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平均

毛澤東在《紀念白求恩》一文中說：“一個外國人，毫無利己的動機，把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yè)當作他自己的事業(yè)，這是什么精神？這是國際主義的精神，這是共產(chǎn)主義的精神，每一個共產(chǎn)黨員都要學習這種精神?！倍栐纭⒑悍驄D正是這樣的共產(chǎn)主義和國際主義戰(zhàn)士?！耙粋€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這點精神，就是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于人民的人?！倍栐?、寒春夫婦正是不惜用盡自己生命最后的氣力，踐行著這種精神，堅守著這個理想，他們是真正純粹的人！也正是這種精神感動著我們，激勵著革命的后來人。

寒春，女，原名瓊·辛頓，英文名Joan Hinton，1921年10月20日生于美國芝加哥。她是芝加哥大學核子物理研究所研究生，核物理學科學家。瓊·辛頓于1948年3月來到中國，投身中國革命。

陽早，原名歐文·恩格斯特，英文名Erwin Engst。1918年11月9日出生在美國紐約州一個農(nóng)民家庭，全家靠養(yǎng)牛為生，他后來在美國康奈爾大學學習農(nóng)牧專業(yè)。1946年8月，20多歲的歐文·恩格斯特受《西行漫記》影響，輾轉(zhuǎn)半年到達延安并接受了毛澤東的會見。美國記者斯諾的《西行漫記——紅星照耀中國》一書，把毛澤東領導的中國革命推介給了全世界，為大洋彼岸向往崇高的美國進步青年打開了一個全新的視野。正是在中國革命的感召下，陽早和寒春先后萬里迢迢來到中國，投身于中國人民的革命和建設事業(yè)當中。每當被問及自己最崇拜的人，陽早、寒春會毫不猶豫地回答是“毛澤東”，而對他們影響最大的正是“中國革命”。正像寒春說的：“我們在中國待了一輩子，是為信仰而來。”社會主義、全人類解放，是陽早、寒春追求一生的事業(yè)。1949年，陽早、寒春在延安的一個窯洞里結(jié)為夫妻。陽早和寒春夫婦是偉大的中國革命參與者和見證者，是崇高中國革命精神的承載者。

讓貧奶的中國人

都喝上新鮮牛奶

“給社會主義干活，心甘情愿。做心甘情愿的事不談辛苦?！保保梗矗赌辏冈?，歐文·恩格斯特來到延安，他要親眼見識創(chuàng)造了“小米加步槍”和“長征”神話的毛澤東。１９４７年，毛澤東會見斯特朗、馬海德、歐文·恩格斯特等人，歐文·恩格斯特感覺“毛很有魅力”。在他眼中，很有魅力的毛澤東就是“《圣經(jīng)》里的救世主”。寒春則借給?？床”扔髅珴蓶|：“牛得了病，一般人看的是表面，毛澤東是通過現(xiàn)象看本質(zhì)?！?/p>

歐文·恩格斯特到中國后不久，進步的新聞記者羊棗死于國民黨獄中，共產(chǎn)黨把羊棗同音字“陽早”給了歐文·恩格斯特，望他成為中國共產(chǎn)黨的忠誠朋友和同志。自來到中國陽早、寒春被喚“同志”５０多年。近年，他和寒春被人改稱“陽先生”、“寒太太”，他們不習慣，說“瞎叫”。１９４７年，又一個神話使陽早決定留在紅色中國。毛澤東領導的２萬兵力打敗了胡宗南２０萬大軍。陽早總結(jié)：“毛澤東以弱勝強，功在民心，得民心的毛澤東定會得天下?！标栐缫H眼看到“毛神話”的繼續(xù)書寫——“創(chuàng)造一個與資本主義社會截然不同的社會主義社會”。

１９４８年，當時還是陽早未婚妻的瓊·辛頓亦來到延安。她曾從事核物理研究并參與投放日本廣島、長崎原子彈的研制，當黑色蘑菇云升空時，同事慨然：“這是日本人的骨頭和肉！”此話使寒春放棄了做純科學家的夢想。１９４９年陽早和寒春結(jié)婚時，陽早的身份是聯(lián)合國難民救濟總署奶牛專家，他在瓦窯堡農(nóng)具場做的風車、提水機等率先實現(xiàn)了農(nóng)業(yè)機械化。夫婦倆非常適應并贊賞延安的民主氣氛：“白天干活，晚上用三大作風——理論聯(lián)系實際、密切聯(lián)系群眾、批評與自我批評抓革命促生產(chǎn)?！碑斈甑恼瓮寥莱蔀樗麄?nèi)蘸髴涯詈拖蛲隆＃玻埃埃茨?，８３歲的寒春回首往事時曾感慨道：“那時啊，真是好，大家想的都是國家大事。每個人的心是透明的……”１９４８年，陽早、寒春帶著黨交給的任務，帶著８３頭荷蘭奶牛落戶陜北定遠縣三邊牧場，幫助當?shù)馗牧寂Ｑ蚱贩N。該地是陜甘寧交界處，蒙漢混居。一次，一個漢族人把蒙古族人的狗打傷了，黨員干部開了一星期的會批評教育這位漢人。陽早、寒春深信：“這樣的黨將會把社會主義藍圖變?yōu)楝F(xiàn)實?！?/p>

