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的地名是一個傳說，卻帶著千年的期盼？哪里的名士被華人銘記千年，被子孫膜拜千年？哪里的農(nóng)民能吟唱詩詞歌賦，曲調(diào)千年傳承？哪里的飲食為一人而開創(chuàng)，億萬華夏兒女共同分享？秭歸，一個充滿詩情畫意的地名。秭歸，一隅高峽出平湖的盛景。秭歸，一片人才輩出的山水之濱。從夔子國走出來的秭歸，一個從三千年前走出來的秭歸，這里是愛國詩人屈原的故鄉(xiāng)，這里是三峽大壩電力輸出的動力之所，是端陽節(jié)習(xí)俗的發(fā)源之地。湖北省宜昌市秭歸縣，一個人杰地靈的端陽民俗圣地，兩千多年來端午節(jié)紀念屈原的習(xí)俗經(jīng)年不斷。

屈原投江百姓聞之凄然，紛紛包粽子投入汨羅江，以保全屈原的尸體。消息傳回家鄉(xiāng)后，屈原的妹妹屈幺姑，天天登上家鄉(xiāng)的山頂向南方呼喊：“我哥回！我哥回！”直喊到喉嚨出血，抑郁而終。相傳屈幺姑死后變成一只鳥兒，鳥兒喊叫的聲音仍是“我哥回”，人們于是把這種鳥兒叫子規(guī)鳥，把屈原的家鄉(xiāng)叫“子規(guī)”，以紀念屈原和屈幺姑的兄妹深情。后來“子規(guī)”漸漸演變成現(xiàn)在的“秭歸”。

秭歸鄉(xiāng)土祭屈魂

“歸來喲——歸來喲——”用秭歸方言唱和的招魂曲蒼涼悠揚。又是一年端陽時，婉轉(zhuǎn)悲慟的《招魂曲》，在屈原誕生地湖北省宜昌市秭歸縣樂平里上空久久回響。又是一年端陽佳節(jié)，自2009年中國端午節(jié)成功申報為世界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后，秭歸屈原故里端午習(xí)俗文化節(jié)便成為了國家級文化節(jié)慶活動。6月16日上午，一年一度的秭歸樂平里鄉(xiāng)親祭拜屈原儀式在屈原廟正式開始，這標志著2012屈原故里端午文化節(jié)五大民俗活動就此拉開序幕。

秭歸縣屈原鎮(zhèn)群山環(huán)抱，山色空蒙，寧靜安詳，青青田埂。當?shù)氐母咐相l(xiāng)親、三閭騷壇社員以及來自歸州鎮(zhèn)萬古寺村的屈氏后裔早早地聚集在屈原廟內(nèi)。屈原廟坐落在樂平里北沿的降鐘山麓，既是當?shù)丶漓肭墓潭▓鏊?，也是村民談詩論道的地方。這是峽江地區(qū)明清時期典型的民居建筑，青瓦粉墻，外有飛檐，四角高翹。廟堂內(nèi)裝飾著艾草、修竹和蘭草，屈原塑像神色凝重，舉步欲行，塑像前安放著屈原的靈位。

在這個只有200戶村民的小山村，千百年民風民俗沿襲至今，當?shù)厝藵M懷對屈原的崇敬，依然保持著最原始、最傳統(tǒng)的祭祀方式，搭建祭臺、擺放供品，用民間的方式祭祀屈原。莊嚴肅穆的屈原像前，擺上了屈原筆下最為鐘情的香草、蘭花，廟內(nèi)外門廊上掛滿了艾草、菖蒲。屈原廟前廣場上，數(shù)十面楚旗迎風招展。

屈原后裔們?nèi)霃R后，在雕像前慢行一圈，正襟束帶，進獻祭品，當?shù)氐赂咄氐睦先?、三閭騷壇名譽社長、“為屈原守靈的詩人”徐正端恭讀祭文。83歲高齡的徐正端老人義務(wù)看守屈原廟二十余載。三閭騷壇的“泥腿子詩人”、 身著素服的屈氏后裔，以及當?shù)啬信仙僖来蜗蚯裣窆虬菪卸Y，寄托他們對屈原永遠的懷念。

“歸去來兮，天，不可上兮，上有云程萬里……”這是屈鄉(xiāng)特有的呼喚屈原靈魂的祭祀儀式——招魂禮。招魂曲是古代傳承下來的，但祭文是主祭官根據(jù)自己對屈原的了解重新撰寫的，每年的都不一樣。今年追悼文是歌頌屈原的愛國之情。

