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峰久

摘 要：儒學神化是中國思想史上一個獨特的歷史政治現(xiàn)象，它根源于先漢《五經(jīng)》，又創(chuàng)造了不同于先漢《五經(jīng)》的新儒學體系。它依據(jù)自身神化的理論需求和《五經(jīng)》的特點，在神化的過程中，直接吸收了《五經(jīng)》之一的《春秋》理論，又委婉地排斥了其它四經(jīng)，完成了儒學在西漢的神化。從儒學神化的發(fā)展變化過程來考察儒學《五經(jīng)》，既能全面考察《五經(jīng)》的特點，又能全面認清儒學神化與《五經(jīng)》的關系。

關鍵詞：儒學 神化 易 詩 書 禮 春秋

中圖分類號：G12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0-8705(2012)03-45-49

一、儒學神化的含義：

儒學神化是區(qū)別于先漢儒學世俗化的提法，其本質是儒學動態(tài)的發(fā)展變化過程。儒學神化是對先秦儒學不斷改造以適應新的歷史形式所做出的自身調(diào)整，這種調(diào)整以《春秋公羊傳》為基礎，以大量吸收陰陽五行家思想為主要特點，最終形成了有別于先漢的儒學新體系。新的儒學體系，作為官方政治哲學，不僅統(tǒng)治了有漢一代，而且對中國兩千年的封建社會也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閻步克認為，儒學早期（主要是漢代）含有較多的非理性因素，包括經(jīng)典崇拜，古禮崇拜，天人感應，三統(tǒng)五德說之類神學成分。這是對儒學在漢代自身特點的中肯評價，任繼愈、侯外廬等前輩對儒學也有類似的看法。漢代儒學神化以《春秋》（尤以《春秋公羊傳》）為基礎，以董仲舒《天人三策》和《春秋繁露》的完成為標志，實現(xiàn)了儒學第一步神化。

二、漢初《五經(jīng)》的發(fā)展與儒學神化的需求

“漢興，改秦之敗，大收篇籍，廣開獻書之路?！保?］《藝文志》至武帝時“建藏書之策，置寫書之官，下及諸子傳說，皆充秘府。”［1］《藝文志》以《易》、《詩》、《書》、《禮》、《春秋》等為代表的儒家文化在經(jīng)歷秦朝焚書坑儒的打擊后再次全面復興，逐漸形成了新的傳授系統(tǒng)?！皾h興，言《易》自淄川田生；言《書》自濟南伏生；言《詩》，于魯則申培公，于齊則轅固生，燕則韓太傅；言《禮》，則魯高堂生；言《春秋》，于齊則胡母生，于趙則董仲舒?！保?］《儒林傳》為了能引起統(tǒng)治者對該學派的重視，進而能登堂入室，各家傳人都在思想和理論上做著不同的準備。

與此同時，在秦漢的特殊的政治背景和神秘主義的環(huán)境下，儒學要戰(zhàn)勝道家學派，實現(xiàn)經(jīng)世治國，必然要完成《五經(jīng)》與神秘主義的結合。五經(jīng)作為儒學學術體系的核心內(nèi)容，從儒學本身來講，亦各有側重，五經(jīng)的這種區(qū)別，構成了《春秋》在漢初特定歷史條件下受到統(tǒng)治者重視的內(nèi)在基因，也為儒學神化提供了選擇的空間，適應了儒學神化的需求。我們從儒學神化的角度來考察《五經(jīng)》，更能夠全面的認識《五經(jīng)》和了解儒學的全貌。

三、儒學神化視角下《五經(jīng)》特點分析

司馬遷云：“聞之董生云：《易》著天地陰陽四時五行，故長于變。《禮》經(jīng)紀人倫，故長于行。《書》紀先王之事，故長于政。《詩》記山川溪谷、禽獸草木雌雄，故長于風?！洞呵铩繁媸欠牵书L于治人。是故禮以節(jié)人，……書以道事，詩以達意，易以道化，春秋以道義。撥亂世反之正，莫近于春秋?！保?］《太史公自敘》董仲舒以簡約的語言歸納了《五經(jīng)》的特點，為我們研究《五經(jīng)》奠定了基調(diào)。從儒學神化的理論來源和儒學神化的需求看，《五經(jīng)》又呈現(xiàn)出新的特點。

