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庭妙子今年34歲,出生于日本的白濱。她長相甜美,身材嬌小,留一頭及肩長發(fā),但手臂上的肌肉卻硬得像石頭,她是個在世界各地到處漂泊、舞刀弄鏟的廚子。妙子家里開餐館,有個小她兩歲的弟弟。提起姐弟倆的童年時光,大多伴有鍋碗乒乓和客人喧嘩的背景音樂。在她成為廚子之后,相同的背景音樂在不同的國家以不同的語言陪伴著妙子,這大概是她從不感到陌生孤獨的原因。
雖然常在廚房里玩耍,但妙子在22歲前從來沒有想過要當廚子。于當?shù)氐呐佣檀螽厴I(yè)后,她在一家小出版社做校對員,過著平靜安穩(wěn)的小鎮(zhèn)生活。有一天,她突發(fā)奇想要去意大利旅游。沒想到,一去就是七年,還成了個廚子。好的日本廚子很受歡迎,她的工作邀約多得去不完。她去過許多國家工作,收入也不錯。而憑著這些收入,她又去了更多的地方。十二年來她只回過兩次家,一次是弟弟結(jié)婚,一次是祖母去世。我問她不想家么?她笑笑說:“偶爾想想吧?!?/p>
我遇見她是在背包客棧的廚房。在一堆以泡面果腹的德國青年堆里,一個嬌小的東方女孩穿著鮮艷的黃色大頭皮鞋,吹著口哨,正往一塊白色魚肉上熟練地抹著調(diào)料??粗菈K魚排在煎鍋里滋滋響著變成了金黃色,我咽了下口水,忍不住上前搭訕:“Hi,你在煮什么?看起來很好吃啊!”她忍不住笑了:“要不要嘗嘗看?我剛釣的。”就這樣我們迅速成為了一對吃貨搭檔。有時到海灘上挖PIPI貝回旅社煮,有時一起去餐廳吃高級的當?shù)睾ur大餐,席間除了艷遇緋聞,當然少不了各種吃吃喝喝的話題。
她告訴我如果日本的地名中有“濱”字,代表那里有海灘,如果是“岸”,則是巖岸。有這兩個字做地名的地方通常都漁獲豐富,好吃海鮮的人應(yīng)該到這些地方去。比起日本,妙子更常談到意大利。她熱愛意大利,愛談各種意大利面,直面扁面管面面團貓耳面…… “那里的蔬菜,肉和面別處都沒法比的!”她忽然臉色一正,“但是魷魚還是日本的最好?!蔽乙苫蟮卣f:“魷魚?”雖然日本有很多好的魚自不待言,可比起有名的吞拿魚馬糞海膽,魷魚算是個冷門。
“新鮮的魷魚,最好吃是做魷魚素面。”魷魚素面不是面,只是切成面條樣的魷魚魚生,蘸淡醬油吃。妙子懷念地提起中學的夏天和同學一起去旅行吃的魷魚素面。那時生魚片對學生來說很奢侈,玩了一天又累又熱,盛著半透明魷魚素面的大冰盤一上來,大家哇哇大叫成一片?!叭毡镜聂滛~真的很好吃,很甜又入口即化,不像這個!”她嫌棄地指了指面前那盤炸魷魚。其實這魷魚又軟又甜,昨天才從南太平洋里撈起來,不難吃。配著冰涼的白葡萄酒,我樂得一個人把整盤掃光。我問妙子是否仍和當時的同學保持聯(lián)系?她有點傷感地說:“恐怕只有我還在整天想高中夏天的事情吧?!彪m然想聯(lián)系還是聯(lián)系得上,但是大家都成家立業(yè)了,估計沒人有這份閑心搭理她這個吊兒郎當?shù)娜肆?。雖然不愿承認,可即使是像妙子這樣的漂泊旅人,也有像這魷魚素面一般清淡的鄉(xiāng)愁吧。
記得新西蘭一家餐廳的經(jīng)理神秘兮兮地向我推薦Whitebait:“是我們這里獨有的魚哦!而且是這個季節(jié)才有的!”端上來是一片扁扁的煎蛋,努力翻翻,里面好多小白魚,啊,是銀魚嘛。早聽說新西蘭人對Whitebait的執(zhí)著,我不敢跟她說中國是世界主要的銀魚產(chǎn)地,更不敢跟他說我吃過的銀魚炒蛋了。由于她,這銀魚成為了全世界唯一的銀魚,就像小王子擁有全世界唯一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