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琛
這一次,韓寒不再淡定,甚至可能還有些蛋疼。
一場主題為“韓寒是否人造”的論戰(zhàn),因為有了方舟子的加入變得高潮連連。
在方舟子甩出“連環(huán)炸彈”后,韓寒方于1月29日正式對外宣布,已委托律師在上海向方舟子提起訴訟,索賠10萬元。
近日,韓寒接受了《新民周刊》的專訪。采訪中,他一再強調(diào)自己沒有代筆并希望他的讀者能夠更加理性地對待方舟子及其支持者。
其實,對韓寒而言,是否代筆只是一個表象,對其才識和才思的懷疑才是質(zhì)疑的實質(zhì)。
正如韓寒在博客上的表態(tài):在未來會“用作品說話”,以證清白。質(zhì)疑者以及背后沉默的公眾,甚至韓寒的粉絲,更多渴望看到的也正是韓寒扇動翅膀時鮮活羽毛下的金色光芒。
所有恨我的人這次終于找到了宣泄口
《新民周刊》:方舟子正式公開質(zhì)疑你到現(xiàn)在只有半個多月的時間。有人覺得,按照韓寒的性格,應(yīng)該在關(guān)鍵時刻才拿出手稿這一“重磅炸彈”式的證據(jù),讓方舟子無話可說。這次拿出手稿,會不會太快了一點?
韓寒:其實不是這樣的,因為我知道即使拿出手稿,方舟子也不會認。他可以說你的手稿是以前就抄好的。而且我覺得,我這些東西拿出來越晚的話,相信方舟子的人就越多。到最后人們都失去興趣了,認為我的文章就是有人代筆的,那時再拿出手稿的話就一點用都沒有。我肯定要在第一時間把所用能證明我的東西拿出來。
按理來說,是誰主張誰舉證。他主張的話,應(yīng)該是他來舉證,但他卻沒有任何證據(jù),完全靠他的猜測。我這樣做是希望有個司法機構(gòu)能夠鑒定,你可以說司法不公,但沒辦法只有那兒可以鑒定??偛荒茏尫街圩觼龛b定吧,萬一方舟子燒了我這些東西怎么辦?所有對他不利的,他都是視而不見的嘛。
《新民周刊》:換句話說,是不是你認為隨著這次事件的進展,再不起訴的話,相信方舟子的人就越來越多了?
韓寒:起訴真的只是因為不能夠開這個先河。開了這個先河,所有的文字工作者都會倒霉,包括記者也是這樣。當(dāng)同行想搞你的時候,就會拿出這個手段來搞你。因為這個手段被證明是可行的。這不是相信他的人多,還是相信我的人多,這件事情本身就是荒謬的。我的文章手稿所有的東西都拿出來了,只要有人相信他,對我來說就是不公平的。他的行為傷害了我的尊嚴。
《新民周刊》:有法律界的人士談到這樣一個概念,他們覺得代筆這件事,只要兩廂情愿,不應(yīng)該上升到法律的層面,方舟子固然有錯,但韓寒也太較真了。
韓寒:這是我寫作的名譽所在。我告到法庭并不是希望判方舟子什么,只是希望可以鑒定我所提供的全部證據(jù)。
《新民周刊》:什么時候決定起訴的?
韓寒:節(jié)前我就已經(jīng)想起訴麥田了。就是因為法院沒開門,才拖到了現(xiàn)在。
《新民周刊》:原來你早就決定起訴麥田了。
韓寒:對。起訴麥田更多的是因為《萌芽》和新概念比賽那一塊,因為他說我們比賽的公正性有問題,但也是僅憑猜測沒有任何證據(jù)。后來,他向我道歉了,我也接受了他的道歉。
《新民周刊》:但現(xiàn)在李其綱還是要起訴麥田,麥田卻又重新站出來說要質(zhì)疑你到底,好像道理上有點說不通。
韓寒:很多時候人就是為了報私仇。有多少人喜歡你,就有多少人恨你。這次終于讓所有恨我的人找到了一個宣泄口。
《新民周刊》:起訴的程序進行到哪步了?
韓寒:法院還在受理,正在對材料進行鑒定。(最新消息:上海市普陀區(qū)人民法院證實,2月3日韓寒已委托律師到普陀區(qū)人民法院正式遞交相關(guān)訴訟材料。)
《新民周刊》:家里人對你起訴表示支持還是覺得你應(yīng)該一笑置之?