1、《易》——儒學的哲學本體文化

《易》也稱《周易》，包括《易經(jīng)》和《易傳》，《易經(jīng)》是一部占筮書，《易傳》則是一部哲學書。班固認為“五者，蓋五常之道，相須而備，而《易》為之原”。［1］（《藝文志》）后世儒學所繼承的主要是《易傳》關于探討萬物的本原和世界運動規(guī)律的哲學思想?！啊兑住吩唬哄祽蚴涎鲇^象于天，俯觀法于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保?］《藝文志》此所謂用一而統(tǒng)萬端。由此提出了一個包括天道、地道和人道在內(nèi)的完整的哲學思想體系。

《易傳》指出“生生之謂易”、“天地之大德曰生”、 “天地感而萬物生”，把豐富多彩的自然界本身當作萬物生成的本體，天地在萬物生成中起主導作用。同時把陰陽二氣交互感應看成是天地生成萬物的具體過程，使陰陽上升成為表述自然界普遍聯(lián)系的范疇。《易傳》還把社會現(xiàn)象與自然現(xiàn)象聯(lián)系起來，“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保?］《說卦傳》陰陽范疇就成為了一個貫穿天道、地道和人道的總規(guī)律。在世界本原問題上《易傳·系辭下》云:“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太極即天地未分的整體，是天地的本原?！兑讉鳌返奶珮O論奠定了儒家本體論的基礎。揭示了自然世界及社會生活的對立統(tǒng)一的基本規(guī)律，并提出了一個具有唯物主義傾向的本體論，這是《易》作為儒家經(jīng)典最重要的特征。

《易傳》也站在新興地主階級的利益上為統(tǒng)治階級提供理論上的辯護?！疤斓刈鸨?，乾坤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3］《系辭上》把社會實際的尊卑關系用天地乾坤的本體理論進行論證。《易傳·系辭下》講“陽一君而二民，君子之道也。陽二君而一民，小人之道也”，《坤卦·文言傳》也指出，“地道也，妻道也，臣道也。”用天地陰陽等理論論證社會的階級關系和社會現(xiàn)象，開儒學神化之先河，但《易經(jīng)》的占筮功能，《易傳》過于抽象和難懂，與漢代政治現(xiàn)實又有著較大的距離，這就決定了《易》作為一本大眾化的神學教材和普及性神學意識說教是不適應社會中基本社會階層。步入漢代隨著文明的進步，《易》所留給后世儒家依據(jù)易經(jīng)的法則來察往彰來，索隱探賾，在政改中可以作為理論的依據(jù)與來源，其獨立行使經(jīng)世治國則難成其命，但其探索世界與宇宙的本體論思想則成為《易》代代相傳的不竭動力。

2、《詩》——儒學的生活百科文化

《詩》共收詩歌305篇，鄭樵云：“風土之音曰風，朝廷之音曰雅，宗廟之音曰頌。”［4］（《總序》）因此《詩》是反映不同階層、不同生活方面的樂歌。

《詩》少量來自上層，大多采自民間，是不同階層、不同領域生活的真實寫照。如《大雅》、《小雅》、《頌》的作者，大部分為朝廷的公卿士大夫及樂師、太師等，反應的則是廟堂之事?！讹L》多為民間樂歌，多數(shù)作者在流傳過程中已不可考，反應的則是鄉(xiāng)土人情。如果說反應上層生活的《雅》《頌》有紀錄的話，那么《風》的傳承則主要依據(jù)民間的口頭的流傳?！对姟分詳?shù)百年流傳而不失，根本原因還在于它強烈的生活性和與民眾生活的貼近性。

