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事僵硬，不知變通

羅姆尼的特殊背景，在他就讀哈佛商學院和哈佛大學法學院時已是人所共知。那時他的父親喬治·羅姆尼正運營著美國汽車公司。其間，老羅姆尼棄商從政，三次當選為密歇根州州長，并曾在尼克松總統(tǒng)任期內(nèi)任內(nèi)閣議員。

盡管繼承了父親的一頭烏發(fā)、方下巴以及迷人的微笑，但羅姆尼并未刻意炫耀自己的出身。在他身上，唯一的家族特征是他隨身攜帶的公文包上那個褪了色的家族姓氏縮寫。羅姆尼視父親為榜樣，老羅姆尼不僅是年輕兒子的導師，更是一位探路者：用摩門教的信仰為他在政治、生意、家庭以及人格等各方面指明道路。老羅姆尼的舊交約翰·懷特說：“羅姆尼的一生，都是在他父親為其鋪設的道路上前行?！?/p>

羅姆尼在中學時就認識了他的妻子Ann，經(jīng)過四年戀愛后結婚。與美國那些經(jīng)常爆出情色丑聞的政治家相比，羅姆尼的婚姻堪稱典范，美國媒體將其比作“圣誕卡式的美滿婚姻”。

羅姆尼家族的摩門教信仰，在他和Ann結合之初就有著深厚的基礎，它幾乎貫穿了他們所有的一切：慈善活動、子女教育、社會生活，甚至每周日程。以家庭為中心的生活方式是他們作為摩門教徒的選擇，羅姆尼和Ann認為在家和孩子們相處比其他任何事情都重要。皈依摩門教意味著將穩(wěn)固的家庭置于首要位置，丈夫和妻子都要扮演傳統(tǒng)的角色。已故摩門教堂領袖David O. McKay有一句名言：“家庭生活中的失敗，是無法用任何其他方面的成功來彌補的?！绷_姆尼一家長期以此為信條。

對羅姆尼而言，妻子Ann是家中的至寶。她長期居家，有著開朗的笑容和迷人的眼睛。當他們的家庭進入公眾視野后，羅姆尼和Ann的關系雖有可能發(fā)生改變，但她仍然是他的首席顧問和知己，并可影響羅姆尼的最終決定。Ann曾聲稱，他們自打結婚以來就從未發(fā)生爭執(zhí)。兒子塔格特稱，其實父母并非沒有分歧：“我母親說的有些事父親是不贊同的，我甚至看到他咬自己的舌頭，但他們通常都是私下討論，他從不在公共場合指責我的母親?！?/p>

但是1983年夏天的一次旅行，卻使羅姆尼落下不好的名聲。當時羅姆尼要去他父母在休倫湖的一處農(nóng)莊，并由他完成從波士頓到安大略省長達12小時的駕駛。像其他旅行一樣，羅姆尼向來都是細致安排，從不馬虎。出發(fā)前，羅姆尼把體型龐大的愛爾蘭長毛犬Seamus放在寵物箱里，并安置在房車頂上，然后告訴兒子們：每一個停靠點都事先預定好了，只能在預定地點下車。不料在途中，兒子塔格特發(fā)現(xiàn)后窗上滴落了幾滴黃色液體（狗尿），這是羅姆尼把愛犬放在車頂長途顛簸的后果。但羅姆尼還是很鎮(zhèn)定地在預定好的?？奎c停車，并借了水管沖洗車子和寵物狗，隨后將狗放上車頂繼續(xù)趕路。

羅姆尼的冷酷和執(zhí)著在此事中可見一斑。雖然這一特質(zhì)使他獲得了事業(yè)上的成功，但有時也會拖他的后腿，寵物犬Seamus成為了羅姆尼處事僵硬、不知變通的代名詞。

帝王式州長

如果說羅姆尼會很自在地面對家庭和熟識的老友，但在生人面前他卻不那么自然，這一點對他的發(fā)展頗有牽制。羅姆尼與人交往時恪守嚴格的規(guī)則，以至于他的同事、政治助手、甚至多年的朋友都被置于圈外。因此，他雖有無數(shù)的仰慕者，卻鮮有深交。羅姆尼的一個前助手說：“他在熟識的朋友圈子里很隨意且風度翩翩，但如果和不熟的人在一起，則很正式，通常他是帶著面具的?！?/p>

