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中學語文教材中一首深情的詩歌《周總理,你在哪里》,讓無數人熱淚盈眶,讓無數人蕩氣回腸,它叩響了神州億萬人民的心扉,也讓人們記住了“柯巖”這個名字。2011年12月11日,著名詩人柯巖永遠閉上了好奇的眼睛,告別了她熱愛的世界,生命之旅定格在82歲……
文壇伉儷,患難夫妻
北京西城區(qū)三里河部長大院里,一對文壇伉儷生活在此,他們是當代著名詩人和作家。在相伴半個多世紀的歲月中,他們“背對背唱和”,曾經走過崎嶇不平的人生路,同時也享受著溫馨和諧的時光。他們創(chuàng)作了膾炙人口的作品,寫就了一段溫馨飄香的文壇佳話。然而不幸的是,就在2011年12月11日,他們當中的一位駕鶴西去。從此,他們的詩情浪漫注定無法繼續(xù)牽手。
他們的名字很響亮,他們是柯巖、賀敬之。
柯巖原名馮愷,滿族,祖籍廣東南海,1929年7月14日生于河南鄭州一個鐵路職工之家??聨r17歲時就發(fā)表了處女作《我的同窗》??箲?zhàn)時期,難民像潮水般向南方涌去,柯巖一家也隨逃難的人群到了南方。為了躲避日本飛機的轟炸,整天鉆山洞,因此柯巖從小就見證了人民的苦難。1948年,柯巖考入蘇州社會教育學院戲劇系,1949年起,她先后在中國青年藝術劇院、中國兒童藝術劇院任專職編劇,曾任中國作家協會書記處書記。
1950年初,柯巖所在劇院舉行劇本座談會,請當時已是著名詩人的賀敬之談《白毛女》的創(chuàng)作經驗,柯巖是課代表。初次接觸,賀敬之對柯巖的印象很好——樸素,不矯揉造作,充滿了革命熱情。而柯巖一見到賀敬之卻感到出乎意料——想不到《白毛女》的作者這么年輕文雅,不僅沒有大作家的派頭,連小作家的沾沾自喜也沒有,謙虛并富有幽默感。
從工作的接觸開始,柯巖和賀敬之的交往越來越多??聨r比賀敬之小5歲,兩個人常聚在一起談文學,談生活……他們有太多相似的追求,很快就成了朋友。促使他們感情發(fā)生飛躍的契機卻是賀敬之的一場大病。
1951年初,賀敬之來到河北省大名縣下鄉(xiāng)。沒多久,他感到身體不適,縣里大夫診斷為肺結核,賀敬之住進當時專治結核病的北京紅十字醫(yī)院。為防止傳染,醫(yī)院一般不許探望。令賀敬之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柯巖竟然來醫(yī)院看自己。擔心柯巖被傳染,賀敬之心中很不安??聨r卻笑著說:“越害怕才越會傳染呢?!?/p>
一句話令病中的賀敬之瞬間震動,心中淌過一股暖流。
柯巖是一劑良藥,賀敬之的病很快好轉。結果是,他的肺結核沒有傳染給柯巖,而柯巖的開朗灑脫卻“傳染”給了賀敬之。見不到柯巖時,賀敬之常常陷入思念的痛苦。柯巖一出現,賀敬之的眼前似乎多了一輪太陽。1953年10月的一天,這對有情人終成眷屬。婚后第7天,柯巖就告別了丈夫,奔赴朝鮮前線去了。
柯巖剛直不阿、快人快語,被人譽為“女俠”。賀敬之為人隨和寬厚,對人從不挑剔。兩人性格不同,志趣卻頗為相投,成為彼此互補的伴侶。在那個激情熱火朝天的年代,詩人夫妻把全部心血都投在了創(chuàng)作和工作上,作為丈夫的賀敬之第二次忽略了妻子的臨產日期,柯巖生第一個孩子大出血,生第二個孩子的時候即將臨產還硬挺著參加劇本討論。
1960年,柯巖生病住院時,賀敬之給她寫信道:“小柯小柯,安心養(yǎng)病,服從治療,增強黨性。”其中抄錄了陜北和內蒙民歌:“長腿的鷺鷥沙梁上站,有朝一日我要走大川;青山綠水一道溝,好過的日子在后頭?!币环庑?,道出了他們之間真摯而浪漫的愛情。
再后來,賀敬之在多次政治運動中挨整,諸如“文革”時期挨批斗。那時候,有不少人為了保全自己,有時也是為了保全子女和家庭,選擇了離婚。但柯巖連想都沒想過,她曾說:“當時我不可能這樣選擇?!?/p>
事業(yè)上比翼雙飛
柯巖的父親是高級工程師,從小就教育柯巖只有學習好才能對社會有所貢獻。而賀敬之是貧苦農民出身,他父親常常會走20里路給兒子送去口糧。盡管兩人家庭背景相差很大,但兩人所具有的文學感覺,都是天才型的,也正因為對文學共同的愛,兩人一直有許多共同話題。
夫婦倆在生活中面對面,工作中背對背。
兩位詩人共居一個臥室,但書房是一人一間,他們在書房里各忙各的,寫詩、看書、看稿。賀敬之說過:“我們之間都有‘小自由’,互相不摻和對方的事。她讀的有些書,我就不讀,她寫的《他鄉(xiāng)明月》,我是在書出版以后才看的?!?/p>
柯巖也這樣解釋:我們都搞創(chuàng)作,但在熱鬧的場合很少一起出現,我寫我的詩,他寫他的詩,各干各的,經常交流但互不干涉,也就是有媒體說的那樣“背對背唱和”……柯巖是個活潑爽朗的人,愛說愛笑,敢說敢干,喜怒都掛在臉上,這些性格中的東西也不折不扣地表現在作品中。
兩人在事業(yè)上比翼雙飛,在大風大浪里忠貞不渝。談到和睦相處的秘訣,賀敬之坦言:“兩個人生活中不可能沒有爭吵,年輕氣盛時更多一些。比如對某些問題看法不同,有時就會爭得臉紅脖子粗的?!笨聨r則笑言:“我脾氣急,他比較穩(wěn)重,為人寬厚平和,如果不自強自律,很容易被他‘慣壞’。所以,我一直獨立意識很強,我最不愿意聽誰是他的‘家屬’這幾個字,我從來就沒當過‘家屬’。他有他的工作,我有我的事業(yè)!”
