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自己的面子,是個人的“權利”,所貶損的只是個人的人格,俗稱為“丟人”。
一個人的面子,丟多少,怎樣丟,在什么地方丟,無意或有意丟,似乎只是個人的“私事”,別人似無過問的必要。其實不然。因為一個人即使不當官,他仍屬于某個家族或團體,也是社會的一員,怎能想丟面子就丟呢?
有一個窮山村,出了這樣一件怪事,不只全村人感覺丟面子,聽到的人也覺得臉上無光。原來,這個窮山村,山高溝深,生活非常艱苦。大齡小伙子成行成排,“打光棍”很普遍。那些正當壯年的小伙子,“利比多(性激素)”過剩,苦于無處發(fā)泄,便干出了丟面子的事兒。有一天,有人發(fā)現(xiàn)幾個“老光棍”在輪奸一頭母牛。很快,這件丑事傳遍了全村,村上的人都覺得“丟死人了”,外地人聽了,也感到無地自容,為自己和那些人是同類而丟人。因為這丟的不只是他們個人的人。
這和日常生活中常聽到的罵聲“狗×的、豬×的、驢×的”一樣,是把人與動物等同,自然大丟面子了。
一個平民老百姓丟的面子都不僅是他自己的,一個管老百姓的官如果丟了面子,那更與一個地方的聲譽和一個國家的尊嚴有關了。
鴉片戰(zhàn)爭期間,林則徐虎門銷煙后,英國侵略者開始大舉侵略廣州。清王朝本不想應戰(zhàn),但又想保住“天朝大國”的面子,就勉強應戰(zhàn)了。但由于查辦了林則徐,解除了廣州的防務,結果連吃敗仗。這時,道光皇帝從湖南調(diào)來了以能征善戰(zhàn)著稱的將軍楊芳御敵。
這楊芳雖然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有萬夫不敵之勇,但對“洋人”的“洋槍洋炮”卻一無所知。他從古代神話故事推想,“洋人”不是那些神通廣大的“妖魔”嗎?“洋人”使用的“洋槍洋炮”,不是“妖魔”呼風喚雨、騰云吐霧的兵器嗎?要想打敗“洋人”,一定得先破了“洋人”的“妖法”。用什么戰(zhàn)法破呢?楊芳認為,“洋人”既然是“妖魔”,那“洋人”施的“妖法”只有靠非正常手段才能獲勝。
楊芳將軍找到了一種對付“洋人”的武器——馬桶!一時,平日專盛污物的馬桶立時身價百倍,作為大清國克敵制勝的法寶堆滿了廣州海岸。等到“洋人”的“洋船”開來了,遠遠望見這些圓溜溜的東西,不知是什么新式武器,一時竟不敢前進。試著用“洋炮”一轟,才知除臭氣熏天外,毫無殺傷力。顯然,楊芳將軍的“馬桶陣”不是新式“洋槍洋炮”的對手,他在贏得一個“馬桶將軍”稱號的同時,也把中國人的面子丟盡了?!把笕恕蓖ㄟ^可笑之極的“馬桶陣”,進一步看清了清王朝的腐朽和虛弱,從此,更加肆無忌憚地大舉侵略中國了。楊芳將軍丟的就不僅僅是他個人的面子,他對丟中國的面子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清王朝在戰(zhàn)場上大丟中國人的面子,在球場上也讓中國人臉上無光。
清王朝曾與“洋夷”進行籃球比賽。那時,腐朽的官僚政體造成了國人極端的愚昧無知。人們對“洋球”和“洋槍洋炮”一樣,既排斥又羨慕。表現(xiàn)在賽場上,兩種觀念的碰撞就頗有戲劇性。“洋人”完全按世界通用的比賽規(guī)則進行比賽,大清王朝的“運動員”卻不是。原來,朝廷把賽球也當做官場競爭對待,專門任命了負責的官。而這位自以為是當大官的“球隊隊長”,也和清王朝其他的官員一樣,既愚昧又專橫。他根本不管什么世界通用的比賽規(guī)則,也不知比賽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要求球隊隊員絕對服從他的瞎指揮。這樣,大清王朝的籃球運動員便只能看他手舞的小旗子行動了。小旗向前,就一齊前沖;小旗指后,就集體退后;小旗不動,就都傻站著,哪怕球就在眼前,也不能動。如此瞎指揮,如此專橫,如此愚昧,表現(xiàn)在賽場上,除了滑稽可笑外,還會有什么?“國”還有何面子可言?
民主政體,本來是人類推翻專制政體后建立的普遍的一種政治制度。孫中山先生領導資產(chǎn)階級革命推翻了幾千年的封建專制政體,在亞洲是最早的。但先進的民主政體與落后的傳統(tǒng)文化融會,就變質(zhì)了。比如選舉,乃是公民行使權利的一種最直接的形式,但到了袁世凱手中,就把總統(tǒng)權力擴大到比皇帝權力還大,最后他干脆直接當了皇帝。而袁世凱死后,從吳佩孚專權到曹錕賄選,民主選舉也演化成了軍閥統(tǒng)治的遮羞布。
袁世凱為了讓國會選他當正式大總統(tǒng),竟雇用地痞、惡棍包圍國會,高呼“今天不把袁大總統(tǒng)選出來,別想離開”,逼著議員投票。更為卑劣的是,還不給不愿投票的議員吃飯。而到了吃飯時間,又讓人端著香噴噴的飯菜到這些議員眼前,引誘他們投票??咳绱顺髳旱男袕剑绖P才勉強當上了正式大總統(tǒng),民主政治的面子就這樣被袁大總統(tǒng)丟盡了。
曹錕賄選,更是赤裸裸的金錢交易,五千元一張選票,買賣不可謂不大。難怪當時的人們戲稱被收買的議員為“豬仔議員”,把曹錕稱為“賄選總統(tǒng)”!
民主選舉的選票,被曹錕兌換成了鈔票,還有什么面子可言?
人們常說,丟個人面子事小,丟國家面子事大,強調(diào)的就是面子的責任問題。
個人的面子,在一定范圍內(nèi),自己尚可自負盈虧;國家的面子如果丟了,虧損就太大了,誰又能負起這個責任呢?
君不見,那些幾百年前、幾千年前丟了國家面子的人,至今仍在被聲討之中!
(選自《面子》/田玉川 著/世界圖書出版社/2012年1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