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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援越戰(zhàn)事

        2012-04-29 00:00:00胡云山
        延河 2012年6期

        當 兵

        1964年11月,老王還是19歲的小王時,他自己決定要去當兵了。

        小王小名叫改生,按理他那一枝人的大名應該從忠字輩上起,他當兵時卻把名字改成了作敏。之所以要改名,倒不是嫌父母給他取的名字土氣,而是因為年輕人都好看樣,眼氣見過世面的大哥參軍回來后改了名字。大哥小名叫改娃,在部隊改名為作義。小王名字的第一個字就隨了大哥,又因為崇拜革命烈士方志敏,故在自己的大名中再加了個敏字。

        小王那地方人把大名也叫官號,他們王嶺上人后來提到老王時,就說老王小名叫改生,官號叫作敏。

        小王之所以要當兵,不能說沒有革命理想的成分。他上小學時就聽老師講過劉胡蘭英勇就義,黃繼光舍身堵槍眼,董存瑞舍身炸碉堡,還有狠牙山五壯士等革命英烈的故事。聽得多了,在老師的教導下,好動感情的小王就想過長大后要學習英雄的樣子,樹立遠大革命理想,如果祖國需要,也要像英雄們那樣為捍衛(wèi)祖國而貢獻力量,甚至不惜犧牲生命。這話從現(xiàn)在人的嘴里一般說不出來,真要說出來,聽的人一定認為是在唱高調,或者叫作秀,但那時既年輕又心懷一腔熱血的小王還真是這么想的。當然,還有另一個重要原因是當時正值三年困難時期,農村人普遍處于饑餓之中,小王也常常餓肚子,除了晚上睡著了不餓,但做夢又都在想吃的。小王就想著只要能當上兵,就一定能吃個肚兒圓,說不定遇上機會,還能碰上個體面的工作干。

        這個想法在當時就算是動機不純,就是有私心雜念,就不能說到桌面上,一旦說到桌面上,他的兵還真就當不成。

        小王弟兄七人中,大哥和六哥都當過共產黨的兵。大哥參加過抗日戰(zhàn)爭、解放戰(zhàn)爭和抗美援朝,六哥參加過西藏平叛。大哥復員后在他們八里大隊當支書,六哥當過民兵連長,還當過大隊副支書。

        先一年征兵工作開始時的一天早上,擔任大隊支書的大哥去公社開會前問小王說,當兵去不去?

        小王連想都沒想就順口說,不去。

        問過了,答過了,也就過去了。先兩天小王沒在意大哥問他話的意思,更沒把大哥問他的話當回事,是因為那幾天他心里也在想事情。雖然小王肚子里饑餓,但腦袋里在想已經成年的他得有一點事情做了。他已經意識到人活著都要有事干的,能干大事干大事,能干小事干小事,總之都要干一點事的,而18歲的他如果再在生產隊里東一榔頭西一棒地混日子,還整天吃了上頓愁下頓,終歸不能算是事情了。

        人明白道理和事情,有時是一夜之間想明白的,有時是一瞬間突然就明白過來了。兩天后,小王才突然醒悟過來大哥問他的話不是隨便問的,是有意思的,而且和他想的事情可能有所聯(lián)系。小王想明白后就撒開腿從嶺上跑下來,急頭冒火趕到八里橋公社,找著武干,報名要當兵去。

        令小王想不到的是公社的武干不給他報名。

        小王問,為什么?

        武干說,不為什么。

        在小王再三追問下,武干才說,你思想不通,而思想不通就不能當兵。

        小王說,我和你第一次見面,你怎么知道我思想不通呢?

        武干說,你大哥說他征求你的意見,你說你不想當兵,不想當兵,就說明你思想不通么,就說明你思想上還有顧慮,有顧慮就不能當兵。

        小王說,我哥征求我意見時,我正在想別的事情,沒太在意我大哥的問話。我思想本身就是通的,我真的想去當兵。

        武干說,不可能,言為心聲,心里怎么想口頭就怎么表達。再說思想是個很復雜的東西,一時半會是想不通的,你現(xiàn)在想去當兵,只能說明你思想中還有不純潔的因素,我說啥也不會給你報名。

        小王活纏死纏都不行。

        那時是真講原則性的。原則性強得不能再強的武干最后對小王說,你纏閑的,我也當過兵,我給國家征兵,一定要把好這第一道關。何況報名已結結束,就是剛開始,我也不會給你報名。如果你真想為保衛(wèi)祖國貢獻力量的話,回去好好想想,想通了明年來報名,我第一個給你報。

        小王沒辦法,只好放棄。

        垂頭喪氣地回到家后,小王埋怨大哥說,你把我的夢想打破了。

        大哥說,你思想都不通,還談啥夢想哩。

        小王干哇哇說不過大哥。

        小王想大哥不愧是大隊支書,思想覺悟就是比他高,話雖沒說到他的心里,但說話的水平不但比他高,還比他的話起作用,就不敢再跟大哥爭了。

        這一年是給西北地區(qū)征的兵。沒當成兵的小王想也許是好事,如果去成的話,可能就再沒機會去參加抗美援越了。

        接下來,小王真有夢想了,他的夢想很明確,就是要去當兵。而且他體會到人活著一定得有夢想,不能因為能實現(xiàn)了才去夢想,實現(xiàn)不了就不去夢想。正像一位領悟了人生真諦的明白人說的那樣,夢想實現(xiàn)不了不要緊,因為夢想只是夢想,但一定得有夢想。

        在沒當成兵的那一年里,小王心里裝著個誰也不知道的夢想,雖然吃不飽飯,但不管干啥都覺得有奔頭。

        第二年征兵工作剛一開始,小王沒給大哥打招呼,自己早早跑到八里人民公社找到武干第一個報了名,回來后才告訴了大哥。

        依然擔任大隊支書的大哥說,好,經過一年的農業(yè)社勞動鍛煉后,你能主動去報名參軍,說明你思想真是想通了。

        經過政審、體檢、目測,一切合格,小王很順利地當上了兵。

        訓 練

        小王當兵從家走的那一天,母親、大哥和親戚鄰居把他送到八里橋公社。

        八里橋公社找來鑼鼓隊,打著紅旗,由基干民兵組成隊伍,把小王在內的全公社二十八名應征入伍青年送到縣武裝部。

        那一年,全縣當兵的600余人,僅空軍就240多人,小王當?shù)氖强哲?。小王他們那一茬兵在縣城集結了五天,洗澡、換裝。

        小王有生以來第一次進澡堂洗了一次澡,在人群廣眾里還有一點害羞,在大池子里撲騰了幾下就出來了。小王后來習慣了洗澡后,認為自己的第一次洗澡算不上是洗澡,跟他和小伙伴們在他王嶺上的澇池里一起打漿水差不多。

        小王走前,他的六哥剛從部隊復員回到家,陪著母親到縣上與小王見了一面。

        小王離開家鄉(xiāng)去當兵是1964年12月4日,天特別冷,寒風刺骨,還下著毛毛雪,坐的是解放牌大卡車。說坐車是習慣叫法,其實是站在連車蓬都沒有遮蓋的大卡車上,從縣城一直站到省城。

        小王第一次出遠門,車出縣城后,拐過西石咀朝西而去時,小王感到自己不對勁了。小王一想到當兵5年,1年365天,五年1800多天,何時才能回來和母親見面,心里一下子難受得偷偷哭起鼻子。

        哭過之后,小王心里暗下決心,在這1800多天中,一定要干出點名堂來,干不出點名堂絕不回家鄉(xiāng)。

        這是小王有生以來第一次坐汽車,第一次到省城。

        小王他們一行就在火車站吃的飯,吃完飯,連夜晚又乘火車走。朝哪里走?還在保密之中?;疖囘^了河南的鄭州后,帶兵的才宣布說,咱們屬北京空軍,簡稱北空,部隊所在地是天津市武清縣的楊村戰(zhàn)斗機場。

        坐了一天兩夜的悶罐火車,第三天早上九點鐘到達目的地。下火車后,小王發(fā)現(xiàn)那地方屬鹽堿地,放眼一望,滿地皆白,天氣比陜南的家鄉(xiāng)還冷。陜南的寒冷還帶一點濕潤,而那里的冷還是凜冽的干冷,滲入骨隋的干冷,冷得人有點驚恐不安,不住地打牙瓜子。

        下火車后無汽車接,步行十多里到達軍營。

        第一頓飯吃的是蒸餃,油汪汪的,形狀像小老鼠。長期忍饑受餓的小王和他的同鄉(xiāng)以前從沒見過這么好的吃食,跟餓狼一樣放開肚子搶著吃,結果把食堂吃打鍋了,他們還沒吃夠。食堂又給上了窩窩頭,他們才吃飽。

        小王第一次嘗到吃飽吃好的美妙滋味。

        緊接著是一個星期的新兵訓練,主要訓練的是立正、稍息、齊步走、正步走、向左、向右、向后轉這些比較簡單的動作。小王以前在學校雖然練過這些動作,但沒有在部隊做的這么嚴格規(guī)范。

        一個星期后,帶兵的讓小王他們一行同從家鄉(xiāng)來的二十個人一起打背包出發(fā),用汽車把他們送到天津火車站,上了火車后才通知他們說要到江蘇的徐州去。

        小王他們到徐州后住在九龍山下的民航機場,那里是工程兵駐地,主要任務是修路架橋打隧道。

        小王他們在民航機場訓練了兩個多月后,又調換了些人乘火車北上,直接被送到渤海邊的海灘上。時值早春,駐地離大海還有好幾公里,目光所及都是茫茫黃沙,只有臨海處能看到少量黃色的蘆葦隨風飄蕩。