韓寒:沒辦法一笑置之。因為以前沒有人會相信韓寒的文章是別人寫的。但現(xiàn)在一百個人里就算只有五個人相信韓寒的文章是有人代寫的,他們就會去傳播。
《新民周刊》:有人認為手稿只能證明是那個年份,是你寫的,但不能證明是你原創(chuàng)的。
韓寒:那我就沒有辦法了。除了手稿,我還有家書,同學(xué)們也能替我證明。我如果拿出這么多東西還不行,那其他作家怎么辦?
《新民周刊》:方舟子在接受采訪時也說,在上海起訴可能會有失公平,會不會考慮異地?
韓寒:不會。無論怎樣,你贏了的話,方舟子可能會說法院不公,他怎么都會把自己放到一個受害者的角度。但這件事的受害者是我,他才是一個加害者?,F(xiàn)在變成,受害者反而要不停地拿出證據(jù),加害者只要靠想象。
《新民周刊》:現(xiàn)在你起訴了,局面恰恰就變成你要拿出證據(jù)來證明你沒有代筆。
韓寒:因為我不證明,越來越多的人會相信方舟子。有些人是不會站在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角度上去考慮問題的。這種傳播對于一個作家來說,其實是很致命的。而人們往往又樂于聽這些傳言,對我來說挺無奈的。這種情形我相信可能不會在其他地方發(fā)生,也許這里才有土壤。
起訴不等于求助體制
《新民周刊》:從開始到現(xiàn)在你的情緒變化是怎樣的?
韓寒:其實我一直是挺憤怒的。一個寫作者受到這樣無理的(指責(zé))是很悲哀的。我都有那么多證據(jù)了,還能有人不斷地在那里質(zhì)疑,還是無奈和失望更多一些。
《新民周刊》:方舟子這個對手也挺棘手的。
韓寒:我不認可他是對手。從他的文字來看,他就是要來抹黑我的,就是把一個人往死里整,說一些有的沒的。
《新民周刊》:你一貫給人的感覺是以“玩”的心態(tài)對待一切,為何這次在對待方舟子的態(tài)度上顯得不那么輕松?
韓寒:我沒有辦法輕松?。τ诜街圩觼碚f,他一口咬定我的文章是別人寫的。方舟子其實是有一定受眾,也有一定的影響力。他在那里打假又在拿不出任何的證據(jù)情況下這么說我,這對于任何一個作家來說,都是最大的傷害。
所以我沒有辦法(像之前那樣在晚上調(diào)侃他幾句)。因為調(diào)侃,別人會以為你心虛,為什么不正面面對他的質(zhì)疑。實際上他的質(zhì)疑我確實沒法回答,比方說,采訪中我說我睡在下鋪,他覺得為什么你小說里卻寫你睡在上鋪。他拿學(xué)術(shù)打假的一套東西去打一部文學(xué)作品,這本身就是關(guān)公戰(zhàn)秦瓊的事情。如果我要解釋的話,我一輩子解釋不清楚。明明我書里寫5月4日那天下雨,結(jié)果他一查5月4日是晴天,所以我是一個騙子,這就沒完沒了了,我覺得。
《新民周刊》:你的意思是以起訴的方式就能結(jié)束他這種“沒完沒了”的行為?
韓寒:當(dāng)然結(jié)束不了。因為方舟子認為法院的判決說明不了問題,他永遠也不會道歉。法院的判決也不會對他有任何影響。起訴只是證明我的態(tài)度而已,這件事情不能成為迫害作家的一個先河。否則的話,即使我有手稿,我有書信,你還來質(zhì)疑我并且還有很多人相信你。這就等于開了一個先河,當(dāng)你看一個作家不順眼的時候,就可以沒有觀點之爭,沒有文學(xué)之爭,直接來這一手。誰先說文章不是你寫的就占了先機,作家沒法自證。且不說我還有這么多證據(jù),那方舟子怎么證明那些文章都是他寫的?
《新民周刊》:現(xiàn)在也有這樣的看法,韓寒的文字言行向來是站在體制的對立面,勇于說出事實,向往自由的,這也是很多人喜歡和欣賞你的原因。但這次的事件,韓寒最后又乞靈于體制,難道以前他都在裝嗎?
