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加錦 李紅
摘要:人類情緒無疑有強度的差異。然而,長期以來人類情緒強度的易感性未能引起足夠關注。通過系統(tǒng)操縱刺激材料的效價強度,作者及研究團隊分別從情緒易感性本身,情緒影響高級認知,以及個體差異三個層次系統(tǒng)探討了人類對情緒事件效價強度的易感性及其神經機制。結果發(fā)現(xiàn):1)、相比正性刺激,人類對負性刺激的效價強度更敏感,這一效應可能跟右側海馬/杏仁核的警覺功能有關聯(lián)。2)、與上述結果相一致,不同效價強度的負性情緒對新異性加工、目標覺察、執(zhí)行控制等高級認知過程具有顯著不同的影響。3)、人類情緒強度的易感性具有顯著個體差異:相比男性,女性對輕度負性情緒事件易感性更強。相比中向人群,外傾人群對愉悅刺激的情緒易感性更強,而對輕度負性事件的情緒易感性更弱。
關鍵詞:情緒;易感性;效價強度;性別;外傾性
分類號:B842
編看按:
情緒研究是近年來認知神經科學研究的重要生長點之一。以往研究多致力于探討人腦對各種情緒信息(面孔、場景、語音等)的加工特點及其神經生理機制。但卻對個體受情緒影響的程度(即情緒易感性)以及情緒“強度”的認知神經科學機理缺乏足夠的了解,正是在這一背景之下,袁加錦博士的博士學位論文《情緒效價強度效應及神經機制研究》及后續(xù)工作,圍繞“人類情緒強度的易感性”這一主題開展了系統(tǒng)深入的研究,取得了一系列創(chuàng)新性的成果。先后在《Cognitive,Affective&BehavioralNeuroscience》、《Human Brain Mapping》、《Neuropsychologia》等高水平專業(yè)期刊發(fā)表10余篇研究論文。本文即是作者對該系列工作的概括總結。盡管目前對于人類情緒強度易感性及其神經機制仍然存在許多不能圓滿回答的問題,但袁加錦的這項研究工作對相關問題思考的系統(tǒng)性,研究角度的獨特性以及發(fā)現(xiàn)本身都無疑對未來研究具有重要啟示意義。
“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頭”。情緒對人類的生活具有不可忽視的影響。適當?shù)那榫w狀態(tài)是保持身心健康、促進人格完善、和發(fā)揮創(chuàng)造力的必要條件。相反,情緒異常不僅是各種精神障礙的重要誘因,也往往伴隨著大腦功能與結構的異常改變。以往的情緒研究主要關注大腦對情緒材料的效價極性(積極、消極)、類別(悲傷、恐懼、愉快等基本分類)與表情(面部、肢體等表情形式)信息的心理加工及其神經生理機制等方面。然而,現(xiàn)實生活中,即使同為正性情緒或負性情緒,人們的情緒體驗也往往有程度,即效價強度(valence strengm)的差異。與喚醒度強調刺激物引起的生理激活程度(從平靜到興奮)不同,效價強度是指個體在面對正、負情緒刺激時,所體驗的正、負情緒程度的強弱fLang,Bradley&Cuthbert,1997a;Yuan et al.,2007a)。比如,運動員半決賽獲勝后產生的喜悅,跟奪得冠軍后產生的喜悅往往不同;而學生模擬考試失敗帶來的沮喪,與升學考試失敗帶來的沮喪更是不可同日而語。從情緒影響認知的角度看,不同效價強度的情緒狀態(tài),尤其是負性情緒狀態(tài)對認知活動的影響是顯著不同的。低強度的負性情緒對記憶、思維、決策等認知過程影響較小,個體容易通過合理歸因等方法進行調節(jié),從而恢復情緒平衡保持心理健康。相反,強烈、持久的負性情緒嚴重影響記憶,促使情緒障礙的產生,或導致個體做出不明智的決策(Wat!dns et al.,1996;Spearing,2001)。有資料顯示,極度恐懼能引起副交感神經系統(tǒng)的嚴重回彈,從而導致心跳過度減速及血管過度收縮從而導致猝死(coon,2000)。盡管“效價強度”是情緒活動的重要特征,然而長期以來人類情緒的效價強度卻未能引起研究者的足夠關注。