１９５２年春，陽早、寒春培育的牛間接參與了抗美援朝戰(zhàn)爭?？姑?，他們心中別有一番滋味。寒春在一篇文章中寫道：“我們是解放全人類的世界公民。”４０多年后，信仰與行動仍是一致的。１９９９年５月，陽早、寒春致信聯(lián)合國抗議北約轟炸中國使館的暴行：“這算什么本事？！打倒美帝國主義！”“９·１１”后不久，他們回國。照片記錄了他們游行示威的身影。中國人稱：“陽早的鼻子越來越‘低了。”

１９５５年，陽早、寒春帶著１０００多頭牛落戶陜西省西安草灘農(nóng)場。陽早對“第一個五年計劃”的響應：“讓貧奶的中國人都喝上新鮮牛奶、不壞一斤奶！”這年，新中國第一代兒童喝上了他們生產(chǎn)的牛奶。此間，有關(guān)部門問寒春是否愿繼續(xù)研制原子彈，寒春搖頭：“現(xiàn)在中國人缺的不是原子彈，是牛奶?！比曜匀粸暮ζ陂g，陽早一家有細糧補助，但他以“不搞特殊化”拒絕了，愿和周圍人一樣以紅薯干、蘿卜充饑。他堅信：“能使窮人翻身的毛澤東也能讓人民過上好日子。眼下的苦難是社會主義建設中不可避免的?！敝芏鱽恚荡谓右娝麄儯未蔚馈靶量嗔恕?，陽早回應周恩來：“給社會主義干活，心甘情愿。做心甘情愿的事不談辛苦?！标栐邕€幽默道：“不喝奶哪有勁干革命?！保保梗罚蹦?，周恩來給陽早、寒春解釋了７個小時“文革”。自稱“中國觀察家”的陽早對“文革”的發(fā)生、發(fā)展和終結(jié)有著他獨到的思考。

10年西安草灘農(nóng)場生活，留給陽早、寒春一段愉快的記憶，“條件很艱苦，心情很愉快，大家一個心眼干社會主義，奔共產(chǎn)主義。”此間，他們研發(fā)的奶牛青飼料鍘草機，半個世紀后仍是該農(nóng)場的主導產(chǎn)品。１９６６年，陽早、寒春被迫離開農(nóng)村，分別在中國電影發(fā)行公司、中國對外友協(xié)圖片社做翻譯。陽早在專家樓的陽臺上俯瞰土地，心情郁悶：“我們現(xiàn)在過的是上層建筑的日子，養(yǎng)牛的人怎能住樓房？！”他們多次打報告要求重返農(nóng)場。１９７２年，他們的要求終于遂愿，紅星公社使他們親近了土地、親近了牛。陽早設計安裝的管道式擠奶設備、寒春設計的直冷式奶罐在中國率先實現(xiàn)了奶牛飼養(yǎng)機械化。１９８２年至２００１年，２０年光陰，陽早、寒春在位于北京昌平沙河小王莊的農(nóng)機院農(nóng)機試驗站從事牛群飼養(yǎng)和改良，直到陽早病重住院。２０年經(jīng)營，小王莊以優(yōu)質(zhì)、純凈、高產(chǎn)、低耗的奶牛聞名全國。２００３年，每頭牛的牛奶產(chǎn)量達到９０８８公斤，位居全國之首。曾享有盛譽的“卡夫”酸奶即源自小王莊奶牛，現(xiàn)其奶牛供應“三元”乳制品廠。牛場負責人、曾做過陽早、寒春秘書的陳繼承實話實說：“沒有這對老革命，牛場不會有今天?！?/p>