        小王這時才知道,他要當兵的部隊是中國空軍高射炮兵第八師第二十三團一營三連,他被分配到三連的指揮排偵察班當偵察員。

        連隊當時正在海灘上進行實彈射擊訓練。海灘上除了排列整齊的的炮群昂首對空外,再就是如蒙古包一樣的白黃色的軍用帳蓬點綴在荒涼的海灣,還能聽到隆隆炮聲在空中回蕩。

        小王感覺看到的一切都很新鮮而稀奇。

        小王剛到連隊啥都不懂,還沒有給分配具體任務,一定要說有任務的話,那就是看人家打靶,目標是打飛機后面拖著的長布袋拖靶,有好幾米長,打中布袋算擊落,算成功,打不中為失敗。

        幾天后,小王所在的三連又隨二十三團到河北昌黎縣城集結了五天,五天后又被調遣南下,到與臺灣隔海相望的福建漳州駐防,任務是打蔣介石的高速小型偵察機101。小王他們除了吃飯外,整天都守在炮位旁,邊訓練邊等待戰(zhàn)機開炮,但敵人的飛機一直沒臨過空,也就沒開過炮。

        當時是1965年的3月。

        兩個月后發(fā)生了一件大事,空軍司令員劉亞樓逝世,全軍停訓三天,同時停止一切娛樂活動,不準唱歌,不準嘻戲,全軍戴孝,氣氛肅穆。

        當時有一個口號叫工業(yè)學大慶,農業(yè)學大寨,全國學解放軍,解放軍學空軍。

        因為空軍治軍特別嚴格,各項工作都走在全軍前列。

        入伍半年后,小王所在的三連接到了一個新的非常重要的任務。

        戰(zhàn)前動員

        小王所在三連接到新的重要任務是奔赴越南,援助越南人民抗擊美帝國主義的非人道入侵。

        美國侵略越南已經好多年,到65年變本加厲,除了在越南南方實行地面侵略之外,還對越南北方的橋梁、軍事基地等重要設施和重點市鎮(zhèn)進行狂轟爛炸。

        事情的起因是一年前的8月5日,美國借口軍艦在北部灣越南沿海遭到北越海軍攻擊,即所謂的北部灣事件,而發(fā)動侵略戰(zhàn)爭。美國的軍用飛機侵入中國海南島地區(qū)和云南、廣西上空,投擲炸彈和發(fā)射導彈,打死打傷中國船員和解放軍戰(zhàn)士,威脅中國安全。

        當時的中國剛經歷過三年自然災害,像因患過一場重病而傷了元氣的人一樣,自己的身體沒有完全恢復過來。而當時的國情和面臨的實際又不允許老百姓放開肚量吃飯,但面對一個將要被戰(zhàn)爭毀滅的民族,又不能不伸出援助之手。按照國際公約規(guī)定,國與國之間,特別是鄰國有援助的義務。中國與越南是山水相連、唇齒相依、休戚相關的鄰邦,十月革命后,中越兩國人民和革命者就建立了濃厚的戰(zhàn)斗友誼,因此中國有義務去支援越南人民,把美帝國主義趕出去。

        1965年4月,越南勞動黨請求中國支援。毛澤東主席決定向越南提供全面無私的援助。同月內,越南勞動黨第一書記黎筍、政府副總理兼國防部長武元甲等,受胡志明主席委托,率黨政軍代表團訪問中國,請求中國擴大援助規(guī)模并向越南派出支援部隊,主要是想請一些志愿軍飛行人員、志愿軍戰(zhàn)士和其他方面的必需人員,包括公路、橋梁方面的人員都在內。中國黨和政府滿足了越方的要求。在4月8日舉行的中越兩黨會談中,中央副主席、國家主席劉少奇代表中國方面明確表示援助越南進行抗美斗爭是中國應盡的義務,中國共產黨應盡的義務。中國當時援越的方針是凡是越南需要的,中國這里有的,要盡力援助他們;越南不請,中國不去。越南請中國哪一部分,中國就派哪一部分去。

        這次會談,中越雙方簽訂了向越南派出中國支援部隊的有關協(xié)議。4月12日,中央發(fā)出關于加強備戰(zhàn)工作的指示,號召全黨、全軍和全國人民在思想上和工作上準備應付最嚴重的局勢,發(fā)揚愛國主義和國際主義精神,盡一切可能支援越南人民的抗美救國斗爭。5月1日《人民日報》發(fā)表了題為《為加強社會主義建設和援越抗美而斗爭》的社論中,首次提出援越抗美口號。

        根據(jù)中越兩軍協(xié)議和1965年7月14日越軍總參謀部的請求,援越高射炮兵部隊首批于1965年8月中旬入越。小王就是這支部隊的一員,主要擔負河內至友誼關鐵路線北寧至涼山段的防空作戰(zhàn)任務,并掩護中國援越工程部隊的安全施工。

        關于上述中國政府決定援越抗美這些國際大背景,作為剛入伍不久的小王當時并不知道,都是后來同通過看報、聽廣播和在首長所作的時事報告中所了解到的。

        小王的連隊接到命令后,緊接著在福建漳洲就地搞戰(zhàn)前動員和準備工作。

        幾天后,團部決定以連為單位,與每一個戰(zhàn)士進行談話。

        給小王談話的是他們二十三團的政治處主任林富吉,東北人,40歲左右,相當健談。他問小王說,咱們要去打仗,打仗是你死我活、你敗我勝的事情,肯定會死人,你害怕不害怕?

        也許是上小學時受過英雄主義教育,也許是年少氣盛不懂得害怕和死亡是怎么一回事,小王自己都說不清他哪來的沖天的膽氣和豪氣,不光當時說不清,就是變成老王之后還是說不清,反正當時他就順著團首長引導的思路,套用流行的口號,天不怕地不怕地回答道,我當兵就是為了保衛(wèi)祖國,而保衛(wèi)祖國,勢必要打仗,而打仗是軍人的天職。美帝國主義正在侵略我們的鄰邦,眼看就要把戰(zhàn)火燒到我們家門口了,我們援助越南打美國就是向白求恩同志學習,履行國際主義義務,打仗沒有什么可怕的,我隨時準備著為保衛(wèi)祖國而戰(zhàn),哪怕犧牲自己的生命。

        林富吉用筆記本記下了小王的豪言壯語后說,小王,你說得很好,作為一名軍人,一個有志青年,就應該有這樣的態(tài)度和決心。你是團支部委員,是思想政治工作的骨干,希望你做好其他戰(zhàn)友的思想工作。

        在連隊組織援越抗美誓師大會上,小王代表他們偵察班作了表態(tài)發(fā)言。班長叫馮相虎,山西人,個子不高,藍球打得好,寫一筆好字,小王后來跟他練過字,但他不善言辭,場面上的事就讓小王代他來做。

        林富吉還把小王的表態(tài)發(fā)言作為典型在別的連隊進行宣講。

        十幾天后,小王所在的三連隨二十三團從福建漳州開赴廣西寧明郊區(qū)集結待命,作戰(zhàn)前的物質準備,準備了十多天。大部隊準備物資、食物、彈藥,小王和戰(zhàn)士們換裝。每人給發(fā)一個背包皮,把褥子、被子疊成長方塊用背包皮裝起來。服裝不能穿草綠色解放軍軍服,要穿越式制服,土黃色,夾克樣式,質地如同細帆布。腳上穿的是塑料涼鞋,鐵繡紅。這是小王平生第一次穿涼鞋。還給每人帶一身絨衣絨褲,準備天冷了穿。除此之外,每人還給發(fā)一個自救包裝袋,一個衛(wèi)生盒,里面裝著五、六種藥,是治傷風感冒、止疼和蛇咬之類的藥。

        到最后,每人發(fā)一塊白色包布,把換下來的用不著的衣物包起來,直接在包袱皮上寫上本人家庭詳細通訊地址,收件人寫本人姓名,小王就寫的是王作敏收,下面不用留落款,由團部以連為單位統(tǒng)一保管。小王當時只知道是輕裝上陣,多余東西不能帶,為了方便起見。直到戰(zhàn)爭結束后才明白,這一舉動是為了做好死的準備,一旦本人在戰(zhàn)場上犧牲了,這些東西就作為遺物寄回死者的家鄉(xiāng),親人也只能收到這些遺物,收到這些遺物后,也就明白自己的孩子為保衛(wèi)祖國而犧牲了。

        在寧明,以團為單位召開戰(zhàn)前誓師大會,提出的口號是為五個偉大爭光,即為偉大領袖毛主席爭光,為偉大的黨爭光,為偉大的祖國爭光,為偉大的人民爭光,為偉大的人民軍隊爭光。團部要求行將入越作戰(zhàn)的全體指戰(zhàn)員一定要打出國威軍威,嚴懲美帝國主義,履行國際主義義務,為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的越南人民報仇。

        至此,戰(zhàn)前動員結束。

        小王他們等待一聲令下,開赴越南。

        首戰(zhàn)告捷

        1965年8月20日下午五點鐘,小王的連隊整體開拔,出了后來更名為友誼關的睦林關,進入越南領地。

        小王當時的心情和大家一樣激動,生死未卜都忘在了腦后,出國門是第一次,怎能不激動呢?

        這也是小王的一生中唯一次出國,直到小王后來變成老王,他再也沒有機會出過國。

        小王沒有注意到,倒是后來和他一道搭班子的李長臣趁大部隊在關前集結下車去喝水時發(fā)現(xiàn)友誼關國門上有一副對聯(lián),上聯(lián)是打虎英雄援越抗美,下聯(lián)是請你喝杯祖國茶水,橫批是每戰(zhàn)必勝。

        為小王他們部隊送行的劉副師長站在友誼關口不停地揮手,淚水長流。小王后來明白一些事理后猜想,劉副師長當時一定想過,把這些年輕的戰(zhàn)士們送出國門去作戰(zhàn),將來能回來多少呢?