韓寒:我覺得這并不矛盾。你受到了傷害當(dāng)然是上法院。我知道法院有很多不公。但是能有什么辦法呢?要給自己一個證明,難道把我的手稿給方舟子?我想不出任何的辦法了。我覺得作為一個文字工作者,我想不出任何辦法了。
這跟體制不體制沒有關(guān)系,而且我也不是一個反體制的人。我反的是很多的不公。
對于法院……我覺得……反正……我以前其實也打過兩三起官司,也都是關(guān)于著作權(quán)的,因為沒有辦法,那個時候。
事實上,不管我怎么做,他們都會挑出錯來。如果不去法院起訴,很多人又會說你是不是心虛,一方面在說方舟子誣蔑你,一方面又不去法院起訴,明顯就是心虛。其實怎么做都是錯的。
《新民周刊》:會不會擔(dān)心因為這樣的舉動而流失一部分粉絲?
韓寒:為什么?因為他們覺得我永遠不可能上法院?確實,法院在體制內(nèi),但這不叫求助于體制。就像我也接受了十幾個媒體的采訪,其中也有新華社的,難道要說韓寒求助于新華社?如果新華社要采訪我,我拒絕的話,那這樣只去采訪方舟子,文章出來就會是他的一面之詞。
《新民周刊》:你剛才說他的點都找得很準。拋開這件事,你覺得方舟子是不是一個聰明的人?
韓寒:那他的身邊為什么幾乎沒什么朋友?我不覺得他聰明。一個人的聰明不是這樣來體現(xiàn)的。如果硬要說他聰明,那也只能說明他整人的聰明,就是說只能體現(xiàn)出他很有資格成為康生和姚文元。
我確實沒有讀完《二十四史》
《新民周刊》:想到過有人會用這樣的方式來質(zhì)疑你嗎?
韓寒:當(dāng)時沒有想到。因為我覺得我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讓他去打假的。文章是觀點之爭,他也爭不起來;我的學(xué)歷,本身就是初中文憑,還有什么可打的;我的賽車成績,也都是真的。但我沒有想到,他會想出這么一招。其實是挺陰的。
《新民周刊》:在方舟子質(zhì)疑你之前,你對他的印象是怎樣的?
韓寒:之前對于他的有些打假還是挺關(guān)注的。但從他開始搞王菲、李開復(fù)、李承鵬和于建嶸的時候,我就覺得很奇怪,有點莫名其妙了。每個人都有他的缺點,在2008年接受采訪肯定與在2004年接受采訪時有些出入。方舟子就會用這些自相矛盾的地方來證明這個人人品有問題,事實上這些是不成立的。但很多人又都樂于見到他人的偶像垮臺,于是就在旁邊起哄。方舟子恰恰就是利用了人們這樣一種心理。
《新民周刊》:在你看來,方舟子加入這場論戰(zhàn)的起因是什么?
韓寒:我一開始覺得也很奇怪。方舟子最早在微博里大致是說我“一邊懸賞,一邊又在刪除證據(jù)”。事實是,我那些文章是在2008年就刪除了的,因為那些寫的都是一些生活瑣事,放在博客里很幼稚。但方舟子突然跳出來這么說,會讓人覺得韓寒很心虛,在銷毀證據(jù)。我只不過是指出他這樣做不嚴謹,不科學(xué)。可能是這樣就激怒他了。
《新民周刊》:你認為是你的回復(fù)激怒了他。但也有人認為,是你懸賞了兩千萬讓人來幫你找出代筆,方舟子只是接受了你的邀請,你現(xiàn)在卻要反過來告他,好像做得不太厚道。
韓寒:不是這樣的。我懸賞兩千萬的原文是說,有任何人可以證明他的親朋好友在為我代筆,那個人就可以拿兩千萬。因為我覺得這世上沒有任何事可以做到密不透風(fēng),如果你在給一個人做團隊工作,你身邊的親朋好友肯定是聽說過的。我只是鼓勵大家“人肉”,但方舟子做的是捕風(fēng)捉影,只是說我的文章肯定有人代筆,其實是偷換了概念。
方舟子特別擅長玩這種偷換概念、斷章取義、掐頭去尾的手段。所謂的領(lǐng)兩千萬,其實很簡單,你把我所謂的寫作團隊或者是幕后代筆找出來,但必須有證據(jù),沒有證據(jù)就是在抹黑我。其實,他在做什么他心里是很清楚的。
《新民周刊》:對于這次的事情,有說是質(zhì)疑、也有說是打假、還有說是誹謗……你自己是怎樣來定義的?