陽早、寒春初到北京昌平沙河小王莊時，即明確“改良牛群必須用最優(yōu)質(zhì)精液或胚胎移植”。陽早遂用自己的錢買回美國、荷蘭優(yōu)質(zhì)種牛精液和胚胎。在美國，1個胚胎１４００美元，1頭公牛的精液１００美元。有人問他們用自己的錢買了多少？陽早聳聳肩：“天知道?！币淮?，他想用４年積攢下的２萬美元買擠奶自動計量裝置，錢不夠，遂賣了一塊工藝毯換美元?！坝弥袊o我的錢給中國買東西，應該的?！标栐邕€根據(jù)國外資料改造養(yǎng)牛機械。為防“下雨積水，牛容易得病”，他設計了被業(yè)內(nèi)稱道的“牛性化”坡道。２０年飼養(yǎng)，即使小王莊淘汰的牛亦被各地爭相購買。２０年改良，陽早研發(fā)的《牛奶管道的自動洗滌與消毒》、《奶牛場成套設備研制、牛場設計和中間試驗》成為業(yè)內(nèi)解放生產(chǎn)力的示范標準，尖端的養(yǎng)牛技術(shù)、先進的機械化管理，功在陽早。寒春則將工夫下在管理的細節(jié)中。她記錄了１９６３年至今各種擠奶器工藝對使用壽命和奶的細菌含量的影響。她設計的牛情表格讓畜牧研究所專家汗顏：“我是搞專業(yè)的，都沒搞出這樣高水平的東西?！焙寒斈甑耐瑢W楊振寧承認她“動手能力強”。在人的管理上，陽早、寒春思想一致：“愛牛的人，做一切事都會以牛為先。這樣的人不會在崗位上出紕漏，出紕漏的都是不愛牛的人。牛的問題就是人的問題?！焙嚎隙ǎ骸凹毦扛叩呐Ｄ淘醋匀说牟痪礃I(yè)?！标栐缟埃仁侵袊^察家亦是牛的觀察家。一天中的大部分時間，他置身牛群了解問題、發(fā)現(xiàn)問題、解決問題，全場每頭奶牛，頭頭在心。

20年來，寒春每天清晨５時巡視牛群。凡落灰之地，即寫上ＣＬＥＡＮ（清潔）或把眼中諸事寫成字條放在有關(guān)人員家門口。陽早、寒春給牛場立下規(guī)矩：一分鐘能解決的小事不能演變成大事；今天能做到的事不能拖到明天。一天，寒春發(fā)現(xiàn)新生牛耳朵上無打號印記，她對值班人發(fā)火：“昨晚能做到的事為什么要等到今天？你有能說服我的理由嗎？”他們在北京享受副部級待遇，有很好的房子，但從不去住，而是一直住在北京昌平沙河小王莊農(nóng)機院試驗站的平房里?！坝弥腔酆托酿B(yǎng)?！笔顷栐?、寒春留給牛場的無形財富。這份財富使小王莊一直立于不敗之地，而周邊兩個牛場皆因低產(chǎn)和管理不善而倒閉。

有形的財富是陽早解放全人類理想的具體實踐——從解放身邊的人做起。在他的奔走呼吁下，小王莊拿出９０萬元為３０名職工上了“三險”——醫(yī)療保險、養(yǎng)老保險、失業(yè)保險。

教育下一代

做共產(chǎn)主義的接班人

陽早、寒春的二兒一女都降生在渭河之濱。１９５２年，“亞洲及太平洋和平會議”召開，寒春說：“當時我腆著大肚子走出會場時，我和宋慶齡并肩走在一塊兒，宋慶齡問我：‘你給孩子起了個什么名字？我說我還不知道。旁邊有人建議給孩子起名‘金，因為當時正在進行抗美援朝戰(zhàn)爭。宋慶齡說，你為什么不給他起名叫‘和平呢？聽宋慶齡這么一說，我愉快地接受了?！彼螒c齡為陽早的長子取名“和平”；兩年后次子出生，取名“建平”，意“建設和平中國”；女兒取名及平。3人在西安草灘農(nóng)場度過了青少年時光。渭河水饋贈3人一口地道的秦腔。在中國，他們的命運與共和國同一血脈。１９６７年，陽和平初中畢業(yè)后分配在北京光華木材廠做電工，月工資４１．５０元。寒春至今認為和平?jīng)]下鄉(xiāng)是一大損失，“可惜了，可惜了，”她說，“年輕人沒下過鄉(xiāng)怎能懂事？！”在“做共產(chǎn)主義接班人”教育下長到２２歲的陽建平，至今記得一串英雄的名字：楊子榮、許云峰、黃繼光、董存瑞、雷鋒……他初中畢業(yè)時請求去黑龍江、新疆，“向英雄學習，做一名青年近衛(wèi)軍，反修防修保衛(wèi)邊疆。”１９７２年，陽建平插隊安徽十字鋪茶場。一年后，寒春把１７歲的女兒及平也送到茶場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寒春叮囑他們“不要搞特殊化”。