從《詩》產(chǎn)生的時空上看，作為儒學生活風俗文化的集大成，《詩》一點也不為過。“古者詩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取其重，取可施于禮義，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厲之缺?！保?］（《孔子世家》）作為一部詩歌總集，這么長的時間跨度，在中外文學史上也是罕見的。并且《詩》所產(chǎn)生的地域極廣基本包括了當時中國的全部地域。這充分表明《詩》材料來源的豐富性與多樣性，是數(shù)百年不同地區(qū)生活內(nèi)容的提煉和濃縮。

關于《詩》的主題，《魯詩》提出了著名的“四始說”：“《關雎》之亂以為《風》始，《鹿鳴》為《小雅》始，《文王》為《大雅》始，《清廟》為《頌》始。”［2］（《孔子世家》）這基本是文學界和史學界的共識。從四首詩歌所反映的生活內(nèi)容看，《關雎》是一首愛情詩，反映的是民俗生活；《鹿鳴》是周王宴請群臣的樂詩，反映的是貴族生活；《文王》是贊頌周公并告誡成王之詩，反映的是政治生活：《清廟》是周的后人祭奠先祖的樂詩，反映的是廟堂生活。除此以外，《詩》中還有大量體現(xiàn)人情冷暖的思念詩、怨詩、憂詩，寫場景的狩獵詩、宴會詩、勞動詩等等。因此，《詩》涉及到了愛情、婚姻、悼亡、尊賢、行役、田獵、農(nóng)事、征伐、祭祀等等，反映了“西周初期至春秋中葉500年間有聲有色的歷史畫卷和雄偉迤邐的社會生活場景?！保?］p4可以說《詩經(jīng)》是一部記錄自西周到春秋前期的豐富生活內(nèi)容的百科全書。

由此，在儒學主動積極地進行自身神化改造的歷史進程中，《詩》所具備的強烈的現(xiàn)實生活特性，決定了不論對其進行怎樣的神化包裝，它與統(tǒng)治思想所具備的政治功利性都具有較大的理論差距和現(xiàn)實差距。況且，《詩》中還收錄了大量的反映階級矛盾，諷刺統(tǒng)治階級貴族的詩篇，這類詩篇不論在任何朝代都是影射當朝政治的一面鏡子。所以企圖通過神化的途徑拉近《詩》與統(tǒng)治治世思想的距離，不僅是無法實現(xiàn)的，也是自相矛盾的。但其體現(xiàn)出的君王至尊、宗法等級等基本理念，為下層人民體會君權神化提供了基本理解素材。

3、《尚書》——儒學的歷史文獻文化

《尚書》是中國最早的歷史文獻匯編，這是史學界的共識。《荀子·勸學》云:“《書》者，政事之紀也?！薄妒酚洝ぬ饭孕颉吩?“《書》記先王之事，故長于政?！薄端膸烊珪偰俊悺芬嘣?“《書》以道政事”。因此，《尚書》又是我國最早的一部“政治”書。主要記載了當時的典章制度，君臣之間、大臣之間的談話和祭神的禱告辭，君王和諸侯的誓眾辭，帝王任命官員、賞賜諸侯的冊命等，同時還記錄了當時政令軍令、社會形態(tài)、階級對立、軍事權謀、司法刑獄、宗教祭祀、民族關系、經(jīng)濟地理等等。這些珍貴的歷史檔案記錄，具有很高的文獻價值和歷史價值，是研究我國上古史和各種古代文化史的寶貴史料。唐代劉知幾甚至把《尚書》列為六經(jīng)之首。“夫《尚書》者，六經(jīng)之冠冕，百氏之襟袖，凡學者必先精此書，此覽群籍，譬夫行不由經(jīng)，非所聞焉?！保?］（《斷限》）因此，《尚書》在中國先秦歷史學術史上文獻價值，是獨樹一幟的。