羅姆尼和圈外人只保持工作上的關系，同事和政治伙伴對他而言是用來做事的，不是用來拉關系的。一位共和黨人曾說：“羅姆尼永遠是明星，而其他人只是陪襯?！绷_姆尼對簡單的聊天和泛泛而談沒有耐性，對禮節(jié)性的雞尾酒會、各種社交活動和人頭攢動的走廊也毫無興趣，他從不關注膚淺空泛的社交，對別人的所作所為也沒有興趣。正如另一位共和黨人所說：“在他和別人之間有一道隱形的墻?！?/p>

在羅姆尼成為馬薩諸塞州州長后，一位民主黨國會議員評價道：“你知道尼克松和他帝王式的統(tǒng)治作風嗎？這個羅姆尼就是這樣一個帝王式的州長。”羅姆尼的辦公室常被繩子隔開，通向他辦公室的電梯也設了限制。羅姆尼建立了一套嚴格控制的工作環(huán)境，他只以自我為中心。

這種人為的隔離，某種程度上是由羅姆尼的宗教信仰決定的，他有著其他人看不到的小圈子。他的滴酒不沾也常使派對和其他一些需要酒精來調(diào)節(jié)氣氛的社交活動變得索然無趣，他完全不是那種手中拿著威士忌、嘴里叼著雪茄的社交性人物。羅姆尼不喜和生人打交道的作風注定會成為他競選中的一大障礙。他太超然，無法與選民融洽溝通，這有點令人倒胃口。一位前助理說他“本是貴族，一直過著優(yōu)越的生活，這使他很難和背景差異太大的平民打交道”。民調(diào)顯示，羅姆尼不斷增長的財富以及不斷拓展的事業(yè)只會擴大這種裂痕，這也是他面對奧巴馬時的劣勢所在。

受爭議的摩門領袖

雖然羅姆尼肩負著許多職責，但他卻能兼顧在摩門教堂擔任領導的職務。兒子塔格特稱：“與父親相比，其他所有人都是懶惰的?！?/p>

摩門教通常以地域劃分范圍，規(guī)模在400到500人之間。與其他宗教不同，摩門教并無專門的神職人員，有能力的成員輪流服務和領導教會。區(qū)域的教會領導者會被當做教會的代表，擁有很大權力。羅姆尼在1977年前后成為教會的領導者，負責管理區(qū)域集會。當時羅姆尼才30歲左右，需要管理著大約4000人的教會成員。這期間他經(jīng)歷了危機、移民文化、社會力量以及組織和管理上的挑戰(zhàn)，這都是他之前從未遇到過的。

羅姆尼在教會中脫穎而出，源于他調(diào)和了摩門教中保守的核心價值和波士頓地區(qū)對于更富有彈性、更開放教義的需求。有的人認為他用藝術性的方法調(diào)和了兩者，稱他為寬容、慷慨、富有革新意識的領袖。他賦予女性更多宗教責任，并在他人需要的時候總能提供及時的幫助。

1993年春，摩門教會工作人員海倫·西沃斯試圖召開大會，以解決一些工作突出的婦女對她們在教堂中的從屬地位頗有微詞的問題。西沃斯向羅姆尼征求意見，她回憶道，盡管摩門教有嚴格的教義，領導者無法從根本上對其進行改變，但羅姆尼仍要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

羅姆尼對召開這樣的會議并無十分把握，但他還是同意了。會議當天，約有250名婦女坐滿了教堂。在開場唱詩、祈禱和一些常規(guī)教儀后，大家開始切入正題，婦女們開始各種提議，包括讓她們參與更多的教會生活。羅姆尼最終同意了所有他覺得合理的建議。

不過，羅姆尼的領導并非誰都喜歡，他有時也會和那些他認為與教義偏離太遠的女性發(fā)生沖突。對那些人而言，羅姆尼缺乏其他領導者的換位思考能力和勇氣，使教會變得脆弱不堪。

1990年秋，一本雜志刊登了一篇已婚婦女的文章，她已有5個孩子，并意外第六次懷孕。她對此并無準備，于是考慮人工流產(chǎn)。但摩門教會通常情況下禁止人為終止懷孕，除非是因強奸或亂倫而受孕或者母親有嚴重的生命危險、胎兒有嚴重先天缺陷。