１９７６年前后，陽和平、陽建平、陽及平3人相繼赴美。陽建平改名比爾。一生信仰社會主義、共產(chǎn)主義的陽早對兒女的出國選擇說：“我們工作沒做到家?！?人赴美進行東西方比較后，比爾稱自己是“父母的右派朋友”。陽和平、陽及平與父母思想同一體系，被寒春戲稱：“雞蛋——皮白心黃?！彼麄冸m出國多年，政治敏感依舊。3個子女都理解并尊重父母的執(zhí)著信仰。比爾覺得：“若想在這個世界上找出像他們一樣的理想主義者，比較難了?！?/p>

改革開放后，陽早、寒春習慣過著中國人已不習慣的物質(zhì)生活。北京昌平沙河小王莊牛場負責人陳繼承用“簡單至極”形容。陽早出門一般自己帶飯。有一次去天津，他帶了兩個饅頭、兩個雞蛋、兩個蘋果。午飯時，他分一半給司機，司機說去館子吃面。一次，王震宴請他們，陽早掃了一眼宴席后罷宴，王震忙換上豆腐、白菜。陽早固守“革命不是請客吃飯”的信條。陽早７０歲前，都是騎車進城或去部里辦事，供他專用的桑塔納成了公車……延河水的洗滌貫穿他們一生言行的點點滴滴，以致于被太多達不到其境界的中國人誤讀為“一對傻老外”。

“做了一點有益于人民

的解放事業(yè)，應該的”

“政府怕倒臺，資本家怕破產(chǎn)，工人怕失業(yè)，這些都是資本主義的‘癌，我們怕‘癌才來到社會主義中國?！蓖砟觋栐鐟n慮“癌”蝕中國，這使他在追求的路上產(chǎn)生痛苦。一些奶牛場進口國外設備，陽早上火：“自己研制的完全能用，為什么非要進口？現(xiàn)代化不是買來的！”他遂向全國推廣１００多套國產(chǎn)設備，但是，買方的數(shù)字遠遠達不到他的期望，于是上書《關(guān)于農(nóng)業(yè)機械化的幾點建議》。

國門打開后，陽早擔憂國有資產(chǎn)流失。果然，擔憂之事亦如土地一樣以驚人速度正在流失，還有賣資源。陽早亦憂：“以后怎么辦？”他在多種場合講：“搞現(xiàn)代化，不是搞西方化。實現(xiàn)現(xiàn)代化，首先要搞基礎建設，不要搞形象工程。要搞工業(yè)、農(nóng)業(yè)，不要蓋那么多樓堂、館所、廣場。要自力更生達到‘洋，而不是購買‘洋?！背嗄_醫(yī)生的喪失使農(nóng)村合作醫(yī)療癱瘓，義務教育普及率并非百分百，貧富差別、城鄉(xiāng)差別、貪污腐敗、環(huán)境惡化……當陽早講上述被一些人視為不合時宜的話時，他閉著眼睛講，他不喜歡“察言觀色”。陽早用“騎驢看賬本走著瞧”，“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預測種種短視帶來的不良之果。

近年，有人欲在小王莊開發(fā)房地產(chǎn)，還要把１６００畝種植牛飼料的玉米地變成高爾夫球場。陽早急了，說：“這是投機倒把，房地產(chǎn)種不出糧食，擠不出牛奶！土地變成房子了，后代吃什么？”于是電話打到中央。人們說小王莊如果沒有倆老外，房地產(chǎn)肯定“吃”了牛場。１９９９年牛場改造，寒春設計，陽早監(jiān)工。陽早坐在馬扎兒上監(jiān)工，嘮叨著：“別搞成‘豆腐渣工程?。∨撟骷伲ｐ埐涣四銈??！庇衩资斋@季節(jié)，陽早常常巡邏。青紗帳中有聲，他便厲聲呵斥：“你怎么能從牛嘴里搶東西吃！”陽早稱自己所為是“為捍衛(wèi)牛的利益與壞人、壞事做斗爭”。

陽早住協(xié)和醫(yī)院兩年間，寒春隔天探視一次。陽早研究她每次帶來的牛情報告，后因體衰不能過目，遂讓寒春讀給他聽，在病床上分析。他昏迷前，惦念事之一——牛的新居?！芭５募矣蓜e人蓋，我不放心?！睘榇耍啻涡薷暮涸O計的新牛場。