屈鄉(xiāng)鄉(xiāng)民一直保留著先祖?zhèn)飨聛淼囊髡b“楚辭”習(xí)慣。這里創(chuàng)立了全國唯一以詠“騷體詩”為主，以紀念屈原、宣傳屈原為目的的農(nóng)民組織“騷壇”詩社，延續(xù)至今。那時他們就用這種最傳統(tǒng)、最古老的方式紀念屈原，每逢端陽節(jié)，這個“中國第一個農(nóng)民詩社”社員們登臺獻詩，憑吊屈原，謳歌時代。在樂平里，男女老幼都好趕詩賽，諸事作詩，婦女、娃娃能隨口出詩，堪稱一絕?，F(xiàn)代隨著屈原廟的建成、政府部門的重視，民間祭祀的影響力不斷擴大，參加祭祀的人也從詩人擴大到周圍的村民，遠道而來的屈原仰慕者人數(shù)每年不斷遞增，影響力也不斷擴大。在這里唯一不變的，還是這種古老的祭奠方式。

祭祀現(xiàn)場唯一的女性是57歲領(lǐng)唱招魂曲的屈氏后裔黃祥年，她身著白底藍花旗袍，莊嚴而肅穆。她告訴記者，每年她都會參加祭祀活動，從懵懂少女到白發(fā)老嫗，現(xiàn)在一年一度的祭祀活動已經(jīng)成為了她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

三過端陽盛新春

“粽子香，香廚房；艾葉香，香滿堂。蒲草插在大門上，家家斟酒品雄黃。這兒端陽，那兒端陽，人人皆春色，處處是端陽?！痹娨馍酱鍢菲嚼铮幪幋稛熝U裊，蒸粑粑、掛艾蒿、制作雄黃酒、貼對聯(lián)等習(xí)俗一如既往地在每家每戶上演。秭歸人從農(nóng)歷四月底就開始忙：碌泡糯米，殺雞鴨，掃庭院，備鑼鼓，修龍舟。借此之機，端午前，秭歸嫁出去的女兒們會被娘家召回，帶著女婿一起歸家觀龍舟，過個團圓的端陽節(jié)。這里的鄉(xiāng)民告訴記者，在秭歸每年最隆重的節(jié)日就是端陽節(jié)了，村里的熱鬧程度盛于過年。

在秭歸縣過端午節(jié)，人們每年要舉辦三次。第一次是在五月初五的時候，稱為“小端午”， 這天各家各戶都在凌晨出了門，為的是采集清晨掛著露水的艾葉和菖蒲，用紅紙條扎成束后懸于門前，相傳可以避邪。他們將前一年的艾草摘下泡水，給孩子洗澡，給老人洗腳，從古至今一直沿襲，據(jù)說可以治療皮膚病。老人們則拿來自制的雄黃酒在孩子額頭涂抹出個王字，期望孩子健康成長，不受蛇蟲的傷害。秭歸人還用桂皮、花椒、丁香、茴香、山奈，或白芷、雄黃、花椒、細辛、蒼術(shù)制作香囊，佩戴胸前，稱為“五香”，用于祛邪防病。而這里的女人們更為忙碌，除了制作粽子，還要制作秭歸大粑粑，看起來是個巨型的大饅頭。鄉(xiāng)里婦人告訴記者，大粑粑相傳是屈原母親為其上學(xué)準備的午飯，蘊含了屈母深深愛子心。

到了五月十五大端午的時候，龍舟下水前，劃手們隨著“站頭”叩拜天地，飲雞血酒，隆重地將塊紅布掛于舟頭，為“龍舟披紅”。而后，各種口令聲、敲鑼聲、打鼓聲響徹江畔。古時，成千上萬名秭歸兒女會身著素服，在長江邊聚集，兩岸的群眾高聲朗誦楚辭?，F(xiàn)在，顏色各異的龍舟在江中緩行環(huán)游，扮演屈原之妹的屈幺姑高唱《招魂曲》：“我哥喲，回喲嗬，聽我說喲，嘿嗬喲！天不可上啊，上有黑云萬里，地不可下啊，下有九關(guān)八極！惟愿我大夫，快快回故里……”隨后，一艘花船載著 屈幺姑，從峽江深處緩緩駛出。一條龍舟帶著屈原，出現(xiàn)在江中。十余艘龍舟會迎面駛來，這些龍舟代表著尋找屈原的父老鄉(xiāng)親。屈原飾演者大聲朗誦詩歌，隨后三聲集體童聲“我哥回”響起。接著，龍舟劃手開始拋撒肉粽。岸邊的大鼓方陣開始敲響，觀眾開始吶喊……巨型龍舟在花船的率領(lǐng)下、在眾龍舟的簇擁下劃向遠方。在這個儀式結(jié)束后，才會正式開始龍舟競渡。