另一方面,生活中的情緒,往往發(fā)生在與情緒加工無關的認知活動背景之中。這正如人們形成對他人喜歡或厭惡的情感,通常是在沒有情緒預期、與情緒無關的日常交流活動中形成的一樣。相應的,更具現(xiàn)實意義的情緒,往往是指人們的身心狀況與認知活動容易受情緒事件影響的程度,也即是情緒易感性的高低(Delplanque,Silvert,Hot,&Sequeira,2005;Yuan et al.,2007a;袁加錦,汪宇,鞠恩霞,李紅,2010)。因此,盡管研究大腦對各種情緒材料的加工特點對于理解人類的情緒認知功能具有重要意義,但探討人類對情緒事件效價強度的易感性不僅具有重要理論意義,也具有十分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Yuan et al.,2007a)。比如,研究人腦對正、負情緒事件效價強度敏感性的相似性與差異性,可以豐富和發(fā)展人們對情緒加工偏向的認識。在更具現(xiàn)實意義的層面,通過探討人腦對不同效價強度正、負情緒事件易感性的特點,可以更深入的揭示女性何以情緒障礙比率更高,人格如何影響主觀幸福感等社會熱點問題的發(fā)生機制和內在原因。因此,在“人類情緒具有效價強度差異”這一基本事實的驅動之下,近年來我們在情緒易感性領域主要開展了如下幾個方面的研究工作:1、人類對正、負情緒事件效價強度的易感性及神經機制;2、不同效價強度的情緒對高級認知的影響及大腦機制;3、情緒效價強度易感性的個體差異。
1、研究方法與實驗范式
如前所述,生活中的情緒往往發(fā)生在認知活動背景之中,且具有不可預料性。此外,相對于廣闊的生活背景而言,情緒事件的發(fā)生頻率相對較低(Delplanque et al.,2005;Yuan et al.,2007a;袁加錦,2009)?;诖耍覀儾捎秒p選擇oddball范式開展人類對情緒事件效價強度易感性的研究。該范式要求被試通過不同的按鍵反應,對大概率的標準刺激(70%)與小概率的偏差刺激(30%)進行標準刺激,偏差刺激分類判斷。標準刺激是一張在整個實驗中固定不變的中性圖片,而偏差刺激則由不同效價強度的情緒圖片構成。因此,被試在實驗中無需對刺激的情緒屬性進行有意加工,并且情緒刺激發(fā)生概率低,且何時呈現(xiàn)不可預期。這些特征使得該范式下情緒事件的發(fā)生具有較高的生態(tài)效度(圖1)。所有情緒材料均選自本土化的中國情緒圖片系統(tǒng)(cAPS,Bai,Ma,Huang,&Luo,2005)。為了分別考察人腦對積極、消極情緒刺激效價強度的易感性,我們分別設置正、負兩個實驗系列。兩個實驗系列的方法完全相同,只是刺激材料及情緒屬性發(fā)生變化。這一范式及其改編版是近年來本研究團隊開展情緒易感性研究的主要范式。
2、人類對正、負情緒事件效價強度的易感性及大腦機制
我們首先采用ERP及溯源分析技術探討了人腦對正、負情緒刺激效價強度的易感性及其神經機制。由于負性情緒事件具有相比正性情緒事件更重要的生物適應性價值,負性情緒事件的效價強度也可能比正性情緒事件的效價強度具有更大的生物重要性。比如,吃的比較飽,和吃的很飽引起的舒適程度或許不一樣,但是這種程度的差
異不太可能會大于有點餓和很餓引起的不舒適感的程度差異。吃的比較飽和吃的很飽均不太需要個體采取進一步的措施,因為需求均已滿足,只是程度不同而已。但輕度饑餓感誘發(fā)的進食動機的強烈程度,和非常餓帶來的進食動機的強烈程度,顯然不可同日而語(袁加錦,2009)。因此,我們假設人腦對負性情緒事件效價強度的易感性可能要高于對正性事件效價強度的易感性。研究結果完整證實了這一假設。結果顯示:在負性實驗中,高、低負情緒條件誘發(fā)的ERP在早期的特征知覺(P2成分)、注意警覺(N2)以及晚期的認知加工(晚期正成分,LPC)和記憶整合(負性慢波成分:SNW)階段均存在顯著差異;而在正性實驗中,高、低正情緒條件無論在早期的P2、N2還是在晚期的LPC成分均無顯著差異(Yuan et al.,2007a;見圖2)。