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顏之間英雄相惜，心有靈犀，在精神上甚至是互為其師的。有如此優(yōu)秀的弟子，為師者更能在教學中得到快樂。

顏回可能是孔門弟子中最為著名的一個。說其著名，第一是因為他的刻苦勤奮和窮而彌堅，第二是因為他對師說的透徹理解和不懈堅持，第三是因為他對孔門為學精神和人格理想的完美建構。顏回的為道精神融入孔門思想中而構成了“孔顏之樂”，并影響著中國儒家文化的精神。

◎孔顏之學與孔顏之樂

由于顏回在孔門弟子中的突出地位，后世往往以“孔顏”并稱來指代儒家學說，如唐代學者韋處厚在《上宰相薦皇甫湜書》中說：“孟軻黜楊墨之心，揚雄尊孔顏之志?！笨最佒畬W的精神，是對自己完美人格的建構。在眾多對孔顏之學的理解中，北宋時期理學的開創(chuàng)者周敦頤提出的“孔顏之樂”最具有代表性，因為它高度凝練了孔門師說的人格精神和為學旨要。據(jù)《宋史·道學傳》，程顥、程頤從學授業(yè)于周敦頤時，“敦頤每令尋孔顏樂處，所樂何事。二程之學，源流乎此矣?！?/p>

孔顏之學詮釋著孔顏之樂，孔顏之樂體現(xiàn)了孔顏之學。簡言之，孔顏的形象融合了儒家的為人、為學與為道理想的精神詮釋。在某種程度上，對孔顏樂處的追尋不僅影響了宋代理學的發(fā)展，也影響到其后中國知識分子的精神生活。

◎孔顏樂處是何事

孔子一生顛沛，四處碰壁之后以教書授徒為務。不論環(huán)境如何，他在教學過程中仍然能夠做到簡而文，溫而禮。師徒眾人也時時各言其志，切磋砥礪。他們之間有不解和埋怨，有爭辯和齟齬，也有學生對老師的無心冒犯和老師對學生恨鐵不成鋼的責罵，但是大家都能夠從中得到教益，得到快樂。師徒之間談學論道，其樂融融。

顏回一生貧困并英年早逝，但他對知識和美德有著強烈的向往和追求?？鬃臃Q贊他“好學，不遷怒，不貳過?！笨组T中如子路者對師說不時有所懷疑，子張志在做官，宰予偶爾懶惰晝寢，申棖欲望太多，樊遲不可造就，只有顏回，雖然一生清貧，但無怨無悔，身處逆境，仍能自然地做到讀書為樂，樂在讀書?！墩撜Z·雍也》中說：“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薄墩撜Z·先進》中孔子說他甚至是“于吾言無所不說(樂)”。顏回一生踐行著孔子“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之說。

當然，孔顏之樂強調的是，因為有了對君子之道的不懈追求，即使是貧困和挫折，也仍然很快樂。這種快樂是對讀書修身、致力于圣道的追求之樂，是對美好人格的建構之樂。君子不僅堅信憂中有樂，而且能夠做到憂中尋樂。這反映的是一種人生的自信與豪邁。

◎孔顏之樂何處尋

既然孔顏之樂是以問學、求道和達善為宗旨的君子之樂，那么讀書即是獲得快樂的重要手段。既然從知識學習和道德建構中能夠發(fā)現(xiàn)快樂、實現(xiàn)快樂，那么學習本身即是一個快樂的過程，也只有快樂的學習才能達于大道。這也是周敦頤從孔顏的為學之道中發(fā)展出“樂學”之道和“學樂”之道的緣由之一。《論語·雍也》中“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正是此意。明代王艮的《樂學歌》中的“學是樂之學，樂是學之樂”，也正是對此內涵的明了表達。

讀書為樂是孔門之學的精神內涵，育天下英才即是從中得到快樂并施樂于天下?！睹献印けM心上》中，孟子直接提出了“為善最樂，讀書更佳”的觀點。

圣人之情，與天地合其德，所以圣人之樂也與民合其性。因此，這種樂是會心地一笑，是解讀人生真諦的喜悅，是在追尋真理過程中一種樸實樂觀的心境。歐陽修曾在《醉翁亭記》中說：“禽鳥知山林之樂，而不知人之樂；人知從太守游而樂，而不知太守之樂其樂也?！狈吨傺驮凇对狸枠怯洝分姓f：“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憋@然，不論是如歐陽修那樣以樂言樂，還是如范仲淹那樣以憂言樂，都反映了知識分子在人生構建中對圣人之情和君子之樂內在一致性的尋找。

兩千年來，孔顏之樂已經深入到中國士大夫的精神深處，在今天仍然有著積極的人生建構意義。只要我們追求知識、追求美德，致力于美好社會的建設，由一人之樂而致力于天下共樂，則孔顏之樂并不遙遠，它就在我們的心中，就在我們的不懈追求和對美德的建設中。 編輯/林青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