        一個連十幾輛車,車上坐著人,還裝著炮彈,車后拖著大炮,一個團三個營,九個炮連,再加上雷達連和團直機關近200輛車,擺了十幾里長,那陣勢在當時的小王看來再壯觀不過了。

        小王他們的三連的駐防陣地在距國門60公里的涼山市邊的一個山頭上,地貌相似小王的家鄉(xiāng)。

        越南的青壯年都上了前線,路上行人很少,只有極少數(shù)越南老弱病殘和婦女幼童站在自家門口,打著手勢歡迎中國人民解放軍來援助他們。

        占領陣地時已到夜間,每個陣地的山腳下都擺著一個茶水供應站,一般由上了年紀的婦女和姑娘把盛著茶水的粗瓷碗送到車上,讓戰(zhàn)士們喝,不喝不讓過去。

        半山腰又設著茶水供應點,一樣的招待法。到山頂上,涼山市政府工作人員給服務,會說漢話,招待的東西除了茶水外,還有水果糖和香煙。小王他們有紀律,不準抽人家的煙,但又盛情難卻,只好采取交換的辦法換著抽煙。

        中越軍民初次見面的親密關系讓小王感到像在自己家里一樣溫暖舒心。

        小王他們剛到越南時,沿路能看到運載援助物資的小火車,如同夾皮溝吹著洋號的小火車一樣,那是越南的小火車,行進速度緩慢,載貨量有限。

        后來,中國鐵道工程部隊援助越南修建的鐵路,是按照中國當時火車道的設計規(guī)格,把大火車道從友誼關一直修到越南首都河內,從而加快了火車的運行速度,加大了載重量。中國援越的糧食、汽車、鋼材、彈藥等貨物源源不斷地運往越南。入越時,由于是滿載,火車在運行中發(fā)出吭咚吭咚的悶響;返回來時是空車,傳來的是咔啦咔啦的輕彈聲?;疖囁緳C遠遠看到各山頭上駐守著來自自己祖國的部隊,有意長時間鳴號問好,號聲如同虎嘯響徹山谷和云霄。

        小王站在陣地邊上,看到此情此景,心里想,咱們中國人,特別是農村的中國人都吃不飽飯,穿不暖衣,有的地方甚至靠樹皮和草根來保命,還把這么多好東西援助給人家,還真有點叫人心疼哩。但小王心里想歸想,嘴上不能說,也不敢說。

        小王還想到另一層,那就是黨和國家決定要做的事情,不但是有道理的,而且一定是偉大的正確的。

        小王他們到達陣地后堅守等待戰(zhàn)機,兩個月過去了,敵戰(zhàn)機都沒有臨空。

        美軍在越南北方的轟炸戰(zhàn)術變化多端,實施電子干擾炮瞄雷達,飛機始終不到小王他們設防的范圍內來,所以也一直沒有開炮。但美軍對地面目標的狂轟濫炸沒有停止過。小王是偵察員,透過十倍望遠鏡和二十倍指揮鏡,能看到敵機在幾十公里外不時投彈的情形,投出的炸彈像兩個小老鼠一樣,從敵機的兩邊機翼下掉出落下,地下就冒出一個煙柱,四散落地。但敵機就是進入不了小王他們的有效射擊范圍。

        當時有個戰(zhàn)斗口號,叫不打則已,要打必須求得首戰(zhàn)必勝。

        針對美機的戰(zhàn)術變化、殺傷力極強的新式武器及狂轟濫炸等特點,高炮部隊決定采取重點設防與機動作戰(zhàn)相結合的戰(zhàn)術和集火近戰(zhàn)的打法,從被動中爭取主動,殲滅美機,保衛(wèi)目標的安全。兩個月后,上級傳下來命令讓用高射炮打伏擊。陸軍打伏擊容易,高炮打伏擊難。小王他們的23團整體轉移陣地,悄悄朝前推進百十公里,分兩個點布防。小王所在的一營在涼佳布防,二營、三營在比一營還遠一點的松華設防。二營和一營一樣用的五七炮,三營用的是三七炮。轉移的公路是土石路,一次只能過一輛,車錯不開車,也超不成車。轉移在夜間偷偷進行,要求天亮前必須到達伏擊點,并搞好偽裝,做好戰(zhàn)斗準備。

        在行軍過程中,有一輛炮車出了故障,一時半會又排除不了,最后總算排除,天亮后才進入陣地,比規(guī)定的時間延誤了三個多鐘頭。這在行軍史上是大忌。由于延誤了時間,白天不能挖掩體,只能把炮先放好并校正好,偽裝起來。

        美軍轟炸前,先實施高空偵察,偵察完后戰(zhàn)斗機才起飛攻擊目標。萬幸的是這一天敵機沒有起飛,也沒有戰(zhàn)事。

        空軍司令部得到23團的行軍進程時正在開會,高炮八師師長正好也在北京參加會議,空軍大首長破口大罵師首長說,你的23團是腿上綁大鑼,走到哪里響到哪里,你們在國內打了敗仗,丟了人不說,還把中國人的臉丟到國外去。真是臭名遠揚啊!

        所謂在國內丟人的事發(fā)生在1960年元月27日晚。高炮八師下屬的三個團當時在河北樂亭設防,任務是待打臺灣飛來的P2V偵察機。設防時間長了,老跑警報,但老開不了炮,官兵也不太相信警報了,也就產生了麻痹松懈思想。27日這天晚上,上級逐級反復下達命令說有敵情,讓各連做好充分戰(zhàn)斗準備。各連都回答做好了戰(zhàn)斗準備,實際上以為上面又在喊狼來了,沒有好好準備。結果還真讓《狼來了》的故事重新上演了一回。因為這回是狼真的來了。

        這天晚上是大年三十,敵機從他們設防區(qū)域四平八穩(wěn)地飛過去時,他們都在歡慶的氣氛中熬年??梢哉f在無任何準備的情況下倉促上陣,炮連連長找不到電發(fā)火,炮手填不進炮彈,敵機超過射擊范圍后才打出幾個點射,結果無異于給人家放了一陣歡送禮炮。

        事后,二十三團才得知,上級抓住了臺灣安插在大陸的地面特務,才弄清原來之所以老跑空警報,老開不成炮,是因為對他們的布防情況了如指掌地面特務在給空中的飛機進行搖控指揮,所以敵機就繞過了他們的火力范圍。經過給被抓到的特務做思想工作后,特務才答應把敵機引入到23團的射擊范圍,結果由于麻痹大意,不但沒有擊落敵機,而且打了敗仗,在高炮戰(zhàn)爭史上來說算是恥辱。

        從此,23團在整個空軍,特別是在高炮部隊臭名遠揚。

        從此,師首長在上級召開的大會小會上都要挨罵,真把罵挨扎實了,只要大首長一想起,師首長就得挨罵。有幾次還被大首長指著鼻子罵,被罵說他除了只會摟老婆外,還會干啥?大首長罵完講別的事,師首長一直立正站著。那時的師首長都是從戰(zhàn)爭年代摸爬滾打過來的,有的還是老紅軍,年齡都快六十歲,一站就是幾個小時,大首長不發(fā)話他不能坐,這是做軍人的規(guī)矩。

        轉機出現(xiàn)在23團援越抗美的首戰(zhàn)告捷,這讓師首長徹底摘掉挨罵臉的帽子。

        23團第二天埋伏了一天,晚上修好掩體,做好戰(zhàn)前準備。第三天,也就是11月17日早八點時分,美軍4架105戰(zhàn)斗機各攜帶兩枚兩千磅炸彈并行臨空,不知道下面設防,就從南邊四平八穩(wěn)地朝小王他們的陣地飛來。進入有效射程十公里,他們沒有開炮。為了打得準打得狠,他們把距離壓到三公里以內,肉眼都能看到飛機上的美國國徽和飛機編號時,營長一聲令下,全營二十四枚高炮齊射,像火龍一樣射向敵機,當場擊落兩架,另兩架連翻帶滾朝北逃走了。他們還沒緩過神來,其中一架沿原航線又飛了回來,距離小王他們3公里多時,三個連接著再打,但高炮來不及校正,各種諸元遭到破壞,射擊的準確性不高,沒能擊中。

        三個炮連在三個山頭呈三角形布防,一連在三角形頂端,二、三連在三角形底線兩角。飛機在天空翻滾,飛到小王他們三連當頂時,他們不能再射,再射的話,彈頭落下來了會造成自傷。一連繼續(xù)射擊,把返回來的飛機的一只機翼削掉,眼看著機翼在空中與飛機主體分離。敵方飛行員在高速戰(zhàn)斗機離地面二百多公尺時跳傘成功,敵機墜毀。

        一營三個連擊落敵機3架,擊傷1架,二營與三營擊落4架,首戰(zhàn)共擊落美國戰(zhàn)斗機7架,傷多架,實現(xiàn)了首戰(zhàn)告捷的目標。

        另一架到底是逃跑了,還是帶傷在遠處墜毀,成了一個未知數(shù)。

        飛行員跳傘成功后,小王他們不能離開炮位,援助越南的工程兵前去捉俘虜,對方拿出武器反抗,拒不投降。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工程兵用沖鋒槍打傷飛行員的一條腿,飛行員昏了過去,才被捉住。

        與此同時,美軍派出三架直升機和一架大型運輸機在小王他們的伏擊地上空盤旋,但不到他們射程來,就是來也不能打,要節(jié)約炮彈,等待戰(zhàn)斗機臨空時才能打。敵機是來營救跳傘的飛行員的,在上空一直盤旋了三、四個小時后,一看營救無望,最后才飛走了。

        被俘虜?shù)娘w行員不是一名普通的飛行員,而是美軍東海艦隊的副司令,同時還是當天美軍實施轟炸的空中總指揮。那天美軍的作戰(zhàn)方案是出動200個架次,目標是去炸毀松花橋,炸斷河內到中國邊境唯一的一條運輸線。但是美軍做夢也想不到,23團在前兩天晚上就在他們必經之路上設下埋伏,打了他們個措手不及,打亂了他們的作戰(zhàn)計劃,還失去一個重量級指揮官。

