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翁失牙

本刊記者 劉玨欣

每次聽到有人為了智齒抱怨，我就暗自慶幸地摸摸臉。世間各式智齒苦：有的斜頂在牙床里長不出來，有的長出來也是歪七扭八，有的每隔數(shù)月巨痛幾天……我居然全部闖關(guān)成功，4顆正常生長，偶爾發(fā)炎，只切過一次牙肉，真是太幸運了！

我可不想得罪幸運女神，任憑牙醫(yī)們見了智齒就勸拔，我仍覺得那是他們的職業(yè)偏見。哪怕發(fā)現(xiàn)齊整的小門齒慢慢變歪了——肯定是被胖智齒擠的，我還是默默忍受了。

直到近十年后的一天，洗牙時我請醫(yī)生瞅瞅，為什么某顆智齒不時會疼。她拿金屬棍用力別開我的嘴，才看清楚蛀了個大洞！

“太窄了！”她挑挑金屬棍，“補牙的工具肯定塞不進去。平時大概也是因為牙刷進不了這里，才被蛀的。拔了吧?！?/p>

她說得云淡風輕，我聽得膽顫心驚。更悲劇的是，醫(yī)生繼續(xù)說：拔了一顆，對生那顆會慢慢長不好，以后也得拔。還有你另一邊智齒也刷不到，有點蛀了，拔?？偨Y(jié)起來就是4顆終歸要全拔。

啊啊?。∥业拈T齒白歪了？切牙肉那刀白挨了？以前認為算幸運才去隱忍，原來這才是更大的悲劇。人倒霉時容易想起“塞翁失馬，焉知非?！保疫\時卻很難記得，塞翁失的馬帶回胡人駿馬時，塞翁會對祝賀的人說“這可能是一種災(zāi)禍”。

躺上拔牙臺，醫(yī)生用上各種冷兵器，我悲壯地閉上眼睛，明白了拔牙真的就是純用物理力量拔，太不高科技了！忍住一波波不適，準備迎接下一波時，醫(yī)生說好了。拿出一顆血淋淋的牙。表揚一句：“真堅強啊，哼都沒哼一聲?！?/p>

我有點愣住，這才兩三分鐘?。∥倚睦眍A(yù)期可是半到一個小時！什么縫針、碎牙，居然都沒有。3天后，我已經(jīng)可以大嚼涼面了。

很多懼怕的事，硬著頭皮去闖闖，其實也沒那么糟糕。但誰知道這是不是塞翁正反局的又一次轉(zhuǎn)折呢？

內(nèi)心的真實

本刊記者 衛(wèi)毅

采訪作業(yè)本時，我問他，有沒有真正了解他的朋友。他說沒有，一個都沒有?？瓷先ニ团笥褌冊谝黄鹩姓f有笑，但他覺得“他們的想法跟我隔著十萬八千里”。在他眼里，兩個獨立的個體都是惟一的，真正完全了解不大可能。

許多人喜歡作業(yè)本是因為他寫的許多東西很搞笑，他確實有這方面的天賦。但他自己卻并不熱衷于搞笑本身。“上微博一輩子都講笑話、講段子，裝得自己生活特美好的樣子，這不傻逼么?！?/p>

紀錄片導演陳為軍跟我說過，有時候，當這個世界足夠真實的時候，我們是無法接受的。而在你跟隨一個人一段時間后，他不為人知的真實時刻將會出現(xiàn)。什么是不為人知的真實時刻呢？作業(yè)本在一番連珠炮式的言辭之后陷入沉默時，在想起傷心往事流下眼淚時，在嚴肅地剖析自己時，這些就是他的真實時刻。

許多人模仿作業(yè)本寫東西，看上去是那么回事兒，但字里行間的“氣”卻是不對的。在一片搞笑的段子中，那些深沉的東西才最反映其本質(zhì)。遠的如卓別林，近的如周星馳，成就喜劇之王的重要原因卻是他們心中的悲哀。但是，許多人都沒有看見，也不愿去了解，只是愿意用那些段子來自我消遣罷了。更糟糕的是，還有人喜歡選擇非虛構(gòu)的事實，來搭建自己虛構(gòu)的邏輯。

稿子發(fā)表后，作業(yè)本給我發(fā)了一條短信：“怎么能用我真名呢，看得我太陌生了，可是你寫得很棒，這就是我?！?/p>

作業(yè)本的真名叫孫杰。沒錯，我想寫的是孫杰，而不僅僅是作業(yè)本。我想寫的是一個人，而不是一個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