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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fēng),沒有回憶(外六首)

        2012-04-29 00:44:03蔣偉文
        江南詩 2012年3期
        關(guān)鍵詞:萊西散文詩蚊子

        林鳥、松鼠引領(lǐng)著,登山科考小分隊(duì)朝著

        野豬逃竄的方向行進(jìn)。

        風(fēng)在林間穿梭;他們被自己的歌聲圍困。

        四月的風(fēng)吹來,吹去;它沒有實(shí)體

        也沒有回憶。當(dāng)他們翻過山脊——

        野兔藏身洞窟。毒蜘蛛趴在空中

        修補(bǔ)它的網(wǎng)。紅杜鵑盛開

        在陽光下。易拉罐、礦泉水瓶

        被遺棄在灌木叢里。那兒,

        站著一棵枯死的樹;

        木耳從它腐爛的身上

        探出來,收集風(fēng)。

        中藥店

        他忐忑不安地進(jìn)入中藥店,他看見

        男學(xué)徒滾著藥船細(xì)細(xì)研磨藥材,中年藥師

        把藥包扎成一串,遞給抓藥的人。那個(gè)

        穿白大褂的年輕女店員,站在寬大的曲尺柜臺里;她

        認(rèn)得他,并禮貌地微笑;她身后靠著一排

        高大的百斗櫥,層層疊疊的抽屜貼著

        白薇、靈芝、六月雪、八角蓮

        之類的標(biāo)簽。最近他病了,

        他悲哀地告訴她,他幾乎整個(gè)兒垮掉:

        抑郁,失眠,單相思,心絞痛。

        惟恐稍有不慎就會被傳染,她避開

        那憂郁的眼神,她的語氣夾雜著

        淡淡的中草藥味。問題是,誰也無法挽救他。

        店內(nèi)光線暗淡,坐堂老中醫(yī)退回里間去了,

        一副老花眼鏡架在木桌上。圓柱子掛著四幅畫像:

        扁鵲、華佗、李時(shí)珍、張仲景。

        孤獨(dú),或一只叫萊西的寵物狗

        他整天為自己所困擾,一會兒在房間里走動,一會兒

        站在窗前發(fā)呆。萊西——他的小可愛——

        坐在一旁默不作聲。

        它只是看著。他回到桌上寫些什么,然后撕掉,

        捏一把扔在地上。它跑過去,

        把紙團(tuán)叼了回來。它不停地?fù)u著短尾巴

        靠近他。他摸摸它的皮毛,拍拍那乖順的小腦袋。

        它疑惑地望著他,眼睛烏溜溜的。

        “萊西——”他打開門,所有煩惱隨即消失,化作

        一陣風(fēng)。它汪汪地叫著,

        頭也不回就跑到花園里去追逐那風(fēng)中的黑蝴蝶。

        蚊子之詩

        你當(dāng)然不相信一只討厭的蚊子

        會喜歡詩。它趴在電腦顯示屏上,

        在未完成的詩行中,像一個(gè)

        特號花體錯(cuò)別字:

        那瘦長的身體,那微微擺動的細(xì)腿,以及

        那貪婪嗜血的針喙。

        它能吮吸到什么呢?蚊子

        不懂你寫下的方塊字,像你,即使再寫十年,

        也不能進(jìn)入語言內(nèi)部。它不是一個(gè)隱喻,

        僅僅是這首詩的借口。

        你同樣不指望一只宿命的蚊子

        會帶來靈感。它在耳際嗡嗡地飛。

        你啪地打死它,算是賞給自己一巴掌。

        夢的慣性

        仿佛為某種力量所安慰。他坐在

        從廈門開往寧波的D3212次和諧號動車上

        打瞌睡。一杯水在靜止中

        穿過隧道;燈光是清醒的;沉重的行李箱

        爬上了高架橋。意識順從于

        被鋼鐵牽制著。他的身體微微傾斜,當(dāng)

        夢開始拐彎。

        此時(shí)。動車徐徐駛進(jìn)溫州南站,??吭谝股?。

        而他仍背著火車頭方向坐在那兒

        一動不動,并沿著

        無障礙軌道,以195公里的生死時(shí)速

        繼續(xù)狂奔。忽地,他醒來了。

        篝火晚會

        黃昏在操場上圍起了柵欄。

        他們?nèi)计痼艋?,唱歌,跳舞。離別之前

        最后的狂歡。蟈蟈蜷縮在喑啞里。

        歌聲一點(diǎn)點(diǎn)熄滅,余火被一陣風(fēng)卷入

        茫茫夜空,聚集成滿天星。

        然后散落在無人的空曠與寂靜中。

        散落在遙遠(yuǎn)的天邊。散落在

        這張白紙上,瞬間變黑

        成為此詩。

        大 隱

        早上,他一個(gè)人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

        失去了語言。失去了性格。

        失去了姓名。大街上除了汽車,只剩下

        男人和女人,他混跡其中。

        嘈雜的光線中,他的體貌特征

        變得模糊。踢著羅圈腿

        丈量生活的直線——像一個(gè)被操縱的

        皮影人。忽然一陣風(fēng),掀掉了

        那頂壓低的鴨舌帽。

        仿佛抹掉了記憶。他拐入

        深巷,前腳緊跟后腳,隨即消失在

        樓房擠壓的陰影中,直到他

        紅綠燈下現(xiàn)身。像個(gè)奇跡!

        他口袋里揣著手機(jī)、病歷和身份證。

        腦袋沉沉的,扛在肩膀上。

        循著醒目的廣告牌,他回家。

        打開一本書。點(diǎn)燃一支

        芙蓉王牌香煙。這時(shí)

        鎮(zhèn)痛片如此提醒:

        你的偏頭痛。燈光下,

        他慢慢地恢復(fù)自己。

        作者簡介:蔣偉文,1966年生,浙江永康人,在《上海文學(xué)》、《散文》、《詩歌月刊》、《飛天》、《詩江南》《散文詩》等刊物發(fā)表詩歌、散文詩、散文等作品,入選《中國散文詩90年》、《新中國六十年文學(xué)大系》(散文詩卷)等。著有散文詩集《守望家園》《尋找愛情遺址》、詩集《證據(j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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