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時期,中央各機關(guān)院校和州軍以上的地方政府,都有一個叫作“公使錢”的設(shè)置,也稱公用錢,專門用于官署公筵及差旅供饋、迎送應(yīng)酬、宴請贈禮等,差似今人所謂“三公經(jīng)費”。各單位的公使錢額都有規(guī)定,對地方政府而言,其構(gòu)成又分“正賜”、“遺利”等幾個部分,正賜即財政撥款,遺利是機關(guān)辦三產(chǎn)創(chuàng)收。講白一點就是中央給你核定好花錢尺寸的一個“盤子”,盤子里除了實打?qū)嵉恼n(財政撥款)外,其它全靠自己“拉米”。不過只要上面給這個政策,下面多有八仙過海的本事,放貸取息,合丸賣藥,釀酒造醋,異地貿(mào)易,無所不為,故往往是府州“公使庫”積藏豐厚,遠遠超過了額定。
但是,庫里有錢,特別是靠所謂“遺利”得來的非正賜錢,并不等于可以任意使用。一方面,主流輿論對公款吃喝玩樂多有非議,即朱弁所記,“祖宗時,州郡雖有公庫,而皆畏清議,守廉儉,非公會不敢過享”。另一方面,中央對公使錢的使用有制度,有審計,監(jiān)控很嚴。仁宗時,知涇州滕宗諒動用公使錢犒賞轄境內(nèi)羌人部落首領(lǐng),又饋贈過客朋友,耗費十六萬貫。監(jiān)察御史梁堅彈劾后,中央派燕度追查。滕宗諒怕牽連太廣,竟把燕度準備調(diào)閱的公使錢支出賬目一把火燒光。其后雖經(jīng)歐陽修、范仲淹竭力營救,最終未能逃脫“滕子京(宗諒字)謫守巴陵郡”的處理。還有一個知潞州尹沫,因為借用公使錢替一個部將償還高利貸被中央派員追查,連同此前在知渭州任上的公使錢支出細目也要求一筆一筆說清楚,由此留下一篇《分析公使錢狀》,用現(xiàn)代話就是曬三公經(jīng)費了。
蘇東坡也曬過公使錢,但緣由又與滕、尹不同。大致是,熙寧新政時,作為增收節(jié)支的措施之一,中央令有關(guān)部門重新核定各路州軍公使錢額。新標準出臺后,不少吃慣“老公”的干部有意見,紛紛指責“奢儉各不中禮,甚者或至非理掊克”。中央只好讓步,“量入為出,隨州郡大小立等”,像三京、西北三路帥府、成都、杭州等“三公”活動較多的單位,還比過去增加了錢額。美食家蘇東坡也是控制三公支出的反對派,他的《和李常韻》《后杞菊賦》等詩文,主旨都是刺“譏新法減刻公使錢太甚”,或抱怨宴請標準降低,“齋醖廚膳皆索然無備”;或感嘆公使庫一年造酒不得過百石,何以宴樂,以致“弦管生衣,釜甑有塵”。到了元祐七年坐在知揚州任時,大概是政治氣象已經(jīng)改變的緣故,索性上了一份《申明揚州公使錢狀》,通過對揚州公使錢額及其結(jié)構(gòu)、實有錢數(shù)、近三年揚州三公支出的實際需要,以及本州錢額與他郡的對比等多個方面的晾曬,明確要求至少按定額由財政給足。囿于篇幅,不作展開,然彼時宋廷在這方面控制較嚴由此可見。
(摘自《組織人事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