        后來知道美軍副司令那天以戰(zhàn)斗機代替?zhèn)刹鞕C返回偵察,結果被擊落。

        當時約定,在越南土地抗美,抓到俘虜后要交給越南人民軍處理,但是這個俘虜沒有交給越方,而是裝進空油桶運回國內。

        這些都是小王的首長后來講給他們聽的。

        這次戰(zhàn)斗挫敗了美軍的陰謀,保護了橋梁,保證中國無私援助越南物資的暢通,估計美軍有可能反撲,小王他們當天晚上全部撤離伏擊點,轉移到幾公里以外的地方重新設防。

        小王后來回國后,在給他們23團慶功會上才得知,23團首戰(zhàn)告捷的戰(zhàn)報傳到空軍總部時,師首長還正在挨大首長的罵??偛看笫组L看了戰(zhàn)報后,驚喜異常,當場宣讀了戰(zhàn)報,并說23團的首戰(zhàn)告捷,一舉擊落美機7架,在高炮史上前所未有,打出了國威軍威,嚴懲了美帝國主義,為五個偉大爭了光。

        師首長從此抬起了頭。

        挖掩體

        小王在越南半年時間,轉移陣地十多次。他們連隊每次轉移到新的陣地都要構筑掩體。一枚高炮占地方圓十多米,要把方圓十米內的地方挖成一個一米深的坑,起出的土培在周圍,堆積一圈墻作為掩體。每枚炮八個戰(zhàn)士,挖掩體的一切工作都由這八個人來完成,而且是當晚轉移當晚要完成,為第二天做好戰(zhàn)斗準備。

        23團官兵中無女性,干活時不用顧忌什么,只穿個褲衩子,幾乎都是赤身來挖。體質弱的還真有點吃不消,等挖好掩體并把炮定好位時,有的人已經累得爬不起來了。

        小王是偵察兵,挖的掩體小,只有一米左右的一個圓洞,人站在里面,僅僅露出頭來,用十倍望遠鏡觀察敵情。遇上土方了好挖,遇到石頭了就難挖,但都沒有難住在農村吃過苦的小王。

        小王入越的第一個夜晚挖掩體時,開始還好挖,挖了四、五十公尺深之后,就遇上了硬物,不僅是難挖了,簡直挖不下去,夜里又看不清是什么,把小洋鎬挖得火星四濺,手振得生疼。但是小王不服輸,十個指頭全裂開血縫,洋鎬齊了頭,硬是把那個尺把厚的硬層給挖透,又見了新土,按要求完成了挖掩體任務。第二天天亮才發(fā)現(xiàn)那層硬物是一個水泥澆柱層,不光小王發(fā)現(xiàn),好幾個掩體都發(fā)現(xiàn)類似的情況。后來才弄清那是法國侵略越南時,在那里構筑的工事的遺跡。

        每次掩體挖成后,炊事班都給準備一頓夜餐,多數(shù)人都要去吃,少數(shù)人撐不住,不吃就去睡覺了。

        小王當時被人稱小胖子,他的胖是因為在部隊能吃飽飯,還能吃好,想吃的都能吃到。入越后除了轉移、挖掩體、砍偽裝草、偵察、開炮外,其余時間都在休息,沒有鍛煉身體的機會,發(fā)胖是必然的事情。加之在熱帶雨淋氣候中,東海日頭背到西海的暴曬,半年中沒見過房啥樣。晚上支帳篷,就地睡覺,早上撤掉,和各人背包一起集中到一塊,用樹枝偽裝起來。到下午五、六點鐘,估計敵人不會再來了再把帳篷撐起。小王臉和上身曬得黑紅黑紅,肌肉瓷實,滿面是油光發(fā)亮,所以連長和老兵們都叫他小胖子。

        小王在農村餓怕了,從不錯過吃飯的機會。每次挖完掩體,不管別人吃不吃,小王都要吃飯,而且是首先沖向灶房,用大搪瓷碗盛滿一碗,其中除面疙瘩外,還有各種罐頭裝的肉塊,撈著啥是啥。司務長叫李文洲,河北人,白天到南寧采購全連的用品,晚上有時和炊事班一塊給陣地送飯。他是從偵察班出去的老兵,愛笑、愛打乒乓球,為人和善,小王是偵察班新兵,一塊呆過,他對小王特別親切,來了就問小王說,小胖子,吃不吃?

        小王說,吃哩。

        李文洲又說,吃了拿碗來。

        小王就伸過碗去。

        小王每次至少都要吃兩碗,不光是吃飽,而且要吃撐為止。吃完飯后,離天明沒幾個小時,南方明得更早,加之天熱,離陣地不遠有一條小河,小王脫光衣服撲進河里,沖洗一番后,不用打開背包,用背包當枕頭,在鋪板上呼呼睡去。早上起來,地下冒上來的潮氣,讓鋪板上留下一個人形的痕跡。

        小王從那時就落下慢性腰疼病,晚上睡覺時就隱隱作疼,早上起來活動活動就好一點了,疼得厲害時就貼點膏藥,打打針灸,但一直不妨事情。

        越南梅雨季節(jié)長。下雨的日子里,小王他們就把雨衣披上,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縮成一團躲雨。那地方有一種無名草,撞了草,草汁滴到腳面上,腳面就潰爛,戰(zhàn)士們十有八九都得上了腳氣病。白天活動還好一些,晚上睡一夜,第二天早上起來結一層痂,腳不敢動,動了就鉆心疼,但又不能不起床,迎接第二天的戰(zhàn)斗,只好咬住牙關,雙腳使勁一蹬,腳面就裂出好多血紋,滿腳面都朝出滲血,用襪子擦一擦,穿上鞋,又去砍偽裝草,換下前一天蔫掉的草后,又投入到新的一天戰(zhàn)備工作中去。

        有一天后半夜,天上掛著朦月,小王和后來被先他幾個月提拔為指揮連指導員的戰(zhàn)友熊中甫誤以天快亮了,就悄悄爬起來跑到三、四公里以外的山坡上去砍偽裝草。一人砍好一捆草枝,準備背起來返回時,抬頭一看天色和來時一樣。當時只有值班的有鐘表,排長以上干部才能戴手表,戰(zhàn)士一般不準戴。他二人都無表,也不知啥時間,就相互靠著背抽煙聊天,直到東方出現(xiàn)了魚肚白,才斷定天真的快要亮了,才站起來朝回走?;氐疥嚨貢r,戰(zhàn)友們還未起床。

        小王所在的高炮三連配有炮瞄雷達和指揮儀,炮瞄雷達是高炮的眼睛,又名千里眼,靠光波發(fā)現(xiàn)空中目標,最遠可以在100公里以外的距離發(fā)現(xiàn)目標,發(fā)現(xiàn)目標后就反饋給標圖員和偵察儀器,為指揮員提供相關數(shù)據(jù)。

        每次轉移陣地后,也要給炮瞄雷達構筑掩體。雷達長方形,長8米,寬3米,高也是3米左右。因此,每次為雷達挖的掩體,長度一般都要在10米開外,深度和寬度都要在5米左右,這樣才能保證容納雷達和5、6個人的在掩體內正常操作。

        有一次,轉移陣地后照例給雷達挖了一個掩體,挖成后才發(fā)現(xiàn)這個掩體不利于發(fā)現(xiàn)目標,于是又重新構筑了一個新掩體。這個不利于發(fā)現(xiàn)目標的掩體于是就被廢棄掉了。

        小王他們指揮排的十幾個人就用小木棍把這個被廢棄的掩體棚起來,再在上面蓋上樹枝和偽裝草,十幾個人晚上在里邊宿營,這樣就免去了晚上支帳篷早上拆帳篷的麻煩。

        這個被用來宿營的掩體低于地面,無凳子支鋪板,就用土拍成土墻,再把鋪板架在土墻上面,供晚上睡覺,一直睡了差不多一個月左右。

        越南蛇多,在小王他們設防的地方隨處可見。夏天的一個晚上,帶班的馮排長,到掩體內叫戰(zhàn)士換崗,進到里面,用手電一照,發(fā)現(xiàn)棚頂上一條胳膊粗的黑烏梢蛇頭朝下吊著。馮排長下得驚呼道,蛇!蛇!蛇!