后來醫(yī)生發(fā)現(xiàn)那名婦女的盆骨里有嚴重淤血，她想這可能是個好理由，可以借此理直氣壯地要求人工流產(chǎn)。一天在醫(yī)院里，她所在教會的領袖羅姆尼前來探望，并告訴她，他的侄子雖患有唐氏綜合征，但仍是他們一家的福祉。“作為你的主教，我更加關心那個孩子?！绷_姆尼說。那名婦女在后來雜志上寫道：“作為一名摩門教徒，我感到無助，受傷害，受威脅，并努力保持心理平衡，而他卻只考慮子宮內(nèi)的孩子，而不是我的安全?！?/p>

保守的投資者

身為摩門教領袖的羅姆尼曾面臨接二連三的質(zhì)疑，但在貝恩資本的成功運作，卻為他贏得了無數(shù)寶貴的名聲。長期以來，盡管羅姆尼對自己的早期經(jīng)歷始終諱莫如深，但這并不妨礙年輕時他在企業(yè)界的無限風光。

1983年春，羅姆尼走進了他的上司比爾·貝恩的辦公室。當時羅姆尼36歲，已是一個明星級商業(yè)顧問，有著冷靜的分析能力。他在童年時就被人稱為擁有超出其年齡的成熟。他做事之前總能提前分析，連一個小細節(jié)都不放過。他幾乎沒有驚喜，因為他凡事總是考慮在前。但那天是個例外。比爾·貝恩作為貝恩資本的創(chuàng)始人，向羅姆尼做出一個令人吃驚的提議：他準備將一個全新的合資公司委托給這個正坐在他面前的年輕人。

在早前他們第一次會面時，比爾·貝恩就已經(jīng)從羅姆尼身上看到了一些不尋常之處。所有拍檔都對他印象深刻，有的甚至心懷嫉妒。不止一個伙伴告訴比爾·貝恩：“這家伙有一天會成為美國總統(tǒng)?！?/p>

羅姆尼很快適應了比爾·貝恩的經(jīng)營模式并成為忠實執(zhí)行者。他分析很耐心，并注重細節(jié)。六年間，他與許多不熟悉的公司展開合作，學習他們的運營模式以及如何在競爭中脫穎而出，然后歸類總結。羅姆尼像是個明星，而比爾·貝恩則將他當做是自己的孩子，羅姆尼正是可以實現(xiàn)他頭腦中偉大計劃的那個人。最終，比爾·貝恩建立了貝恩資本，并提議由羅姆尼負責。這是羅姆尼第一次有機會經(jīng)營自己的公司，而這個機會是所有年輕人都無法拒絕的。

但羅姆尼的決定卻令他的老板大跌眼鏡，他稱自己不愿拿現(xiàn)有的地位、收入和名氣去為一個試驗冒險。他承認比爾·貝恩的建議很吸引人，但卻不愿輕率地做決定。于是比爾·貝恩又加了些好處，他向羅姆尼保證，即便新公司經(jīng)營失敗，他仍然可以恢復他現(xiàn)有的職位和薪水，并補上他在經(jīng)營新公司其間的薪水。但羅姆尼還是擔心如果搞砸了，他會名譽受損。于是比爾·貝恩再添加籌碼，保證一旦失敗，他將發(fā)布公告，說明羅姆尼被召回是由于公司急需他這樣的咨詢師。羅姆尼這才同意了。

就這樣，羅姆尼開始了在貝恩資本長達十五年的職業(yè)生涯，直至后來他參與州長乃至總統(tǒng)的競選。在后來的競選過程中，羅姆尼總是聲稱他是如何為新興企業(yè)或經(jīng)營不良的企業(yè)創(chuàng)造就業(yè)機會，還稱自己知道企業(yè)是如何運行的。在這期間，羅姆尼參與了大約100宗交易，大多數(shù)并不引人注意，原因是交易的對象大都是一些私人的不知名企業(yè)。華爾街的Deutsche銀行曾詳細分析了由羅姆尼接手的68宗交易，發(fā)現(xiàn)其中有33家虧損或倒閉。但整體上貝恩資本的表現(xiàn)不俗，它每年使企業(yè)利潤翻倍，是擁有最好記錄的公司之一。

