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國際旅游島幾成“國際宰人島”！——網(wǎng)友“羅迪”作為一名海南籍企業(yè)家，出于對家鄉(xiāng)愛恨交集的心態(tài)，在1月28日通過其實名認證的微博對友人在富林漁村的遭遇發(fā)了牢騷，盡管短時間內(nèi)轉(zhuǎn)發(fā)量過萬，但由于人們對其披露的問題早已司空見慣，即便轉(zhuǎn)發(fā)過萬，原本也只是一次集體牢騷而已。

使牢騷升級變?yōu)楣彩录氖侨齺喪姓囊幌盗谢貞?。三亞市新聞辦官方微博第二天針對這條微博發(fā)布了三亞市春節(jié)黃金周期間在食品衛(wèi)生、誠信經(jīng)營等方面“零投訴”的回應，表示“說明整個旅游市場秩序穩(wěn)定、良好”?！傲阃对V”的回應挑戰(zhàn)了輿論對三亞旅游市場欺客宰客問題的共識，激起了人們的不滿，于是很迅速地，網(wǎng)絡(luò)上針鋒相對“曬證據(jù)”。

面對突然而至的被動，三亞市似乎顯得有些亂了陣腳，先是就“零投訴”道歉，解釋為“操作性失誤”“表述不清”，實際為“海鮮排檔、水果攤零投訴”。第二波輿論高潮隨即到來，在輿論的強大攻勢下，尤其是海南省工商局的投訴記錄被媒體發(fā)現(xiàn)后，三亞市承認工商局12315春節(jié)黃金周期間共受理申訴舉報43宗，但仍強調(diào)“比去年春節(jié)同比下降59.05%，比前年春節(jié)同比下降69.93%”。

可以看出：三亞市政府在此次事件上的處理過程，實際就是他們?yōu)檎降囊淮紊鐣y試——后知、后覺和濃厚的地方保護主義色彩甚重。否則，輿情不會如此高漲。

實際上，三亞宰人多年前就已成共憤，眾多游客乘興而去，掃興而歸。政府所謂的“零投訴” 一來只能說明其“危機公關(guān)”的后果，第二是游客們已經(jīng)進入了“哀莫大于心死”，虱子多了不咬的狀態(tài)。筆者2005年去過海南旅游，經(jīng)歷過的“宰”局多多，好在大多都被巧妙避過，故回來后有一種“勝利大逃亡”的感覺。盡管如此，我們還是發(fā)出了今生永遠不再去海南的由衷感慨，今天說出來，以供后繼者參考。

沒佛心，可借佛力

從三亞回來，我準備信佛了。

那天是全團最值得驕傲的一天，我們團結(jié)一心，巧借佛力，集體逃脫了一次快刀大宰。事情是這樣的：那天在三亞，我們?nèi)珗F20多人被一輛大轎子拉到海邊，說時遲、那時快，一艘快船應聲而至，迅速把我們拉到一個小島子上。眾人船上看著水天一色、波光漣漪、爽如天堂，其實，正在遠離安全的彼岸，一場瘋狂宰客行動正在拉開大幕。

島上有一巨大食棚，眾多伙計服務(wù)員正閑坐侃山，見得人來，轟然而起，各操家伙。兩個伙計從池子里撈出活魚就在地上摔（這是當?shù)刂乃~，摔死了，你不要也得要），啪啪的鮮血染地，一車人的腦袋頓時抽了真空一樣迷茫起來。眾人突然想起，方才導游在大巴車上已經(jīng)在為海鮮大餐作了鋪墊。

他是這樣說的，不吃海鮮枉來海南，海鮮大餐人均500元到2000元不等，如果游客自由組合，可以桌為單位。5000元到2萬元任憑君選。當時眾人只當是像此前的購物一樣，只要堅持不出手，盡可以蒙混過關(guān)。沒想到，1000人等形同人質(zhì)滯留島上，有點像武大郎服毒，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了。

