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多年不坐公交車了吧，我和你說件好玩的事。前些天，有個姑娘坐車回家時，被人摸大腿了，我不知道她當時穿著超短裙還是什么，總之遭遇了咸豬手。然后她要打電話報警，司機停車。售票員說沒證據(jù)不好處理，車上的乘客也說多大的事啊，別耽誤大家時間。姑娘憤怒了，拿起手機拍了猥瑣大叔的正臉，上傳到微博控訴，成了熱門帖?！?/p>

我和哥們說起這八卦，強調(diào)那張臉：看起來特別無所謂，就這么仰著任拍。哥們說：“慣犯的表情？可能他心想，還不如讓警察來呢，反正也沒證據(jù)?！蹦腥藢@類“不文明行為”的反應(yīng)是淡漠的，因為他們或多或少也在人肉罐頭般的公交車上，磨蹭過哪個姑娘的身體。在混雜著香水味汗味包子味的空間，人的邊際無法選擇，有時只能苦中作樂。

比如這個哥們，他和我聊過年輕時的“癡漢”事跡，荒誕的是，他第一個性對象就在公交車上邂逅的。當年他還是個內(nèi)向男生，遲遲沒有女朋友，坐公交車時難免有種隱秘沖動和好奇?！懊看紊宪嚭?，我會找到有好感的‘對象’，擠到她身邊，有意無意地觸碰，度過微妙的時光。有天，遇見一個美麗的少婦，她還帶著孩子，親近時，她沒有抵抗，相反，還帶著些許鼓勵。下車后，我們碰巧又去了同個地方，眼神交換，互留電話。不久就約會了。第一次莫名其妙發(fā)生了，而且沒有第二次。后來，我在公交車上，就會產(chǎn)生期待，并能眼尖地發(fā)現(xiàn)不謀而合的對象。”

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是個大叔了，開著好車，過著中產(chǎn)階級的生活。不像那個“倒霉”的大叔，成了眾目睽睽的現(xiàn)行犯。那么圍觀者的麻木是怎么回事呢？我上大學(xué)時曾經(jīng)遭遇膠水男，從前車門貼到后座，我挪一步他挪一步，直逼到?jīng)]有退路，我害怕到想叫又不敢叫，怕被報復(fù)。另一次更變態(tài)，被擠到和一個民工模樣的男人同座，他試探著把手放到我的大腿上，我往外閃了閃，過一會，他的手又伸過來，我霍地站了起來，沒2分鐘，眼角余光里就出現(xiàn)他右手上下搓動的畫面。我突然同情地想：妓女應(yīng)該下調(diào)服務(wù)價格。

公交車上的性騷擾，往往被這樣復(fù)雜的心理活動包容。它不同于職場性騷擾，也不同于圈子潛規(guī)則，純粹出于本能的冒犯，而且“稍縱即逝”。如果從保護女性的角度，支持隨手拍公示色狼，呼吁立法禁止公交性騷擾，那么男性勢必也會抗議，反訴女性公共場合暴露著裝的騷擾，肢體壓迫的誘惑。除非像公廁分男女那樣，公交車也貼上標志，分為男士專乘和女士專乘。但這是不可能推行的。

在越來越擁擠的城市，最逼仄的公共空間，男女只能自行協(xié)議共處的方式：體貼身勿動，眼看手勿動。

木子美

前記者編輯、現(xiàn)自由職業(yè)者，著有《遺情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