        小王他們都被喊醒,聽說是蛇,都嚇得呼地坐起,發(fā)現(xiàn)蛇頭幾乎要碰到一個戰(zhàn)士的頭。小王睡在最邊的位置,離蛇還有一定距離,但頓時已下得出了一身冷汗。蛇是滲蟲,人見后都心里滲得慌,小王因小時被蛇嚇怕過幾次,一聽說蛇心里就有一點害怕。

        蛇也受到驚嚇,就啪地一聲掉到被子上,誰也不敢動。蛇就從被子上滑下去,又從鋪板下的水眼鉆出去逃走了。

        這時,小王他們都來了膽量,都一骨碌爬起來,攆到掩體外,眼看著把那條蛇硬硬被打死,才放心地返回睡覺。

        所幸的是蛇沒有傷著人。

        第二天早上出去一看,才發(fā)現(xiàn)那條蛇正在脫殼,跑不動。要擱平時,蛇的速度在短距離內跟汽車速度差不多,根本攆不上,更打不著。

        按說蛇一般不會主動攻擊人,小王他們不該打死那條蛇。但那條蛇不死的話,他們總擔心它會趁他們不備時,輕車熟路地再溜回掩體內,再偷偷地把自己掛到頂棚上舒舒服服地過夜。

        那樣的話,他們都會心驚得整夜沒有辦法入睡。

        就定位

        在援越抗美期間,每次作戰(zhàn)都有方案,也叫作戰(zhàn)預案,內容很多,從射擊距離到開火命令,都由營長一個人掌握。

        作戰(zhàn)方案對具體作戰(zhàn)術語都有明確規(guī)定,不光指揮員掌握,而且每個戰(zhàn)士都要知道并會熟練使用。比方說,發(fā)現(xiàn)敵軍高空偵察機來了后,連指揮員下達隱蔽命令后,人員和高炮都要隱蔽起來,口令叫隱蔽。戰(zhàn)斗機來了,要投入戰(zhàn)斗時,有個口令叫就定位,口令由連指揮員發(fā)布,口令一旦發(fā)出,所有炮手都要站在各自位置,做好開炮迎敵的準備。

        由于戰(zhàn)時情況特殊,小王的連隊規(guī)定,無論誰先發(fā)現(xiàn)敵情和目標,都可以喊就定位。

        有一天特別熱,前一天夜里剛轉移到一個新陣地,為了準備第二天的迎敵工作,小王他們幾乎一夜未睡,第二天又接著觀察敵情。中午時分,小王從對空觀察崗位上被換下來休息。崗位附近有一棵小碗一樣粗細的不知名的樹,樹冠投影在地上,形成一個簸籃大小的陰涼處。小王由于疲乏,順勢倒在樹蔭下,很快就呼呼嚕嚕睡著了。

        小王正在酣睡時,連長喊道,敵方偵察機起飛,各班搞好偽裝隱敝。

        連長離小王很近,喊話聲音很大,小王被驚醒,醒來后,蹦起來一邊大聲喊就定位,一邊撒開腿跑向自己的偵察位置。

        小王一看他喊叫后,無人行動,意識到自己在迷迷糊糊中闖禍了。

        果不然,連長大罵道,媽來個屁,我喊隱敝,你喊就定位,你想干啥哩你?戰(zhàn)斗結束后再跟你算帳。

        連長叫劉守信,山東人,高個,清秀,嗓子沙啞,平時人很和氣,對小王很喜歡,回國后當了團長。劉連長以前不罵人,后來跟著營長學罵人了。

        小王他們的營長姓黃,40多歲,東北人,從國民黨部隊投誠過來的,好罵人,動不動就叫著娘老子罵人。按當時的說法,共產黨的軍隊里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階級兄弟,職務有高低,但人格平等,犯了錯可以批評,但不能張口罵人,更不許打人?!度蠹o律八項注意》中就規(guī)定有不準打人罵人這一條。但一個人養(yǎng)成的習慣很難改,黃營長的罵人習慣是在國民黨的隊伍里養(yǎng)成的,到了革命隊伍中一時半會還沒有改掉,正式場合也罵,非正式場合也罵,時間長了大家也就習以為常,不大與他計較,何況他罵人還真罵得在理,都是工作上出了差錯受罵,有時是開玩笑罵人,包含親昵友好的成份。

        這正應驗了一句俗語,叫打著親罵著愛。

        小王嚇得也不敢解釋,連長也不容他解釋。

        小王的心里有一點熬煎了。

        結果是美軍偵察機過去大概半小時后,戰(zhàn)斗機也緊跟著起飛了,被小王他們團部雷達站的環(huán)視雷達捕捉到了,命令就逐級下達下來了。

        劉連長接到營部命令后喊道,就定位,準備投入戰(zhàn)斗。

        小王眼尖,就定位后用十倍望遠鏡最早發(fā)現(xiàn)了目標。

        偵察員靠好視力。除每月給每人發(fā)一瓶魚肝油丸外,豬肝能明目,連隊每殺一回豬,劉連長交待豬肝全由指揮儀測手和偵察班戰(zhàn)士吃。

        盡管美軍戰(zhàn)斗機最后沒有進入小王他們的火力范圍,也沒有開炮,但小王較好完成了他的偵察任務。

        解除警報后,劉連長主動對小王說,小胖子,今天任務完成不錯,將功補過,就不處罰你了。

        小王這才抓住機會解釋說,我正睡得朦朦朧朧,光聽你喊,沒聽清你喊啥,以為敵人來了,所以就喊叫了就定位。

        連長笑了笑說,我知道了。

        小王松了一口氣,心里頓時沒有了思想負擔。

        在越南的山頭上入黨

        和連隊里沒上過幾天學的戰(zhàn)友相比,小王還算有一點文化,入伍前還受過一點英雄主義教育,潛意識里對黨組織有著一種難以名狀的向往。

        小王雖然無法用話語將這種向往表達出來,但他清楚這種向往很純潔,沒有一點私心雜念。

        所以,小王后來下定決心入黨時,絕沒有為謀得一官半職而去入黨的想法。

        小王輟學回家后,在農村經他的叔伯哥王忠岳介紹就入了團。入伍三個月后在福建漳州執(zhí)行攻打臺灣101任務時,正好遇上團支部改選,他又被選團員們選為宣傳委員。

        緊接著,連隊開展思想政治教育。連黨支部號召鼓勵熱血青年全心全意干好本職工作,積極向黨組織靠攏,力爭都早日加入中國共產黨,以實際行動接受黨的考驗。

        連指導員丁修建組織大家學習時說,毛主席教導我們說,要把黨支部建在連上,發(fā)揮黨指揮槍的作用。從紅軍起就有此規(guī)定。

        黨組織聽起來雖然很抽象,既看不見又摸不著,但代表黨組織給小王他們開展學習和做思想動員工作的丁修建等老黨員們,一開始接觸就覺得特別親切,和自己的親人對自己一樣親切,不會有一點瞎瞎心。在家時,母親常教導小王的一句話是做人一定要走正道,就是走路時一定要順著路中間走,不要朝兩邊斜。小王逐漸明白跟著黨組織走一定是正道,不但不會錯,而且只會有好處,只會把自己想干的事情干得更好。

        好學且有一點悟性的小王一有時間就學習記筆記,除了學習毛主席著作外,還學習劉少奇的《論共產黨員修養(yǎng)》。學習資料少,拿到一本書后就書不離身,反復學,從學習中,小王慢慢悟出了一個年輕人為什么要入黨。

        經過學習、教育和培養(yǎng),小王決定向黨組織靠攏。

        半年后,在福建漳州接受抗美援越戰(zhàn)前動員時,小王向連黨支部遞交了入黨申請書。

        行將入越時,小王又一次向連黨支部遞交了入黨申請書,再次向黨組織表明了自己的決心和態(tài)度,說自己在抗美援越戰(zhàn)斗中,一定要為五個偉大爭光,請求連黨支部在戰(zhàn)火中考驗自己。

        和小王同期入伍的那批新兵補充到三連接近三十人,占全連總人數(shù)的五分之一,但寫了入黨申請書的只有他和李長臣等極少數(shù)戰(zhàn)士。李長臣是吉林農安縣人,性格開朗,憨厚實在,待人誠懇,善于與人共事。當時三連共有八門炮,八門炮八個班,一班八個人,李長臣是管方向的一炮手,入越后被提升為炮一班班長,。后來回國后,李長臣和小王還是同吃一鍋飯,年年同是優(yōu)秀士兵,五好戰(zhàn)士。李長臣后來當了炮一排排長,副連長、連長,看到不順眼的事和不盡心盡力的人,也會開口罵娘的。小王后來當了指導員,和李長臣搭了四年班子,合作最好,關系最鐵。再后來,李長臣先于小王轉業(yè)到北京長辛店的一家軍工廠去了。

        當時雖在戰(zhàn)場上,但入黨不是現(xiàn)在人說的虛事,而是實扎扎的事情,不看說,只看做,標準和程序要求相當嚴格,小王家庭出身根紅苗正,當兵動機純正,眼活勤快,干事舍得出力,入越作戰(zhàn)后能出色完成偵察任務,受過連隊嘉獎。

        入越作戰(zhàn)三個月后,丁指導員代表黨組織給小王談話,說連支部召開了支委會,認為小王在戰(zhàn)火中經得起黨組織對他的考驗,基本達到了一個黨員的條件和標準,初步決定接受小王、李長臣和另外兩名積極分子為中共預備黨員。

        接下來,黨組織給小王發(fā)了入黨志愿書。小王拿到手后怕自己填不好,把好好的一份入黨志愿書糟蹋了,就請組織為他確定的入黨介紹人、指揮排排長吳鳳偉一項一項地給他指導填寫。

        小王的另一位入黨介紹人是有線班的老黨員張玉同志。

        入黨志愿書填好交給黨組織后,先是黨小組開會討論小王的入黨問題,看小王夠不夠黨員標準,結果是一致認為小王入黨動機純潔,各方面表現(xiàn)優(yōu)秀,達到黨員標準,同意小王入黨。

        1965年12月4日晚上,小王到現(xiàn)在都記得非常清楚,就在這天晚上,就在援越抗美前線,就在小王他們駐防的涼山市附近的一個山頭上,小王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白天有戰(zhàn)斗任務,各人要堅守各人的位置,晚上敵機不出動,連黨支部只能選擇晚上把三連全體黨員召集到一起開會。山上的夜晚漆黑一團,參加會議的二十多名黨員打著幾盞以煤油為燃料的灰暗的馬燈照亮,在涼風習習的夜空下圍成一個圓圈開會。會議由連指導員兼黨支部書記丁修建主持。

        會議有兩項議程,一是組織全體黨員學習;二是接收小王等四名申請入黨的培養(yǎng)對象為中共預備黨員。

        小王介紹了自己的基本情況,對黨的認識,入黨的目的和決心。小王說,如果組織接收了我,我要不驕不躁,用黨員表準嚴格要求自己,并請黨組織在抗美援越戰(zhàn)斗中繼續(xù)考驗自己;如果組織不接收我,說明我自己與黨組織的要求和黨員的條件還有一定的差距,我不埋怨,不泄氣,今后要按黨員標準繼續(xù)嚴格要求自己,爭取早日成為黨組織中的一名合格黨員。

