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絨花
那一年的春天剛剛開始,你就離開了我和媽媽,去青海支教,媽媽的激烈反對絲毫沒把你留下。走那天你牽著我的手,在院里種下了一只桃核,說等到桃樹結滿桃子時,你就回來。
你走后,我便天天去給小桃樹澆水。我相信,桃樹結滿果子時,你就會回來抱我,親我,給我講故事。媽媽一氣之下同你離了婚。我上小學時,她又找了另一個男人,他對我們母女倆很好。我漸漸地忘卻了你,那棵桃樹也淡出了我的視線。
我13歲那年,你回來了?!靶?,過來讓我抱一抱好嗎?”我沒有上前。而你微微一笑。你忽然想起什么,去看那棵桃樹。陽春三月,桃樹開出一身芬芳。媽媽他們回來了,繼父推搡著我讓我站到你面前,我卻向后退。你笑著說說小孩子認生,以后會漸漸熟悉的。
與你再一次接觸是我初二那年,你坐在客廳里,對媽媽說:“小偉的作文是弱項,我想利用周末輔導她,可以嗎?”當我聽到媽媽說出“可以”兩個字時,我的心里說不出是激動還是忐忑。在去你那里之前,我設計了很多想說的話,然而到了那天,我卻把所有話都咽了回去。你拿出好多零食讓我吃,我說媽媽不準我要別人的東西。你聽了,微笑—下僵在了臉上,說:“小偉,我是別人嗎?”我只得胡亂吃了點東西。你留給我的作文是《我的家》。當我把作文給你時,你看了一遍又一遍后,問:“小偉,繼父對你真的很好嗎?”我點了點頭。你自言自語道:“只要你們生活得好,我就可以安心地離去了……”說著,悄悄轉過身去,大滴大滴的淚落到地上。
在你的輔導下,我的作文時常被老師當做范文讀。而你卻再次離開了我,去了外地的一所學校。你開始給我寫信,但我從沒有給你回過。我考上重點高中那年,你來信說為我感到自豪,滿篇的寶貝女兒讓我深深感動,我給你寫一封信,并在信里第一次用上爸爸。可是,卻收不到你的回信。我不斷地寫,信總是被莫名其妙地退回。
我開始在夢里一遍遍叫你爸爸,媽媽寬慰我:“你爸爸去別的地方了,不用擔心。等你考上重點大學,就帶你去找他?!蔽铱炭嗟貙W習,只為了早日和你相聚。終于,3年后我升入一所名牌大學。那個暑假,媽媽把我?guī)У揭粋€山坡上,指著一處孤墳,哽咽著說:“小偉,你要找的人就在那里?!蔽艺谀抢?,你怎么這樣,知道自己患了不治之癥,居然躲著我。怪不得那次你看了我的作文,會說那些話,粗心的我也沒注意到你書信中越來越潦草的字跡,那都是你的病越來越重,嚴重到顫抖的手再也握不住筆的緣故。
我愧疚而又悲慟地叫著“爸爸、爸爸——”然而,九泉之下的你能聽到這遲到的呼喚嗎?
清雅摘自《中學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