《尚書》崇高的歷史文獻價值還在于它在記載我國虞、夏、商、周四代史跡的同時，確立了一套沿襲中國數(shù)千年的二帝三王傳授系統(tǒng)，這套系統(tǒng)成為中國古代史的正宗。顧頡剛認為：“從帝系方面來說，最先有儒家確立起來的堯、舜、禹、湯、文、武這一古史骨干系統(tǒng)，就是由《尚書》的《堯典》、《皋陶謨》、《禹貢》及全書各篇建立起來的，因此，《尚書》可以說是封建史學的奠基者?！保?］p502《尚書》自身所具備的這種特征，決定了《尚書》在政治生活中只能是一種參照和輔助，崇奉黃老之學的漢文帝“詔太常使掌故晁錯往（濟南伏生）受之《書》），就是一個特例。這表明，在漢初，《尚書》已處于中心文化區(qū)域，與黃老之學沒有明顯的理論沖突，受到了統(tǒng)治者的重視，但作為一種歷史文化，自身并不具備神化的因素，也很難挖掘出新的政治理論素材自成體系，為現(xiàn)實政治提供指導。因此在儒學追求自身改革的進程中，《尚書》只能充當儒學體系的配角，為新儒學的誕生提供歷史文化的支撐。

4、《禮》——儒學的人生立世交際文化

后世所謂儒家《禮》經(jīng)包括三禮：《儀禮》（漢初稱《士禮》）、《周禮》和《禮記》。漢武帝時被列入五經(jīng)的只有《士禮》（晉代以后稱《儀禮》）?！妒慷Y》最早單稱《禮》，共十七篇，是西周春秋時期各國禮儀記載，學者大都贊同為孔子所作。荀子認為“禮有三本”，天地者生之本”，‘先祖者類之本”，”君師者治之本”。［8］《禮論》把“禮”看成是以人為核心，是正確處理人與神，人與鬼、人與人關系之間關系的依據(jù)。因此，禮是一個人的立世之本。孔子云：“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9］《泰伯》《禮記·曲禮上》也強調(diào)“是故圣人作，為禮以教人，使人以有禮，知自別于禽獸，”這都把禮與人的修身立命結合起來。

中國古代民俗界認為禮儀包括生、冠、婚、喪四種人生禮儀，在《士禮》中都有記載。《儀禮》開篇即是《士冠禮》，一個人成人，就意味著他開始獨立地承擔自己的責任，參與人間的各項事務?！抖Y記·昏義》特別強調(diào)婚姻禮儀的重要性，載：“昏禮者，將以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廟，而下以繼后世也，故君子重之?！薄妒慷Y》中的《士相見禮》、《覲禮》等八篇規(guī)定了不同層次和級別的人互相互會見拜訪、聚會、公宴請大夫以及覲見皇帝時的多方面交際禮儀?！镀付Y》則是我國現(xiàn)存最早的外交禮儀規(guī)范的文本，也是世界上最早的外交禮儀規(guī)范的文本?！秵史菲?，規(guī)定了所有貴族依據(jù)社會等級而著不同的喪禮服裝?！短厣伿扯Y》和《少牢饋食禮》規(guī)定的是不同級別的獻祭禮儀。對這些禮的掌握和恪守，應該是士大夫階層區(qū)別身份、行使權力、維護個人尊嚴的重要依據(jù)。所以孔子講“不學禮，無以立”［9］（《季氏篇》）；《禮記·曲禮上》也強調(diào)“夫禮者，自卑而尊人；雖負販者，必有尊也?！睗h代賈誼則把是否講禮、守禮看作是人與獸的區(qū)別?？梢?，禮對于一個人的素質修養(yǎng)和立世交際有何等的重要。

