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虹
臺灣著名畫家薛保瑕攜作品來上海美術館舉辦題為《流動的現(xiàn)實:保瑕抽象藝術展》,這是兩岸藝術交流的新成果,也是臺灣中青年藝術家個展第一次在上海美術館的亮相。
薛保瑕創(chuàng)造抽象藝術的背景是上世紀80年代以來的后抽象主義時代。這一藝術時代顯現(xiàn)的是,現(xiàn)代主義形式自律的抽象藝術經典,在經過了探索和蓬勃發(fā)展的幾十年,終因自身限制而走向反面,繼而被當代文化思潮所超越。這一方面是由于抽象藝術強調語言的純粹而與60年代開始的重返歷史敘事、重返現(xiàn)實語境的文化思潮相悖;另一方面也由于抽象藝術的精英姿態(tài)始終與民眾觀賞的視覺習慣和心理需求有距離,而遭到人群冷落。但經典的抽象風格已在博物館有了自己的位置,成為藝術史家研究分析的對象。寬廣和混沌的藝術現(xiàn)場已為更加多元的藝術面孔所占據(jù)。
薛保瑕在上世紀80年代去美國紐約學習抽象藝術,對戈爾基、德庫寧的借鑒,如顯明的超現(xiàn)實主義和敘事成分,也有波洛克的用筆偶然性與釋放情感的自由性追求的合一。這些使有書法傳統(tǒng)意念和文化圖符體系的中國藝術家心有靈犀,在學習參照的同時也進行個性化創(chuàng)造。她較早期那些以自由揮灑的筆觸鋪就的背景中隱現(xiàn)有機圖形的作品,這些作品中圖形的變換、伸展、擴延,漸漸逼近,就像超現(xiàn)實夢境中莫名事物的襲來和控制一切的情景。當然,這是經過個人精神氣質過濾后,對藝術經驗重新仔細篩選后的組合以及生發(fā)。
薛保瑕近年作品中的圖符和結構關系,由于選擇“中性”為途徑,回避日常痕跡和區(qū)域文化特征的聯(lián)系,而試圖保持抽象語言的視覺“純粹”性。這和她前期作品中放置實物容易引人走向具體不同,這些作品看似“完全抽象”,但反而讓人感覺一種明朗溫暖而又有力度的世間感情。而前者雖有具體實物,卻截斷了通向解釋的可能途徑。所以,無論作者如何希望體驗探求當下實時感知,而防備歷史陳跡的感染而阻礙新生物成長,但這似意涉吊詭,人類任何視覺圖符被創(chuàng)造出來時,無不帶有文化“基因”。在她畫中那些排列整齊的機械圖案,那些圓形,雖然前者難與計算機編碼等同,后者又非自然界透明的光斑,但是經過觀者的啟動和聯(lián)系,無法不讓人感知為是經過人的意識抽象后的計算機編碼和陽光透過樹叢投射的圓形光圈,這必然和我們日常經驗到的事物有連接。所以,它們才對我們有意義和吸引我們駐足。
在2010年以來的作品中,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薛保瑕更是突出了相同性質的事物可以有不同的視察維度甚至是相反的視點,但同樣可以置于同一空間。作品中一些區(qū)域就如圖案分割般,將它們連續(xù)性切割、顛倒、交錯置放,以象征空間平面任意性和時間的無目的性。
人的歷史性語境就是如此,以為創(chuàng)造實際就是不斷在先輩的痕跡上涂改,即使如原始先輩“無中生有”所創(chuàng)造的幾何紋樣,也離不開其經驗生成的痕跡。所以,在解讀薛保瑕作品所強調新鮮生命感覺和經驗的同時,我們不能無視文化語境的存在。那些幾何抽象加上個性經驗的滲透痕跡,仍然是現(xiàn)代主義與地域文化的個人表述,這也是后抽象時代的意義。
作為后抽象時代強調個人性的經驗理解,避免重蹈別人的道路應該視為一種創(chuàng)造追求。薛保瑕正行進在探尋的道路上,雖未到達頂峰,卻可以讓我們眺望更開闊的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