這提示人腦對負性刺激效價強度的易感性,要高于對正性刺激效價強度的易感性。具體而言,人腦對負性刺激的效價強度敏感,而對正性刺激的效價強度相對不敏感。我們將這一效應命名為人類情緒的效價強度效應(Yuan et al.,2008a)。這一效應的可靠性,得到了其他研究團隊(Leppainen,Kauppinen,Peltola,&Hietanen,2007),以及本研究團隊采用其他范式(如跨通道延遲反應范式、線索一目標范式)研究證據的進一步支持(Meng,Yuan,&L1,2009;Yuan,Lu,Yang,&Li,201la)。國際同行評價認為:“該項研究不僅擴展了有關情緒的普遍性認識,也為深刻理解人類的情緒加工提供了重要的新數(shù)據”。隨后的研究采用晚期電位分段平均波幅檢驗與溯源分析相結合的方法,結果進一步顯示:無論在LPC測量窗口(350-450ms)還是更晚的負性慢波(SNW)測量窗口(450-650ms),高、低負性條件差異波的腦內源均在右內側顳葉,靠近海馬,杏仁核復合體。因此,人腦對負性刺激的效價強度具有更強易感性的神經基礎,可能與右內側顳葉,尤其是具有警覺功能的右側海馬,杏仁核復合體有直接聯(lián)系(Yuan etal.,2007b)。由于溯源分析技術逆向運算的固有局限,該結果仍需進一步研究采用高空間分辨率技術加以驗證。此外,我們近期有關負性情緒易感性影響因素的系列研究顯示:悲傷心境顯著增強人類對負性事件的易感性,而有效的心理預期卻顯著降低這一易感性(Yang,Yuan,&Li,2010;Chen,Yuan et al.,2008)。
3、情緒的效價強度對高級認知的影響
由于情緒易感性理論強調身心狀況和認知活動容易受情緒事件影響的程度(Gomez,Cooper,&Gomez,2000;袁加錦等,2010),有關情緒易感性的研究有必要探討情緒對認知活動的影響。若認知過程更容易受某一效價強度情緒事件的影響,則個體對該效價強度情緒事件具有更強的情緒易感性。因此,我們通過進一步修改雙選擇oddball范式,先后探討了情緒刺激的效價與強度對兩類高級認知過程一新性加工與行為控制一的影響及其腦內時程特點(Yuan et al.,2008a;Wang et al.,2011)。在有關負性情緒的效價強度影響新異性加工的研究中,我們采用了與上述研究相似的范式。不同的是,為了提取純粹反映新異性加工的腦電活動,本研究同時記錄標準刺激與偏差刺激誘發(fā)的ERP并平衡被試對兩類刺激的反應方式。由于偏差刺激本身具有發(fā)生概率低,且呈現(xiàn)時間和刺激內容均不可預期的特征,因此即使沒有情緒內容,偏差刺激的呈現(xiàn)也會誘發(fā)朝向反射、工作記憶更新與無關信息抑制等新異性加工過程(Delplanque et al.,2005)。研究結果顯示:在純粹反映新異性加工的各ERP成分上,負性情緒下人腦表現(xiàn)出更強的朝向反射、更強的無關信息抑制等新異性加工增強的效應。更重要的是,相比中等負性情緒,在極端負性情緒下新異性加工增強的效應更明顯,且持續(xù)的時間更長,表現(xiàn)出極端負性情緒對新異性加工顯著更大的影響(Yuan etal.,2008a;圖3a)。