羅姆尼本質(zhì)上是一個保守的投資者。他總擔心他的合伙人和外圍投資者會有損失，更不用說他自己的收入了。貝恩資本的合伙人科爾曼·安德魯斯曾提到：“我們投資慢的時候他很煩惱，我們真投資了他也會很煩惱。”在尋找可能的投資時，羅姆尼和他的這位年輕合伙人每周碰頭一次。他總是逼他們做深度分析，拿出更多數(shù)據(jù)，并最終告訴結論究竟是投還是不投。他們感覺自己像是一幫銀行家在小心翼翼地理財，而不是想著如何讓企業(yè)大展宏 圖。一些合伙人懷疑羅姆尼是出于他自己政治前途的考慮?！拔铱倢γ滋赜行┖闷妫ε峦顿Y失敗究竟是基于商業(yè)上的考慮，還是怕壞了他政治上的名聲?！币郧暗暮匣锶撕髞肀硎荆J為后者成分居多。大多數(shù)投資者會認為失敗本身是游戲的一部分，但羅姆尼卻認為一招不慎會損害自己的名譽，他總是要求精確的計算和分析。

正是這樣謹小慎微的交易，使貝恩資本在上世紀90年代獲得了豐厚收益，而羅姆尼自己的身家也達到1.9億美元以上，甚至有傳達到2.5億美元。時至今日，美國選民對羅姆尼的巨額資產(chǎn)依然頗有微詞，認為這位大富翁根本就不會代表選民的利益，這也是他與奧巴馬競選總統(tǒng)時面臨的另一個劣勢。

對比草根出身的奧巴馬的親和及能說會道，羅姆尼則被人們批評為冷漠、虛偽、難以溝通，人們嘲諷他嘩眾取寵的政治機會主義、貴族式的成長過程、思想上的多面性、他的哈佛教育背景以及作為公司總裁的父親。奧巴馬四月在俄亥俄州伊利里亞一所社區(qū)大學發(fā)表演講時對羅姆尼冷嘲熱諷：“我不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我通過努力以求獲得機會，當時的我就像現(xiàn)在的你們一樣，處處尋覓機會。”

面對各種批評之聲，羅姆尼很少會站出來親自澄清，就像他從來都不愿在公眾面前表露自己一樣。美國媒體將其描述為是“一堵墻，一個表殼，一張面具”，那些了解羅姆尼或和羅姆尼共過事的人，把他看作是一個“有時即便不看你的眼睛，也能把你看穿的人”。前生意、政治上的同事們一致認為他懶得和不相干的人打交道，也絲毫沒有去了解別人的意愿。他很少和他人一同去出席社交場合，以至于一個生意伙伴戲稱他為“鐵皮人”。

除了在貝恩資本中的出色表現(xiàn)，羅姆尼并無其它亮點。作為風險資本家的他無法證明他實際上創(chuàng)造了多少就業(yè)機會，也正因為此，他每次聲稱的數(shù)字都不一樣。諷刺的是，羅姆尼作為州長的唯一成就在于模范推行奧巴馬的衛(wèi)生保健法，盡管現(xiàn)在他開始撇清這一政績。

一個老共和黨員目睹了1994年羅姆尼競選參議員失敗，之后得出結論：“這是他自身原因造成的?！痹谶@以后，羅姆尼似乎吸取了教訓，開始著手與選民的溝通，打造自己的親民形象，這總歸是有所進步。在成功贏得2012年美國總統(tǒng)候選人提名后，有些人認為，如果羅姆尼再多學些表演技巧，他是可以贏得更多支持，從而擊敗奧巴馬登上總統(tǒng)寶座的。正如NBC新聞的白宮記者查克·托德所言：“他該學學怎樣與人溝通，怎樣做發(fā)自內(nèi)心的、有激情的演講?！蹦峥怂稍?968年從福克斯新聞CEO羅杰·艾利斯那里學會如何推銷自己，老布什在1980年從傳奇表演大師斯戴拉·阿德勒那里接受指點，羅姆尼也完全可以從別人那里學會如何拉近自己與選民間的距離。

但羅姆尼就是羅姆尼，他是個怪異、神秘的人，美國人可以了解尼克松或老布什，但卻并不會了解他。他的另類不是風格和傳承上的，而是源于他的本質(zh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