戰(zhàn)國時期，周天子已名存實亡，諸侯之禮亦廢不再實行，而民間的生、冠、婚、喪等禮儀仍行。雖然孔子制定禮的目的不在于使禮儀的平民化，但在禮崩樂壞的戰(zhàn)國到秦漢卻起到了平民化的作用?！妒慷Y》在漢初雖也得到最高統(tǒng)治者的青睞（漢高祖曾任用叔孫通制禮），但其政治性的作用依然沒有發(fā)揮出來，它只是為“三禮”的形成奠定了基礎。對于士大夫乃至普通百姓來講，禮成為安身立命的行為規(guī)范，對于漢初儒學來講，《士禮》則是在人生立世交際方面發(fā)揮著巨大作用。因此“禮”作為一般性的社會規(guī)范，它滿足了統(tǒng)治階級社會重構中對人們行為模式的考核和奠定，但其具體內(nèi)容中對一般士人過多的規(guī)定性，越是具體的行為規(guī)范，越是要求民眾實施，從而失去了神秘神圣的宗教性意義，使之缺乏了對統(tǒng)治政治整體性的認識和服從，更不能通過神化的方式執(zhí)行統(tǒng)治治國的使命。

5、《春秋》——儒學的王道治世文化

儒家五經(jīng)中唯《春秋》經(jīng)在秦漢以前獲得了較大發(fā)展，孔子編修《春秋》后先后出現(xiàn)了三家解釋《春秋》的傳，即《左傳》、《公羊傳》和《谷梁傳》。這表明《春秋》從誕生的那一天起就受到了后世的推崇和重視，并且各學派的傳承從先秦到秦漢從未斷絕。其中的原因要從《春秋》本身探求。

孟子認為孔子作春秋是因為“世道衰微，邪說暴行有作，臣弒其君者有之，子弒其父者有之，孔子懼，作《春秋》?！睆娬{(diào)“《春秋》，天子之事也。”［10］（《滕文公下》）司馬遷認為“孔子之時，上無君……故作《春秋》，……當一王之法?！保?］《太史公自敘》又講:“子曰:‘弗乎弗乎，君子病沒世而名不稱焉。吾道不行矣，吾何以自見于后世哉?乃因史記作《春秋》……《春秋》之義行，則天下亂臣賊子懼焉。”。［2］（《孔子世家》）“《春秋》所貶損大人當世君臣，有威權勢力，其事實皆形于傳，是以隱其書而不宣，所以免時難也?！保?］（《藝文志》）這都肯定了《春秋》這部著作的政治性?？鬃由踔林v：“后世知丘者以《春秋》，而罪丘者亦以《春秋》?！保?］（《孔子世家》）可能他自己也意識到這部著作將會給后人帶來褒貶不一的評論，而這又源于《春秋》的微言大義。

所謂微言大意就是孔子用極其簡練的語言，表達其思想態(tài)度和用意。對《春秋》而言即是孔子貶亂臣賊子、主張尊王攘夷等王道思想不便明言褒貶，而是在字里隱藏著。《史記》載《春秋》“上記隱，下至哀之獲麟，約其辭文，去其煩重，以制義法，王道備，人事浹。七十子之徒口受其傳指，為有所刺譏褒諱挹損之文辭不可以書見也。”［2］（《十二諸侯年表》）它記事每事一條，每條最多不過幾十字，少的只有一字，這便為后人的解經(jīng)附會提供了足夠的語言文字空間，以《春秋·隱公元年》開篇“元年春，王正月?！睘槔骸豆騻鳌窂恼未笠唤y(tǒng)的角度解經(jīng)；《左傳》則指出經(jīng)中“不書繼位”的原因是隱公曾攝政治國，并非嫡傳；《谷梁傳》的解釋較為復雜，但也從王道大統(tǒng)的角度闡明觀點，使《春秋》之本意有了更多的政治闡釋，這基本上也類及其它。《春秋》之微言大義主要保存在《公羊傳》和《谷梁傳》中。這種差別也直接導致了西漢王朝重《公羊傳》、《谷梁傳》輕《左傳》的政治現(xiàn)象。