在新近的一系列研究中,我們探討了情緒效價及強度對行為控制這一執(zhí)行功能核心成分的影響。為了克服傳統(tǒng)行為控制研究范式缺乏有效行為指標,且ERP成分容易受運動電位干擾的缺點,本研究團隊在2008年率先將雙選擇oddball范式引入行為控制領域的研究,并獲得了國際同行的認可(for an analysis,see Yuan et al.,2008b,Psychophysiology)。本系列研究中,為了更好的誘發(fā)優(yōu)勢行為反應及其控制過程,我們進一步提高標準,偏差刺激的概率比(85%vs,15%)。同時,我們采用組塊設計的方法,以避免刺激間的干擾并降低新異性的影響。具體而言,每個組塊僅呈現(xiàn)一種情緒類別的偏差刺激。如中性組塊僅呈現(xiàn)中性的偏差刺激,而極端負性組塊僅呈現(xiàn)極端負性圖片作為偏差刺激。如此一來,給定組塊中偏差刺激所誘發(fā)的情緒不會受到其他情緒類別的干擾,并且由于每一組塊偏差刺激的情緒屬性在一定程度上可預期,從而降低了新異性的影響。其中,考察正、負情緒效價影響行為控制的研究顯示:無論在早期沖突監(jiān)控階段還是在晚期反應抑制階段,僅有負情緒對行為控制加工產生顯著影響(Wang et al.,2011)。并且,情緒效價顯著影響執(zhí)行功能這一結論,得到了本研究團隊近期有關心境影響認知控制研究結果的支持(Yuan et al.,2011b)。更重要的是,我們考察情緒的效價強度影響行為控制的研究結果顯示:高、低效價強度的負性情緒對行為控制各加工階段具有顯著不同的影響,且腦內代表反應抑制加工的P3波幅可以有效預測該抑制的行為表現(xiàn)。反應抑制加工的強度越強(即P3波幅越大),被試對偏差刺激的反應速度越快(圖3b)。然而,誘發(fā)高、低效價強度的正性情緒并未對行為控制加工產生顯著不同的影響。上述研究結果從情緒影響高級認知功能的角度,進一步證實了人類情緒效價強度效應一對負性情緒事件效價強度的易感性更強一這一結論的可靠性(Yuan et al.,2012,unpubfished data)。
此外,對目標物的監(jiān)控與快速覺察對于人類的生存適應具有重要意義。在一項新近研究中,我們采用線索一目標范式與ERP技術,考察了負情緒刺激的效價強度對隨后目標加工的影響。實驗先行呈現(xiàn)情緒線索,該線索的位置在大多數(shù)試次(70%)均能有效提示隨后目標刺激出現(xiàn)的位置。在線索消失之后,要求被試盡可能快而準確的對隨后目標呈現(xiàn)的位置進行按鍵反應。結果顯示,人腦對負性線索刺激的反應強度隨著刺激效價強度的增強而顯著增強。然而,在隨后的目標加工階段,先行的極端負性線索并未對目標加工產生顯著影響,而中等負性線索刺激卻對目標加工產
生了顯著影響。這一結果首先印證了人腦對高效價強度的負性刺激具有顯著更強的情緒易感性,這集中體現(xiàn)為極端負性刺激在呈現(xiàn)第一時間內誘發(fā)出顯著更強的ERP活動。更有意義的是,上述結果為“負性情緒反映了危機應對”這一理論觀點提供了直接證據(Lang,Bradley,&Cuthbert,1997b):由于極端負性刺激反映了對基本需求具有強烈威脅的內容,因此該刺激在呈現(xiàn)第一時間內引起了有機體的快速應對。這與有關負性偏向的研究以及本研究團隊有關效價強度效應的研究結果相一致(Huang&Luo,2006;Yuan et al.,2007a)。作為快速應對的結果,在刺激消失之后極端負性刺激誘發(fā)的情緒效應隨之減弱,不再對隨后的目標加工產生顯著影響。相反,雖然同樣反映了威脅性內容,由于其效價強度較弱,中等負性刺激未能在第一時間內引起有機體的有效應對。這一點集中體現(xiàn)為中等負性刺激未能在線索階段誘發(fā)顯著的情緒效應。然而,無論效價強弱,負性情緒刺激均反映了對基本需求的威脅,因此終須有效應對。而這一延遲的應對則體現(xiàn)為中等負性線索對隨后大腦目標加工更顯著的影響上(Yuan et al.,2011a)。這一結果提示我們不要忽視輕度負性刺激及其誘發(fā)的輕度負性情緒,雖然該類刺激誘發(fā)的情緒強度較弱,但仍可能對人類的大腦認知功能產生顯著影響。
4、情緒效價強度易感性的個體差異研究