為了表彰陽早、寒春夫婦為我國奶牛品質(zhì)改良和養(yǎng)牛機械化事業(yè)作出的杰出貢獻，2002年底，中國農(nóng)機院領導班子成員一致決定，授予研究了一輩子牛的陽早、寒春夫婦“中國農(nóng)機院金牛獎（個人貢獻獎）”。在頒獎大會上，當寒春從中國農(nóng)機院院長、黨委書記陳志手中接過獎杯和獎金時，全場響起了長時間熱烈的掌聲，這掌聲深深地蘊含著全中國人民對兩位老專家高尚人格的敬意。全國人民相互傳誦著陽早、寒春夫婦忘我的工作作風和無私奉獻的高尚品質(zhì)，他們的事業(yè)精神正在激勵著全中國人民奮發(fā)圖強，做好每一件事情，多出精品，做強企業(yè)。農(nóng)機院表彰陽早、寒春是白求恩式的國際主義戰(zhàn)士和具有牛的精神——吃的是草擠的是奶。陽早笑答：“我們吃了中國人２萬斤糧食，做了一點有益于人民的解放事業(yè)，應該的?！保福硽q的寒春日日勞作的動因，除了對牛的牽掛，還有時代烙?。骸皠趧庸鈽s，不勞動可恥?！彼诿刻旆治雠Ｇ閳蟾娴膭趧又欣^續(xù)丈夫未竟的事業(yè)。小王莊酸奶取名“陽春白雪”，此名蘊含陽早、寒春的名字和境界以及奶的品質(zhì)。

“我要是死了，把我埋在

能看見牛的地方”

2003年12月25日，86歲的美籍專家、原國家機械工業(yè)部顧問陽早因病去世。黨和國家領導人胡錦濤、江澤民、曾慶紅、賀國強、華建敏等以不同形式對陽早的去世表示沉痛哀悼。在陽早的訃告上，有一句評語“為全人類的解放而奮斗”。寒春解釋此話：“我們在中國待了一輩子，不是為養(yǎng)牛而來中國的，是為信仰而來?！鄙鐣髁x事業(yè)、全人類解放事業(yè)是陽早、寒春一生的追求。

２００１年１２月下旬，陽早住院前一周，陳繼承親耳聞聽了夫婦二人的對話。陽早：“這次住進去，肯定出不來了。我要是死了，就把我埋在能看見牛的地方。”寒春：“你有什么不放心的？”陽早：“你要能把這群牛管好，我就放心了?！标栐纭⒑簾o形的財富能否延續(xù)？陳繼承說：“別人不敢說，他們對我是有影響的，這影響將是永遠的?！?/p>

陽早逝世后，西安原草灘農(nóng)場同事汪禮平等3人進京奔喪。食宿小王莊數(shù)日的他們，自覺繳納費用，陳繼承從他們身上看到半個世紀前的影響。汪禮平隨后在寫給農(nóng)機院的信中提及陽早：“陽技師在農(nóng)場多年，他忘我的工作作風、樸素的生活習慣、無私奉獻的品質(zhì)，永遠值得我們懷念和學習?！标栐缛ナ篮螅簩⑺w內(nèi)的心臟起搏器摘下，說：“可以留給買不起起搏器的人?！彼€堅持“不用給他穿衣服”，理由是“人都死了，穿衣服太浪費”。如此，一塊白布裹著陽早的遺體去了另一個世界。護理陽早兩年的特護俯在陽早身上哭泣，寒春勸說：“人總是要死的……”美國人陽早終結(jié)了追求社會主義的腳步。早在１９９２年，陽早去美國做心臟手術(shù)前即立下遺囑：一、不搞任何形式的悼念活動；二、捐獻遺體；三、用最簡單、最省事的方式處理骨灰；四、為全人類的解放奮斗一生。

2004年，寒春獲得中國“綠卡”，成為在大陸第一個獲得中國“綠卡”的外國人。2010年6月8日，寒春因病在北京協(xié)和醫(yī)院逝世，享年89歲。6月21日，陽早、寒春夫婦的兒子陽和平、陽建平、女兒陽及平、孫女Gina等一行來到陜北三邊牧場舊址，Gina用小提琴拉起奶奶寒春最愛聽的《東方紅》。兒女們將陽早、寒春的骨灰撒在這片夫婦倆曾工作和生活過的土地上。

偉大的事業(yè)不是每個人都能做的，但每個人可以用愛做很多小事情。陽早、寒春為了追求一種信仰，先后從美國來到中國，并選擇一生留在中國。他們以養(yǎng)牛為載體，在共和國的土地上實踐著解放全人類之信仰，以“世界公民”之愛滋養(yǎng)、強壯著中國人之身體。他們在中國一生的事業(yè)，都是圍繞著養(yǎng)殖奶牛，但卻是在“為全人類的解放事業(yè)而奮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