五月二十五的末端午，往往會送瘟船，親友團聚，并為來年的生活祈福。屈原故里的人們每年在端午節(jié)舉辦如此盛大的活動，除了驅(qū)疫避瘟之外，也表達了故鄉(xiāng)人民對于屈原的紀念。

屈原傳說寄忠魂

在屈原故里樂平里有一大奇怪現(xiàn)象，就是耕牛犁田不用牛繩。相傳，一次屈原挑著擔子起程回郢都，不料腳一滑，竹簡散落一地，繩子也斷了。他看見不遠處有位老人在耕板田，于是走上前向老人求繩。老人說，“我這里只有牛撇繩，給了你，我把牛無收管，那怎么耕田呢？”屈原說道：“不要緊的，以后你的牛耕田不要撇繩也能聽使喚?！崩先擞谑前雅＠K遞給了屈原。說來也巧，老人回過頭來，把牛一試，牛果然和先前一樣聽使喚。從此以后，樂平里的牛耕田、耙田都不用牛繩。

在屈原村樂平里的田間，你真的能看到老農(nóng)駕著沒有鼻繩的“靈?！崩缣铮Ｄ苈牰诹?，自行轉(zhuǎn)彎掉頭，與農(nóng)夫保持著高度默契。村民告訴記者，這里的牛要它向左絕不會向右，因此只用一只手扶犁便可，讓人嘖嘖稱奇。據(jù)說，屈原村從外地買來的牛，頭三天還要牛鼻繩，三天以后就不再需要了。而屈原村里的牛到外地，頭三天不需要牛鼻繩，但過了三天后就需要了。

走進74歲的村民向立山的家中，他正在準備貼端午節(jié)的對聯(lián)。院子里，向立山的老伴譚翠珍帶著一家子的女性正在包粽子。翠綠的葉，潔白的米，大紅的棗，先卷一卷，再裝進米，中間放紅棗，封口，用白線系好，一個有棱有角的粽子就包好了。大樹下玩耍的孩子們，高興地唱著那首不知流傳了多少年的《粽子歌》：“有棱有角，有心有肝，一身潔白，半世熬煎?！边@里粽子小巧，卻有棱有角，輕輕解開細線后，再慢慢剝開粽葉，一股清香就直撲鼻來。聽說是外地的客人，譚翠珍一邊包著粽子，一邊給我們介紹說，“在我們這兒的粽子要有棱角，像屈大夫剛直不阿的性格；雪白的糯米，是他出污泥而不染的品質(zhì)；那顆紅棗，則是一顆火熱赤誠、憂國憂民的愛國心?！濒兆颖磉_著鄉(xiāng)人對屈原的思念與崇敬，稱頌著他的高潔的情操。

2008年，湖北省秭歸縣屈原傳說被列入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名錄。這里的孩子從小聽著爺爺奶奶講屈原的故事長大，屈原的傳說又熏陶出了一代代勤勞善良、積極向上的秭歸人。屈原故里八大景之一“照面井”，坐落在秭歸香爐坪對面三星巖的半山腰上。井水清亮清亮，像一面菱花鏡子。相傳屈原從小就養(yǎng)成潔凈的習(xí)慣，每早第一件事就是請姐姐給自己梳頭、洗臉、整容。姐姐總是一面給弟弟梳洗，一面給弟弟講那些保持高尚美德的故事。年長月久，小屈原漸漸懂得了，不僅要外形的整潔，還要保持心靈的純正。一天，小屈原想到要挖一口井，像姐姐說的那樣，既能照出臉上的污垢，又能照出心上的灰塵。想到這里，他就回家去，扛來一把小鋤頭，爬到三星巖山邊挖起井來。山神爺爺看到了，指點屈原在三星巖山腰挖出了一口清泉，百姓聞之大喜。有一回，從郢都（當時楚國的京城）來了一幫貪官，游山逛景，逛到香爐坪，聽說三星巖有一眼寶井，一個個跑來觀瞧，沒想到趴到井邊一望，井底現(xiàn)出一群牛頭馬面、白粉骷髏，貪官一個個嚇得口吐白沫，眼珠子直翻，回去病得掉光了頭發(fā)、脫了層皮。鄉(xiāng)人說，這就叫“照面井寒奸膽”。上百個傳說是勞動人民智慧的結(jié)晶，孕育的深邃的人生哲理，弘揚了真、善、美的質(zhì)樸情操。

樂平里的孩子從傳說中學(xué)習(xí)做人、做事，傳說也成為了秭歸人不可或缺的精神財富。這里父老鄉(xiāng)親口耳相傳的故事，把屈原的精神流傳了千年。他們的故事中飽含著對先人的情感追思，而智趣、詼諧間，又將傳統(tǒng)文化的精髓也銘刻在了后人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