韓寒:我不同意任何的叫法,我也不給它做任何的定義。
《新民周刊》:但方舟子一口咬定,對你的質(zhì)疑屬于學(xué)術(shù)批評,不是誹謗。你怎么來界定?
韓寒:你可以說我文章差,你可以說我人品差,都沒有問題。但你說我的文章是有人代筆的,而且百分之百肯定。這已經(jīng)完全超出了文學(xué)批評的范疇。你見過全世界有這樣的文學(xué)批評嗎?文學(xué)批評到現(xiàn)在有幾百年的歷史了,有上來就批評這本書不是這個作者寫的嗎?
《新民周刊》:如果方舟子他的文章還是那么寫,但不做結(jié)論,只是說經(jīng)過他的分析,韓寒的文章可能是有人代筆。這樣可以嗎?
韓寒:我覺得也可以。但以他打假的身份來講,是不厚道的。因為他沒有任何的證據(jù)。那就意味著,他以后要是看哪個作家不順眼了,就可以找出那些不成立,但卻有蠱惑力的(證據(jù))。到后來,他就是為了報私仇。他先證明我不誠實,說謊,因為我讀《二十四史》……
《新民周刊》:對,這也是很多學(xué)者比較質(zhì)疑的一點。因為《二十四史》好像有幾千萬字,沒幾個人敢說讀完了。
韓寒:我當(dāng)時的原話是這樣的:我很喜歡讀書,我徹夜地閱讀《管錐編》、《二十四史》……當(dāng)然里面有我表達得不嚴謹?shù)牡胤剑耶?dāng)時讀的是《新唐書》、《舊唐書》還有《明史》,《二十四史》當(dāng)然是讀不完的,但一一列舉又顯得很繁瑣?!抖氖贰诽嗔?,我沒買全,我后來還買了一個簡史,因為白話文更易于閱讀,但我也沒有讀完。我只是說我在徹夜閱讀這些書。但方舟子馬上偷換概念,說我讀完了《二十四史》。他的第一步就是曲解我的話從而說明我是個騙子。
博客本身也是文學(xué)作品,我的確寫得不夠嚴謹。但人所有的采訪說話中都會有一些漏洞,你如果要抓住這些漏洞,反復(fù)攻擊和放大的話,任何一個人都是會被搞垮的。尤其當(dāng)你去攻擊一些名人時,討厭這些名人的人肯定存在,他們就會不停抹黑?,F(xiàn)在看來,對一個作家最抹黑的方法就是說文章不是他寫的。方舟子的動機是非常明顯的,可能就是我寫了文章說了他兩句,他就用他的手腕(給你點顏色看看)。
《新民周刊》:方舟子這次還質(zhì)疑你的父親可能是你的代筆。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你父親在之前接受采訪時曾經(jīng)說過“韓寒”是他的筆名,是不是從那時起就有人懷疑過你父親是你的代筆?
韓寒:我父親用這個筆名是在我出生前,我出生后他就不再用了。他用這個筆名發(fā)表過一兩首愛情的詩歌。我父親是在《故事會》上寫農(nóng)村題材的愛情故事的。他連英語都不會,他根本不可能幫一個高中生去代筆,這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新民周刊》:也就是說,懷疑你父親是你的代筆只是從這次事件開始的。
韓寒:因為他們一開始說我的文章是有團隊寫的,后來發(fā)現(xiàn)我沒有團隊。又說我早期的文章是由路金波策劃的,后來發(fā)現(xiàn)路金波當(dāng)時在罐頭廠工作。最后只能說是我父親了,于是就在我的文章中找出有很多中年人習(xí)氣的地方,比方說“肚子”寫成“肚皮”之類的。雖然有些人聽來很可笑,事實上,真的會有人相信的。
《新民周刊》:就像方舟子質(zhì)疑你那篇《杯中窺人》中的紙團一樣,那團紙到底是什么紙?
