榛生
時至如今,依然會做化學只考了56分的夢。
老師抑揚頓挫地念著每個學生的名字和分數(shù)。念到我時,“56”被同桌的男生聽成了“96”?!巴郏汩L進了!”他大聲地說,帶著些因不可置信凝結(jié)成的諷刺。老師抬起眼睛更正道:“是56分!”于是全班冷場。我想我永遠也學不會化學了,雖然我很喜歡實驗課。
夢境里的地點,不一定是當年的教室。有一次是一個沒有了水的游泳池,全班坐在池底,老師頭戴黑襪子改制的頭套。那次夢醒來我笑了好久。
這一次我夢到我的同桌。
個子很高,長相平平,變聲期聲音有些沙啞。唯一的優(yōu)點是騎單車的樣子比較帥,理科學得比我好。
可想而知那堂課的后來變成什么樣子。全班都在催淚彈的射程內(nèi),無一人幸免。我離得最近,受到襲擊也最猛。在我以為我快要死掉的時候,有一個聲音在我耳畔說:“摒住呼吸?!?/p>
他把我拉起來,迅速拉出教室。從那以后似乎有一些什么在悄悄地改變,我們變得親近。同學和我提到他的時候,不會再說他的名字,而是用“你同桌”來代替。
冬天有半數(shù)同學患了感冒,他在自習課的時候硬要給我講一個笑話。我說:“你不要和我講話哦,你感冒了,會傳染我的?!彼鋈皇軅卣f:“天啊,你就這樣對待一個病人!”
“就是這樣。”我用書擋在我和他之間,制止他繼續(xù)說下去。他在當天逃課,似乎與我賭氣。年少時總是很沖動,我們好幾天沒有說話。
我們鬧別扭后,老師就把我安排到他前桌,結(jié)果,我背后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我是蠢豬”等紙條。更讓我難堪的是,學校要舉行秋季運動會,他竟然舉手說我擅長跳高,結(jié)果硬著頭皮的我站到跳高橫桿錢,一連4次,都是從桿底下穿過去的。
他讓我給我們班丟臉了,從化學的丟臉變成運動會的丟臉。
人一方面不行,在另一方總是很出色的。我的語文就很好,后來作文經(jīng)常得到老師表揚,并被當范文進行全年級公示。就這個優(yōu)點,我還是能消化在化學、體育方面的失敗感的。我告訴自己不能再輸?shù)簟r間慢慢流逝,高考后,我和同桌沒有再見過面,至今完全沒了聯(lián)系。
做了美夢,總是讓人溫馨無比。這是時間的恩賜,讓一些美好得只能用水晶瓶子封存起來才好觀賞的記憶,靜默不被驚動??醇o錄片,常常嘆惋于科技還沒有那么發(fā)達的時候,人類就把古代珍貴的文物刨了出來,然后眼看它在空氣里氧化,就這樣失去了它們。是一樣的道理吧,是比考古的珍品文物更值得小心對待的,那些柚子一樣酸而甜的、青澀的回憶。
是應(yīng)該永遠保護它們,不要被時間的呼吸氧化。
氧化?嗯,氧化。
我又想起那一年的化學課。
青花瓷摘自《少男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