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山中學(xué)尚墨文學(xué)社成立于2011年11月1日,共有80名社員。11月23日加入“中國網(wǎng)絡(luò)文學(xué)社聯(lián)盟”。社團(tuán)創(chuàng)有社刊(每兩月一期)《翰海觀瀾》,深受同學(xué)們的喜愛。
尚墨文學(xué)社一直以培養(yǎng)寫作興趣,活躍校園文化,提高校園文學(xué)水平為宗旨,一步一個腳印,使文學(xué)社不斷發(fā)展壯大。相信尚墨文學(xué)社會成為霍山中學(xué)璀璨的明珠,為學(xué)校增光添彩。
家還住在江邊的時候,江堤的盡頭有一家小小的舊式店鋪,有民國時期的風(fēng)貌。店門并不是時下流行的卷簾門,而是類似于屏風(fēng)結(jié)構(gòu)的鐵門,推起來會發(fā)出老舊的響聲,由于光顧的人不多,所以店門總是半開的,小店曾經(jīng)很繁榮,因為臨近江邊的堆沙廠,有許多鏟沙的外來工,以及他們年幼的孩子,只是后來堆沙場荒廢,小店才逐漸冷清下來。
小店的主人是一位中年女子,與我平日里所見的一開口就沒完沒了的家庭婦女不同,記憶中她似乎一直坐在進(jìn)店門靠左手邊那臺縫紉機的后面,她接一點縫縫補補的零活,有時收錢,也有時不收錢。
小店不大,內(nèi)容卻很豐盛,年幼時所能想得到的東西在她那里都能買到,小到縫衣針、止瀉藥,大到汽車的零件,只是除了食品以外,其他的商品總是布滿灰塵。
其實翻過江堤,再穿過一條馬路,就有一家比小店大上許多的店子,窗幾明亮,貨臺嶄新,只是那兒年輕的女主人,一個燙著哈巴狗似的金黃色卷發(fā),臉上布滿青春痘類東西的家伙,在每次我去那兒,她總要用涂了桃花色指甲油的手來捏我的臉,反復(fù)扯個不停,還笑著說:“小臉兒肉還挺多”,于是我就寧愿跑更遠(yuǎn)的路,去小店買東西了。
小店的女主人微微發(fā)福,臉色紅潤潤的,總是掛著一副安靜的笑臉,一油然生出一種安全感,比起一路之隔的大店好了不知多少,其實那家大店原來也是由小店而來,是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頭守著的。更小的時候,每次去打電話,他總是會從電話旁的糖筒里抓一粒糖給我,有時好吃,有時難吃,只是后來那老頭不見了,電話也沒了,原先擺在木臺上的糖筒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的晃眼的貨架,掛著一排排的阿爾卑斯,只有小店沒變。
小店的東西總是放在固定的地方,女主人不在時可以自己拿,錢放在縫紉機上,或改日再付,那時每隔幾天都會有一個看廠的老人前去,自顧自地在角落里翻出一瓶白酒,女店主不說什么,因為那老頭總會送錢去的,或遲三五天或一倆月,但那一次老人過了很久都沒再去買酒,我好奇地問女主人,那個老是買酒的老頭到哪里去了,女主人聞言后把目光從縫紉機上撤下來,盯著我看,也收了微笑,卻又不顯得悲傷,好像是描述店門口那棵巨大的木瑾春天落花的樣子:“他啊,喝酒喝太多,中風(fēng),被送醫(yī)院,又沒有家人,死掉了!我既害怕,又憤怒,道:“都是你害的,一直賣酒給老人家,都不知道勸勸他!”女主人聽了我說的話,略顯著詫異地盯著我看了一眼,然后像媽媽一樣,一邊伸手撫平我后腦翹起的頭發(fā),一邊微笑地說:有些事情,不是勸就可以勸得動的。我不想聽,徑自離開了,那次幫媽媽買蠟的錢也沒給,她也從來沒找我要。
那小店的女主人信佛,以前江的對岸有一座尼姑庵,每天清晨都會有鐘聲,每逢初一、十五都會有身著素凈僧袍的尼姑在對岸的江邊放生,而離對岸最近的位置,就是小店所在的地方。
一次意外進(jìn)到小店的里間,昏暗而狹小的空間里,有淡淡的檀香味,非常干凈而整潔,靠窗的位置擺了一尊佛像,通過不甚清晰的窗戶玻璃可以看到對岸的尼姑庵,佛像前還有靈位,以及香爐和正燃著的兩支白蠟燭,我心存敬畏,從抽屜里拿出幾支香,在蠟燭處點燃,恭敬地插在香爐里,雙手合十拜了一下,回頭看時女主人正掀簾進(jìn)來,看到了我所做的事,也不說什么,微笑著遞給我一本舊書,似是知道我的喜好,特地找來給我。
當(dāng)時同齡的伙伴,八九歲的樣子,也喜歡小店,不過他們總是蜂擁而至,一哄而散,也不見他們買什么,我疑惑地詢問原因,他們中的一個才露出自得而狡黠的神情,使勁拍了一下我的腦袋,“笨蛋,用偷的啊!”說著變戲法似的從懷里扯出一包零食,我很好奇,于是有了一種想要效仿的沖動。
次日我便和他們一起去小店,假裝到角落拿東西,順手把一包東西塞進(jìn)了懷里,我似乎覺察到了女主人的目光,回頭時發(fā)現(xiàn)她正盯著我看,卻又不說什么,我死撐著把頭低下來,企圖迅速逃離,到門口時,我又悄悄地回望了一下,女主人沒有看我,隱身于縫紉機的黑暗中,我突然心生不甘,掉回頭來到縫紉機前,伙伴們見狀立即四散而逃,我把東西從懷里拿出來,她還把頭抬了起來看著我, “他們偷東西你知道嗎?”我問她,“知道啊,”她朝我慵懶地笑笑,“你不偷就好啦!'',我呆住了,等待著她的訓(xùn)斥,她卻不再說什么,只是輕輕摸我的頭,一下,又一下,我有什么想要說的,卻發(fā)現(xiàn)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只是馬上跑開了。
再次去的時候是還書,她不提其他的事,只問我喜不喜歡,我點了點頭,她又問我原因,我想了一會兒才搖頭說不知道,她就像是聽見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一樣一下子笑出聲來,并揉弄我的頭,把我抱在懷里問我:“你是兩年前廠子里出車禍的小孩吧!我“嗯”了一聲,問她為什么知道是我,于是她松開了摟著我的胳膊,捧起我的臉,很認(rèn)真地說:“只有經(jīng)歷過痛苦的人,才會善良?!蔽衣牪欢?,而她不再說什么,轉(zhuǎn)身拿給我一本厚厚的書,封面上有金光閃閃的三個大字“紅樓夢”,她在遞給我書的時候,像是對我,又像是對自己喃喃自語:“要是我的小孩在的話,也該有這么大了?!闭f話時臉龐有一半沉浸在陰影里,眼神里有難以言喻的微光。
回去的路上,由于太興奮不小心摔了一跤,舊疾復(fù)發(fā),不得不住院,住院期間聽媽媽提到過小店被車撞上,然而女主人不得不換個地方開店了?!都t樓夢》也在搬家時丟失。
去年重游故地,看著被拆成一片白地的舊址,忽然想起了小店女主人所說的話“只有經(jīng)歷過痛苦,才會善良”。
于是我無比懷念這個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