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利芳
1968年出生于唐山,祖籍重慶,作品散見于《邯鄲作家報》等報刊?,F(xiàn)供職于邯鄲市叢臺區(qū)國家稅務局。
人生有許多第一次的,第一次出門,第一次坐飛機,第一次做母親……我到寺院不是第一次,卻是第一次以游客的身份來到寺院,來到佛教界聞名遐邇的河北趙縣柏林禪寺。
之前,接到長城網(wǎng)邯鄲教育俱樂部王會長電話,說長城網(wǎng)組織去柏林禪寺學習,為期三天。當時以為不過是一次旅游,期間無非也就是開個會什么的,便穿了件旗袍,初夏之時,旗袍是女子的大眾化衣服,感覺無論到什么場合,穿著也算得體,但是沒有想到的是因為這件得體的旗袍,我后來穿上了海青。
那天,急急地吃了午飯,一行數(shù)人就往柏林禪寺開拔,一路談笑風生,將到趙縣的時候,心生敬仰的我們,默言。車抵柏林禪寺已是下午三點多,大家行李都沒放便去聽禮儀課。山門內(nèi)外,全然是兩個世界,站在寺院里聽禮儀,心逐漸沉靜下來。接著我們?nèi)トf佛殿上晚課,一行二十多人進了萬佛殿,殿里已有男女眾居士在各自行著叩拜禮,禮畢垂手面向大殿的中央肅立,個個神態(tài)安詳。看到眾僧魚貫而入,一百多人竟悄無聲息,片刻便各居其位,各執(zhí)其事。一聲鐘磬清鳴,由弱漸強響起了悠揚的佛號,眾生齊誦,時而緊促、時而悠揚……晚課開始,暮經(jīng)悠揚。
下晚課已是六點。我已一動不動站立了一個多小時,早已站得腰酸、腿疼、腳麻,大悟,誦經(jīng)也是體力活兒。接下來便是吃晚飯,由于生活條件好了,我對吃飯一向興趣不大。每個人肯定都會吃飯,而且會有很多時候和不同的人一起吃飯,我也會吃飯,也和很多人一起吃過飯,但畢竟沒有在寺院和眾僧一起吃飯的經(jīng)歷。
寺院里的飯是齋飯。寺里齋堂的餐桌和凳子都是長條狀,桌子比一般的學生課桌要窄很多,一排排地排得很整齊。桌上,每個人的面前很素雅地擺著兩只空碗、一雙筷子、一張餐巾紙。人齊,眾僧開始誦供養(yǎng)咒。禮畢,管理食堂的僧人師傅開始穿梭在桌子間,給每人的碗里分放主食和蔬菜,速度極快。然后依然在桌間穿梭,隨時給需要者添加食物。這期間,除了碗和筷子的碰擊聲,幾乎聽不到其他聲音。
禪寺有規(guī)矩,齋飯吃完,不可以馬上離開,一定要把兩只空碗摞好,用餐巾紙把桌子擦凈,屆時食堂的師傅會到每人面前收碗筷。因為我是第一次在寺里吃飯,非常小心,盡量不讓自己剩下一點飯菜,不料還是出了問題,當師傅檢查起我的齋碗時,發(fā)現(xiàn)那只空空的碗里竟然殘存一根細細的海帶絲。小小的一根海帶絲立即引起師傅對我怒目而視,嚇得我趕緊雙手合十,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師傅心慈,放了我一馬,終于收了我的碗走了,可是旁邊的女孩子碗里剩了點菜湯,師傅堅持不收她的碗,一直等她往碗里倒了點開水,涮涮,喝干凈,方罷。
心松弛下來。眾人吃齋飯畢,眾僧念結(jié)齋經(jīng)文。這時我見幾個女居士去洗碗,便也系了圍裙幫著洗。碗在水龍下像是活潑的白魚,使我驚奇的是,一百多只碗洗完,水仍很清澈,只是依然可以見到洗碗用的大盆內(nèi)赫然躺著我留下的那根寸長的海帶絲,真的是罪過。
飯后到了寮舍(佛家稱宿舍為寮舍),鄰床居士看著我的旗袍說:“上萬佛殿是不許穿裙子的,被師傅們看見,會把你呵斥出去?!蔽冶沣枫凡话财饋?,因為我確實沒有帶換洗的衣服,怎么辦呢?次日凌晨四點一刻起床,梳洗完畢去萬佛殿上早課誦朝經(jīng),路上遇到主持誦經(jīng)的大師,他看著我的旗袍,讓我回去換一條褲子。我為難道:“我不懂寺里的規(guī)矩,沒帶衣服。”大師問我:“你是佛徒嗎?”我搖頭,“我還沒有皈依。”大師說:“進了萬佛殿,站在后面,不要往前站?!痹谌f佛樓的菩提場里,我全身心地體味到了佛的慈悲與包容。
我暗自慶幸終于被允許進萬佛殿了,但心中依然忐忑。片刻,過來一位居士,拿了一件大褂遞給我(后來我才知道,這衣服叫“海青”)。匆忙穿上,立即全身清澈,方才的不安一掃而光。同行的人看我穿上了海青,竟然很羨慕,紛紛說漂亮。早課和晚課形式上大體相同,只是所誦經(jīng)文不同,也是一個多小時,然后各自回到寮舍。在柏林禪寺的這兩天,我便時時穿了這海青,遮蓋著已蒙塵的心,在禪道上行走。
難忘第一天吃罷早飯,同寮舍的那位居士鄭重地對我說:“皈依以后受了菩薩戒才可以穿海青,你是沒有資格穿海青的啊?!碑敃r聽了這話,心生尷尬,立即把海青脫下疊好,恭敬地去還給大師。大師看著衣服,閉目稍思,意味深長地說:“你雖沒有皈依,但是佛的慧根已種在了你的心里,穿著吧。”
真的,一生中沒有聽到過這么溫暖的話,不經(jīng)意間,眼眶里已盈滿了淚水,佛祖,您雖然圓寂了千年,但是您的智慧無處不在,佛一直與我同行。我雖然是第一次到柏林禪寺,但我與佛有緣,一剎那,已經(jīng)放下了浮躁的種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