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法師

今天應該很高興，今天應該很溫暖，只要愿幻想，彼此仍在面前

香港樂隊達明一派四月要開演唱會，我想都沒想，周末就去香港買了票。在我心底，有一個和他們有關的故事。

大一的時候，我去找法學院大三的老鄉(xiāng)小胡玩，發(fā)現(xiàn)他的室友小丁在彈吉他。小丁其貌不揚，但吉他彈得真不錯，那天他彈吉他我們唱歌，唱了好多老狼的歌。九月的天氣，桂花飄香，濃綠的法桐葉子在窗外輕輕擺動，一切都那么好，連風里都是年輕的味道。我就是從他那里知道達明一派的，《那個下午我在舊居燒信》、《十個救火的少年》等等，彼時的大學校園是張學友和Beyond的天下。

在男生6舍的前面，是外語學院女生住的5舍，當時的“桂園四大美女”都住在5舍318——一個說話溫柔的宜昌姑娘，一個眼神明亮的黃石姑娘，還有兩個姑娘，一個來自山東青島，一個來自湖南長沙，她們都身材高挑——她們宿舍和小胡他們的615是聯(lián)誼宿舍。那時候女生宿舍樓梯口都有紅漆寫的“男生止步”字樣，“止”字的左邊那一豎被人惡作劇地抹掉，變成了“上”字——我們?nèi)フ宜齻兇驌淇伺疲搅孙堻c就一塊去食堂吃飯。我記得宜昌姑娘每次總會多打幾份菜，說：你們男孩子多吃點，吃了才有力氣。

慢慢地，他們中間就有人走到一塊了，青島姑娘喜歡我的男老鄉(xiāng)小胡，小丁則喜歡黃石女孩。但是最先成為情侶的，卻是615一個來自安徽的男孩和來自湖南長沙的女孩。我記得1995年的圣誕節(jié)，在615宿舍里，我們一晚上都在喝啤酒，彈吉他、唱歌，我們唱《青春》，唱《一無所有》，唱《國際歌》，我們也唱達明一派的《今天應該很高興》，歌詞是這樣說的：

偉業(yè)獨自在美洲，很多新打算/ 瑪莉現(xiàn)活在澳洲，天天溫暖……望望照片，追憶串串/ 某一個熱鬧圣誕夜重現(xiàn)目前/永達共大杰唱詩，歌聲多醉甜/ 秀麗伴著樂敏肩，溫馨的臉……/多么多么的高興/ 多么多么的溫暖/

那時候，面對未來，我們都滿懷幻想，我們不去想十年后我們會在哪里，我們也不曾去想誰又會和我們并肩坐在一起。阿丁坐在床角給我們伴奏，窗外星辰點點，夜風里都是樓道里傳來的歡呼。那個黃石女孩，不知道被誰約了去，也不知道和誰在一起唱著歌，在同樣開心的夜晚。

我念大二時，615的哥們已快畢業(yè)，開始兵荒馬亂地找工作。小胡和小丁最終去了深圳做律師，別的男孩子，有的去了法院，有的去了當時熱門的證券公司，而318的女孩子們也散落開來，青島姑娘去了天津，宜昌姑娘跟著男朋友去了深圳，阿丁喜歡的黃石姑娘留校當了英語老師。我則在大學里繼續(xù)我的大學生活，無所事事地上課，無所事事地寫寫詩歌、踢踢足球，偶爾經(jīng)過他們那里，發(fā)現(xiàn)他們宿舍已被別人入住。

我大四那年，突然有一天接到來自深圳的電話，那個說話甜美的宜昌姑娘，自殺去世了。

畢業(yè)后，我也去了深圳，那時青島姑娘也剛跳槽到深圳。我們并沒有想象的來往那么緊密。我知道，很多事情過去了，就一去不復返，我們都得開始自己的新生活。就像青島姑娘也并沒有和小胡走到一起；小丁堅持多年后終于結(jié)婚，但很快離婚。不知道當大學老師的黃石姑娘怎么樣，畢業(yè)那年她送我們的照片還在，眼神明亮，面目清晰，一直那么美麗動人。

不知道四月達明一派在香港體育館的演唱會，會不會唱這首關于圣誕的歌，但是我想，不管他們唱還是不唱，似乎都不再重要，有些歌聲，它只屬于大學宿舍的窗口，歌聲只有從那里飄出來才最動聽。多年以后，我還記得我們在615一起唱歌的情景。其實不僅僅是今天應該很高興，我們哪天都應該很高興，不是嗎？