柯巖的事業(yè)很多,作為詩人的她好奇心從未降低過,比如柯巖70多歲學會了電腦,完全是自己摸索,不僅如此,她還向好友問電腦病毒是怎么產生的?為什么產生?又是怎么傳播的?得到了詳細回答之后,才滿意作罷。
其實,早在柯巖用電腦寫作時,賀敬之學了3次還沒學會,只好繼續(xù)“筆耕”??聨r曾有這樣一個段子:“我喜歡寫東西,但做了兩次大手術后,一拿筆手就哆嗦。于是,就開始學電腦。我是南方人,有的音讀不準,打字時怎么也拼不出來,就在書房里朝他的書房大呼小叫,一會兒問他這個字怎么拼,一會兒問他那個字怎么拼。終于把他喊急了:真有點笨!孩子們聽后哈哈大笑:平日里都是媽媽要么說這個笨,要么罵那個笨,爸爸這回算是給大伙兒報了仇。只可惜不太過癮,怎么才是‘有點笨’啊……”
“背對背唱和”成追憶
由于身體的原因,賀敬之在晚年很少寫詩了,閑暇之余,常常揮毫潑墨,閱覽報紙書刊,有時整理一下舊作。一般情況下很少參加社會活動,夫婦倆在恬淡安靜的日子里度過晚年,很幸福。有一次,夫婦倆接受電視臺采訪時,問到了來世,賀敬之的回答很精煉:“下輩子我還找她。”當時在一旁的柯巖,笑得很燦爛。
但柯巖是個閑不住的人,天天忙著她的事業(yè),一直忍著病痛堅持,有時伏案寫作,有時整理文稿,有時應邀外出演講。多數去的是大專院校,只要她講課,會場里總是擠滿了人。
2011年春節(jié)前,柯巖忙于主編中國當代散文選《與史同在》,還操心著很多與寫作有關的事情,每天日程排得滿滿當當。她看到一些社會現象,并長期關注青少年成長和教育問題。2011年初寫下一篇《誰說俺們“80后”油鹽不進?》,專門為“80后”正名。
閑暇之余,老兩口會到居所附近的玉淵潭公園散步,在大自然的懷抱里呼吸新鮮空氣,也會像普通人一樣上街買菜。但隨著柯巖病情的加重,他們成雙成對的機會少了。2011年6月30日,按照醫(yī)生要求,柯巖住進了醫(yī)院。入院前,她還念叨要充實自己的文集,還要整理整理詩歌。然而一旦徹底休息下來,她才發(fā)現自己太累了,再也沒有精力做事了,她的愿望變成了永遠的遺憾。北京地壇醫(yī)院重癥監(jiān)護室,沒有意識的柯巖目光蒙,手腳浮腫……
2011年12月11日,繁忙的詩人永遠閉上了好奇的眼睛,告別了這個她熱愛的世界,生命之旅定格在了82歲。兩年前,柯巖曾寫下了《我是誰》一文:“在我80年漫長的人生旅途中,經歷了陽光燦爛,也跌入過深淵,跋涉過險灘,但只有在知道了我是誰、懂得了感恩之后,才有了完滿的幸福和真正心靈的安寧……”
對于柯巖而言,她知道自己是誰。但對87歲的賀敬之而言,這將是一種怎樣的悲痛,從此恩愛不在,“背對背的唱和”成為追憶。但柯巖留給世人的精神永在,那是一種執(zhí)著的信仰和不懈的追求,是一筆永留世間的寶貴財富。
編輯/麻 雯 mawen214@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