上述研究,分別從情緒效價強度易感性本身,以及情緒效價強度對高級認知的影響兩方面證實了人類情緒效價強度效應的有效性。也即:相比正性情緒事件,人類對負性情緒事件的效價強度具有更強的易感性這一觀點是可靠的。然而,這一效應是人類情緒的一般性規(guī)律,是情緒活動共性的體現(xiàn)(袁加錦,2009)。生活經驗提示:情緒易感性也具有顯著的個性,特殊性。這主要體現(xiàn)為人與人容易受情緒影響的程度是顯著不同的。在眾多影響情緒易感性的個體變量中,研究團隊前期探討了性別與外傾人格特質這兩類常見的個體變量對情緒效價強度易感性的影響及神經機制。
我們有關性別影響情緒效價強度易感性的研究結果顯示:從極端負性到極端正性這一人類情緒活動的全效價空間內,大腦對各效價強度的正性情緒刺激,以及高強度負性情緒刺激的情緒易感性均無顯著男女差異。然而,女性人群對中等負性刺激在230-450 ms時間區(qū)間表現(xiàn)出顯著的情緒效應,而男性人群對該類刺激未出現(xiàn)情緒效應。與此相一致的是:在情緒刺激發(fā)生頻率的主觀評估中,女性人群所報告的負性刺激發(fā)生比率顯著高于男性人群。對中等負性刺激所誘發(fā)的情緒效應進行溯源分析發(fā)現(xiàn):該情緒效應與女性人群的右側前額葉有密切聯(lián)系(Li,Yuan,&Lin,2008)。由此,男女人群產生正情緒的閾限無顯著差異,但女性人群產生負性情緒的閾限更低,這決定了女性具有相比男性更強的負性情緒易感性。這一發(fā)現(xiàn)不但解釋了女性為什么具有負情緒識別優(yōu)勢,也為深刻理解各類情緒疾患均具有女性發(fā)生率更高的特點提供了重要依據(Yuan et al.,2009a;圖4)。我們的新近研究進一步發(fā)現(xiàn):女性更強的負性情緒易感性并不僅因為她們對輕度負性內容更為敏感。即使是對可能誘發(fā)“驚反應”的低概率中性刺激,女性同樣比男性表現(xiàn)出更強的注意警覺及其神經活動。由此可見,女性人群具有更強的負性情緒易感性,不僅來源于她們對輕度負情緒內容更強的情緒易感性,也來源于該人群對突然發(fā)生的低概率事件更強的驚反應傾向(Yuan et al.,2010)。上述研究獲得了國際同行的高度認可。相關論文被美國心理學會前主席、著名社會神經科學家、美國芝加哥大學John Cacioppo教授;以及瑞士日內瓦神經科學中心主任、著名情緒與神經病學專家Patrik Vuilleumier教授評價認為“對于深刻理解情緒加工的性別差異具有重大意義”。
此外,外傾性是與情緒易感性密切相關的人格特質。尤其是,已有研究指出外傾程度可以有效預測個體的積極情緒水平和對獎勵的敏感性(Canli et al.,2001;Canli,Sivers,Whiteld,Gotlib,&Gabrieli,2002)。因此,盡管人類對正性刺激的效價強度相對不敏感這一結論具有普遍意義,然而這一結論有可能因為外傾人群具有更強的獎勵敏感性而不適合于該人群。基于此,采用雙選擇oddball范式與ERP技術,我們的前期研究探討了外傾性對人類正性情緒強度易感性的影響。結果發(fā)現(xiàn):盡管作為控制組的中向人群對高、低效價強度的正性刺激均未表現(xiàn)出情緒效應;外傾人群在早期P200與晚期P300階段均對正性刺激表現(xiàn)出情緒效應,且P200階段的效應隨著刺激愉悅程度的增高而增強(Yuan et al.,2009b)。然而,上述研究在P300成分(與情緒體驗相關)并未發(fā)現(xiàn)外傾組對中等正性刺激的情緒效應。這與“外傾人群對正性刺激的效價強度敏感”這一結論不相符合。并且,該結果是反映了外傾人群僅對正性刺激的效價強度敏感,還是對情緒刺激的效價強度,無論正負都敏感難以回答。此外,盡管已知外傾人群具有更高的心理健康水平(Myers,1992),這一現(xiàn)象是否意味著外傾人群對負性情緒的易感性更低尚不清楚。為了回答上述疑問,我們進一步的研究選擇了更加典型的外傾人群作為實驗組被試,并且在人類情緒的全效價空間內系統(tǒng)操縱刺激的效價強度。研究結果發(fā)現(xiàn):外傾人群在早、晚階段均對各效價強度的正性刺激表現(xiàn)出情緒效應,且該效應的強度,無論在P200還是P300階段,均隨著刺激效價強度的增高而增強;而中向人群的結果與前期研究結果一致。