說時遲、那時快，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件突然發(fā)生，一個老人，確切說是一個將近六十的中年婦女突然應聲倒地，滿地翻滾著，發(fā)出了痛苦的叫喊：“天??！活不了了，要死人啦！”

眾人皆驚，忙上前邊攙扶邊詢問，老人說她一輩子信佛，眼前伙計們摔魚的場面讓她痛不欲生。她堅決要離開這個血腥之地。導游也不客氣，說不能因為你一個人耽誤了大家，不吃可以，到一邊等著去，大家都吃完了一并派船來接。眾人聽了，幾乎眾口一詞地說：“我也信佛！”“我也信佛！”導游頓時就傻在那里。沒佛心，可借佛力，中國人的冰雪聰明不服不行。

導游終于徹底敗北。

“避宰”避進衛(wèi)生間

那天來到了一家民族村寨，大老遠的，一群穿著各式民族服裝的人迎出來，半攙半拽地將游客引入一個大帳篷坐定。一個主持人首先介紹當?shù)氐娘L土民俗，很快說到當?shù)厝说慕Y(jié)婚習俗，他請所有男士站起來。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一堆身著民族服裝姑娘，她們熱情地沖過來，一一對應著為他們的“男伴”穿上據(jù)說是代表新郎官身份的黃色馬甲，然后引著一隊“馬甲男”魚貫進入“洞房”（竹木搭起的一個大棚）?！榜R甲男”們盡管大多中年以上年齡了，但面對如此灑脫的姑娘和素來給人神秘感的洞房也大多紅了臉，靦腆著，被半推半就地推向那溫柔之鄉(xiāng)。有幾個手疾眼快的（當然包括我）急起身往外走，“民族服裝”們急忙趕上來追問，大多回答內(nèi)急。等進了廁所，發(fā)現(xiàn)里面的蹲位已滿，于是一對一地等著，旅游的大好心情在異味彌漫的廁所內(nèi)備受折磨。

等“蹲坑人”一一出了廁所，洞房里面的儀禮早已結(jié)束，只見一個個“馬甲男”早就坐上了旅游車，一個個或垂頭喪氣或仰天長嘆。原來，進得洞房就像上了組裝車間的流水線，每人只得到了一杯和姑娘交杯的小酒兒，囫圇喝下后，后面簇擁著前面的，前面被后面攆趕著就出了洞房，門口的“民族服裝”們笑臉相迎，從每個人手里索去五十到一百元大鈔算完事。

于是，幾個“蹲坑人”開始和幾個“馬甲男”逗話：

“結(jié)婚了，恭喜你們啊，辦好事了嗎？”

“咳，結(jié)婚，發(fā)昏吧，人財兩空！還是你們雞賊，大不了聞點兒臭味，一臭解千愁??！”

笑談中，方才的一番無厘頭游戲帶來的窘迫和憤懣漸漸云消霧散。我突然想起旅游者形容旅游經(jīng)歷的一個順口溜：上車睡覺，下車逛廟，回到家什么也不知道。

看來，此番經(jīng)歷也可以攢聯(lián)一對：假結(jié)婚，真圈錢，純屬玩鬧；棄洞房，蹲茅坑，保錢為要。

自當花錢買尊嚴吧

記得那是一個叫做東山嶺的地方，游客上了索道應該直達頂峰，不料走到一半的時候就停下了，導游說纜繩壞了，只能到這里。但這里有個大廟，算命特別靈的。

剛走下纜車，就被一幫熱情的人包圍了，這些人笑容可掬地一個個相游客的面，然后變戲法似的遞過一張你本人的照片，每張十元。原來，眾人還在纜車上的時候已經(jīng)被他們立此存照了。