韓寒:那是一篇文藝作品。雖然是一團紙放在里面,我把它寫成布。當(dāng)時在場的就只有李其綱、我和一個監(jiān)考老師。我父親出去買東西了。說法不一,只是因為過了十三年,誰都記不清了。而且真的是因為沒有串通,才記不住,串通了才能口供一致。
這個事情我已經(jīng)解釋得很清楚了,當(dāng)時我們家住在50平方米的房子里,去市區(qū)都是打車的,怎么可能去操縱全國性的新概念作文大賽。如果有人能操縱,也絕對不是我父親。絕對其他人就操縱,去拿獎了。
《新民周刊》:除了新概念作文,被重點質(zhì)疑的還有你的《三重門》,方舟子說你和你父親在說法上有出入,你現(xiàn)在能回憶一下當(dāng)時寫書的情形嗎?比方說,你說過自己寫作不喜歡被別人看,但又說《三重門》是同學(xué)們看著你寫的。
韓寒:我寫作確實不喜歡被別人看,但那是在課堂上沒辦法,同桌都會看。然后我覺得寫的好的地方也會讀給他們聽。但是到后來,我不喜歡寫東西的同時后面站著一個人看。寫完了當(dāng)然喜歡別人看啦,這是人之常情。但方舟子又偷換了這個概念。
另外,在寫《三重門》的時候,我父親說了一個寫作時間,我又說了另一個時間。這的確是記不清楚了。說實話,當(dāng)時我和我父親的關(guān)系一般,我比較叛逆,我父親因為我成績比較差,對我比較失望。我是寫完《三重門》才跟我父親說的,所以父親問細節(jié),我也是順口跟他這么一說。
方舟子才是站在神壇上的人
《新民周刊》:所以你還是堅持作家這一職業(yè)的特性是無法自證的,只是無奈地想通過起訴來制止住這樣的先河?
韓寒:因為我已經(jīng)拿出了大量的東西來自證我自己,而且沒有人能夠拿出比我更多的東西了。如果還有人在懷疑我的話,完全是沒有道理的。一開始也有人給我提供了方舟子的一些不嚴謹?shù)淖C據(jù),但我都沒有采信并攻擊他。他想的就是搞臭我,但我跟他不是一類人。
《新民周刊》:在跟你有過筆戰(zhàn)的這么多人中,方舟子屬于什么級別的人?
韓寒:臟!完全不是跟你討論觀點的。你提出的反駁或者說他說錯的地方,他也從來不會道歉。他做的就是挑動情緒,讓所有人來反對我。這就是他一貫打假的套路,但我就是不明白他這種套路在中國怎么這么有市場?
《新民周刊》:或許是因為他有幾次假打得確實很成功。
韓寒:他這次只能說是太胡鬧了。我相信對于我來說,我的下一本書依然會暢銷,下一篇文章依然會很精彩。但他下一次打假的話,恐怕有很多人會覺得他是不是又在胡鬧了。
《新民周刊》:就如方舟子一直說韓寒是“神”,你認為你的成功和你的年齡有關(guān)嗎?
韓寒:那當(dāng)然。而且我也不認為《三重門》寫得有多好,模仿梁實秋、錢鐘書,其實挺做作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一個少年假裝老成,為賦新詞強說愁。喜歡文學(xué)的人,還是能感受到其中的做作的。
方舟子說17歲的人不可能寫出這樣的文字,但我就是寫出來了。(新民周刊:所以說你成功了。)對啊,很簡單,我就是寫出來了,而且是眾目睽睽之下寫出來的,在課堂里寫出來的?,F(xiàn)在回頭看就是挺“裝B”的,這就是一個文學(xué)愛好者剛進入到文學(xué)殿堂時進行的一些模仿?,F(xiàn)在卻成為了一些質(zhì)疑的焦點。
《新民周刊》:網(wǎng)上也有文章認為,“質(zhì)疑韓寒有代筆”可能是沒有意義的。但以前的韓寒給人的印象是“端在那里”,通過這件事,曾經(jīng)那個好像不能被質(zhì)疑的韓寒有被拉下神壇的感覺,從這個角度來看,“質(zhì)疑”本身是有意義的。你個人怎么覺得?