        二位介紹人作了補充說明,表明了他們自己的意見。接下來由其他黨員發(fā)表意見,結果和在黨小組會議上一樣,都一致認為小王團結戰(zhàn)友,遵守紀律,靈活機智,作戰(zhàn)勇敢,完成戰(zhàn)斗任務較好,能經受住戰(zhàn)火考驗。最后舉手表決時,雖不準培養(yǎng)對象在場,小王四人都被全票通過。

        想想也是,在那樣的環(huán)境里申請入黨的人,除了關鍵時刻朝前撲以外,是不可能有別的不可告人的想法和目的的。

        除按入黨規(guī)定的正常程序外,連黨支部還臨時多加了一道程序,由正式黨員們指出小王他們的優(yōu)缺點,以便今后的戰(zhàn)斗和工作中加以克服,從而使他們更加成熟。給小王指出的缺點是說話要注意方式方法,克服驕傲自滿情緒。小王生性耿直,說話從來就是直來直去,見不得一句話繞來繞去扯不到正題上。這一點他認可,以后力爭要把話說得讓對方好接受一點。但說他有驕傲自滿情緒,他心里還真有點不服氣,因為他一個農村來的窮孩子,根本不具備驕傲的資本和理由,但不服氣也不能在全體黨員會上說不服氣,只能表態(tài)說感謝大家對自己提出的寶貴意見,今后好好加以改進,并請各位領導和黨員同志監(jiān)督。

        后來,小王想明白了,他之所以給大家留下驕傲自滿的印象,還是他那大不咧咧的性格所致,他慢慢學著謙遜起來,眼活起來。

        小王就這樣在越南的山頭上入了黨。這在當時叫火線入黨,是很莊嚴神圣的。

        小王他們四人在丁修建的帶領下,在越南的山頭上莊嚴地舉行了入黨宣誓儀式。雖在露天,但宣誓聲整齊宏亮。

        一周后,營黨委派來的一名副教導員又給小王談了話,鼓勵他要繼續(xù)加深對黨的認識,多多學習黨的知識,好好表現(xiàn),力爭早日轉為中共正式黨員。

        小王轉為正式黨員是回國后的事情,通過自己的表現(xiàn)正式加入了黨組織,他感到無比自豪。

        二十多年后,快要退休的老王在單位擔任黨支部宣傳委員,有一次帶領著新接收的幾名中共預備黨員宣誓時,一名對黨組織根本沒有什么認識卻想通過入黨來達到當官目的的女干部哧哧哈哈笑個不止,老王為這個女干部的好笑好玩感到異常悲哀,心里還難過了好一陣子。

        老王內心平靜后,回想起自己當年在越南山頭上入黨宣誓時的情景,心中的那份神圣與莊嚴依舊如初。

        投降書

        連隊無戰(zhàn)事時都在休息,休息時間長了也感到無聊。山上無書看,報紙十天半月來不了一份,來了領導先看,領導看后再在戰(zhàn)士中傳看,傳看不了幾個人就成了碎片片。山上也沒啥可玩的,枯燥無聊時就湊在一塊諞閑傳,講講東,說說西,來消磨時間。

        有一天仍無戰(zhàn)事時,指導員丁修建就給小王他們講故事,講的都是與戰(zhàn)爭有關的故事,有古代的,也有現(xiàn)代的,還有他親身經歷過的,但對小王印象最深的是他講的他在六連當副指導員時抓俘虜?shù)墓适隆?/p>

        丁修建講說,有一次,他們擊落了一架美軍戰(zhàn)斗機,飛行員跳了傘,并在離他們六連陣地邊上落了傘。他帶了兩名士兵跑過去抓俘虜時,美國飛行員不但無任何反抗舉動,而且雙膝跪地,一手舉著投降書,一手在胸前不停地劃著十字禱告。當他們搜查看飛行員身上是否帶有兇器時,發(fā)現(xiàn)飛行服胸前有一條橫拉鏈,他們就把拉鏈朝開拉,結果剛一拉開,只聽嘭的一聲,崩出一個汽球來,把他們嚇了一大跳,就用槍指著俘虜喊說,別動。

        實際上人家本身就沒動。

        鎮(zhèn)定下來后仔細一看,汽球有牽引繩,一頭固定在飛行員的飛行服上,一頭系著氣球。后來才知道,這個氣球是一個輔助降落傘,以防大降落傘出現(xiàn)故障時,就把這輔助降落傘打開,人有了浮力,不至于落下來時把人摔死。

        小王他們后來戲稱美國飛行員攜帶的投降書為護身符。

        投降書原料是一塊長方形的尼龍布,內容是用十六國文字寫的,把中國文字放在最顯眼的地方,占的地方也最大,大概意思是說,我是一個美國公民,不幸落在你們手中,希望你們不要為難我,把我送回美國,美國政府會給你們很多美元的。

        就在這時,一個四十多歲的越南婦女突然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不知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還是從地下冒出來的,還是讓一陣風給刮過來的,反正是在他們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來路的情況下,她神不知鬼不覺的就站在了他們面前。這是常事,有時下午去砍偽裝草,砍著砍著,抬起頭來,就有越南婦女象女巫一樣,自天而降地站在你面前,比實際年紀要老面好多。這也難怪,強權國家的長期入侵,使越南大人小孩都練就了一套熟練的應敵辦法,甚至達到了全民皆兵的地步,就連平民的行動都象軍人一樣迅速。部隊要轉移陣地,越南民眾打著火把前半夜修好路,炮車后半夜就通過新路轉移到另一個陣地。平日里警報一響,人跟螞蟻一樣秩序井然的轉移,溝溝岔岔、山山卯卯都是快速行走的人和牲畜。特別是婦女,手里牽一個娃,身上背一個娃,懷里抱一個娃,肩上還要擔一對籃子裝著需用品。不到五分種,城鎮(zhèn)村莊轉移一空,房門緊鎖,稻田里看不到一個勞作的人,連牲畜都看不到,都鉆進各自的貓耳洞里了。太陽一落山,同一情景再現(xiàn),只是方向不同,各家各戶生火做飯,夕陽里冒出了繚繞的炊煙。

        越南婦女包著金牙,穿著寬筒褲,左手端著用椰子殼裝著的稠稠的蜂蜜,右手拿著一把彎弓式的非常鋒利的椰子刀,走到他們跟前,先把蜂蜜遞給他們,由于語言不通,越南婦女用手勢示意讓他們吃蜂蜜。緊接著咬牙切齒地向美國飛行員撲去,舉起刀子要殺人,他們趕緊上前擋住,并用手勢給越南婦女比劃著講道理說,中國有對待俘虜政策,只要對方放下武器,再沒有傷害我們的行為,就不能再殺害對方,也不能虐待對方。

        對美國飛行員恨之入骨的越南婦女聽明白后,對他們咕嚨了一番他們聽不懂但能感受到的感激和感謝話后就走了。

        最后,他們把這個俘虜交給了越南軍方。

        丁修建講完后問大家說有意思沒有?小王他們都說有意思,但令他們想不明白的是,美國政府怎么能在打仗前就允許軍人投降呢?用時下話說,這叫不叫以人為本呢?但不管怎么說,小王猜想這也許是美國政府在戰(zhàn)爭風云變幻莫測的特殊情況下保護他們飛行員生命的特殊措施吧?因為不管是在戰(zhàn)爭年代還是在和平時期,生命是高于一切的。

        一碗飯

        小王他們入越抗美四個月后,時令進入十二月份,天氣轉涼,戰(zhàn)友們都穿上了絨衣絨褲。

        小王他們炮三連按照團部的命令,又從涼佳轉移到涼山的一個山頭上布防。

        連隊平日里吃的是三頓飯。炊事班在距離陣地五里外的市郊做好后飯,再抬著飯鍋步行五里多路送到我們的高炮陣地。

        碗筷由各人保管,自己吃完飯后自己洗,無水了就不洗,用手巾隨便抹一下,甚至摔一摔擱置好,下一頓再用。

        有一天,午飯送來后,整個連隊都吃完了飯。輪到一個站崗警衛(wèi)剛下崗的小戰(zhàn)士吃飯時,沒有飯了。這個戰(zhàn)士倒沒說啥,一頓飯不是什么大事情,也不好說啥,也不值得說啥。

        但不管怎么說,小戰(zhàn)士一頓飯沒吃是個事實。而山上除了有水喝外,沒有什么可吃的。

        吃飽飯的戰(zhàn)士們既惋惜,又有一點自責,要是每人少吃一口飯,就能留下一碗飯,小戰(zhàn)士就不會餓肚子。但又都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指導員丁修建這時對前來送飯的炊事班長說,我想你還是回去做一碗飯送來。

        炊事班長有點不大愿意,他的意思是想讓這個小戰(zhàn)士忍一下饑,堅持到晚飯時一塊吃。因為他覺得為一個沒吃飯的戰(zhàn)士回去做一碗飯,本身難做,做好后再送來,再返回去,來去多走十里路,麻煩不說,但沒有兩個小時跑不下來。況且他回去后還要抓緊準備整個連隊的下午飯。

        丁修建堅持不行,說,同志,還是請你辛苦一下,回去給這個戰(zhàn)友做一碗飯送來。咱們都是階級兄弟,同一個陣地的戰(zhàn)友,眼下又是特殊時期特殊環(huán)境,隨時隨地都有打仗的可能,也有光榮的可能。假如下午要打一仗,這個同志一旦光榮了,因為一頓飯沒吃,就落了一個餓死鬼的下場,我們就會愧疚終生的。

