大事記中不難看出，《歷史決議》的形成，是在中央政治局和中央書記處的領(lǐng)導(dǎo)下，由鄧小平和胡耀邦主持，經(jīng)過出席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和中央委員會全體會議的全體成員以及中央和地方4000名高級干部的認真討論，提出了大量修改意見和建議，集中了眾人的智慧，經(jīng)過反反復(fù)復(fù)的修改，最后才完成的。

6月27日，十一屆六中全會一致通過了《關(guān)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胡耀邦清楚地認識到，在廣大干部和群眾中，還有很多不同認識、看法和想法。要把全黨、全軍、全國人民的思想認識都統(tǒng)一到《決議》上來，還會有一個過程。所以，胡耀邦在6月29日六中全會閉幕會上，專門講了一段如何用《歷史決議》統(tǒng)一全黨思想的話。他說：“我相信《歷史決議》的公布，黨內(nèi)黨外的絕大多數(shù)，是會熱烈擁護的。但也有人對其中的一些看法、說法感到不理解，會提出這樣那樣的問題。對此，我的意見不必過于著急。要采用通常的學習討論辦法，逐步地加以解決，時間可能要一年左右。采取這樣的辦法，不但比較穩(wěn)妥，而且可以大大提高人們的思想水平。”鄧小平在這次會上也說，《歷史決議》“真正是達到了我們原來的要求。這對我們統(tǒng)一黨內(nèi)的思想，有很重要的作用。當然，胡耀邦同志說，統(tǒng)一思想還要一年的工作。但是，今后作為一個共產(chǎn)黨員來說，要在這個統(tǒng)一的口徑下來講話。思想不通，組織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