鑒于沒有準備，許多照片達不到游客的要求，部分游客不要，對方倒也不糾纏，當即就攥在手里咬牙做出撕狀。游客見那地上，飄飄撒撒地已經(jīng)滿是被撕毀的照片，一個個可憐的當事人或缺胳膊斷腿或半拉腦袋的都已被人們踐踏得慘不忍睹。小人物也有大尊嚴，潛意識中沒有把自己不當回事的，于是怒從中來，窘亦從中來，拿肖像權(quán)不容侵犯跟人家理論吧，有點秀才見了兵的說不清。眼看著讓人踩吧，又實在吞不下這口惡氣。轉(zhuǎn)念一想，咱又不是明星，走到哪都有鎂光燈照耀著，好不容易鏡頭為你閃過一次，咋還給臉不兜著了？拿出10元錢給自己買心安了。一位氣性很大的仁兄，氣哼哼地遞過錢說：“給你錢，我自己撕！”然后忿忿撕碎了自己的照片，一把塞在自己的兜里。筆者竊想，如此，就算花錢買尊嚴吧。

進了大廟的人們還沒來得及拜佛求神，就被廟里面似僧非僧的人迎進了一間間小屋（姑且叫做卦房吧）。鑒于生意火爆，卦房里的僧人舍棄了傳統(tǒng)的測生辰八字等繁復理道兒，上來就是一番相面講解，說得飛快，云里霧里就結(jié)束了戰(zhàn)斗。等僧人助手拿出各色貔貅來讓你選時，你方知僧人的使命已經(jīng)結(jié)束，進入了世俗買賣階段。

貔貅大小不一，從300元到數(shù)千不等。一看而知是樹脂劣貨，但囿于大廟的神氣罩著，誰也不敢造次，更不能侃價。團里有一虔誠者花去3000余元捧回了神物并連連喊值。

幾年后，偶然看見一篇評價東山嶺的微博，方知那里的收費已經(jīng)不限于算卦，而且用上了銀聯(lián)卡。博文是這樣寫的：“導游會在上山前發(fā)團號卡，寺門前有人趕，不讓人在門前逗留，怕后來人知道被迫捐錢的事；進寺后會將游客一一分開，告訴你需交數(shù)目不等的‘功德’，沒現(xiàn)金可刷卡；不怕神明怪罪的可討價還價?！?/p>

常識告訴我們：風水、八卦、算命等原本屬于道教的范疇，在古代稱為“方術(shù)”。后來的佛教順應民意，也搞些讖言諱語什么的預示未來，但絕非主業(yè)?？山┠陙?，國內(nèi)許多古寺、名廟都成了錢來錢往的地界兒。也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算命也成為寺里的重要營生，且廟越大越宰。

海南一行，反感頗多，諸多宰客的名堂很多，全團人員無不被宰，很多人在中途就發(fā)出了永不再去的誓言。盡管如此，全團、全過程卻無一人投訴，我們用自己博大的胸懷和忍辱負重的現(xiàn)實表現(xiàn)為當?shù)卣园恋摹傲阃对V”貢獻了一把力量。為什么不投？一來不知道投給誰；二來虱子多得已經(jīng)分不清哪里癢。

我們比較失望地看到，前一段時間，發(fā)端于微博的三亞挨宰事件，終于以官方的“嚴打”姿態(tài)告一段落。然而，就在宰客黑店富林漁村被吊銷營業(yè)執(zhí)照的同一天，三亞的酒店、餐館、景點依然人頭攢動，生意興隆?？煲?、悲耶？

其實，海南的宰客行為遠不是一個個的孤案，也不是菜價高、服務(wù)差那么簡單。以上幾天經(jīng)歷，就可以看出，海南的問題出在旅游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其勾搭連環(huán)、利益均沾，許多問題已成痼疾。它實際是一個海南旅游產(chǎn)業(yè)問題的全面綜合反映，既包括旅游產(chǎn)業(yè)運行方式的問題，也包括行業(yè)管理的宗旨和方向問題。不是誰出了事，關(guān)誰的門就可以解決的。而那種動不動就輕言“整頓××天，徹底改變海南旅游形象”的口號本身就不靠譜。要“國際旅游島”實至名歸，眼前急需要做的，就是先把“國際宰人島”的帽子摘下來。

編輯/馮 嵐 icarusfeng@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