另一方面,盡管兩組人群均對極端負性刺激表現(xiàn)出顯著的情緒效應,卻僅有中向人群對中等負性刺激表現(xiàn)出顯著的情緒效應。此外,相比中向組,外傾組對所有刺激材料無論其情緒類別均評價得更為積極。上述結果一致表明。外傾人群在更易感于正性情緒的同時,其負性情緒易感性更低,產生負性情緒的閾限相比中向人群要高。這些情緒特征決定了外傾人群相比非外傾人群具有更高的主觀幸福感與心理健康水平(Yuan et al.,2011c)。
5、總結與展望
如上所述,本系列研究分別從一般性與特殊性兩個角度考察了人類對情緒事件效價強度的易感性。研究結果揭示了人類的情緒易感性存在效價強度效應一對負性情緒事件的效價強度具有特殊敏感性,而對正性事件的效價強度相對不敏感。作為具有普遍意義的情緒活動規(guī)律,這一效應的存在可能與右側海馬,杏仁核復合體有關。該效應具有穩(wěn)定性,在一定程度上不依賴于實驗范式與刺激類別而存在。在表現(xiàn)形式上既直接表現(xiàn)為人類大腦對正、負性刺激的效價強度具有不同的敏感性,也表現(xiàn)為不同效價強度的負性情緒對各種高級認知功能顯著不同的影響。在具有共性的同時,人類對情緒事件效價強度的易感性也具
有顯著的個體特殊性。尤其是,性別與外傾人格維度這兩大個體差異因素,顯著影響著人們對情緒事件及其效價強度的易感性。這主要表現(xiàn)為女性對輕度負情緒事件更強的情緒易感性,以及外傾人群在更易感于積極情緒的同時,對輕度負情緒事件易感性的降低。因此,情緒效價強度效應存在的穩(wěn)定性及其具體表現(xiàn)的個體特殊性體現(xiàn)了人類情緒活動一般性與特殊性的統(tǒng)一。
需要指出的是,負性情緒是基本需要缺失的產物,而正性情緒則是需要被滿足的結果(Krapp,2005)。在實驗室情景下,找出反映基本需要缺失或受到威脅的刺激材料相對容易(如:車禍現(xiàn)場的血腥圖片),而找出反映切身需要被滿足的刺激卻比較難(比如,盡管有運動員奪冠領獎的圖片,但很難誘發(fā)被試奪冠產生的喜悅情緒)。因此,有必要采用生態(tài)效度更高的實驗方法,在正性刺激材料與被試切身相關的情景下進一步驗證情緒效價強度效應的有效性。另一方面,情緒與認知存在著交互影響。盡管目前知道負情緒的效價強度對高級認知功能有著顯著影響,但高級認知功能尤其是執(zhí)行控制如何影響個體對負情緒事件效價強度的易感性尚不清楚,需要未來研究的進一步探討。尤其是,既然性別和人格特質的差異顯著影響人類對情緒事件效價強度的易感性,而情緒易感性與高級認知功能存在交互影響(楊潔敏,袁加錦,李紅,2009;Yu,Yuan,&Luo,2009),那么,高級認知功能對情緒易感性的調節(jié)作用,是否隨著性別與人格特征的不同而不同并不清楚。這一問題的回答對于深刻理解情緒易感性的個體差異具有重要意義。更重要的是,生活中每個個體都是諸多特質的綜合體,每個人在各種影響情緒易感性的特質上都有自己的坐標值。因此,更有現(xiàn)實意義的研究,需要考察各個體差異變量的交互作用(諸如生物性別、性別氣質、外傾性與神經質等)如何影響人類對情緒事件及其效價強度的易感性。比如,女性性別增強負性情緒易感性,而外傾特質降低該易感性,那女性外傾者的情緒易感性將如何不得而知;因此需要進一步考察性別與外傾人格的交互作用如何影響人類對情緒事件效價強度的易感性。另一方面,有證據表明人格差異及其對情緒的影響存在一定的遺傳基礎(Cattu,F(xiàn)erri,&Duman,2009)。因此,從更加微觀的角度,探討各種個體差異變量影響人類情緒易感性的細胞一分子機制與神經網絡基礎,比如尋找可能影響情緒強度易感性的基因,將是未來心理學、神經計算科學與分子生物學等多學科共同努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