        這句入情入理的話讓在場的好多戰(zhàn)友都感動得了落淚,小王也一樣,并對指導員生發(fā)出由衷的敬佩和尊重。

        炊事班長流著淚,跑步回去做了一碗飯,又跑步給送來。

        小戰(zhàn)士也感動得落了淚,而且是含淚吃完了那一碗飯。

        丁修建回國后先升任了團政治政治處主任,接著是團政委、師政委,最后從師政委位置上退了下來,一直居住在南京。

        老王后來當了連指導員后,一直都以比他只大六歲的丁修建為榜樣,動用真情來做思想政治工作。

        小王的連隊那天平安無事。

        但是,第二天炮四連和雷達連在早飯后遭到敵機的轟炸,兩個連隊加起來共犧牲了19位戰(zhàn)友,傷者更多?,F(xiàn)場慘不忍睹,犧牲的19位戰(zhàn)友都被炸成了碎片,沒法把這些碎片恢復成和名字相對應的一個完整的尸體。

        在這犧牲后只留下了名字的19位戰(zhàn)友中,唯獨劉祥的一條左胳膊能證明是他本人的肢體。

        劉祥是天津人,60年入伍,時任雷達連指導員。一年前,劉祥在國內寫好請假回家結婚的申請準備向上級組織遞交時,連隊接到了防空任務,他把結婚申請裝進自己的衣服口袋里,帶領連隊去執(zhí)行防空任務。防空任務剛一完成,緊接著又接到命令開赴福建前線執(zhí)行攻打臺灣101偵察機任務,他又把自己結婚的事先壓下。在福建呆了半年后,又接到援越抗美任務,面對這一重大軍事行動,作為連一級指揮員就不能再提出自己請假結婚的小事。當時流行一句說法,叫國家的事情再小都是大事,個人的事情再大都是小事。劉祥就給數(shù)著日子給等他結婚的心愛的姑娘寫信說,完成這一次援越抗美任務,他就請假回家結婚。誰知在他入越作戰(zhàn)四個月之后,就被美軍罪惡的炸彈奪去了二十六歲的生命。劉祥所在的雷達連,全連只有他一個人戴著手表,穿著短袖,整天在烈日的曝曬下,他的整條胳膊都被曬成油光泛亮的黑紅色,只有手表在手腕上留下一坨白色的印記,正是由這一坨白色的印記,才斷定那只殘臂是劉祥留下的唯一的遺體。

        好在這19位戰(zhàn)友都是在異國他鄉(xiāng)吃飽飯后犧牲的,他們的殘肢和靈魂至今都還靜靜地長眠在越南的那個小山角下。

        小王變成老王后,還一直記著一碗飯的故事,同時也很想念老首長丁修建,但沒有辦法和他聯(lián)系上,更沒有機會見面。

        三十年后,在他們三連部分戰(zhàn)友聚會上,老王打聽到老首長的聯(lián)系電話,回來后就與在南京安度晚年的老首長通了話。

        老首長很意外,也很高興,開著玩笑說,王胖子,這么多年你跑哪里去了?我還以為你不在人世了呢。來南京的話一定見個面,我招待你。

        老王想他有生之年,一定要去南京看看老首長。

        一枚啞彈帶來的后怕

        也許有人認為當兵的天不怕地不怕,甚至連死都不怕。其實不然,當兵的也是人生父母養(yǎng)的血肉之軀,不可能什么都不怕,就是在戰(zhàn)場上也有怕的時候。

        小王總結軍人上了戰(zhàn)場有三怕:警報響起,敵機臨空,戰(zhàn)斗打響之前是害怕,血壓升高,心跳加劇,聲音顫抖,臉色煞白,害怕到心都能跳到嗓子眼,嚇得報數(shù)據(jù)都成鐵聲子,但還要嘴噙豆腐說硬話;戰(zhàn)斗打響后不怕,也顧不上怕了,有了戰(zhàn)果后越打越猛,徹底忘記了害怕;戰(zhàn)斗結束后,特別是有了傷亡之后,就會產生后怕心理,就會聯(lián)想今天犧牲的戰(zhàn)友有可能就是自己的明天。

        小王把這三怕稱為打仗三部曲。

        入越作戰(zhàn)兩個多月后的一天,美軍兩架戰(zhàn)斗機于下午三點左右飛臨小王他們的一營陣地,在他們有效射程外來回盤旋,既不投彈,也不俯沖,但就是不進入他們的火力范圍。就這樣一直拖到四點多鐘,太陽偏西時分,敵機突然轉到西邊,順著陽光向他們俯沖而來。這對在東邊的小王他們的三連來說就是逆著光線,看不見目標,儀器反光后更看不見。就在他們不知道如何對付時,聽見南邊最先發(fā)現(xiàn)目標的二連陣地上發(fā)出了炮聲。小王他們還不知道怎么回事時,突然發(fā)現(xiàn)他們陣地背后的山溝里冒起一股濃煙和沙石。

        小王他們三連在東北方向堅守崗位的戰(zhàn)友中有人他大喊一聲,炸彈!

        在指揮儀上站著的連長劉守信回頭一看說,別慌,煙幕彈。

        小王明白那是連長為了穩(wěn)定軍心,才把炸彈說成了煙幕彈,因為不可能有那么大威力的煙幕彈。

        炸彈爆炸的地方是山溝里的一片稻田,離小王他們的陣地有一百多米,對他們三連人員構不成傷亡威脅。

        這時,二連戰(zhàn)友以為小王他們三連陣地受到攻擊,帶著銑、镢頭、洋鎬等工具向他們陣地沖來,邊跑邊喊,為三連同志報仇!

        二連戰(zhàn)友上來后發(fā)現(xiàn)三連戰(zhàn)友安全無恙,還都處在迎敵狀態(tài)中,就問說,你們咋沒事呢?

        小王他們說,我們能有啥事!

        二連戰(zhàn)友說,以為你們受到敵機攻擊,站在我們陣地上一看,你們這陣地好像全被敵機投下的炸彈炸毀了。

        小王他們說,我們啥事都沒有,謝謝你們。

        二連戰(zhàn)友快速返回了陣地。

        警報解除后,小王他們很納悶,每架戰(zhàn)斗機攜帶兩枚炸彈,同時投擲,只爆炸了一枚,另一枚哪里去了呢?

        接下來,小王他們就尋找另一枚炸彈。找來找去,令他們絕對想不到的結果,是在離管著他們偵察班、無線班、有線班三個班的指揮排被偽裝的帳蓬邊發(fā)現(xiàn)一個黑洞,大概有水桶粗,斜插入地,深不見底,就斷定是那枚沒有爆炸的炸彈。

        這個黑洞離三連指揮中心不到30米,離小王的觀察崗位不足20米。

        這時,連長劉守信和大家都意識到他們三連指揮中心就在炸彈上站著,而這枚炸彈隨時都有爆炸的可能,一旦爆炸,他們就都坐了土飛機騰空而起,全部會被炸得體無完膚。連部火速報告營部,營部再報告團部,團部又逐級下達命令,一營的三個連連夜晚撤出這個陣地,轉移到另一個陣地布防。

        過了一段時間,小王作為偵察兵有一點自由,利用空余時間到稻田里那枚炸彈爆炸的地方去看,用皮尺量了一下彈坑,直徑38米,深度深得沒法測量。由此聯(lián)想到未爆炸的炸彈離他們連指揮中心不到30米,如果那枚炸彈那天爆炸了的話,他和他們連指揮中心的首長和戰(zhàn)友還真就全沒命了。

        美軍投下炸彈號稱兩千磅,其威力不完全是靠炸彈片來殺傷,主要是射入地下,炸彈的引擎引起爆炸,沖擊波把土石掀入空中,加上彈片再落下來,靠埋、砸、壓和騰空氣浪的力量來毀滅生命,就連八噸重的高炮都能被氣浪掀翻180度后扣在地上,人被炸成什么樣子可想而知,用不中聽的話說就是被炸飛了。

        四十九年后,小王變成了老王,當他回想起那枚啞彈時,四十九年前的那一幕還歷歷在目,而四十九年來令老王想不明白的是,全世界也許只有美國想侵略誰就侵略誰,不需要任何理由,但科技極為發(fā)達的美國軍隊投出來的炸彈怎么會是啞彈呢?但反過來一想,他得感謝那枚啞彈,他有時甚至想,在冥冥之中,一定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像貴人一樣在保佑庇護著他們的連隊。如果真有這種力量的話,那一定是一種對方有意讓他們覺察不到的力量,但他們不能不感激這種力量。

        這枚未爆炸的啞彈讓整個連隊都產生了后怕情緒。小王總結的戰(zhàn)斗三部曲中,后怕是最可怕的,最能渙散軍心的,也最能消磨戰(zhàn)斗意志的。

        人的思想沒有紅綠燈來控制,全憑大腦支配,想怎么樣想就怎么樣想。人一思想,各種各樣的想法就會冒出。再聯(lián)想到兄弟連隊遭受敵機轟炸的慘狀后,更加后怕。整個連隊士氣低落,消極情緒嚴重,戰(zhàn)斗力受到了影響。

        這種情況下,就要發(fā)揮我軍思想政治工作的優(yōu)勢作用。

        連隊召開控訴美帝國主義滔天罪行,為犧牲的戰(zhàn)友報仇大會。全連集中不到一塊,各人站在各人位置,指導員丁修建做了主題動員,引導戰(zhàn)士代表發(fā)言。第一個發(fā)言者是新任連長張壽山,他原為雷達排長,連長劉守信當了二營營長后,他當了三連連長。他天生就有激情,有表演天才,聲淚俱下地說,美帝國主義奪去了我們戰(zhàn)友的生命,我們要多擊落美機,多打勝仗,以牙還牙,為死去的戰(zhàn)友報仇,讓戰(zhàn)友的血不能白流。

        在連長的啟發(fā)下,排長、班長都相繼表了態(tài),達到了群情激憤,士氣高漲的效果。

        小王作為他們的偵察班代表發(fā)了言,大概意思是說要當好連隊眼睛,及時發(fā)現(xiàn)目標,為擊落美機提供時間保證。以實際行動為五個偉大爭光,為犧牲的戰(zhàn)友報仇雪恨。

        但是人一過百,王顏六色。在一個群體中,有英雄,也有懦夫;有硬骨頭,也會有軟骨頭。

        有一天,連長張壽山帶著小王到團衛(wèi)生隊去,沒說去干啥,只讓跟著他走就是。衛(wèi)生隊駐扎在離他們陣地大約七、八里以外的一個山洞里。到地方后,連長在一張床鋪邊坐下,然后打著手勢叫小王也和他一樣坐下。小王坐下后回頭瞥了一眼,明顯看到掛著蚊帳的床鋪上躺著一個人,但連長不告訴小王躺著的人是誰,小王也不能問躺著的人是誰,因而也不知道躺的人是誰。

        連長指著山洞邊擺放的一溜行空棺材開玩笑說,小王,你給你挑一個。

        小王說,不用挑,到時自然就會有的。

        坐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后,連長領著小王又朝山洞外走。

        出了洞口后,連長說,小王,你知道剛才咱倆坐的那張床鋪上躺的是誰?