從孔子作《春秋》的目的考證，一定是為捍衛(wèi)王道而作，如《史記》所言“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紀，別嫌疑，明是非，定猶豫，善善惡惡，賢賢賤不肖，存亡國，繼絕世，補敝起廢，王道之大者也?！保?］（《太史公自敘》）唐劉知幾云:”逮仲尼之修《春秋》也，犯乃觀周禮之舊法，遵魯史之遺文；據(jù)行事，仍人道；宜就敗以明罰，因興以立功；假日月而定歷數(shù)，藉朝聘而正禮樂；微婉其說，隱晦其文；為不刊之言，著將來之法?！保?］（《斷限》）但不論是《公羊傳》還是《左傳》和《谷梁傳》，都涉及到了王道政治的重要概念，政治的統(tǒng)一問題，嫡庶繼承問題，君臣父子倫理秩序問題，而這都關系到王道政治的穩(wěn)定與統(tǒng)一。特別是《公羊傳》和《谷梁傳》有關政治治世的解釋充斥了二傳大部分篇幅。何休《春秋公羊傳解詁·隱公元年》云:“《春秋》將以理人倫，序人倫，因制治亂之法?！背浞挚隙恕洞呵铩返恼蝺r值。

要之，《春秋》為后世提供了解經(jīng)據(jù)典的藍本，其蘊含的微言大義成為了經(jīng)世治國的政治依據(jù)，《春秋》及其三傳構成了儒家的王道治世文化?！洞呵铩返倪@一特點，為董仲舒神化儒學提供了直接的理論需求，也迎合了漢代統(tǒng)治者的治國安邦的理論需要。

四、結語

漢初，在道家思想占據(jù)統(tǒng)治指導思想政治背景下，儒學要實現(xiàn)從民間到高堂的歷史性跨越何等困難。但儒學與法家思想和道家思想相比，作為“王教之典籍”，具備“明天道”、“正人倫”、“治之成法”［1］（《儒林傳》）的特點，決定了儒學登上統(tǒng)治指導思想的寶座乃歷史發(fā)展的必然趨勢。通過分析不難看出，漢初儒家五經(jīng)中，《易》過分玄理化，《詩》太過生活化，《書》雖具政治基因，實乃歷史匯編，《禮》側重于士這一階層的處世與交際，唯有《春秋》微言大義，適合后人依據(jù)現(xiàn)實政治環(huán)境與條件解釋附會標新立異，最具備王道治世的理論內(nèi)核。所以，大統(tǒng)一的漢王朝發(fā)展到武帝時期，隨著道家思想的衰弱，春秋公羊學開始顯現(xiàn)其潛在的政治鋒芒，成為儒學神化的第一選擇?！洞呵锓甭丁钒选洞呵铩返奈⒀源罅x發(fā)揮到了極致，使《春秋》經(jīng)學為代表的儒學籠罩上了神化的政治氣息，并迅速與君主專制指導思想結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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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楊伯峻譯注.《孟子》［M］.中華書局.2005.

Researching "Five Classics" features by the Deification of Confucianism

Liu Fengjiu

(Chongqing Academy of Telecommunications and the Ministry of

Social Science Center， Chongqing 400035)

Abstract:Confucianism deification is a unique political history phenomenon in the history of Chinese thought. New system of Confucianism different old "Five Classics" has been created， rooting from "Five Classics" before Han Dynasty which has been based on "Five Classics" features and self-deification of the theory. The deification of Confucianism has been completed in the Western Han Dynasty by absorbing the "Spring and Autumn" theory one of "Five Classics"， by the exclusion of the other four. Researching "Five Classics" by the development and changes of the Confucianism， we can get a clear understanding about not only the "Five Classics" features but also the relation between Confucianism deification and "Five Classics".

Keywords: Confucianism；Deification; Yi Classic; Song Classics; History; Ritual Classic; Spring and Autumn.

責任編輯 黃萬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