韓寒:首先,我從來沒有上過神壇。我常說,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我在我的書里寫的是我只是一個被燈光照著的小人物,一直有人在批評我,說我寫得差,我從來沒有上神壇的感覺,包括之前說我是“公民”之類的,也沒有說我是神壇上的,一直有人源源不斷地罵我。
而方舟子才是自己感覺在神壇上的人,只有在神壇上的人,才永遠不道歉。如果我發(fā)了一條微博,但我發(fā)現(xiàn)是一條謠言,那我肯定會道歉。但方舟子就只是刪了,之后完全不提了,包括這個謠言造成的傷害,他也完全不提。任何人被他這樣去糾錯的話,都會被糾出一點錯,一點紕漏來,包括他自己,他自己就是一堆大紕漏組成的一個人。
《新民周刊》:但像這次這么大規(guī)模、長時間對你的質(zhì)疑確實是第一次。
韓寒:對。因為這次并不是質(zhì)疑我文章寫得差,這質(zhì)疑不了這么長時間。這次他們找到了一個點,一個他們沒有證據(jù)但又可以蠱惑很多人的點。我也沒有想到會持續(xù)這么長的時間。
《新民周刊》:因為碰到了方舟子這么一個不依不饒的人。
韓寒:也不是。是因為天涯和貓眼看人這兩個論壇,他們在論壇里寫類似的文章來證明我的文章不是我自己寫的。方舟子所有的論點都是摘自這些論壇,他只是一個搬運工而已。
他們的行為已經(jīng)超越了質(zhì)疑。好在我有一定的讀者,我有很多的證據(jù),我可能垮不掉,而且我本身也不在神壇上。但對于別的作家,可能已經(jīng)垮掉了。
愿在肯德基與方舟子對質(zhì)
《新民周刊》:這件事對你的影響有多大?
韓寒:感覺很失望。但也有好處,讓我更認清了現(xiàn)狀,對我以后寫文章也許會有幫助。
《新民周刊》:有想過以這個事情為題材寫什么東西嗎?
韓寒:沒有。
《新民周刊》:你的下一本書就是你的手稿集?
韓寒:手稿集是虧本的,賣十元錢一本,4月1日出版。
《新民周刊》:除了要出的手稿集,有沒有其他計劃?
韓寒:我有一段時間可能不想寫書了。我感到深深的失望,一個作家拿出手稿,拿出筆記,拿出家書,卻依然有很多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起哄說文章不是他寫的。包括起訴到法院這么做,也并不關(guān)體制內(nèi)還是體制外,我只是覺得很悲哀。
《新民周刊》:換個輕松點的話題,你在展示了家書之后,很多人想問這么漂亮的字是怎么練成的?
韓寒:我的字還一直都挺漂亮的,我也沒有怎么練。我爸爸的字也挺漂亮的。但我們的字風(fēng)格不同,我的字更硬一些。練字最重要的是結(jié)構(gòu),結(jié)構(gòu)漂亮了,一切就漂亮了。結(jié)構(gòu)是最難的。但可能我對結(jié)構(gòu)天生就比較敏感,所以入門就比較快。
《新民周刊》:在你父親那篇《說說我自己》里,寫你在沒有工作的日子,都是每天晚上七八點開始讀書,寫作,有時要通宵。但從你的文字和博客里感覺你是比較愛玩的人。真實的你是怎么樣的?
韓寒:其實我挺愛玩的,但同時我也比較顧家,挺宅的。我的性格是外向兼靦腆。所以麥田那個時候說我總是在比賽的時候?qū)懳恼?。其實比賽那一周是我最閑的,就周日那天比賽,之前的幾天都是車檢之類的。到了外地,我就窩在酒店里,只能寫文章。所以我大部分的小說都是在那個時候?qū)懗鰜淼摹?/p>
《新民周刊》:現(xiàn)在還保持了每天幾萬字的閱讀量,但不看書了是嗎?
韓寒:很少看書,因為我覺得看書多,再誠實的作家也容易模仿。但我希望有大量資訊,人不能不閱讀,需要不停學(xué)習(xí)。
《新民周刊》:有了妻子和女兒之后,生活有沒有變化?
韓寒:還是跟過去一樣,晚上他們都睡覺了,我就在那里寫。麥田說,我白天8點起來比賽,但凌晨1點還在寫作,是不可能的。但我對來說,沒什么困難,習(xí)慣了,可以做到。
《新民周刊》:關(guān)于這次的事情,你將來會告訴你的女兒嗎?以什么樣的方法?
韓寒:當(dāng)然會。以開玩笑的方法:你看這些人多無聊。其實,這次要求法院判決也是有這方面的考慮。等到有一天女兒長大了問爸爸的文章是不是別人寫的,我可以告訴她,爸爸是被冤枉的。
《新民周刊》:方舟子說愿意在別的合適的場合,比如沒有粉絲在場的直播,與你當(dāng)面對質(zhì)。
韓寒:隨意。他可以問我任何問題。我也可以向他發(fā)出邀請,因為是他先來質(zhì)疑我。
《新民周刊》:你有沒有這樣的打算?
韓寒:可以啊。在肯德基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