        小王搖著頭說,我不知道。

        連長說,那是咱連隊的丟人鬼。

        小王問道,他得的啥?。窟€住到衛(wèi)生隊里來了?

        連長說,啥???怕死??!

        連長就給小王講說,那個丟人鬼是天津人,城市兵,平時少言寡語,樹葉落下來都怕砸傷了自己。丟人鬼還是個老兵,趁晚上站崗沒人注意時,把自己大拇指按在槍口上,然后扣動板機,把大拇指掛傷,這樣就被連隊悄悄地送到衛(wèi)生隊里。連隊怕影響別的戰(zhàn)士的情緒,一直保著密。

        小王這時才明白,連長坐在床鋪邊不與丟人鬼搭話,原本是為了羞辱他。

        連長問小王說,你怕不怕?

        小王說,報告連長,我不怕。

        連長說,好。這樣的丟人鬼還有幾例,你知道就是了,回去后不準告訴第二個人。我命令你堅決要保守住這個秘密。

        小王說,堅決服從連長命令。

        小王嘴上打硬說不怕,但心里還是有一點害怕。小王想,一個人生命攸關時,心里再害怕,關鍵時刻都要咬緊牙關裝硬撐說不害怕,并要用實踐來證明自己不害怕。害怕有時候就像野獸一樣,你不怕它時,它很可能就怕你了。

        小王能理解丟人鬼的行為,但他絕不會動用歪點子去當逃兵。

        回來的路上,小王和連長坐下來休息,連長好久都不說話,好象在想著什么,小王就問連長想什么?連長說他什么都沒想。

        一人抽完一支煙后,連長叫起小王,一道朝連部快速走去。

        回國之后

        1966年2月20日晚,在越南呆了整整半年后,小王所在的三連隨他們23團全部撤離越南回國。

        接替高炮八師二十三團入越的是高炮二師。

        撤軍換防之所選擇在夜間進行,是為了不讓美軍察覺。

        太陽落山時分,23團在涼山市郊公路上集結好后,前半夜撤回國內。炮二師后半夜出友誼關去接防。

        多年后,小王從有關資料上知道,從1965年8月至1973年8月,中國先后派出了高炮、工程、鐵道、掃雷、后勤等部隊,總計32萬余人,最高年份達17萬余人,在越南北方執(zhí)行防空、作戰(zhàn)、筑路、構筑國防工程、掃雷及后勤保障等任務。

        1973年1月27日越美巴黎協(xié)定簽字后,美軍完全停止了對越南北方的戰(zhàn)爭行動。

        1973年3月,侵越美軍部隊開始撤出越南南方。

        1973年8月,在越執(zhí)行援越抗美任務的中國支援部隊全部撤回國內。

        中國支援部隊在援越抗美的艱苦年月里,在戰(zhàn)場上打仗英勇頑強,在工地上艱苦奮戰(zhàn),涌現(xiàn)出許許多多臨危不懼、視死如歸的英雄人物。中國支援部隊4000多名指戰(zhàn)員血灑越南疆場,有1000多名烈士至今還長眠在越南山崗。

        中國支援部隊的將士們與越南軍民并肩作戰(zhàn),用生命和鮮血捍衛(wèi)了越南北方領空和領土的安全,保障了越南北方交通運輸?shù)耐〞?,使越南人民軍得以抽調大批部隊支援南方人民作戰(zhàn),幫助越南人民取得了抗美救國戰(zhàn)爭的勝利。

        中國對越南的援助,是對外援助中時間最長、數(shù)量最大的??梢哉f是無私的,不惜任何代價的。

        23團回國后,先在廣西的寧明集結,休整了一個禮拜,主要任務是清理彈藥,重新?lián)Q上解放軍服裝,越南軍裝交回。當時的軍服很簡單,上身是草綠色,下身是純藍色,黃解放鞋,草綠色軍帽上佩戴著紅五星,衣領上佩戴著兩面小紅旗,正如《智取威虎山》中少劍波的唱段:一顆紅星頭上戴,革命紅旗掛兩邊。

        再一項任務是取回出國時做為遺物寄存的小包袱。

        接下來從寧明乘坐上直達北京的悶罐火車。

        一路上,也可能是上面提前有安排,到長沙、武漢、鄭州、洛陽、太原、石家莊等一些重點城市的火車站,車都要停下來,觀看各地的文藝慰問演出。吃飯雖然仍安排在火車站吃,但標準比出國前要高得多。

        到鄭州火車站是半夜時分,小王他們被叫醒看電影。電影是新聞紀錄片,名字叫《陳毅外長答記者問》,小王以前在廣播上聽到過陳毅元帥的大名,在報刊上讀到過有關陳毅元帥的報道,但見到陳毅元帥身影還是第一次。陳元帥重點回答的是記者關于國際問題的提問,比如中美關系、中蘇關系。開始看到陳元帥國字臉上戴著大墨鏡,相當威武,講話很儒雅,但當他講到中美關系時,陳元帥就勃然大怒,摘下墨鏡,瞪著銅鈴般的大眼怒斥美帝國主義的罪行和侵略本性,斬釘截鐵地說,中國人是打不完的,我和你們打,我死了還有我的兒子,我兒子死了,還有我的孫子,我們會祖祖輩輩和你們打下去,直到把你們消滅。

        到洛陽站后,小王他們在火車站一邊吃飯,一邊看演出。是洛陽市的豫劇團給他們慰問演出,曲調很優(yōu)美,印象最深的是一個年齡尚小的女演員唱到半截把聲唱叉了,然后很尷尬的退下了臺。小王從那時起除了喜歡他們陜西的秦腔外,還喜歡哼兩句河南豫劇。

        到北京是晚上十點多,被安排住到二炮部隊的導彈獨立營的營地。人家已提前將晚飯給做好,有饅頭、有米飯、還有面條。北方兵喜歡吃面食,小王他們在越南的半年里天天是米飯,吃不到面食,一看有饅頭和面條,戰(zhàn)士們拿起碗筷排著長隊專門等面條吃,下一鍋傾刻間就被吃完,再下一鍋又完了。好在人家條件好,有壓面機,抓緊和面再壓再煮,滿足了戰(zhàn)友們的食欲。惹得連長張壽山和指導員丁修建干瞪眼沒辦法,當著兄弟部隊的面沒法指責自己的戰(zhàn)士,相當于自己的孩子在別人面前丟了自己的臉,自己還真沒法說。

        后來,小王他們在北京的高密店呆了一個月,名義上叫休整,實際上是把高炮擦拭擦拭,以連為單位組織學習學習。然后就是按天給排著看慰問演出,先是看總政文工團、空政文工團、北空文工團演出,再下來就是看地方文藝團體的演出,有戲劇、話劇、歌舞、電影。有時一天有幾個文藝團體給演出,連隊就一個看完再接著一個看,遇著同時給演出時,就把連隊人員分成幾攤去看。

        小王從此長了見識,知道了中國的好多劇種,比如京劇、河北梆子、天京快板、話劇等。

        令小王感到最榮幸的是在休整了半個月之后,上面給凱旋歸來的英雄部隊開慶功會。慶功會由空軍政治部召開,23團從炊事員、飼養(yǎng)員到團長、政委一個不落地全部到會。

        上級安排從兄弟部隊調人給23團的駐地臨時警衛(wèi)。

        慶功會場面很大,除了23團的全體官兵近2000人外,還有兄弟部隊的代表和上級機關代表參加。

        空軍首長對二十三團在援越抗美對空戰(zhàn)斗中英勇作戰(zhàn),為五個偉大爭了光的英雄事跡大加褒獎。

        23團政委王??榻B了入越作戰(zhàn)的詳細經過和主要戰(zhàn)績。

        主持會議的空軍首長最后宣布說,今天,我們要用國宴標準,來招待英雄的23團全體指戰(zhàn)員。

        臺下響起了經久不息的掌聲。

        那是小王一生吃過的最高規(guī)格的一次宴席。有些飯菜端上桌,小王以前連見都沒見過,更不知道叫啥名字。其中有一條蒸魚,有一尺多長,是啥魚也說不清,特別好吃,他們只顧埋下頭吃。

        一個月的休整完畢后,小王的三連接到新任務,隨23團去河北的昌黎縣莫葛莊駐防,官兵都住在農家,任務是訓練。

        半年后,小王的連隊又轉移到天津東郊的的張貴莊駐防,從外圍來保衛(wèi)首都北京。

        這一年,被人們后來稱之為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開始了,鋪天蓋地的大字報逐漸遍布城鄉(xiāng)。

        責任編輯:李江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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