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葆的《呼倫貝爾記憶》是一篇震撼之作。當(dāng)我打開郵件箱,第一次讀到它時,我的心被深深地吸引:首先吸引我的是這個標(biāo)題《呼倫貝爾記憶》,再就是李存葆的名字,它喚醒了我的記憶:因為今年6月份受當(dāng)?shù)匚穆?lián)之邀,我也曾一起造訪過這片神奇的土地。李存葆,一個略顯寡言、實際很有親和力的長者——大家稱他是將軍,曾和我們一起在大興安嶺、鄂倫春族、嘎仙洞,留下了眷戀的腳印。欣讀李先生的文字,簡直被震撼了!一篇游記竟可以寫得這樣恢弘壯闊、可以寫得這樣美不勝收、可以寫得這樣兒女情長、可以寫得這樣蜿蜒曲折、可以寫得這樣悠遠和現(xiàn)實,可以寫得這樣知感合一! 真是大家之筆、大家之筆啊!
大家之筆體現(xiàn)在這篇文章的結(jié)構(gòu)美上。作者分七個層次展開了他的“記憶”:首先從對歷史上北魏朝代一個民族留下的文化記憶,引出了作者呼倫貝爾大草原之行,為尋找歷史記憶起到了引言或鋪墊的作用。繼而,作者來到了現(xiàn)場——呼倫貝爾大草原,來到了嘎仙洞,由此發(fā)現(xiàn)了建立了北魏王朝的鮮卑族的歷史謎團;接著作者從呼倫貝爾大草原展現(xiàn)的美,追憶起鮮卑民族自遷移到大草原后征戰(zhàn)發(fā)展史,重點描述了拓跋珪、拓跋燾這祖孫二人在北中國山川大地上留下的刻痕和這些一千五百多年前的舊事軼聞如何成為當(dāng)今的鑒誡、后世的教訓(xùn);由此作者滿懷崇敬地推介了這個民族大成功背后的一個女人——馮皇后的操守和歷史功績,還這個北魏參政一朝、攝政兩代的馮太后、后來被歷史學(xué)家刻意淡忘的出色女性一個歷史的公平。隨后,作者筆頭一挽,歷數(shù)北魏王朝的文化建樹和歷史傳承,然后又回到出游現(xiàn)場——呼倫貝爾,發(fā)出了呼倫貝爾是中國歷史的幽靜后院,要保護好當(dāng)今我國碩果僅存的環(huán)境后院的呼聲。
在一篇游記中,上溯一個民族一千五百多年的歷史,而不顯蕪雜和偏離,帶著讀者隨著作者的思緒去翱翔、去回眸、去評說,不得不感嘆大家李存葆的匠心獨運,并且是匠心無痕。這體現(xiàn)在他優(yōu)美感人的文筆上。請欣賞他對大草原深情的描述:“隔窗眺望,但見草色濃濃淡淡,起起伏伏,宛如偌大的綠色絨毯,無休止地向天邊伸展。時有羊群似團團白云飄落在綠毯之上,偶見馬群在蔥綠的草地上踱著紳士般悠閑的步子。這脫掉塵埃之氣,清逸靈透的意境,已超出了畫圖的色彩,而化生出人間天堂的意味?!边@些還不夠盡興,作者筆墨飽酣以四個排比段盛贊了這樣的呼倫貝爾:“沒有百鳥之鳴唱,珍禽之爭翔,就不是呼倫貝爾……”“沒有繁花似錦,也不是呼倫貝爾……”“沒有百草之吐翡鋪翠,還不是呼倫貝爾……”“沒有冰雕玉砌的大潔白,仍不是呼倫貝爾……”其文筆之美不僅體現(xiàn)在作者獨特的攝美視角,嫻熟的語言藝術(shù),也體現(xiàn)在作者對所敘事物的真摯感情、豐富的知識儲存, 否則,如何能夠深入淺出,手到拈來?
再看作者的生花之筆:“嘎仙洞祝文的‘驚艷’于世,除印證史實外,最關(guān)鍵的是,大鮮卑山地理方位的確定,不僅校正了北國歷史地理上的幾處謬誤,厘清了歷史地理上的一些疑團;而且還為后人研究游牧民族的地緣、天緣、人緣和風(fēng)神脈息,提供了一個向四周輻射的基準點。從這多重意義上講,嘎仙洞的祝文,作為馬背民族的第一份石刻原始檔案,和璧隋珠不足方其珍,鳳毛麟角無以喻其貴!”
滿含深情的夾敘夾議手法,是作者成就此文最為感人的地方,比如:“統(tǒng)帥有獅子般的雄心,士卒就有咆哮的勇氣;統(tǒng)帥胸有良謀、腹藏吞吐天地之氣,士卒就會迸發(fā)出所向披靡的力量。時光跨入公元395年……”“文化的力量在于對人的心智、美學(xué)、道德的培養(yǎng)。倘若說文明太后馮氏董建的云岡石窟,足可以在世界美術(shù)史上永灼其華,那么在她精心啟蒙、訓(xùn)迪、教化乃至激勵、鼓舞下成長起來的一代英主拓跋宏,該是她的最得意作品。”可以說,《呼倫貝爾記憶》一文是一篇空前厚重的游記散文,它的厚重源于歷史的陳述、源于歷史的記憶。《呼倫貝爾記憶》也是一篇優(yōu)秀的范文,讓我們學(xué)到了怎樣駕馭一個龐大的主題。
《呼倫貝爾記憶》寫得真好!
責(zé)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