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遵憲度抄本》:“日南至,日短之至,日影長至,故曰冬至?!痢?,極也?!?/p>
一早兒起來,包餃子、煮餃子、吃餃子。然后,在涼意厚厚的晨風(fēng)中,走進田野。晨曦橘紅,孤星東南,蒼穹透藍,圓月西懸,又是一個艷陽天,近三個月,還沒有一次成功的降雨。入冬以來,一直暖意融融。
不過,早晨還是有些風(fēng)涼霜冷。我突然覺得經(jīng)常走的這條土路十分熟稔,似乎就是家鄉(xiāng)的一條小路。記憶中的童年、少年的故鄉(xiāng),此刻是飽含草木煙味的炊煙,是雜糧味道充溢的空氣,是厚重的嚴霜或者皚皚的大雪,是瑟縮的串串雞啼,是轆轤絞水的“吱呀”,是走村串戶的豆腐販子的悠長吆喝,是水井口冒出的水蒸氣……鮮明如木刻,很有質(zhì)感。我們兄弟不再賴床,早早起來,用父親剛挑回來的溫井水洗臉,看母親將頭天晚上包好的餃子下鍋,雖然就是白菜、蘿卜、大蔥配少許的五花肥肉,我們兄弟也吃得風(fēng)卷殘云,顧不得滾燙;父母的目光此時更溫暖,在我們身上游走……
在故鄉(xiāng),“餃子”也稱為“扁食”。每年冬至,不論貧富,無論素葷,一早即吃。更早的說法是與“醫(yī)圣”張仲景的“祛寒嬌耳湯”有關(guān):人們吃了“嬌耳”,喝了“祛寒湯”,渾身暖和,兩耳發(fā)熱,凍傷的耳朵就治好了……
冬至吃餃子已成為一種民俗文化,還有一種民俗,填九九消寒圖。繁體的“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風(fēng)”或“春泉垂春柳春染春美”,九字雙鉤描紅,每字九劃。冬至日起,每天按筆畫順序填充一筆,晴則紅,陰則藍,雨則綠,風(fēng)則黃,雪則不描不畫,白;每九完成一字,直到九九春回大地。
不過,我很向往圖畫版的九九消寒圖。九枝寒梅,每枝九朵,一朵一天,一枝一九;或者一枝寒梅九朵,每朵九瓣,實乃大雅!古人如此雅意過冬,特別讓人羨慕。真盼現(xiàn)在還有此物此俗,我就可在冬日,天天畫梅讀梅賞梅!可惜這樣承載厚重文化底蘊的物什越來越少或者漸行漸遠,有些遺憾。
今天,我又走到了油菜地頭。和麥子一樣,油菜們被霜撲打得老實了,趴伏在地面上,不小心踩上去的話,竟發(fā)出葉折莖斷的脆響。麥子、油菜都蜷縮著,進入了冬期的半眠中,此時,她們最需要厚厚的大雪,保暖、殺蟲、滋潤根苗。可是,太陽急于和仍在樹梢的圓月相會,紅著臉一跳一跳地出現(xiàn)在地平線上,一切被涂抹成金黃,還是晴天。于是,幾棵倔強、固執(zhí)的油菜,還舉著早開的花,瑟縮在風(fēng)中。蹲在林間仰望,枝干俊朗,碧空朝霞,很是養(yǎng)眼,但我仍然盼望大雪的鋪天蓋地!
雪,總不會成為永遠的心中的記憶吧?該下的一定會下,還是順其自然吧。冬至,北國的這塊平原上,溫馨和祥和圍裹著大地,一切安靜而悄然。站在亭亭玉立的梧桐林子中,水色的樹皮上一方葉痕,很像一只會說話的眼睛,一動不動地與我對視。
與我對視的還有那群彼此熟悉的雞。它們把太陽喚起后,不再鳴叫,也不擠在一起了,而是以各種姿態(tài),哪怕是獨立狀,入定在陽光中,一動不動,很愜意地享受著,任憑我不同角度地拍攝,很是過足了抒放表情的癮。我也很高興,披著冬日暖意,哼著“洼洼地里好莊稼……”的豫劇,回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